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站在黎墨背后,蜃楼勾勒出的那个王,那个老师的幻影,像是没有感情和心的人偶,只是摆着拔刀的姿势,仿佛在等着黎墨一样。
……
“书文。”在床上气色虚弱的老人笑着招来他的弟子。
“师傅,我在。”青年凑过去,握住他那老人斑的手。
“你,没走偏吧?”老人顿了顿,问。
青年微微一笑。
“当然了。”
“武德要遵守,但我也不希望,你成为那种刻板的人。”老人轻轻的说,“人们说你是武痴,我都知道的。”
“放心吧,你就是太爱担心了,我肯定不辱武人的名头。”
“傻瓜,别老照搬我的话,你就是你,是李书文。”
老人摸摸他的头,又问。
“没走直吧?”
“什么?”
“太偏,辱德,太直……却是在伤自己,我当然不想看你变成个奸猾小人,但是,也不想看你过得苦,过的累。”
青年一静,浅浅的笑了。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第八十一话 归一转生()
冬木市的后山之上,英灵静谧的盘坐在干冷的草地上,竖掌闭目,如同入定冥想一样,而在他的周围,他身边的小草,不是干枯的,而是带着一些盎然的生机,有着一抹鲜明的绿色。
头顶的树丫,也长出了细小的绿叶,与其他带着积雪的干枯树枝比起来,那小小的春天景色,在这冬天中充满了违和感。
英灵自己的身上也有着细细的薄雪,他衣衫褴褛,单薄的衣角根本挡不住那冬夜的冷风,他也是很瘦弱的,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冷的发颤。
犹如一块没有感觉的磐石,在这冬夜中沉睡。
前方的夜幕,短暂的炸开了雷云,那非自然的天象,也终于引起了他的一些注意。
睁开眼,朝着那方看去。
那是充斥着英雄间豪气的所在。
他摊开手掌,接过一片落下的树叶,轻轻的在掌心摩挲了一会儿后,就把它放在了泥土的地上。
后面传来了轻微的声音,脚步踩断了一截小小的树枝。
觉者没有回头,他早已知道那个人来了,即便不发出这样的声响,他也能感觉得到,但另一方面,那个人也没想过隐藏自己,否则也不会出现这点的小失误。
易哲插着口袋,就这么走了过去,走到了那个盘坐着的英灵的旁边,跟他一起,俯视着下面那灯火阑珊的冬木市的街道。
二人之间一阵都没有言语,易哲点燃一根香烟,动动嘴唇。
“你要来一根么?”
“不用。”觉者轻缓的回答。
“有烟不接,这可有失礼仪。”易哲努努嘴。
“不,我不会抽。”英灵低头老实的说。
好吧,易哲捋捋头发。
“看你的样子我也能猜得出是一个截断了**的英灵,所以我倒不会惊讶。”易哲捻着香烟,看着好似没有想起来意思的英灵,即便真正的敌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却依旧淡然如水,盘坐在那儿。
纤细能看得到骨头的身躯,只有红色残破的衣衫像袈裟那样披在身上,除了没有剃度成易哲想象中的吴克以外,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探索了红尘的老僧。
“我感觉不到你的敌意,你是什么意思?”易哲叼着烟透过烟头升起的轻烟随意的看着下方的城市街道。
“我,并不是为了战斗才来的。”英灵轻声说。
“圣杯战争就是战争,那你就不该来。”易哲冷漠的说。
“我为……拯救而来。”
“拯救?”易哲饶有兴趣的又问,“你要救谁?”
“当然……”英灵维持着那淡然的语气,“是你。”
“一个坎坷的灵魂,一个游荡的灵魂,你深陷苦痛和罪孽,所以,我想要拯救你。”
“有意思,你打算怎么救?”
