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呢,徐广庭提溜个鸟笼子进来了:“姑母,瞧这个画眉。”见了陆宝菱,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哟,这不是玉明郡主吗,真是贵脚踏贱地啊。”
楚夫人笑道:“你说什么呢,宝菱又哪里得罪你了?”
徐广庭脸色很臭,倒是陆宝菱悄悄告诉她了。楚夫人笑的前仰后合:“你的心眼也太小了,宝菱就是真瞧不上你又如何?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宝了。”
徐广庭闷着头逗鸟,就是不说话。陆宝菱真诚道:“我给你赔不是吧,不是我看不上你,是我配不上你,如何?”
徐广庭腾地站了起来,恼怒道:“你不用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用不着遮掩,再说了,你这样的人,白送给我也不要。”说着扔下鸟笼子出去了,把个画眉惊得直扑棱翅膀。
楚夫人道:“这是怎么了?广庭平时可没这么小气。”陆宝菱有心担心:“他不会记恨我吧。”楚夫人安慰道:“无妨。我一会劝劝他就好了。”
陆宝菱本来还想说说千针绣的事情的,可一说到这个楚夫人就把话题岔开,叫陆宝菱张不开嘴。从徐家出来。陆宝菱遇上了韩舟,
韩舟见了她赶忙长长作揖道:“拜见郡主。”陆宝菱要不是坐在马车上,真想踹他一脚:“你这是去哪儿?”韩舟道:“回家啊。”陆宝菱道:“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你先上来说话。”
韩舟在那两个侍卫的虎视眈眈下上了马车:“郡主有何吩咐?”陆宝菱眉毛一竖:“你再这么说话我真打你了啊。”韩舟笑起来:“好吧,你说什么事?”
陆宝菱道:“我知道你们家有珍藏十几年的好酒。能不能帮我弄一坛子?”韩舟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你是听谁说的?”陆宝菱笑眯眯的:“就是上回咱们在郊外喝酒的时候,你喝醉了。说小时候偷喝父亲珍藏的酒,被罚跪了祠堂。”
其实韩舟是抱怨父亲不公平,哥哥韩云想喝酒,说一声就行,想要什么有什么,而对他却诸多限制,他一气之下偷了好几坛子酒,一半喝了一半糟蹋了,被他父亲打的半死。
韩舟气结:“你不是答应不提这件事么?”
陆宝菱眨着眼睛:“我没提那件事啊,我提的是酒。”
韩舟道:“若是上了年头的好酒,是真的不多了,我也碰不到,不过去年酿的桂花酒还有两坛子,你要是想要我给你送过去。”
陆宝菱道:“你怎么这么小气,谁家没有桂花酿啊。”又凑过去问:“百花醉还有么?”
韩舟惊叫起来:“你也太贪心了,我从小到大,百花醉统共才喝了两回。”
陆宝菱道:“正是因为珍贵才拿来给人赔礼嘛,显得有诚意。”韩舟好奇:“你得罪谁了?”陆宝菱叹气:“一个很不好哄的人。”
在陆宝菱的威逼利诱下,韩舟最终答应弄出来一坛子百花醉,那是韩家独门的酿酒秘方,不外传的,要是去韩家做客,韩家用秘制的酒招待你,那就是最高的待遇了。
就是皇上嘴馋想喝了,又拉不下脸来要,便去韩家,韩家自然奉上最好的酒。当然了,陆宝菱也不会白占便宜,拿陆令望留下的珍本古籍交换。
韩舟回家之前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我要是一个时辰还没出来,肯定是被我爹发现了,正挨揍呢,你一定要叫人上门去说要找我,把我给救出来。”陆宝菱忍着笑应了。
陆宝菱把马车停在了韩家后门,这是约定好的,等了一个时辰,韩舟还是没出来,陆宝菱赶忙换上男装,叫随行的侍卫去韩家通报。
今儿随侍的是端王爷送的两个侍卫,一个叫公孙汶,三十出头的年纪,一个叫韦高远,才二十出头。
公孙汶是端王府里排名第二的侍卫,如今被派来跟一个一姑娘实在有种明珠暗投的感觉,此时被指使做这种小事。自然更不甘心——他在端王府的时候,就是大总管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
