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德长公主微笑道:“陆大人,既然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也想和陆家化干戈为玉帛,宝菱年纪小没关系,既是皇上赐婚,我们镜儿多等两年也无所谓。”
陆宝菱大急,想开口说话,却被陆如玉拉住,陆如玉示意陆宝菱看裴镜那边,只见裴镜脸色通红,鼓足勇气道:“娘,我不要……”
裕德长公主轻声呵斥:“皇上赐婚是你的福气,况且婚姻大事,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陆万林立刻道:“皇上,强扭的瓜不甜,臣看裴镜不是很中意宝菱,想必就算皇上赐婚,两个人也不会和睦,况且臣听说裴家早已和余家结亲,余大人的嫡长女许给了裴镜,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若是皇上赐婚了,将余家置于何地呢?还请皇上三思。”
“皇姐已经给镜儿定了亲事了?”皇上有些惊讶,既然已经定亲了,那还闹腾什么。
裕德长公主支支吾吾的:“是老太太定下的,因被陆家退了亲,老太太心疼镜儿,定了余家,只是口头说说罢了……”
皇上道:“既是裴老夫人定下来的,那就更不好推辞了,那就罢了,朕下旨给裴家和余家赐婚也是一样的,皇姐,你看可好?”裕德长公主还能说什么,只得拉着裴镜谢恩。
陆宝菱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皇上对太后道:“陆宛君替母后修行,劳苦功高,陆大人为国为民,兢兢业业,不如赏陆大人和两位陆姑娘一顿御膳,母后看如何?”
太后点头微笑:“皇上做主就是。”又怕裕德长公主吃味儿,拉着裕德长公主的手笑道:“你也许久没进宫了,今儿就留下陪哀家吃饭,我叫小厨房做你爱吃的菜,咱们好好说会话。”
裕德长公主心里万般恼恨此时半分也不敢露,笑着应了。
原本进宫是为了给裴镜,给裴家讨个公道,没想到被陆家反咬一口,裕德长公主恼怒之余也有些沮丧,回去可怎么给公公婆婆交代,原本公公说也要进宫,可自己却执意拦下了,如今落了这么个结果,回去后只怕公婆嘴上不说,心里也要埋怨,还有钟儿的事,自己不过是怕女儿受委屈,想给求个郡主的封号,怎么就这么难哪。
裕德长公主看着神色愉悦的太后,几经犹豫,还是开口道:“太后,钟儿的事……”
太后笑道:“哀家知道你心疼钟儿,哀家何尝不心疼,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钟儿要嫁去陈家,还是要小心些好,否则不是把钟儿放在火架上烤么?”
又悄声道:“陈世子夫人哀家也听说过,是个厉害的人,这嫡庶想争本就十分厉害,钟儿做小伏低,既能叫长嫂放心,也能叫公婆怜惜,若真是封了郡主,陈夫人能高兴吗?嘴上不说,可要为难钟儿,手段多的是,你能管得了?你也是做婆婆的人了,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裕德长公主神色复杂,她怎么不明白,她就是太明白了,所以才更要护的钟儿周全。和陈家结亲前,她特地把陈家的人都打听了,那个陆靖柔,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陈家人口众多,嫡庶加起来十房人家,每一房提起来这个世子夫人,不管是叔叔婶子,还是下头的弟弟妹妹,没有一个不服气的,如今又执掌陈家的中馈。
这样的一个人,能眼睁睁看着出身高贵的钟儿成为自己的庶弟妹?陈文宁和陈毅宁势同水火,两个人翻脸是早晚的事,钟儿和陆靖柔也会各为其主。
到时候两虎相争,钟儿怎么斗得过阴险狡诈心思深沉的陆靖柔?若是有个郡主的身份护佑,也能叫陆靖柔有所忌惮,毕竟郡主是要上玉牒的,出了事宫里也要追究责任的。
这些事心里想的明白,可怎么好说出口。
陆家祖孙三个领了一顿御膳,直到下午才回去,陆令思和二夫人焦急的等在门外,见祖孙三人笑呵呵的下了马车这才放下心来,陆靖柔却在晚饭时候回来了,二夫人见她精神不好,便问是怎么回事。