“迷恋着这茫茫的世间,在起点和结束中又创造了诸多的因果,这是无止境的。”英灵说,“但众生都是梵天,是同一人,每个人都隐藏着成为法佛的可能性,人类最终都会顿悟,善恶有情无情,一切只是过程。”
“那这样,你根本就用不着来管我,因为我迟早会顿悟。”易哲说。
“并不,被深深缠绕着的人……那隐藏着的可能性被束缚住了,即便心中有着光明,但在那之上还有深海般的黑暗覆盖,这样,也只会伴随着近乎永久的痛楚,而更多的烦恼也会随之到来。”
“即便有一个终点,但这样的你,在道路上越走越弯,越走越后,这样一来,即便终将顿悟,但恐怕需要的时间,是无止境的,这样的话,就根本得不到拯救。”
英灵平和的阐述着,最后说着。
“因此,你需要我的帮助。”
“你的想法我大概清楚,但是我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易哲瞥视着英灵,慢慢的说,“我问的是,你打算怎么救。”
“度化你。”
易哲嘴角一抽。
“你干干脆脆的说要把我送到西天极乐就好了。”
“不,是度化,将你从这些的纠缠中拉出来,给你新的开始。”英灵说。
“但我们的立场不是香客和禅师,而是英灵与英灵。”易哲淡淡的说,“说出你的真名吧。”
英灵闻言,合着手掌,轻声说。
“觉者。”
抵达觉悟的人。
易哲点点头,不需要再问了,这个称呼就足够他了解了,在魔禁的时候,他就领会到了很多神秘侧的知识,尽管两个世界并不相同,但大致上却有着惊人一致的信仰和理念,这或许也是多元世界的关系所在。
觉者换一个说话,也能被视为佛陀,最有名的觉者,那就是释迦牟尼。
真是有趣啊,在魔禁的世界中,佛陀是magus领域的一份子,推动时代和知识的魔神,在这里,却成为了想要度他的英灵。
不可能的。
他在魔禁已经成就魔神之位格,与那些留名的魔神佛陀同为magus的一员,没有理由会被他们度化。
更何况……想要度化他,这只是异想天开。
“我用不着你拯救,而且……你根本就拯救不了我。”易哲冷冷的说,“抵达觉悟的人,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救这个世界,履行你救世主的职责吧,至于我,你想都别想。”
“又为什么要一定背负着这些呢,生存却可以从苦恼中解救出来的路,为什么不去选择呢?”觉者缓缓的问。
“平了七情六欲的人类,近似机器,而矛盾的是,自己已经没有了感情,却要履行去拯救别的有感情的人,我倒是想问问这里面是个什么逻辑?”
“当局者是最彷徨的,痛楚、幸福、**都是人生的过往云烟,清净才是生命的原初。”
“不见得吧。”易哲抖抖烟灰,沉声说,“自觉、觉他、觉而有情,缺一不可才是觉者。”
“另外,成了你这样子,我还真没发现有什么好的。”
“但你的那些好的,如今都成了恶的,缠绕着你。”
“也不全是,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哪里有酒不好喝,哪里有烟不好抽?”
觉者摇摇头。
“樱有凋谢,星有消逝,月有残缺,雪有消融,世界也在重复着缺失到圆满,在循环中寻求解脱,你又为什么会把这些看成好的呢?”
“那你就有把握救的得了我了?”易哲笑着问。
“我正是为此而来。”
“你有点太霸道了吧,顿悟之人。”易哲收起了笑意,直视着他,慢慢的说,“佛是人不是神。”
“传释迦牟尼来到世间的第一句话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但那个‘我’指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全人类的每一个人,人在宇宙中是自己的主宰。”
“不错,众生是梵天,梵天就是众生。”觉者点头。
“释迦牟尼说法四十九年,谈经三百余次,指的是‘成佛之道’,自己创造最圆满的人格和智慧,但这条路是要自己去完成的,佛不过是引导他们。”易哲的语气有些尖锐。
“不错。”觉者又点头。
“那么……佛又什么时候说过,‘学这个就一定能会被救了’?”易哲盯着觉者,“佛还是真平等者,人只是自己的主宰,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而不必听命任何人和超乎任何人。”
“吉祥富贵、成败荣辱都取决自己的行为,赞美与讴歌不能离苦得乐,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人能提拔我上天堂,也没有人能推我下地狱!”
“你认为你有资格救我,也有能力救我。”易哲淡淡的说,“只是因为你想救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是一种傲慢,正如你超乎了我的态度来审视我。”
“所以比起觉者来讲,我倒是认为,你更倾向于因觉者的使命或是经历而聚集起来形成的英灵。”
“那么于是又绕回来了。”
易哲丢掉抽完了的烟蒂。
“英灵与英灵之间,在圣杯战争这个舞台上,存在的就只有厮杀,你确实没有敌意……但是你的度化,就等于判处我的终结。”
“说到底,最后不过还是要打一场而已。”
他的话在这处后山高地上回荡,觉者没有再回答他,被大力的反驳,他也没有生气,也没有遗憾可惜这个人有着这样的见识却依旧沉沦,只是沉静了片刻之后,直到身边的人都露出杀意了,他才说。
“我,能救你。”
到现在都还说着这种话么?易哲已经不打算再跟他讨论了。
“那你就试试吧!”
炫目的圣光突然就从易哲的身旁炸开,连他这个才说完‘那就试试吧’的人都没有反应的过来,被那掀开地皮的狂风给吹到了一边,冷静下来后,才立刻展开了斥力的天征领域,周遭被清理出了绝对的真空。
他这才看向已经漂浮在空中盘坐的觉者。
而在那背后闪烁的光芒中,隐隐浮现着一圈又一圈的光之轮,那与圣王持有的七个宝物是同义,那样的姿态,令人联想到彩虹,而沐浴在其中的觉者,也无比贴切着神话故事中,那能挽救席卷世界灾厄的救世主。
然而易哲除了眼角一抽以外说不出话任何话。
那毫无疑问是宝具,而且是威胁极强的宝具。
一言不合就直接开大招?!王炸之前都不带丢点对三对四的啊!