可端王爷把他送给了陆宝菱,他就是陆宝菱的人了,只听从陆宝菱的吩咐,别说陆宝菱叫他去敲门,就是叫他去扫大街,他也不得不听命。
应门的是个婆子,她见了公孙汶这个身形高大威猛的侍卫吓了一跳,问清楚了身份,偷偷摸摸塞了个小坛子出来:“二爷被夫人绊住了。这坛子酒托奴婢给送出来。”说完立刻缩了回去,十分害怕的样子。
陆宝菱捧着那一小坛子酒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又问公孙汶:“我看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喝过百花醉吗?”公孙汶目不斜视:“回郡主,百花醉乃是酒中珍品,我没喝过。”
陆宝菱实在是好奇,揭了酒坛子上的封泥。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开来,就是公孙汶也不禁为之动容,他可是喝过好酒的,如今只闻了闻这百花醉,就觉得以前的酒都是白喝了。
陆宝菱赶忙把封泥放回去,还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酒真是香啊。韦高远到底年轻些,一脸陶醉的表情,喃喃道:“怪不得都说徐家针。韩家酒,文武双全满城走。”
陆宝菱笑起来:“这是什么顺口溜,我怎么没听说过。”
韦高远被公孙汶戳了一下子,醒悟过来,有些赧然:“是我们私下里说的顺口溜。指的便是徐家的千针绣和韩家的酒。”
文武双全满城走大概说的就是徐首辅徐宗政是文臣,韩千帆是武将吧。
正说着呢。只听一声大喝:“将这几个偷酒贼给我拿下。”
陆宝菱吓了一跳,把酒紧紧抱在怀里,用袖子盖住,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何时,马车所停的巷子口围了不少家丁,为首的是个英俊挺拔,神色严肃的青年,公孙汶上前喝道:“大胆,这是玉明郡主。”
那青年眼神中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可目光还是落在陆宝菱身上——香气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陆宝菱道:“你是谁?为什么说我偷了酒?”
那人行了个常礼:“原来是玉明郡主,失礼了,我是韩云。”
陆宝菱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十分优秀,处处压了韩舟一头的哥哥韩云啊。
若是如实说,定会把韩舟给供出来,她可不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死扛到底:“韩世子,什么酒啊,我怎么不知道。”
韩云淡淡道:“百花醉乃是我府中独酿,我若是连这个酒都闻错了,怎么配做韩家人呢。”陆宝菱不说话了,定是刚才掀开封泥后飘出的酒香把韩云招来的。
一边是因为心虚,默不作声,一边是顾忌着对方的郡主身份,不好动手,两边僵持住了。
“韩世子真是雅兴,回了京城也时刻不忘练兵啊,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韩世子啊?”
徐广庭骑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陆宝菱从来没觉得徐广庭的声音这么好听过,简直是天籁之音。
韩云皱了皱眉头,拱了拱手:“原来是徐公子,我只是在抓偷酒贼罢了。”
“我不是偷酒贼。”陆宝菱连忙喊冤,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偷酒贼是韩舟。
徐广庭瞥了一眼她,道:“许是误会吧,玉明郡主虽然是出了名的顽劣,可断然不会偷酒,我想只是恰巧路过罢了,韩世子想必也知道捉人要捉赃,如今怎么能只凭借一股子酒香就断定玉明郡主是偷酒贼呢?”