陆靖柔揉着额头,很是疲惫:“我公公和我婆婆吵起来了,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好劝,索性躲着。”
二夫人道:“这可真是奇怪了,你婆婆那样的和善人儿还能和人吵起来?定是你公公的不对了。”
陆靖柔:“陈毅宁成亲,公公说他的院子太小了,要把旁边的小院子合到一处做新房,可婆婆说那小院子是留着宴请时客人歇脚的,这个体面得留着,又说嫡庶有别,一个庶子的婚事弄得这么张扬做什么,公公最气别人说嫡庶有别,就和婆婆吵了起来,那个林姨娘也太不知好歹了,都闹成这样了,还往跟前凑,哭着说因为陈毅宁的事惹得夫人不高兴,都是她的错儿,这更叫婆婆上火,唉,毕竟是长辈的事,我也不好多嘴。”
二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却觉得陈夫人委屈,这事要是换到她身上,身边有这么一个膈应人的姨娘和庶子,她也得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又问陆靖柔怎么还没有身孕:“旁的不说,这嫡长子你一定得抓紧,要不等裴家姑娘进了门,先你一步生了儿子,占了嫡长孙的名头你可就吃亏了。”
陆靖柔对着二夫人到没有遮掩,许是同是女人的缘故,说起话来也方便:“我心里也嘀咕,想请个先生瞧瞧,吃两服药调养调养,可哪有那个功夫,我也怕传出去叫人笑话……”
陆靖柔吃了晚饭,赶在宵禁前回了陈家,陈文宁正在书房和几个幕僚商议事情,回房的时候脸色阴沉,连着呵斥了两个小丫头,陆靖柔叫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出去,亲自给陈文宁端了茶:“又出了什么事?”
“爹说把府里的公产分一半给他。”陈文宁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
“爹还真敢开口,怎么不把整个陈家都给他,怎么不叫他做这个世子之位哪。”
“爹说,他知道娘和我都不喜欢陈毅宁,将来必定是要分家,趁着他现在还能动,算是体体面面把家产分给我们,也免得以后兄弟阋墙。”
陆靖柔握着帕子的手蓦然发紧,怒极反笑:“他一个庶子,倒分走了陈家一般的家产,真是笑话,走到哪里也没这样的。”
有些人家的庶子在分家的时候什么也得不到,好坏全凭自己,要不然分个嫡庶有什么用。
然而她的心里也有些疑惑,公公怎么对这个庶子这么上心,这么喜欢,要说母凭子贵,林姨娘只是一个丫头,还没见过多少世面,除了哭哭啼啼那一套,什么也不会,而且公公平时也很少去林姨娘那儿,算不上特别宠爱。
陆靖柔问陈文宁,陈文宁脸色很不好看:“从小就是这样,我有什么,他就有什么,别说爹了,祖父也特别宠爱他,出生的时候亲自给他取名,去世时还把自己的私产分了一半给他,那个时候,因为分的是祖父的私产,给多给少全凭老人家的喜好,我没本事讨祖父的欢心,也怨不着别人,可府里的公产是陈家世代积累,传给未来镇国公的,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一个庶子沾染半分。”
说着就坐不住了,要去陈夫人那儿,陆靖柔则开始沉思,要说公公偏爱还有几分道理,可要是去世的祖父也十分偏爱,那就定是和镇国公府有关系了,看来这件事,还要找府里的老人儿打听打听。
正文 061。 祸起
陆靖柔请了陆如玉来陈家小住,然后把当年服侍过林姨娘生产的老妈妈拨过去伺候,陆如玉在陆家年纪最小,可会的最多,她擅长模仿人的笔迹,也擅长和人拉关系套话。
那两个老妈妈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在府里服侍就是让陈家给养老了,如今不过偶尔领个闲差,别的是一点也不问,别人也不会认真使唤她们,忽然被叫去伺候一个年轻的姑娘,都有些不乐意。
可伺候了两天,却发现这个姑娘又和气,待人又大方,彬彬有礼,就是和她们老婆子说起话来也是极有耐心,便渐渐喜欢上了。
