我急着打开,心说要是个破烂,就别怪我不尊敬老人,保证打得你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这包是解放前的东西,是晚清时候地主婆出门带的那种,虽然味道很重,但是拿到南宫,也能对付个几张大团结,我拉开包的拉链,往里面一看,里面全是报纸包的一团一团的东西。
老古话说,一个字压一个鬼,所以明器都要用有字的东西包,以前是用写着字的宣纸,现在自然是用报纸,上面这么多字,来一个加强师的鬼都给你包死。现在这规矩其他地方都有,很多行业,用报纸来包东西,并不是只图报纸方便而已。
我拿出来一数,有六个,三个大,二个小,还有一个是扁的。
拆开大的一看,我的耳根就开始跳了,报纸里还全是泥,我稍微一看,就发现是一只西汉时候的双耳细颈青铜觯,看着货色和保存的程度,这一用来喝酒的东西,当时可能只有二十文钱不到,现在五千块钱是不在话下。
那几年五千块是什么概念?我看着就觉得有种晕呼的感觉,赶紧去看其他几样,另外那两个小的,二个大的,都是大小形状不同的青铜觚和青铜卣,一看就是同一套里的,我一估计,不得了,这一套东西,在南宫就能卖到三万,要去了上海或者北京,那真不好说了。
最后一扁的东西,是一个片腐朽青铜片,上面刻着鸟篆铭文和云雷纹路,似乎是从一大的青铜器上掰下来的。
光这几个小件,已经够我小赚一比了,看这青铜片,估计他可能还有大东西没带出来,心里不由咋舌头,这些东西,别说请一顿酒,就算是请他吃一个礼拜,也是凤毛麒角的事情。
我看得目瞪口呆,就问那老头子:〃老爷子,这些个东西,您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啊?我靠,可把我晃了眼了。〃
老头子看了我一眼,道:〃这你就别问了,想要就开个价吧。〃
这时候我还真不敢随便开价,这些东西的规格太高,而且成色很好,现在很少能看到这种档次的东西,我感觉这东西可能不是盗墓盗出来的,而可能是从那些收藏这些东西的有钱人家里偷出来的。要是盗墓的东西我不怕,死人不会报警,但是要是从人家里偷出来的,那这东西就烫手,一流到市面上去,很可能就会查到我头上来。
我左右为难,想了想说道:〃老爷子,不瞒您说,您这东西成色太好,拿出去,敢收的人不多,你要不就实话告诉我,你这东西怎么来的,要不,我就帮你介绍几个胆子大的,你给我点介绍费得了,不然要是你这东西是黑货,那我就给您给害了。〃
〃黑货,甚是黑货?〃老头子不解,不过一看我又不买这东西了,他也紧张起来,酒也停了。
我把这黑货解释了一遍给他听,道:〃这什么东西我都敢收,就是这黑货,我不敢收啊,雷子比鬼还厉害。〃
他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对我道:〃老板你放心,这些不是黑货,这些东西,是我从黄河里捞出来的。〃
〃黄河里?〃我真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对,说起来也有半年时间了。〃
老头子把酒一放,似乎下了决心,〃你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其实也是个技术工,我是黄河上跑船的。这事情是这样的──〃
这老头子真名叫王全胜,虽然说他是老头子,但是他说自己才四十岁,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一般显老,这也不奇怪。
老人的职业非常特别,我听了之后吓了一跳,他的职业,现在人叫做〃黄河水鬼〃,他做的事情,说得官方一点,就是打捞废弃物,说得通俗点,就是在黄河里拣破烂。
第三章 陶人俑
黄河每年从上游冲下数百万吨垃圾,有大量的工业废料、零件、建筑材料,这些东西都沉淀在黄河的底部。
王全胜和几个人承包了一艘小船,用一种特别的爬犁,沉入黄河中,顺流纤拉,将黄河底淤泥的垃圾抓进爬犁里,再打捞上来用水冲洗后分拣。基本上百分之九十捞上来的垃圾都是没用的,又给重新倾倒回黄河里,只留下金属、塑料和玻璃,可以回收卖钱。
虽然如此,王全胜一年的收入还是比较可观,因为他所承包的那一段流域,是黄河的沉淀区。河面宽,流速慢,很多垃圾都沉淀在这一段。他一个来回,最少都能赚二十块钱,那个年代,那个地方,这样的收入是不可想象的。
现在他手里的这几只青铜器,是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他从水坝下面捞上来的,他说当时他的爬犁拉到那地方的时候,突然水面上就打了旋,他的经验就知道,这是河底的淤泥塌下去了。
黄河底很不平坦,很多地方下面是架空,给他的爬犁一拉,平衡打破,上头架空的东西就会沉下去,要是爬犁拉到的东西很重,王全胜的船就可能会给扯到水线下面去,所以他马上就放开了爬犁的绳子,让它往下沉,结果奇怪的是,他放下了六七米的绳子,爬犁却还在往下掉,似乎下面塌出的空洞,非常深。
一直到绳子放下了十多米,他才感觉到底了,然后他就尝试把爬犁拖出来,前前后后几个方向拖了很久,爬犁才松动。
他们几个人吃力地拉动绳子,想把爬犁从水里拉上来,可是还没出水呢,就有人叫了一声,他们一看,一下子都不敢拉了,原来水下的爬犁上面钩着的,竟然好像是一个人。
