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些改革措施,无疑大大降低了士卒们学习认字和书写的难度。纵然程昱、泰大师等有学问的士人对此隐隐流入出不屑和反对,张狂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要效果好,张狂就会采用。经历过由生到死再穿越的过程以后,张狂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有主见的实用主义者。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太行军中,能够读写一千个常用“军书”的士卒,已经不下一千人。只要对他们再作一些针对性的培训,这些脱离了文盲范畴的士卒,就具备了充当低级军官或者官府小吏的必要能力。
看出来了吗?
没错,张狂就是在大批量的培养,可以方便使用的基层人才,以便为将来的大幅度扩张,打下一个良好的统治基础。
当然,张狂所作的这些事情,付出的代价也相当不菲。粗略的估计,短短的几年中,太行军的金库内,就减少了不下两万斤的黄金!若没有当年“大贤良师”张角所留遗产的有力支持,想必张狂这些年,也不可能这么风光惬意。
目前的太行军,正式的主力部队,依然只保持在两千五百人上下。不过,作为半农半兵的山寨守备兵,倒是有五千之多。如果全力动员的话,张狂可以在一个月内,拉扯起一支拥有五千战兵、八千辅兵和一万民夫的大军来!
虽然器甲不全,但是张狂自我感觉,手下的这两万余大军,战斗力至少可以抵得上一万以上的正规郡国兵。
而且,不要忘记,这些只是张狂的本部兵马。要是加上听从太行军号令的其他义军,兵力的数目还可以增加至少五万!
当然,这些义军的战斗力,那就不多说了。
不过,假设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张狂绝对不会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来。原因很简单:
钱粮不足啊!
为了保证太行军主力的粮食补给,张狂已经是极为头痛了。如果不是利用太平道残余的影响力,和高昂的购买价格,太行军每年可以从周边几个郡的豪强那里,购买数千斛粮食,张狂就不得不面临这样的选择:
——是呆在山里吃草根树皮,还是出山抢掠一番?
选择前者,怕是太行军多半会因此哗变或者散伙。选择后者,则太行军就会变成豪强大族眼中最为敌视的土匪强盗。以后,太行军若是想要入主周边郡县,必然要花费大得多的代价。
所以,继续感谢“大贤良师”张角!若没有他提前为张狂留下来的那笔巨额财富,张狂就算想不当盗贼,只怕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结果。
第4节 天子坐明堂【上】
处理了些杂务,张狂便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亲卫来到了军营。作为支持他立足于这个世界的基础,张狂对军队控制力的在意程度,那是众所周知的。
由于粮食和补给的问题,两千五百名正兵主力,并不能始终集中到一起,而是被安置在相距两百里的三处军营中。为了加强对手下的影响,张狂不得不每三个月,就将部下的精兵,在三个营地间轮流换一次营地。
目前的太行军正兵,被分为了四支“千人队”。每支“千人队”的人数,都不满员,大约只有六百不到。其中三个步兵“千人队”,分别由于禁、周仓、和谢逊统帅。唯一的一个骑兵“千人队”,则交给了乐进。
除此之外,太行军还有两只精锐部队,分别为典韦统帅的“重铠队”和赵云为首的“亲卫队”。这两只精锐,虽然数目不过百人上下,地位却不下于那些“千人队”。甚至在张狂的亲信程度上,于禁等人还有些嫉妒之意。
正在军营中,与赵云练剑的张狂,突然瞥见接替王果成为“军师”的程昱,急匆匆的从校场边走过来。即使平时不苟言笑,此刻的程昱,脸上的喜意,都让人可以明显的看出来了。
“无忌,天子同意招安了!”
这句话,让张狂明显的怔了一怔。
“居然……同意了?”
张狂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可能。一时间,他的话语都有些不连贯了。
“不错,大喜啊!
不过,天子要我军先交上两千万钱,以后每年再交上五百万钱,才肯正式答应!”
听到这句话,张狂有些感到正常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当今那位死要钱的大汉皇帝,同意对“太行军”的招安,应当还是正常的?
“两千万钱?亏他想得出。这可是两个‘三公’的价钱呢!”
“无忌,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价钱了呢!当今天子,卖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六百石,而是整个大汉的江山社稷呢!”
“哈哈!说的是!便宜我了……”
张狂如今谈起此事,颇有一种财大气粗,拿钱砸人的快感。不过,若没有当年“大贤良师”张角的全力栽培,此刻的张狂,怕是只能愁眉苦脸?
