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个自命不凡的庄稼汉的。”我对他的自负相当反感。
“别生气,我求求你,我亲爱的朋友。我指望你能出于我们的友谊而为我做件事。““当然可以。”我急切地说道,对刚才自己的坏脾气感到难为情,“什么事?”
“你能帮我刷一刷我刚才脱下的那件衣服的袖子吗?你看,有些白粉末沾了上去,你肯定是看到我用手指在那个梳妆台的抽屉上画了一遍。”
“不,我没有注意到。”
“你应该注意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朋友。因此,我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儿粉末,出于一时的激动,我将粉末蹭到了衣袖上,对于我做事没有条理的习惯,我深感遗憾——这是和我一贯谨慎行事的原则是相违背的。”
“可是那粉末是什么?”我对波洛所谓的一贯原则并不特别感兴趣。
“不是毒药,”波洛眨了眨眼睛,“我看得出你的想象力又被调动起来了。我该告诉你它是滑石粉。”
“滑石粉?”
“是的,做家具的人用滑石粉来使抽屉变得光滑顺手。”
我笑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了呢。”
“再见,我的朋友。我在保护我自己,我要走了!”
他带上门走了。我一半是出于嘲笑,一半是出于朋友情谊,捡起了波洛留下的那件衣服,伸手拿起了衣服刷子。
第二天早上,没有任何波洛的消息,我就自己出动散步了,遇到了几个老朋友,并在他们的住处一起用了午餐。下午,我们一起坐车兜风,由于车胎被划破,耽搁了一些时间。当我回到“大都市”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回到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波洛,他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机敏但也更加矮校他满面红光,心满意足地坐在奥帕森夫妇中间吃三明治。
“我亲爱的朋友,黑斯廷斯!”他大声叫道,站起身来迎接我,“拥抱我吧,我的朋友,调查进行得如此精彩绝伦!”
幸运的是,所谓拥抱只是象征性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开口问道。
“精彩极了,我是这样认为的!”奥帕森夫人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我没对你说过吗,爱德?如果他不能帮我找回珍珠项链,那么谁也不会找到。”
“你说过,我亲爱的,你是说过,而且现在证明你是对的。”
我茫然地看着波洛,他解释道:
“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像你们英国人常说的那样,‘对一切仍然一无所知’,请先坐下,我要给你讲一下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它如此美妙的结局。”“结局?”
“啊,是的,他们被捕了。”
“谁被捕了?”
“那个酒店女服务员和男服务员。当然啦!你没怀疑到他们吗?难道看了我用滑石粉做的实验后你还没得到任何提示和启发吗?”
“你说的是做家具的人用了滑石粉。”
“他们当然用了——为了让顾客在买家具时抽屉滑动方便,开关起来容易一些。而现在有人想让抽屉打开关上时不带任何声音,谁能做到这点呢?很显然,只有那个酒店女服务员。这个计划如此地聪明绝顶,它不是一眼就能看得穿的——即使是赫尔克里·波洛的眼睛也没能一眼看穿它。”
“听着,下面就是事情的经过。那个男服务员一直守在与这个门相隔的那个空房间里,他在等待。等到法国女仆离开了这个房间,那个女服务员闪电秀地迅速拉开抽屉,取出首饰盒,打开门锁,将首饰盒从门逢递过去,那个男服务员用一把复制的钥匙——这是他早已备好的——时间充裕地打开首饰盒,取出这条珍珠项链,然后等待时机。等到女仆又一次离开房间,唰!褚坏郎恋缫谎资魏杏直恢匦碌萘嘶乩矗呕氐匠樘肜铩!?
“等夫人来到的时候,发现项链失窃。那个女服务员就要求搜身,做出清白无辜、堂堂正正的样子,然后不受丝毫怀疑地被准许离开了房间。他们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这条仿制的项链,在早上就被那个女服务员藏到了法国女仆的床下——天衣无缝,精彩绝伦,哈!”
“那你去伦敦干什么?”
“你还记得那张名片吗?”
“当然记得,它使我迷惑不解——现在仍然搞不清楚。我还认为——”我迟疑不决,看了奥帕森先生一眼。
波洛开心地笑了起来。
“开个玩笑!这都是为了调查那个男服务员。那张名处理精心设计的,它的表面经过特殊处理——为的是取指纹。我一直赶到伦敦警察厅,请我们的老朋友贾普警督帮忙。我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正像我怀疑的那样,结果这些指纹正是两个早已受到通缉的珠宝盗贼的指纹。贾普和我一起到这里,两个窃贼同时被捕了。那条项链在那个男服务员的衣服中找到了。很聪明的一对儿,但是他们因在具体实施的细节上疏忽而失败。我告诉过你没有,至少是在三十六个地方出了漏洞,不讲究细节操作——”“至少是三万六千个细节上出现了漏洞也行!”我打断他说,“可是他们在哪些细节上出了漏洞?”