捞到死人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但是如果已经捞到了,就必须让他出水,不然下次再出船,这死人就可能来翻他们的船。
王全胜不是第一次碰到过这种情况,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有办法,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坏,于是就让他们继续拉。
拉出水面一看,却发现爬犁钩着的不是死人,而是一个黑色陶人。这个黑色陶人一看就是古代的东西,是一个半蹲着的女人,等真人大小,手做着一个动作,应该是本来拿着什么东西的。
王全胜一看坏了,这好像是窨俑,古时候一旦有人溺水失踪,他的亲人就会将一个失踪人模样的陶人沉到水里于河神交换,尸体就会浮上来。
这东西比死人还不吉利,王全胜就直骂晦气,但是他们仔细一看这陶人,发现又不对,这陶人纹路细腻,动作生动,表情祥和,看上去非常精致,不像是穷苦人家自己烧制的。
几个人一琢磨,哦,是墓人。
这些人迷信思想很重,他们都知道这种东西是坟墓里才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耙子,可能耙到了埋在黄河底的什么古墓了,非常害怕,连碰也不敢碰,就想把这东西扔回水里去。
但是他船上有一个合伙人,却阻止了他们,这个人外号叫二麻子,以前做过古玩,客观地评价一下,这人就是比王全胜有见识,他一看到这陶人,眼睛就放光,就知道自己财路来了。
就让他们把陶人搬上船,告诉他们这东西值钱,可以卖给国家博物馆,外国人也喜欢,捞到这东西,是上天给你的福气。
王全胜听了将信将疑,说捞死人的东西,会遭报应的,但是几个年轻人都是相信二麻子,几个人又下去几耙子,结果又钩上几只形状像夜猫子的大型青铜器(我知道这是鸟尊),上面刻满了鸟篆铭文。
鸟尊大概有半米高,上面的青铜锈迹斑斑,腐蚀得很厉害,二麻子一刮鸟尊的表面,上面的青铜锈就成片地往下掉。
这几个小的青铜器也是这样捞上来的,王全胜基本上见都没有见过,他当时不知道这些破铜烂铁也值钱,但是二麻子就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有的比金子还值钱,要他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几个人心生畏惧,也没敢多捞,只有二麻子,他不耐其烦地下耙子,似乎想要把下面能捞的都捞上,在水里,他们的耙子很明显几次都钩到一个非常沉重的东西,一旦钩到这个东西,耙子就起不上来,不论怎么样都动不了。
二麻子说可能是钩到了棺材,不死心,最后耙子都给拉直了,才钩上来一片青铜片,王全胜就不敢乱来了,说吃饭的家伙是祖传的,弄坏了不吉利。老祖宗会怪罪。
于是把他们捞上来的东西冲洗干净,用布盖上,几个人不敢白天上岸,一直等到晚上,几个人就才连夜把东西搬回村里,逃回了自己家。
二麻子见过世面,知道自己做的这个事情,是要坐牢的,所以他就吓唬几个人说够枪毙了,再三叮嘱,几个人就发誓谁也不把这事情说出去。然后四个人一分,把东西分成四份,都找地方藏了起来。王全胜就把这些东西埋进自己家的灶头下面。
他们等了几天,似乎没人发现这事情,二麻子就放下心来,带着一只小青铜片出了镇,和他们说到太原府找他的娘舅帮忙,找几个主顾来,把这些东西卖了换钱。
这一去就是六个半多月,前几天他才打电话回来,说他找到主顾了,让他们找个人带几件东西上来交货。
几个人其实根本就指望这钱,当时半年多没见着二麻子,以为这东西卖不掉了,跑去指不定能不能拿得到钱,说不定连路费也贴进去,正巧那时候正在农忙,谁也不肯去,王全胜最老实,就把这事情推给他了。
王全胜回家和老婆一说,要出门,他老婆就不肯,结果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他一怒之下,就带着东西,坐火车到了太原。
来之前,二麻子让他去南宫找他,他一路问了一圈,找到了二麻子娘舅的摊子,却不见开门,他是头一回进城,也没个地方歇脚,就只好在南宫门口等,晚上就窝在树下,这一等就是七八天,他来时候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二麻子出了什么事情,就是没出现。
他是和他媳妇吵了架出来的,就这么回去,在家里肯定是抬不起头来,想来想去,把心一横,心说这里不是卖古董的吗?把这些东西给卖了,让那婆娘也看看,自己不是这么窝囊的人。
不过他这人天生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这做买卖,怎么开这口,一直就晃来晃去,那句南爬子的蛮话,也是那二麻子扯淡的时候教给他的,他以为还真是这么回事情,问了几次,都遭了白眼,结果东西也没出手。晃了两天,钱也用完了,锐气也没了,心说回去给老婆骂就骂吧,这日子还得过啊,于是乎准备着吃完面,就回乡去,没想到碰上我们了。