陆宝菱点头如捣蒜。韩云有些松动,犹豫了片刻,还是示意众人让出了一道缺口。
陆宝菱原本想缩回马车里去,可这一动,藏在怀里的酒坛子就露出了个头,韩云眼尖瞧见了,迅速的一出手,朝陆宝菱这边奔来,公孙汶和韦高远当然不是吃素的,挡开了韩云,陆宝菱趁势躲到了马车里。
韩云抓到了实证,又怎么会放过,就这一瞬间,韩府的家丁见韩云出手,也立刻围了上来,分散了公孙汶和韦高远的注意力,韩云捡了个空子,一伸手把陆宝菱拉下了马车。
正在这时,徐广庭也出手了。两个人隔着一个拼命护着酒坛子的陆宝菱动起手来,陆宝菱何时经过这个,吓得尖叫起来,徐广庭索性提溜起她来往旁边一扔——还嫌她碍事呢。
陆宝菱为了保护酒,后背着地,差点没把她痛死,等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一场大闹,傻了。
这是韩家的后门,只是一条小巷子,这么多人一齐动手。真是施展不开,于是大家纷纷停了手,看徐广庭和韩云你来我往。动上了手。
两个人,一个是出身武将世家,耳濡目染,又上过战场,通身的杀气腾腾。一个是自幼习武,刀剑堆里的长大的,有勇有谋,两个人不分伯仲,一时间竟叫大家看的呆住了。
公孙汶和韦高远虽然对两个高手的比试很是感兴趣,可还是警惕的退回陆宝菱身边。这么大的响动很快惊动了韩家,韩千帆亲自带着人从后门出来,后面跟着韩舟。
一见是这些人。韩舟第一个愣住了,拼命给陆宝菱使眼色,陆宝菱是有心无力,这赃物如今还在她怀里藏着呢,怎么瞒得过去。韩舟满脸悲壮,一副祈求菩萨保佑的样子。
韩千帆是长辈。又是带兵打仗的,最善于处理这样的事,他压根没呵斥,上前把混战的韩云和徐广庭一人踢了一脚,踹翻在在地:“这是怎么回事?”他在战场上待惯了,如今一发怒,满面杀气,在场的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瑟瑟发抖。
还是陆宝菱把这件事的始末讲了一遍,韩千帆立刻瞪向了韩舟,韩舟心虚的垂下头,陆宝菱怕韩舟挨打,赶忙道:“这件事不怪韩舟,是我逼着他和我交换的,您要是觉得不妥当,酒在这里,完璧归赵,您千万别惩罚他。”
韩千帆统领千军万马,虽然心疼,可那点度量还是有的:“既然犬子应下了,断没有反悔的道理,百花醉请郡主收下。”陆宝菱不无担忧:“你要是罚韩舟的话,这酒我还是不要了,我只是知道韩家的酒有名气,这才想弄一坛子,没想到这酒这么珍贵,是我莽撞了。”
韩千帆瞥了一眼韩舟,这小子什么时候和陆家的人这么熟悉了,还让人家替他求情。
陆宝菱生怕韩舟再挨揍,死活不敢要这酒,最后韩千帆保证不会惩罚韩舟,她这才放下了心,喜滋滋的把酒收了回去。韩千帆看着陆宝菱的马车越走越远,这才露出了肉痛的表情,整整一坛子百花醉啊,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被这个败家子用本古籍就换出去了。
他瞪着韩舟,刚想抬手打,却想到了刚才的保证,气道:“回去给我把家规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出门。”韩舟哭丧着脸,韩云经过他身边,轻飘飘的来了句:“真是千金买一笑啊,二弟真是大方。”
韩千帆踹的那一脚可不轻,徐广庭的胳膊上青了一大片,痛得他直吸气,幸而公孙汶有一直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陆宝菱给他上药,忍不住埋怨:“你和他动手干什么,人家是上过战场的,下手又重,你瞧,吃亏了吧。”
徐广庭冷哼道:“我就知道,我好人做不成。”陆宝菱陪着笑道:“我知道你是维护我嘛,我心里领情就是了。”徐广庭瞥了她一眼:“你也真会想,拿一本古籍去换人家的百花醉。”
陆宝菱此时知道了百花醉的珍贵,也觉得讪讪的:“大不了我再补偿他一些东西就是了,再说,我这不是为了你嘛。”徐广庭诧异,陆宝菱道:“前阵子不是把你得罪了吗,我就想着给你送点什么东西赔罪,想着韩家的酒好,这才去找韩舟的嘛。”
徐广庭似是没料到,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是说,这坛子酒归我了?”陆宝菱直点头:“只要别再和我生气就好了。”徐广庭却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望着陆宝菱,神色未明,叫陆宝菱很是莫名其妙。
之后,陆宝菱又找了两件古玉摆件送给韩舟作为补偿,知道了陆宝菱把酒送给了徐广庭,韩舟气的手直抖:“你,我还以为你是孝敬你祖父呢,没想到给了他,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徐广庭?”