关于“招安”的这件事情,需要从去年十一月说起。
由于张狂在名义上统一了整个太行山义兵,四周原本与太行军打过交道的豪强们,这才真正的重视起张狂这个曾经的无名小卒来。
面对兵强马壮、手头又极为宽松的太行军,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不少周边的豪强大族或主动、或被动的与张狂拉上了关系。
不过,这种“私通盗匪”的行为,如果被某些有心人揪住了,在汉室朝廷那边,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为了摆脱这种罪名的威胁,就有豪强大族的智者出了主意,提出了让太行军谋求朝廷招安的设想。
对于此种设想,张狂本身并不以为意。按照他的记忆,汉室好像从来没干过这种明目张胆的妥协。不过,看到军中的谋主程昱和诸多大将,对这个主意都颇有兴趣,张狂并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头,也就姑妄为之。
按照某些豪强所出的主意,张狂在去年六月间,突然从太行山南端出兵司隶河内郡,陈兵于河内郡治所城下,威慑汉室。
河内所在的位置,与雒阳城仅仅是一条黄河的间隔。张狂出兵的举动,直接对雒阳的安全稳定造成了一定的威胁。这种举动,虽然不能算是让天子刘宏寝食难安,却也很让汉室朝廷震动了一下。
于是,当太行军入寇河内的消息传入汉室朝廷后,汉室立刻撤掉了原来的河内郡守,改派名将朱隽担任河内郡守。而朱隽也不愧是大汉知兵的重臣之一,刚一上任,就带着家兵五百,来到与太行军对峙的前线阵地,向太行军挑战。
张狂“入寇”河内,本就不是来打仗的。他见汉室居然派出了朱隽前来应对,觉得引起汉室在一定程度上重视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兴趣与朱隽死磕。于是,太行军并不响应朱隽的挑战,而是施施然转身就走,让朱隽扑了一个空。
做完这番动作以后,张狂就通过地方上的豪强,将要求招安的文书送到了十常侍一方的官吏手中。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张狂无关了。
没想到,三、四个月之后,本来都快淡忘此事的张狂,突然间却收到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对历史其实并不精通的张狂,并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三国志》中,就记载过“张燕……号曰黑山。灵帝不能征,河北诸郡被其害。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难中郎将。”和“拜杨凤为黑山校尉,领诸山贼,得举孝廉计吏。”的记录。
好了,且将时间推移到一个月以前,去汉室的皇宫看看!
虽然立了春,天气的温度依然很低。若是从皇宫的高楼上向外望去,谥号“汉灵帝”的刘宏,就能看见整个雒阳城内外,都是一片白茫茫的覆盖物。
但是,刘宏不能登高。
在刘宏身边,最受信任的“十常侍”,就曾经对他说起过,天子登高,于国不利,难免天下分崩离析。刘宏虽然很想去高处,看一看宫墙外的风景,毕竟牢记着身为天子的责任,不敢为了个人的私欲,而让汉室担当起可能的风险。
“凉风起兮日照渠,
青荷昼偃叶夜舒,
惟日不足乐有余。
清丝流管歌玉凫,
千年万岁嘉难逾”1
注:偃:此处是荷叶卷起。
惟日不足:只觉时日不够。
玉凫,凫本指水鸟。这里是玉制的凫形酒杯。
逾:超过。
刘宏轻轻吟唱着这首,他自己写的诗歌。回想起当时的愉悦,刚刚度过而立之年的天子,对眼前的一堆公文,越发感觉到厌倦了。
自从刘宏被人,从河间郡的“解渎亭侯”封地上,接到雒阳宫中继承帝位以来,批阅处理的各色公文中,就没有多少称得上是好消息。
上一任的汉桓帝,给刘宏留下的,是一个可以用“烂摊子”来形容的局面。外,有凉州的羌乱;内,有党锢的士人。最关键的是,当时的朝廷,其实是被窦太后与窦武这一对外戚父女把握了。作为一个,在宫廷内外毫无根基的十二岁少年来说,他其实就是一个傀儡。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永康元年【公元168年】的九月初七。
那一天之后,刘宏作为一个天子,才真正感受到了手中的权柄。这种对权柄力量掌控的感觉,是那么的令他着迷。以至于刘宏对发动那一次政变的宦官们,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后世那一句流传极广的:“张常侍【张让】是我父,赵常侍【赵忠】是我母”,也正是在这种情形下,才从年幼的刘宏嘴中,真真切切的说了出来。其实,若是从宦官们为刘宏夺回权柄的功绩上来说,这句话算起来,并不十分夸张。
当然,刘宏长大之后,对权谋之道,了解逐渐增加,也就想通了宦官们的所作所为。
出身卑微的宦官,又被天下的士人视为朝廷的祸乱之源。如果不依靠天子的信任,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出头的希望。当年宦官们之所以拼死将外戚窦氏一族铲除,再将至高无上的权柄还给天子,一来是为了自保,二来,也是为了以后的前途。
明白了这一点,刘宏自然就不会再去说类似于:“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这样的傻话了。但是,他对宦官们的信任,却越发的坚定而明确起来。
道理很简单,离开了天子,士族一样可以在郡县中作威作福。但是宦官们若是被天子抛弃,就连乡间的斗食2小吏,都可以肆意的欺凌他们!
所以,在宦官们眼中,天子的利益,就是他们自身的利益。天子所能够得到的越多,他们所能够沾到的光,也就越多。而在士人的眼中,若是天子的利益,与自己家族的利益发生矛盾,需要退让的,却应当是天子!