“我亲爱的朋友,作一个酒店女服务员或是男服务员都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但是不可以逃避自己的工作责任,他们留了一间空房没有打扫,因此,当那男服务员把首饰盒放在靠近那扇门的那张小桌子上的时候,首饰盒就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痕迹——”“我想起来了!”我叫道。
“在此之前,我还拿不准,然后——我恍然大悟了!”
接下来的是一段沉默。
“我找回了我的珍珠项链。”奥帕森夫人唱歌一样地说。
“好,”我说,“我最好去吃点晚饭。”
波洛陪着我。
“这对你来说应该得到荣誉和奖赏。”我说。
“一点也不,”波洛回答说,“贾普和那位警官分享了这项荣誉。不过——”他拍了拍他的口袋——“我从奥帕森先生那里得到了这张支票。你怎么说,我的朋友?这个周末我们没有好好度假,下个周末我们再来一次怎么样——下次由我来付账。”
亨特小屋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波洛喃喃低语道,“现在我可能还死不了”
作为一个刚刚从流感中康复过来的病人,我对这种乐观的说法表示欢迎。我自己是这种病的第一个受害者,波洛紧接着也倒了下去。现在,他从床上坐起来,背后撑垫着枕头,脑门上搭着一条毛巾,正在慢慢地小口呷着一种很苦的药,那是我按照他的吩咐准备的。他的目光愉快地停在了壁炉架上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一排药瓶上。
“是的,是的,”我的矮个子朋友接着往下说,“我又要重新活过来了,了不起的赫尔克里·波洛,令为非作歹之徒胆战心惊的克星!你自己想想看吧,我亲爱的朋友,在《社会内幕》上,竟然也登了一小段我的文章。啊,是的!就在这里:‘出来吧——罪犯们——都出来吧!赫尔克里·波洛——请相信我,姑娘们,他是有点像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我们这位倍受欢迎的大侦探不能对你们有任何制约了。因为什么呢?因为他自己也病倒了!,”
我大笑起来。
“这对你有好处呀,波洛。你正变成一个热门人物。幸运的是,在此期间,你并没有错过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
“这倒是真的。我不得不谢绝的几个案子并没有使我感到有任何遗憾”
这时,我们的房东太太将头探进门里。
“楼下有一位先生,他说他必须见您或者波洛先生,看上去他好像很着急;我带来了他的名片”
她把名片递给了我。“罗杰·哈弗林先生。”我读道。
波洛对着书架一抬下巴。我领会了,按照他的意思从书架上抽出《名人录》,波洛从我手中接过来飞快地翻动书页。
“第五代巴伦·温泽的第二个儿子。1913年与佐伊结婚,佐伊是威廉·克雷布的第四个女儿”
“啊!”我说,“我还以为是那位女演员呢——只是她的名字叫佐伊·卡里斯布鲁克。我记得她在大战前嫁给了一个年轻人”
“黑斯廷斯,你到楼下去听一听我们的客人遇到了什么特殊的麻烦吧,不知这是否会令你感兴趣?请向他表达我的歉意。”
罗杰·哈弗林是一位年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有风度,仪表堂堂,只是他的脸显得愁容满面,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正焦急万分。
“您是黑斯廷斯上尉吗?您是波洛先生的合作人,我听说过。今天他跟我到德比郡去一趟,是绝对必要的”
“我恐怕这不可能,”我答道,“波洛生病了,正卧床休息,他得的是流感。”
他的脸一下子拉长了:
“天啊,这对我可是个巨大的打击。”
“您想和他谈的问题非常紧急吗”
“天啊,是的!我舅舅,我在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朋友,昨天晚上被人元耻地谋杀了。”
“就在伦敦?”