闲时陪着说话解闷,既能得些赏钱,又有好茶好点心伺候着,也都愿意把那些积年的往事说出来博取一笑。
而且上了年纪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牵三扯四的,有时候坐着能说一下午。
从她们嘴里面倒是套出不少话来,可陆如玉也不知道哪些有用,便都一股脑告诉了陆靖柔:“她们都说林姨娘好伺候,从小就被派到镇国公屋里服侍,后来年纪大了,又温柔细心,就被老太太做主做了房里人,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拿乔作势,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和气。”
“陈夫人进门后,生下了姐夫,林姨娘就把避子汤药给停了,生了陈毅宁,陈毅宁出生的时候是她们两个老妈妈亲自接生的,为着这事还曾经闹过。”
“镇国公执意要请专门的稳婆接生,陈夫人却说一个姨娘罢了,没有这样的规矩,镇国公就和陈夫人吵起来,林姨娘挺着大肚子来劝,结果半道上就生了,也没来得及请稳婆,在府里抓了她们两个生孩子多的婆子去接生。”
“那两个老妈妈看着年纪大了,可却不糊涂,现在还记得清楚,关于这段事我没好意思多问,就说我出生的时候如何如何,她们俩就又告诉我一件事,陈毅宁刚生下来没多久,许是在娘胎里受了惊,身子一直虚弱,后来又大病一场,林姨娘哭着抱着孩子去求陈夫人,陈夫人虽然讨厌林姨娘,可看着孩子也可怜,还特意叫人去请了太医,最后病好了,林姨娘对陈夫人也感恩戴德,两人关系缓和了许多。”
陆靖柔道:“林姨娘可有什么亲戚没有?”
陆如玉道:“说起这事也挺奇怪的,老妈妈说当年林姨娘是被卖进府里的,无亲无故,可后来突然跑出来个姐姐相认,说是林姨娘自幼被人拐了卖了,不知所踪,如今有了亲人,老太太听说了还感慨呢,赏了五十两银子,消了林姨娘的奴籍,不过后来林姨娘的姐姐得了风寒去世了,林姨娘哭了好几天,也是那时候许是忽略了,导致陈毅宁病重。”
陆靖柔若有所思,可却发现不了什么破绽,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一个早逝的姐姐,能翻起什么风浪?
陆靖柔叫陈文宁去查林姨娘的那个姐姐,可却发现一切线索都被掐断了。
当年所有和这件事有直接牵扯的,比如林姨娘姐姐上门认亲的时候去通传的那个小厮莫名的被卖了,还有当时林姨娘跟前伺候的人,都一个个的,不是年老归乡,就是被发卖了,不知所踪。
这让陆靖柔越发肯定,林姨娘的那个姐姐,就是公公偏爱陈毅宁的原因。
******
自从绑了裴镜,陆万林便对两个孙女管的很严,尤其是陆宝菱,不许她胡乱出去逛。
裴家吃了这个亏,要是有那心黑的下黑手,那是没法子防备也没地方说理的。
陆如玉去了陈家,可把陆宝菱闷坏了,正好赶上初一,有庙会,陆宝菱便叫沈墨保驾护航,去逛庙会。
谁曾想,一场祸事就此上身。
庙会上喧嚷热闹,人挤人,饶是沈墨细心,又带了好几个小厮跟着,紧紧拉着陆宝菱不松手,也叫冲散了去。
沈墨急的满头大汗,叫几个小厮分散去找,陆宝菱却浑然不知,她沉浸在庙会的热闹里,左手拿着一个糖人,右手拿着一个面具,等她回过神来发现沈墨不见了的时候,早不知被人流挤到哪个角落里了,她也不害怕,朝着人群最边上走,找了个空地方等沈墨找过来。
没想到,沈墨没等来,倒等来两三个彪形大汉把她用麻袋装走了。
这明明就是她对付裴镜的法子嘛,陆宝菱敢肯定,是裴镜来寻仇,倒也不害怕,等被放下来,陆宝菱这才发现被抬到了京城东城门这儿。
抬头一看,为首的人眉眼间和裴镜有些相像,便知是裴镜的长兄裴钺,陆宝菱暗叫倒霉,脸上却陪着笑:“这不是裴大少爷吗?真是巧啊。”
裴钺冷笑,这个陆宝菱把弟弟骗过去一通哄吓,又叫裴家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见陆宝菱一脸笑,他也笑了:“明人不说暗话,是我把你绑过来的,我听说你曾经想把镜儿卖到南风楼去,那我就把你卖到青楼去,你说好不好?”