面对如此情形,相信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都会知道,士人和宦官里,哪一种力量,才是天子可以依靠的基本力量了?
ps:1这首诗名为《招商歌》。但这里的“招商”和现在我们经常说的“招商引资”的含意大不相同。这里“招”通“韶”,《史记》中载“禹乃兴九招之乐”,是乐曲的意思,而“商”则是指“诗商”,即诗章的意思。
2斗食,指汉时低级官吏的官秩。。《汉书·百官公卿表》颜师古注云:“《汉官名秩簿》云斗食月奉十一斛,佐史月奉八斛。一说,斗食者,岁奉不满百石,计日而食一斗二升,故云斗食也。”
第5节 天子坐明堂【中】
在刘宏的印象中,朝廷里的那些高官重臣,总是想将他们的想法,灌输到自己的脑袋里。如果刘宏所作的决定,哪里有一点不符合高官名臣们的想法,那些一把年纪的家伙,就会用一大堆义正词严的圣人之道,将他好好的“教育”一番。
相比之下,宦官们对刘宏的不同意见,只会用极为婉转的方法来表达。由于身份上的差异,刘宏对宦官们的提议,从来只有愉快的接受和轻松的否决,绝不会出现争辩的现象。
当然,宦官之中,良莠不齐。有些人的性子,也让刘宏不太满意。不过,朝廷中的大臣、士人们,经常将宦官们犯下的一些小错误,说得比天还要大。这种情形下,刘宏本能的对大臣、士人们所说的事情,产生了一种不信任的感觉。
譬如两、三年前,张让、赵忠为了修缮一下已经崩坏的宫室,诏发州郡收集材木文石,运送到京师。结果,这么一件小事,却被朝臣们大肆攻击了一番。
更为可恶的是,在民间,有人居然将为了满足凉州平叛军军饷,不得不每亩加税十钱的决定,传成也是为了修缮宫室而加的税!
刘宏这个皇帝,从登基之日开始,就缺乏足够的权威,来驾驭朝廷里的大臣。但是他可不是一个笨人。恰恰相反,刘宏生性极为聪慧。此人不但精通文学歌赋,还喜好机械建筑。
在那个位子上坐了足够长的时间,具备了足够的政治经验以后,刘宏终于准确的看穿了,朝廷内外充斥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家伙。
对那些将个人家族利益,置于朝廷天子利益之上的家伙们,刘宏固然身为天子,依然对他们是无可奈何。但是,他果断的为那些家伙,制造了一个有力的对手。
宦官,以及依附于宦官的朝臣,才是当今天子手中,得以把握治国权柄的关键武器。
虽然宦官们手中缺乏人才,不能为国家的治理提供足够的能吏。虽然大部分的国家事务,还需要士人们来帮助处理。但是,无论如何,宦官一系,才是当今天子最倚重的治国助手。
刘宏不但是个极聪慧的天子,还是个极有创造力的天子。为了给自己收集培育一批可靠的官吏,他不惜顶着天下士族的讥讽,在光和元年,创办了“鸿都门学”,以便于与士族子弟聚集的“太学”争锋。
“鸿都门学”从创立之日起,就没有打算在经学方面着手。相反,“鸿都门学”主要收罗的,是那些被正统的士人们所不太在意的学问,比如诗赋、绘画、书法之类。
学习诗赋、书画、书法之类的才能,由于不能对士人在仕途上有太大的帮助,向来不受世家大族子弟的重视。刘宏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才大力支持“鸿都门学”的创建,并大量收录苦于无出路的寒门子弟,让他们变成“天子门生”,再在刘宏的破格提拔下得以成功出仕。
不过,这个设想虽然很好。育人成才,到底不是一年之功。从“鸿都门学”出来的寒门子弟,固然有些治政的能力,还是难以与盘根错节的地方豪强士族相抗衡。即使背后有天子刘宏的大力支持,“鸿都门学”依然只能是勉强支撑住门面。
所以,近几年以来,各处的烦心事儿,是越来越多。刘宏在整天的叹气中,也越来越不想面对这些烦心之事了。
可是,即使身为皇帝,很多事情,依然是无法逃避的。在这样的内外交迫之下,刘宏的身体,也明显变差。中平年间,他已经病倒过好几次了。
沉思了一阵子,天子刘宏,还是又拿起一卷帛书,皱着眉头铺开丝帛,开始办公。
“太行军乞降……”
看到这个标题,刘宏原本板着的脸上,泛起一丝喜意。不过,在看完大略的内容之后,他的脸色再次阴沉起来。将这卷帛书轻轻的往地上一抛,刘宏嘴里嘀咕了一句:
“狂悖……”
一双白白净净的手,将帛书从地上拾起,重新摆放在书桌上。这双手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极为亲切的老者,从服饰来看,却是宫中的“中常侍”。
“皇上,国家大事,可不能随意乱扔啊!”
虽然有些劝谏的意味,可是老者说话的语气,却偏偏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难受。刘宏漫不经心的说道:
“老张,这份上疏里,可真是胆子不小呢!”
能够被当今天子亲切的称呼为“老张”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人。
权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