“不,在德比郡。今天早上,我在城里接到我妻子打来的电报,看了之后,我立刻决定到这里来,请求波洛先生来着手调查这个案子。”
“如果您能原谅我一分钟的话,我要告退一会儿。”我说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跑步上楼,和波洛简单几句话交待了案情,他从我的嘴里把所有的情况都问清楚了。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想要自己去,不是吗?好,为什么不能呢?你到目前为止应当了解我的破案方法了。我向你要求的是每天你要详细地向我汇报案情的进展,再准确无误地按照我打电报或打电话给你的指示去做。”
我乐于从命。
一个小时之后,我就坐到了哈弗林先生的对面,我们是坐在飞速驶离伦敦、正行驶在苏格兰中部的列车上的一等车厢里。
“黑斯廷斯上尉,首先,你必须明白,我们现在要去的是亨特小屋,谋杀案正是在那里发生的;那只是一座处于德比郡荒原中部的狩猎小屋,我们真正的家靠近新市场。到了狩猎季节,我们通常是在镇上租一套房子,亨特小屋由一位看
门人负责照料,她相当能干,当我们偶尔到那里度周未的时候,由她供应我们所需的所有东西。当然,在狩猎季节,我们也从新市场带去一些我们自己的仆人。我的舅舅哈林顿·佩斯先生在最近三年,都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也许听说过,我的母亲就是纽约的佩斯小姐——他和我的父亲还有我的兄长从来都处不好,我认为我有点像他的儿子,虽然有
时候挥霍,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我的感情。当然吵,我是一个穷人,而我的舅舅很富有——换句话说,由他来支付我们的
开支!不过,除了某些方面,他并不是一个非常难处的人,我
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得相当融洽。两天前,我的舅舅对我们
最近一段儿在城里的快活日子感到厌倦了,就建议我们到
德比郡去住上一两天。我的妻了就打电报给看门人米德尔
顿太太,我们在当日的下午到了那里。昨天晚上,我有事返
城,但是我的妻子和舅舅仍然逗留在那里。今天早上,我收
到了这封电报。”说完,他把电报递给了我。
立即回来,哈林顿舅舅昨晚遭到了谋杀,请你
尽可能带一名好侦探,但务必回来——佐伊。
“那么,其他细节你仍然一无所知吗?”
“是的,我想会出现在晚报上,而且毫无疑问,警察正在进行调查。”
大约三点钟,我们到达了一个小站。从那个小车站驱车五英里,我们来到了荒原中部一座小小的石头建筑物前。
“真是一个荒凉的地方呀。”我看了看周围,身上直发冷。
哈弗林点头称是。
“我要想办法卖掉它,我再也不能在这儿住了。”
我们推开门,沿着狭窄的小路向里面的那扇橡木门走去,这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里出来并向我们迎了过来。
“贾普!”我叫了一声。
那位伦敦警察厅的警督友好地对我咧嘴一笑,然后,才朝我的同伴打招呼。
“这位是哈弗林先生吧?我受命从伦敦赶来负责这起案子。如您允许的话,我想和您谈一谈,先生。”
“我的妻子——”
“我已经看到您的好夫人了,先生,还有那位看门人。我不会耽搁您太久的,不过,我现在急着要到村庄后面去看一看,这里应该查看的地方我已经都看过了”
“可是我对所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确实如此,”贾普尽量使他平静下来说,“不过有一两个问题我还是想听一听您的意见。黑斯廷斯上尉在这里,他认识我,他会进屋把您到来的消息告诉他们的。顺便问一旬,黑斯廷斯,你的那位矮个子先生怎么样了?”
“他得了流感,已卧床不起。”
“他现在生病了吗?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你来到了这里而他却没有来,这正是有车没有马,对不对?”
听了他这个不合适宜的玩笑,我朝那所房子走去。我摁了门铃,因为贾普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一位身穿丧服的中年女人给我开了门。
“哈弗林先生过一会儿就到,”我解释说,“他被警督叫去问话了,我和他一起从伦敦来调查这起案子,也许您可以简单地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进来吧,先生。”她在我身后关上了门,我们站在了一个灯光昏暗的大厅里。她说:“事情发生在昨天晚饭之后,先生,有一个人到这儿来,他要见佩斯先生。听他说话的口音和佩斯先生相同,我就认为他可能是佩斯先生的一位美国朋友。我领他到枪支贮藏室,然后又去告诉佩斯先生。他并没有说他的名字,现在想起来是有点奇怪。当我告诉佩斯先生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困惑,但是他对女主人说:‘对不起,佐伊,我过去看看这个家伙想干什么?’他就到枪支贮藏室去了。我回到厨房,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外面有很大的声音,好像他们在争吵,我就来到了这个客厅,与此同时,女主人也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一声枪响,接着,就是死一般的沉静。我们两个都朝枪支贮藏室跑去,可是门被锁上了,我们只好绕到窗户那边。窗户是开着的,窗户里面躺着佩斯先生,身上中弹,血流不止。”
“那个男子怎么样了?”
“他肯定是在我们赶到之前跳窗户逃走了。”
“后来呢?”
“哈弗林夫人就让我去叫警察,这需要步行五英里的路。他们跟着我一起回来,警察在这儿待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从伦敦来的那位警察先生也到了”
“那位来拜访佩斯先生的男子长得什么样?”
看门人想了想。
“他长着黑胡子,先生,大概是个中年人,穿着一件薄大衣,除了他说话像个美国人之外,我并没有注意他大多的情况。”
“我明白了,现在,我是否可以见一见哈弗林夫人?”
“她在楼上,先生,要我去告诉她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告诉她,哈弗林先生和贾普警督在外面谈话;哈弗林先生从伦敦带来的这位先生急于要见到她”
“好的,先生。”
我急不可待地想要了解所有的事实。贾普先我两三个小时赶到,他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