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下面的新兵们都有些兴奋,能得到这么大的官当面夸奖可不容易啊。
“你们是否听了本官的这番话感觉很高兴,甚至有些得意?”宋温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璟听到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宋温的口吻马上严厉了起来。
“你们错了,虽然和田里的泥腿子比起来你们也许要强一些,但也仅仅如此。与真正在刀山血海里活下来的老兵们相比,你们就是一堆渣,甚至连渣都了不如。就你们眼下的这个样子,如果拉到南疆和南诏人拼刀剑,老子敢打赌,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来。”
“打仗不是儿戏,别以为你们只是团结营就不会上战场,告诉你们,现在各地都是乱匪盗匪蜂起,老子实话告诉你们。也许三月,也许半年,你们就有可能拉上战场。不论是山林剿匪,还是边疆战斗,就算是一群老兵,死在刀枪箭羽下的机率也是十分巨大的。如果你们想问有没有提高生存的机会,那老子可以告诉你们,那就是趁现在吃饭的家伙还寄存在你们的脖子上,努力的训练,唯有如此,你们才有可能将来还有一线生机。”
“多的老子也不说了,既然进了军营,老子现在又是掌管军中执法的都虞侯,现在就说几句有关的。那就是从现在起,登州团结营执行七禁令五十四斩军令,凡有敢违犯军令者,按律执行。”
“听好了,七禁令: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犯本禁令者皆斩。”
“凡犯以下五十四条立即斩首: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一连串的斩字,每说一个斩字,第一队的士兵脸们就不由的白了一分。当宋温一口气将五十四斩宣示完之时,李璟甚至闻到了一股子尿骚味,居然有人被此严厉无比的军令吓尿了。
第43章 练兵之法
(感谢有话不得不说的大力打赏,谢谢!)
宋温一番话,居然当场吓尿了新兵,不但李璟感到十分没面子,就是左一都将头王重和张宏也面色发黑。而做为新到任的文登营十将宋希,更是一脸阴沉。
太丢人了,就这样的怂兵,真要上了战场,那还不得立即转身而逃?
宋温倒是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早已经料定了这群不成器的新兵会有如此表现。他转头招过李璟,笑道:“你的兵你自己也看到了,对此,你有什么训练计划改变他们吗?”他问这番话,主要还是因为他来时的路上已经听说过了李璟,知道了李璟连杀四匪的功绩。
而且他还接到了节帅宋威的密信,信中宋威告诉他登州官场如今崔芸卿与昭王李汭和司马于琄结为一派,而封彦卿等本土势力又结为一党相互角力的情况。并且说明了崔芸卿和于琄收了李璟为门生,而封彦卿又涉及让侄子冒领李璟同伙军功之事。宋威让宋温到了蓬莱之后,以李璟为突破点,先仔细观察李璟,希望他能以李璟为契机,打入登州,把崔芸卿和封彦卿他们拉为已用,稳固宋威节度使的位置。
除此外,宋温此时身上就还带着节度使帅府对于李璟等人的嘉奖晋升令。不过宋温却并不打算立即拿出来,他要先好好的看看李璟的表现。
李璟看着宋温注视自己的目光,略微沉思了片刻。他从对方的目光中觉察到这并不是一个随意的问话,这应当是宋温很认真的一个问话,这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宋温是都虞侯,李璟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刚才手下被几句话吓尿了裤子,李璟可不希望自己也被宋温归于无用的范围。
“回都虞侯话,卑职以为,这次新召集的团结兵其实总体都还不错,年龄都是十五到二十二三之间。可以说,这批团结兵实际上比以往朝廷招募的兵募健儿还要好一些。只要训练得当,卑职以为这就是一支精锐。不过也正因为这批团结兵年青,所以也还存在着许多不足,首先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半点经验,一切都得从头再来。好在这些都是白纸,正适合任意沷墨挥豪,训练成我们所期望的劲旅。”
“白纸这个比方用的很恰当,这些丝毫经验全无的新兵,却是最好也最无用的兵。无用是他们没丝毫经验,这样的兵最难训练,一旦拉上战场也是最先死的。可说这样的兵是最好的,因为只要训练的人有本事,就能事伴功倍的训练出一支劲旅。本官听你的话,似乎你心中早有沟壑?有成熟的计划吗,说来听听。”宋温对李璟的话有些意外,又有些期待。
李璟面对着宋温这样的沙场战将,可不敢拍胸脯打什么保证,那只会让对方耻笑。他谨慎的道:“精兵不能一日而成,如果能给卑职三年时间,卑职有信心练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勇士。”
“三年太长,三月如何?”宋温道。
李璟愣了一下,三月?他心中确实有一个初步的练兵计划,可三月的时候够什么用?他说三年都是往短了说,三个月,也就够练个队列什么的。
可是他要怎么回答?说不行,那是不是显得自己无能?还是说可行,那又是超乎自己本领的应承,这到时事情不成,岂不更糟?