陆宝菱脸色一变:“你,你不要太过分哦,开玩笑就算了,若是你真的敢,祖父不会放过你的。”
裴钺冷笑:“陆家三小姐逛庙会被人拐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倒是可以站出来指证我,只可惜了,你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回京城了。”
裴钺眼神凶狠,他可不像裴镜那样天真好糊弄,手段也狠辣的多。
陆宝菱被吓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却立刻被堵住了嘴,她惊恐地看着自己被抬进马车,渐渐出了京城。
裴钺看着马车远去,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走,回去,看看陆家这次有什么神通。”
陆宝菱被绑住了身体,马车颠簸,她在里面滚来滚去,难受极了,可嘴被堵着,她喊也喊不出来,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只听到车轱辘赶路的声音,以及车外坐着的那两个男子的对话。
“这么漂亮的妞儿难得一见,大哥,要不然咱们先玩玩,反正裴少爷把人交给了咱们。”
“那可卖不了好价钱,等一脱手,五千两银子就到手了,什么漂亮姑娘没有。”
“嘿,也不知裴少爷和这姑娘有什么仇,我看这姑娘穿着打扮不俗,别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吧。”
“又胡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哪有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定是得罪了裴少爷的,咱们管这么多干嘛,有银子拿就成了。”
……
陆家,沈家,甚至陈家联手在京城掘地三尺找人的时候,陆宝菱已经被运送到了通州码头。
来验货的是个浓脂艳粉,三十出头的女人,一挥袖子就是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和那两个男子纠缠了好一会,以五千五百两的价钱成交。
那女人用红艳艳的指甲抚着陆宝菱的脸庞,娇声娇气的:“哎呦,你可花了我不少银子,我李三娘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等到了西南,你可得好好地给我赚钱,把银子给赚回来。”
陆宝菱大惊,西南,那她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了。她拼命挣扎,可在李三娘眼里,却是上了岸的鱼做最后的挣扎,并不放在眼里,又去张罗别的事情。
陆宝菱被放到了一间小小的舱室,手脚还是被绑着,她躺在床上哭了一阵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能放弃,若是船开了,她又不会水,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她巡视了屋子一遍,可能怕人想不开自杀,屋里但凡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她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废了半天劲挪到了门旁边,使劲用身体撞门。
不一会就把人引来了,李三娘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陆宝菱,见她呜呜的想说话,就把她嘴里的巾帕拿下来,陆宝菱舒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放轻松:“憋死我了,哎,李妈妈,你这样绑着我,估计没到西南,我就死了。”
李三娘见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孩子,一见陆宝菱这样的,倒愣住了,好一会才笑道:“我可花了五千五百两银子呢,要是你跑了,我可找谁去。”
陆宝菱笑道:“你不笨我也不傻,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非要吃苦受累,挨打挨骂。”
李三娘拍手笑道:“好,干咱们这一行的就是要你这样的胸襟和气魄,你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陆宝菱学着李三娘的样子抱肘道:“我答应你不会逃走,你叫人给我送来热水,我要洗澡,吃饭,我可饿了。”
李三娘的眼睛在陆宝菱身上转了三转,笑道:“好,谅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又吩咐身边的人:“叫人准备热水,饭菜送到她屋里去,再叫人守着门口。”
又笑道:“我可是看你爽快答应了你,可要是叫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错了我的规矩,我直接把你丢到河里喂鱼,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陆宝菱笑的越发灿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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