归一转生()
等级:ex
种类:对人宝具
距离:零
最大捕捉:一人
转轮圣王的最大展开,究极的对个人宝具,将匹敌于人类创生之道理的能量仅仅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让其从痛苦当中解放的最终解脱。
人类的历史越是延续,其版图越是扩张,伤害就越大的强大,理论上,地球的人类没有人能经得起它的攻击,对非人之物伤害薄弱,对存在的规模远超人类版图的人也无法彻底的拯救。
只要是有生命的——人类就绝对无法抗下的最终判处。
那或许是……超度。
天征领域竟然在那没有压力的圣光之下渐渐崩溃,易哲整个人也在不停的颤抖,最终单膝重重的跪到了地上,他周身都是冷汗,咬着牙扛着那如同天降的重压。
“死秃驴……”
他只能挤出这三个字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但实际上觉者没有剃头发,还是有着柔顺的绿色长发的。
那光之轮缓缓增加,觉者悬浮着看着死死扛着全人类重压的易哲,眼中闪过一些悲悯的神色。
解脱吧,苦难者。
七大光之轮在高空渐渐融为一体,甚至发出了虚幻的‘哐当’的声音,直接从上而下覆盖住了易哲整个人,他的身影彻底淹没在那圣王身后般的光晕之中,从中传来易哲的低吼声。
光之柱从四周朝易哲一个人集结而去,如同黑洞的收束中完成最大的爆发!
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拯救了,觉者合手闭目,低声吟诵。
“我说过了……!”
但冷漠的声音却挤压着高声吐露!
“无人能提拔我上天堂!”
“也无人能推我下地狱!”
“你——!渡不了我!”
那个人站起来了,面对着释迦佛入灭至弥勒佛出生之念书的五十六亿七千万的沉重,全灵长类的沉重缓缓站起来,在那极致的圣光中,隐隐约约看的到那个人颤抖的躯干,以及分明被掩盖,却射出无比执着眼神的紫色轮回双眸!
觉者睁开眼,他终于露出了惊讶和不解。
不可能的。
没有属于人类的生灵能抗的下那解脱的一击。
但确确实实他抗住了,没有湮灭,没有轮回,没有转生,他在那盛大的光之柱中蹒跚的站起,缓缓直起了腰,挺起了胸口。
用了什么力量么?
不……没有。
他什么都没用,只是那样任凭解脱的光芒照亮着他。
复数的身份,复数的人生,如同拉开的帷幕,在觉者的眼前滑过。
作为忍者、作为猎魔人、作为神秘侧刽子手、作为最朴实最懦弱的铃村悟、作为弑神的恶王、作为易哲的人……
他经历了不止一段人生……
人生苦难的四苦八苦,他确实经历过了,但都又矛盾的抗下了。
生、老、病、死。
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蕴盛苦。
他确实是人类,并且有这些,但是……都抗下了。
觉者终于恍然了。
原来他……早就经历了这些,就连归一转生这样的最终解脱,名为命运的东西都已经安排在了他的人生中,而他,早就跨过去了。
是人,却早已非人。
那样的生灵,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回你来的那个地方,觉者!”
怒吼声将他从那些迷雾一样的复数人生帷幕中拉回到了现实,而之后,就是厚重粘稠的蓝墨色的潮汐向四周涌动,那是魔力,或许是最强的魔力,圣王的圣光都在那片魔力下节节败退。
归一转生是一个世界的厚重,他却有着几个世界的厚重。
原来是这样啊。
觉者的脸色回归了正常的淡然,他又闭上了眼睛,而这次,他没有再睁开过了,如他所言,他救不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停留了。
第八十二话 过往和遗留()
“丑陋的景象,天空与河面发生的一切,对比的是如此清晰啊。”
于未远川幽紫色的河面上方五百米处,由黄金与祖母绿的两色构建而成的巨大飞行物盘旋在吉尔莱德斯的巨大魔物上方,曾记载在传说中,名为‘维摩那’的翱翔天际的座驾,这也是姬尔的宝库所拥有的宝具之一。
原本她也想跟海面上那个丑陋的东西隔的再远一点的,但是,在云端之上,有着与维摩那同出《摩诃婆那多》的英雄,正在那与易哲进行战斗。
尽管以她的傲气来说不会在乎这些,但是刚才要撕裂天空的雷煌威势和遍布天空的斥力波动,维摩那几乎都要坠毁。
“那才称得上是英雄间的战斗,再看看脚下的这一场,真是有辱他们的名声。”姬尔伽美什冷哼一声。
“王啊,那怪物是捣乱你花园的害虫,还请你诛杀它。”
远坂时臣目视着下方散发着止不住恶意的克苏鲁怪物,忍不住捏紧了手,冬木市的灵土管理者是他,而且如此公然亵渎魔道,更是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是园丁的工作,说起来,时臣,之前你唆使绮礼的事情,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