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实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二十多年前,父亲成为了秦家和整个村子的主人,他也从一个普通下人的儿子变成了秦家的大少爷。这是他小时候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再那之后,家里多了秋月和冬青。
他和姐姐春梅都是父亲的前妻生的,母亲很早就死了,即使是成为了一村之长,父亲也对他们不管不问。他只能和姐姐相依为命,偏偏这个比他还要大两岁的姐姐是个势利小人,一向以代替父亲的家长自居,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长相丑陋,自小又体弱多病需要人照顾,全家上下都把他这个少爷当成可有可无的人物,唯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他的同父异母妹妹。在这个家中,他们都是被忽略的人,很自然的变得亲近。
秋月渐渐长大,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父亲对他的厌恶似乎也与日俱增。她不但没有秦家主人应有的地位,甚至连家里一个下人都不如,总是干最低贱的工作,经常受到父亲的毒打。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偷偷听见了父亲和母亲的谈话。
“她是秋月,是你的女儿,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们的女儿。”
房间里,继母扯开喉咙歇斯底里的喊着,似乎很为秋月的遭遇抱不平。
父亲冷哼一声,“我的女儿?你居然说她是我的女儿?你看看她身上有哪一点像我。她根本就是你和那个男人的野种!”
“你胡说!”
房间里继续哭的呼天抢地,一阵杂乱的厮打声传来,夏实不敢在这里久待,赶紧离开了。
他终于知道了秋月受到虐待的原因,原来她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原来她是继母和别人的女儿。怪不得她和父亲,春梅一点也不像。
这么想着,他似乎给自己的爱找到了一点站的住脚的理由。
他开始寻找各种机会接近秋月,帮她干活,代替她挡住父亲的毒打,甚至为了她不惜和父亲顶嘴。他看见秋月阴郁的心情一点点的好了起来。他也很高兴,因为这是他带给她的。
他忘了,即使秋月同样爱上了他,他们也不可能结婚。在这个村子里,他是秦家的大少爷,秋月始终是他的妹妹,在保守极端的村民们心中,兄妹结婚,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也是不可接受的事情,何况秋月不是父亲的女儿只是他的道听途说。
他只能每天借着各种理由守在这个出落的越发美丽的妹妹身边,等待着奇迹有一天降临。
“秋月,你喜欢哥哥吗?”
“喜欢呀。”阳光般的女孩不暇思索的答道。
“哥哥也很喜欢你……”
“是吗,太好了。”
“哥哥真的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夏实的声调有一点变了,眼睛里被欲火笼罩。面前的女孩天使般的面容和那丰满的身材,无一不吸引着他的眼球。
“夏实哥哥,你……”秋月似乎察觉到了一点异样,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夏实这才惊觉过来自己的失态,马上遏制住了就要失控的心情,又换上了一副温柔的面孔。
“我是说,我永远都是秋月你的好哥哥。”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夏实哥哥真是个好人。”秋月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可是夏实看的出来,她那敏感的心上对自己已经多了一点防备。
那以后,原本亲密无间的秋月渐渐变得和他疏远了,夏实开始变得不安起来,这是一种爱人就要被夺走的感觉,终于有一天……
“嘻,臭阿铭,你怎么这么笨啦。这种时候来找我,会被人看见的。”
厨房后面传来嬉闹的声音,秋月今天被父亲罚在这里洗完所有的盘子,夏实本打算来帮她一把。
“怕什么,这种时候没谁会来打搅我们的……”
一阵厮打的声音,伴随秋月肆无忌惮的笑声,夏实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大了。
“别闹啦。我们出去,真被人撞见就麻烦了。”
“这么迟了,有谁会来找你。”阿铭的声音很不耐烦。
“我哥。”
“夏实少爷?他找你干什么?”
“他……”秋月似乎欲言又止,“他好像喜欢我。”
“他怎么能喜欢你,他是你哥。”
“我不知道,反正……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接近我,缠着我,每天都用色眯眯的眼光看着我。大家都说他的精神有点问题。”
“那你以后小心点,我可不希望你被头狼给逮着。”
“你放心啦,你的秋月是很聪明的……”
又是一阵热恋中男女的拥吻声,这些话在夏实的耳中听来,却仿佛一枚枚利剑,顿时摧毁了他的所有幻想。
他在秋月身上投注了所有的心血,满心以为她会是家里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没想到这个表面天真的女孩竟然也是一肚子心机,和那些阴险的女人一路货色。还有他身边那个男的,不过是秦家从小养大的一条狗,竟然也敢和他抢东西。他那细小的瞳孔,顿时被仇恨的颜色所蒙蔽了。
他要报复,他要杀了他这个欺骗他的女人。他要成为村子里的统治者,让所有人都不再瞧不起他。
他没有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一天,他被父亲叫到了那间黑房子里。
“关于秋月和阿铭的事情,你是家里的长子,我想知道你有些什么看法。”
夏实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这是父亲第一次承认他的长子地位。
“秋月绝不能嫁给阿铭。”
秦三老爷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说。
“你也喜欢秋月吧。”
他的话让夏实觉得毛骨悚然,自己以为隐藏的很深,他是怎么知道的。眼前这个男人的城府之深,似乎远超他的想象。
咬咬牙,他决定赌一把。“父亲,我的确喜欢妹妹。但我还是坚持认为,秋月不能嫁给一个下人。”
“他也不会嫁给你。”
“我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我是您的儿子,是秦家的人,身为秦家人,绝不能破坏村子里几千年传下的规矩。”
秦三老爷的嘴角微微一动,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
“如果我要惩罚你妹妹,你会站在她一边吗?”