陆宝菱奇怪道:“我送给他是赔罪的,哪里是喜欢他,你不要瞎说。”
韩舟气道:“你不喜欢他为什么送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等着吧,徐广庭肯定误会了,觉得你是对他有意思。”
陆宝菱郁闷了,想起那日徐广庭那个莫名其妙的笑,只觉得前途堪忧,颇有些越抹越黑的趋势。
不过很快的,满京城都在谈论一个消息,叫陆宝菱想死的心都有了,那日在韩家后门发生的事,经过了渲染和想象,变成以下版本:陆宝菱和韩舟两情相悦,私会于韩家后门,被韩云看到,韩云棒打鸳鸯,徐广庭却挺身而出,保护心上人,两个人大打出手,而陆宝菱为了维护情郎韩舟,向一怒之下要打死韩舟的韩千帆苦苦哀求,最后,韩千帆被“感动”了,陆宝菱和韩舟一对有情人执手相看泪眼,而徐广庭则“落魄而去”……
正文 075。抢亲
这件事涉及到了徐家,陆家和韩家,更让人感兴趣,传言纷纷,大家甚至纷纷猜测陆宝菱究竟花落谁家,陆宝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陆万林则长吁短叹,和二夫人商议:“是该把宝菱的婚事定下来了,也免得她整日出门胡闹。”
二夫人心中暗想,她如今这样还不是您惯得,脸上却带了笑:“宝菱性子活泼开朗,讨人喜欢,人长得也漂亮,谁家不喜欢,您要是真下了决心,我就放出风去。”
二夫人只在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稍微透了些口风,上门提亲的人便源源不绝,可陆万林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好,到底是自家的孩子最好,他怎么瞧也觉得配不上宝菱。
宝菱虽然任性,却不刁蛮,有时候也很温柔细心,更别说人品样貌了,可那些来求亲的一看就不是为了功名就是为了利禄,多半还是冲着陆宝菱显国公府小姐和郡主的身份去的。
陆万林自言自语:“难道这孩子真是命里姻缘坎坷?”
原本沈墨和赵德滨都很合适,可是经过那一场大闹,就都没了心思,如今看着虽然和韩舟徐广庭几个交好,粗粗的看,觉得都可以,可细细的一比较,就觉得哪个都不合适。
正为难着,端王爷上门了,也是为了商议宝菱的事,端王爷原本就很是喜欢宝菱的坦率真诚,如今成了自己的女儿,是自家人了,更是护短,对这个流言,只说韩家的不是,却不提宝菱的莽撞。
见陆万林正在给宝菱选婿,道:“京城的好男儿多得是,也不止这几家。慢慢挑就是了,我还想把宝菱多留两年呢。”
陆万林道:“王爷的心思我明白,我又何尝舍得,只是宝菱性子跳脱,又不像小时候,出了事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了,还是早早的定下来,也免得别人动歪心思。”
端王爷沉思片刻,道:“若是这样,我倒有一个人选。定国公府的世子程怀玉,人长得俊秀,品格也不错。”
陆万林摆手道:“程家规矩大。我怕宝菱嫁过去受委屈,最好是亲上加亲,若不是之前的风波,定下了沈墨或是赵德滨也是不错的,如今可不成了。应了沈家怕赵家不高兴,应了赵家怕沈家多心,况且我也试探过,宝菱对他们也没那个意思。”
端王爷笑道:“婚姻乃是一辈子的事,一时间要找到十全十美的也不容易,慢慢挑吧。”
端王爷又去看陆宝菱。陆宝菱正在练字,可却满脸的不高兴,原本她还能出门去看楚夫人。如今怕遇着徐广庭,也不敢去了,见端王爷过来,脸色总算缓和了不少:“干爹来了。”
端王爷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最近怎么样了?倒是不见你出门。”陆宝菱怏怏不乐:“我如今哪里还敢出去。”
端王爷存了试探的心思,故意道:“要我说。韩舟和徐广庭都是名门子弟,又和你交好。你干脆挑个喜欢的就是了,如今也没外人,你告诉干爹,喜欢哪个?”
陆宝菱道:“我对韩舟就像沈墨一样,都是好哥们,韩舟对我也一样,要我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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