犹豫了片刻,李璟还是决定直说。
“回都虞侯,三月时间确实太短,这些都是毫无经验的新兵,三月时间他们根本学不会什么。如果是支老兵,三月时间的整编,可能会战力翻倍,但如这样一支团结新兵,请恕卑职无能。”
本以为这番回答会换来几句斥责,却不料宋威认真的转头看了他几眼,笑道:“不错,你要是真回答说三月能成,那你现在就可以打包去伙房做饭了。带兵,最忌是看不清形势,不自量力。你现在和我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不要在意时间限制。”
“卑职的计划是先进行一次摸底考核,然后从其中将优秀者提拔为伍、伙长。先任命组建好从上到下的军官编制,然后再根据各人长短编组伍伙。”
宋温点了点头,轻笑了下:“想法不错,蛇无头不行。好的军官,就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一半。唯有上下通畅,令行禁止。我给你一个建议,选拔任命军官之后,最重要的一点是军纪。军无众寡,士无勇怯,以治则胜,以乱则负。兵不识将,将不知兵,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百万之众,以之对敌,如委肉虎蹊,安能求胜哉?所谓治者,居则阅习,动则坚整;进不可以犯,退不可以追;前劫如节,左右应麾;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虽绝成阵,虽散成行,治之素也。”
“古法曰:三官不缪,五教不乱,是谓能军。三官者,鼓、金、旗也;五教者,目、耳、手、足、心也。教目知形色之旗,教耳知号令之数,教足知进退之度,教手知长短之兵,教心知赏罚之用。五者用习,是取胜之治卒也。故用兵欲其便,用器欲其利,将校欲其精,士卒欲其教。故不先日阅,是谓教而无渐;不后讲武,是谓训习而无功。斯则交相为用,而成折冲静难之具也。若夫乘三农之隙,习六师之容;顺威仪,明少长,严赏罚,陈号令;麾焉使必从,指焉使必赴,则将帅者当于此求其一二而施之行事云。你明白我所说的这些不?”
李璟仔细的思虑了一下宋温所说的话,回道:“都虞侯的意思是,士兵先应当学会令行禁止,知道进退。然后才是学习战阵杀敌本领?”
“一点就透,聪明。不妨和你直说,这番话还是当初宋节帅对我说过的,当初我可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这番话的意义。却没料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明白了。不过明白只是第一步,你知道该如何做到吗?”
说的容易,做起来难。谁都知道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可真要做到却是很难,说白了,自古往来,又有几支军队能真正做到进不可心犯,退不可以追,闻鼓而进,闻金而止,临阵不乱,临败不溃?
“都虞侯,卑职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直说。”
“卑职的想法是,任命了底层军官之后,再以三人一小队,三小队为一中队,而每一小队必有一人为核心,每一中队必有一小队为核心。”
“继续。”
“先不练战阵刀枪,而是每天练习负重跑步,以及队列。”
“要先练力,增强体质么?这个倒是可行,虽然这批新兵都很年青,可毕竟以前都只是农夫。不过,这队列和战阵有何不同?为何要练队列而不练战阵?”