“如果您想惩罚她,请交给我。”
秦三满意的笑了起来,“你要知道,非心狠手辣者,不能成大事。”
夏实恭敬的点了点头,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三天后,秋月被关进了小黑屋里,夏实则被发配到死人谷的采药场里做最辛苦的工作。
夏实早早的就守在了死人谷采药场的外边,紧盯着阿铭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一对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秋月一定会再来找他,那个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秋月果然出现了。
春梅和冬青帮助秋月找到了采药场里的阿铭,看着一对恋人喜极拥抱的样子,他的嘴里也露出了满意的狞笑。
几个小时之后,一份报告送到了秦三老爷的手里,秋月和阿铭再次被抓了起来。这一次他们被彻底分开。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关系。
“果然是你害死了秋月。可你为什么要杀春梅和冬青,他们是无辜的。”路璇说着,想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夏实身上再拖延一点时间。
“春梅和冬青?你居然说他们是无辜的?你真以为你的春梅姐是什么好人吗?我告诉你吧,秋月的死,她也脱不了干系。”
夏实漠然的看着和秋月一模一样的路璇,时间再一次回到三年前。
38
半夜,春梅忧心忡忡的来到了他的房间。
“夏实,我想你把这件事情告诉爸。”
夏实奇怪的看着面前一脸阴郁的姐姐,“你不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吗。”
“从前我的确是支持他们的,只是这一次他们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希望你能告诉爸爸,劝他们死了这条心吧。”
夏实冷笑着,看着面前动摇了的姐姐。
“告诉父亲?他们不会成功,可就算这一次私奔不成功,迟早也还有下一次,总有一天他们会因为自己做的事情受到惩罚。”
春梅抬起头,惊讶的望着面前和从前变得完全不同的弟弟。
“春梅姐,你是我的亲姐姐,你想一想,按照秦家的规矩,父亲死了以后,家里的财产归谁继承。”
“秋月和冬青的母亲从前是秦家的正室,按照村里的传统,家里的财产由正室的子女继承。”
“你想想看,父亲成为村长之前,我和你过了多久下人的生活?我们只是贫穷人家的子女,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什么?靠的还不是父亲。而秋月和冬青呢?你掌管着家里大部分的产业,我是父亲在村子里的代表,秋月和冬青做了些什么?他们什么也没有做,父亲死了以后这些财产却是他们的!这公平吗!”
夏实的声音很大,春梅却双唇紧闭,没有说话,任弟弟咆哮一般的语言轰炸在自己的身上。
“春梅姐,只有我俩才是父亲和母亲真正的孩子,冬青还小,如果要想让父亲死后的财产落到我们身上的话,只有秋月才是障碍。”
“你是说……”
“她必须死。”
春梅皱着眉,又一次凝视着自己的弟弟,似乎为他的残忍和果决所惊讶,也似乎被他说动了一点。
春梅掌握着家里绝大部分的产业,没有她的准许,秋月和阿铭是绝对无法从村子里逃出去的。这也是秋月委托冬青来找春梅的原因。
计划好的这一天,春梅调开了所有负责村里制安的工人,偷偷的趁着送饭,没有关上秋月房间的门。另一边,冬青也通知了阿铭,让他到村口等着秋月。一路上他们似乎都很顺利,很快的就离开了村子。
两人外逃的一些衣物和钱都由春梅提前送到了山路上的休息所里,阿铭和秋月只要在那里拿到了东西,就能够离开村子,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他们没有想到,等在休息所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就知道计划的夏实。
押送秋月和阿铭回来的时候,春梅正躲在秦家的大门口后面,神色慌张的注视着这一切。
“谢谢你,姐姐,财产,秦家,都会是我们的了。”
春梅的内心中却被煎熬折磨着,“父亲会把他们怎样?秋月毕竟是我们的妹妹,她罪不致死,或许只要惩罚阿铭就……”
“只有她死,我们才有希望。”夏实恶狠狠地说,从女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春梅,没想到竟然是她告的密……”
“现在你知道了吧,她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没有她设计好的计划,秋月根本就不会死,她才是害死秋月的罪魁祸首。”
“你胡说,害死秋月的人是你!”路璇指着夏实说。
“我吗?呵,反正现在多死一个少死一个人,都无所谓了。”
那个被火焰映的通红的夜晚。
夏实在秦三爷的屋子里,安静的听着父亲对两个犯了罪的恋人最终的判决。
“秋月坏了村子里的规矩,她必须死。”
真要致妹妹于死地,夏实忽然又有点于心不忍起来。
“父亲,秋月没有犯什么大罪,这都是阿铭的错,你看是不是只惩罚他就好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年过六旬的老人眨着那始终深藏不露的眼睛,在他的身上滴溜溜的转,看的夏实一阵发毛。