王全胜喝了点酒,酒后吐真言,虽然口齿并不怎么清楚,我还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直听得遍体生寒。
这黄河里的事情真是说不清楚,淤泥里什么都有,我心说下次说不定还能捞个飞碟上来。
但是这种事情,只要是在黄河边上的人,基本上都听老人讲过,所以这故事也有可能是他胡诌的,王全胜这个人看上去虽然憨厚,但是我看得出从他骨子里透着精明,他的憨厚,只是因为他的见识少,并不是真的笨。
我暂且听着,也不全信,对他道:〃那你这些个东西,已经是捞上来的全部了?〃
王全胜点头,就打着酒嗝问我:〃我身边就都在这里了,不过我家里还有。老板,你可看也看过了,听也听过了,这些个东西,你能给我多少钱?〃
我心里一琢磨,二麻子这种人,肯定不会给他们分很多钱,他们也绝对想不到这东西能值到上万,但是我这人不能太贪,于是假装又看了看,对他道:〃可惜,你这东西给你在泥里埋了,样子给你埋残了,本来还能卖得更高,这样吧,咱们也别论这个价钱,我就吃点亏,多给你一点,一件东西,我给你一千元,下次生意,怎么样?〃
王全胜〃砰〃的一声就坐在地上了,一下子就站不起来了,我赶紧把他拉起来,道:〃你什么毛病啊你?〃
〃哎呀我的娘啊,这东西那是真值钱啊,六样,可就是六千元?我得掏多少沙子才能赚这么多啊。〃王全胜发着抖道。
我呵呵一笑,一边出去让少爷帮我准备钱,一边道:〃不不,你这五样东西,我给你五千元,你这青铜片我可不要,这是破烂。〃
王全胜也点头,道:〃是是,我给喝糊涂了。〃
趁着少爷去准备钱的工夫,我就继续问他,这青铜片是什么东西?
王全胜说,那就是从水下那大东西上剥落下来的,二麻子让他也带一片上来,好找几个行家去看看。然后问我要不要,要的话,就送给我得了。
我对这东西很有兴趣,心想恭敬不如从命,就接了过来,这时候少爷拿来钱,我一张一张数给他,他拿过来之后又数了好几遍,才揣到兜里,我和他也一样,仔细查看了好几遍这些青铜小件,确定不是假货,也给揣到兜里。
王全胜一下子心情大好,舌头也利索多了,就叫着这顿他来付账,又叫着少爷上酒,我一看这家伙到底能喝多少啊,又上了一瓶白酒,一瓶汾酒。他这个时候已经把我当成知己一样,一个劲儿地给我倒酒,还说着,要不到他们那村里玩玩,随便把他家里剩下的那些也给买了。
我心里已经在打这个主意,但是我估计他手里的货还有不少,假如真的一千元一只地收下来,我这点破钱根本就收不了多少,便暂时把他稳住,等我先把手里的卖掉,再去吃他的存货,于是说等有机会的。你这些东西,我给的价儿算是高的了,主要也是为了留个下次的买卖,我买了以后,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卖掉也赚不了多少钱,所以你家里的先留好,等我资金回来,我就到你家去买,你这事,你也别和你几个兄弟去说,到时候我给他们的价码,肯定得比你的低,我得给你介绍费啊,对不对?
第四章 黄河古物的传说
王全胜点头答应,拍着胸脯说保证把东西给我留着,还给我留了个他们镇上的电话,说打这个电话找叫王全胜的就能找到他,到时候,他还请我喝酒。
又吃了一会儿,聊了些其他东西,王全胜说他从小就干这一行,算上今年,他几乎已经干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来,奇怪的事情他也见过不少,在黄河里捞上来的东西,什么都有,说的难听点,光死尸,他就捞出来不下百具了。期间还捞到什么铁驼,铁马,就不要说了。
有时候他还能钩到活的东西,上年他就在黄河里钩上一只脸盆大的红毛乌龟,背上还刻在古代的字,后来他媳妇说乌龟长红毛是龙王爷的亲戚,就给放了,说来也巧,那年他们收成特别好,每次出船都满载而归,他媳妇说是龙王爷在帮忙呢。
(我听到这里,心说这老龙王还真闲,放着正事不干,帮你这里拣破烂,你还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捞到青铜的地方,捞了那一次之后,他们就再不敢去了,这段时间黄河汛期就要到了,上游的调水坝放水,地方太深,水流比以前急多了,要不然,还能再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关于黄河里的古墓,他以前也听他爷爷说过黄河底有古墓的事情,但是自己亲自碰到,倒还是第一次,他以前还不信。一般道理,黄河每年沉积的黄沙是个天文数字,这底下的东西,怎么样也应该给埋在淤泥下很深才对,怎么会给他的耙子扒到,他就很想不明白。
王全胜很快又把两瓶酒干了,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付了钱起身告辞,要连夜回去,此时我已经恨不得他快走,不然他没醉我都得给他喝死,看他虽然舌头大,但是人并没有什么特别迷糊的感觉,知道这家伙是个酒缸子,就让他小心。送他出门。
回到饭店,少爷就给我使眼色,问我战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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