“战阵之法过于复杂,要求的是极高的默契配合。而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默契配合,此时练战阵,无疑是事倍功半。所以卑职的想法是一开始从最简单的练起,一面练负重,既增加士兵们的体质,二来训练他们的服从以及耐力、体力。而练队列,从最简单的站军姿,横纵列队开始。这种训练,枯燥、简单,培养纪律观念。我们队列训练的基本目的就是:“令行禁止”即“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队列训练就始终强调纪律,不断的强化他们的纪律观念,直到形成“条件反射”,在命令面前不再问那么多“为什么”,而真正“有令必行,有禁必止”。”
“条件反射?”宋温对于这个新词有些不明白。
李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个唐人还不理解的新名词,忙笑着解释道:“所谓条件反射,打个比方吧,好比每座城市中的钟鼓楼,每天暮鼓晨钟,久而久之,大家一听到钟鼓楼晚上响起鼓声,便知道是到了晚上关城门宵禁的时间了,而一听到早上的钟声,知道城门打开,新的一天开始了。暮鼓晨钟,久而久之,就是一个条件反射。大家一听到钟鼓声,就知道是什么回事,而根本不会再去想为什么。”
“嗯,这个比方不错,确实如此。如果我们的战士真的能做到这个‘条件反射’,能够有令必行,有禁必止,大功可期也。”
“是的,队列训练不单如此,我们的目的还在于增强集体意识。在队列中大家是“同甘共苦”:有乐同享、有罚共担。我打算在训练时有意无意地通过集体惩罚措施来抑制个别不良行为的蔓延,以此增强学生们的集体意识。”
“不错,继续。”听到这里,宋温已经对李璟的这个队列训练计划有了不小的兴趣了。
“还有就是通过队列训练来培养顽强意志、坚定信念。队列训练单调、反复、枯燥。走来走去表面上没有什么意义,但其实不然,队列动作是需要巩固的。队列在卑职看来,正是各种军阵的基础,如果队列都练不好,那军阵更不用说了。军阵训练起来麻烦,不可能经常训练,而长时间不练,动作就会生疏,战时效果就更差。队列训练便要培养顽强的意志:大家总要干一些自己不愿干的事情,不愿意干但不能不干,越是这样越要有顽强的意志、坚定的信念和必胜的信心。队列训练虽然枯燥,但却能在其中养成的顽强的战斗意志。”
“另外,通过这种简单枯燥的队列训练,还培养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作风,且能养成良好气质。总之,队列本身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我们能用队列训练,来将新兵们来一个彻底的变化,培训出一支顽强、令行禁止,且作风良好的部队,然后再开始进行军阵等训练,便能做到举一反三,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宋温捏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李璟说完许久之后,他还沉浸其中。良久,宋温很高兴的拍着李璟的肩膀道:“虽然还没有经过事实检验,但你说的这一套方法让我很感兴趣。这样,你一会弄一套详细的计划,把你的想法都写成一份条例呈给我,我到时和林、王两位教练使及各营军官再仔细商议。不过,左一都可以先行按你的法子试练。你现在是左一都第一队的队头,我再委任你为左一都教头,你和王重等左一都军官从明日开始,便按你的想子训练吧!”
虽然这个左一都教头只是一个临时任免的职务,可却让李璟十分高兴,这意味着新来的都虞侯还是对他的计划表支持态度的。
第44章 斩首与二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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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卯时刚到,九里庄团结兵大营西南角文登营左一都营地已经开始擂鼓。
第一通鼓响便是起床鼓,第二通鼓就是集合鼓,当第三通鼓落下,仍未出操到列者,按军法当斩。
早早的,李璟便已经起床,先是给封亮送给他的那匹黑色战马刷洗喂饮一遍后,然后开始披挂装备。今天是左一都提前开训的日子,也是他被都虞侯任命为左一都教头负责按他的训练计划训练的第一天,李璟将王老村长送他的山纹字甲给取了出来,一件件小心的装备身上。
穿上山文字甲,李璟将崔刺史赠给他的七尺玉具剑背在了背上,然后腰间挂上营中领的三尺三横刀。在左脚上的绑腿上,还绑了一把一尺长短匕首。又将一面铁皮圆形彭排挂在马上,然后将装在弓袋的角弓背上,又取出两个装满箭的箭壶背上,另外腰间一左一右各挂一个水壶和粮袋。
再把另外一些小装备全都装上,李璟取过兜鍪扣在头上,翻身上马,伸手从架上取过长矛,全副武装向校场而去。
左一都特别使用了一个专用校场,就在大营西南,原先的一片荒地除去草木为场,方一千二百步。第一队和第二队两队人马,中间相距五十步之隔,分立两边。每队按十人一列,相隔五步,排五列。在校场的四周,还各插有五彩牙旗。
五刻,第二通鼓毕,左一都两队一百将士皆已经顶盔贯甲,全副武装到齐列队。做为第一天正式早操,没有一个士兵敢大意,早在昨天他们就知道,这次左一都提前开训,是因为左都虞侯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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