“秋月死了,对你,对我,对整个秦家可是都有好处。”
夏实忽然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看来他那天在父亲房间外偷听到的事情是真的,秋月并不是他的妹妹,而是继母和别的男人的女儿。
“是的,我知道了,一切听您安排。”他咬了咬牙,终于点点头。
“家里的事情,春梅管的太多了,你要借着这一次的事情让她明白你的手段,以后家里的事情你才能说上话。”
“孩儿明白。”
夏实应了一声,悄悄的从门外走了出去。他当然知道春梅在门外偷听,只是春梅并没有听到他和父亲所说的最后一句。
半夜,他带着一群听命于自己的家丁,按照父亲的指示,在黑屋子周围布上了一层层的柴火和汽油。放火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私刑杀人的罪行,在意外着火的房间里被烧死,任何警察都无法干涉他们村子内部的事情。
他很想看秋月最后一眼,只是他并没有房门的钥匙。唯一的钥匙在秦三老爷手里。黑屋子也没有窗户。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的紧闭,让秋月变得过度衰弱了。
夏实的手一挥,手下人提着熊熊燃烧的火把走了上来。
“少爷,这真的没关系吗?”
“这是老爷的命令,谁敢不听,就让谁在村子里没有好果子吃。”
威吓声一出,所有的庄丁顿时都变成了哑巴。
“事情干成,老爷重重有赏。”
夏实挥了挥手里一大叠的钞票,庄丁们面面相觑,顿时看的呆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朝柴火堆里扔了火把,熊熊的火焰一下子燃了起来,很快烧红了整个天空。黑屋子是用浸过油的松木做成的,夏实他们摆放木柴的方式又很讲究,不一会儿,整个房间就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大火炉……
春梅发现这一切,从房间里冲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被面前的情景惊呆了……
39
“春梅是罪有应得,那么冬青呢?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路璇争辩着。
“他,呵呵,你一点也不了解他。”夏实冷笑着,“说到底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自己看看你的肩上吧。”
“我的……肩?”路璇本能的摸了摸被衣服包裹着的肩膀曲线。
“我之所以要杀你,全都是因为这个!”夏实大吼一声,没有提刀的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扬,手上多了一团黑色纸样的东西。
路璇顺着他的手望去,不禁呆住。
夏实的手指间捏着的,竟然是两张从人身上剥下来的血淋淋人皮!人皮因为常时间与人体脱离,早就失去了光泽,暗黄色的表面上刻满黑色奇怪形状的斑纹,吸引着人的眼球。
“那个东西,难道是……”
“对,是我从春梅和冬青身上剥下来的,刻有秦家特殊刺青图案的活人皮肤。”
夏实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这一件残忍的事情做起来毫不费劲似的。
“为什么……那个刺青……”
“你发现了吗?对,你的身上也有一个。如果不是那天在死人谷里意外的发现,我说不定真的只会把你当成一个和秋月很像的人,像喜欢秋月一样爱上你,可惜,这个特殊的刺青是秦家人才会有的东西,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我不知道,但它既然出现了,就说明你和秋月之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夏实变说着,变握紧手里的刀向路璇靠了过来。路璇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本能按住了自己被衣衫覆盖的右肩肌肤。
“你说这是秦家人才有的刺青?这刺青到底有什么意义,你为了要他们杀死了这么多人。”
“你想知道意义吗?”夏实狞笑着,“那我就告诉你吧,父亲在秦家四个孩子小的时候,就在四个人的身上分别刺上了一副刺青。把这些刺青拼起来,就是一副完整的图案,而这副完整的图案中则隐藏着秦家几千年以来最大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路璇惊恐的望着他。
“什么秘密……”夏实冷笑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只要我杀了你,从你的肩膀上把那块刺青给剥下来就知道了……”
夏实大吼一声,朝路璇扑了过来,手中的长刀寒光一闪,就要招呼在路璇身上。路璇一个弱女子,哪里避的过这个身材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男人的猛扑,眼看那明晃晃的刀锋就要落在自己身上。
一个男子闪电般的从草丛里冲了出来,把夏实扑倒在了地上,死死的按住他握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