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早就侯在门口张望了半响,一块儿送走了周安,一家三口闩了门直奔堂屋。
“他爹,宝珠,咋样啊?酒都收了没?”张氏焦急的问道。
宝珠倒了两碗水,递给爹一碗,自己也咕咚咕咚的一口气灌了一碗下去。
张氏见陈老爹笑呵呵的不开口,宝珠又自顾着喝水,当下就有些沉不住气,“你俩倒是说话啊!难道是。。。。。”
“好了娘,这就跟你说,酒都验收啦,银子也付齐啦。”宝珠一看张氏又要瞎猜,赶紧打断。
“真的?”张氏还是不信。
陈老爹笑着说:“骗你做啥?盖酒坊的银子算是还清了,还剩下一百五十多两银子也拿回来啦。”
“这么说酒坊算是咱们家的啦?还多给了这么多银子也是咱们的?”张氏犹在云里雾里。
陈老爹把银票和褡裢里的银子都掏了出来,张氏看看银票又摸摸银子,好半天才相信了这是真的,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张氏高兴够了,掏出来炕洞里的陶罐就要把银票银子全塞进去。
“娘,你要做啥?”宝珠拦住
“我把银子收起来啊,珠儿你还要用么?”
“娘,我是说这么多银子收在一起。。。不太安全吧?”
张氏呐呐的问:“那要咋办?我换个地方?”
宝珠笑的狡猾:“娘,不如这样吧,咱家三口,一人收一份,分开藏咋样?”
张氏琢磨一会儿,疑惑的看着爷俩问:“你们。。。你们爷俩这是要留私房钱?”
陈老爹笑呵呵的说:“啥私房钱啊,就是分开收着,省的再有个啥闪失,都丢了。”
宝珠也想着鸡蛋还是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比较安全。
最后张氏无奈,只得听了这爷俩的,陈老爹捡了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宝珠,自己也拿了剩下的银票又放回贴身衣兜里。
宝珠故意问:“爹,你打算把银票藏哪儿呢?”
陈老爹眯着眼说:“嗯。。。我夜里再好好琢磨琢磨。”
宝珠暗笑,把银票揣进兜里也没动地方。
张氏把五十两银子还是装在陶罐,转身又放进了炕洞。
收好了银子,张氏翻看买回来的东西,又问了一番镇上的经历,宝珠把怎么见的魏掌柜,怎么给柳芽儿娘俩挑的布料都欢欢喜喜的说了一遍,唯独没提卫大兰。
这么一折腾,天也不早了,张氏才想起来还没做晚饭,好在有带回来的不少吃食,张氏只熬了个粥,热了包子,熏鸡撕开了盛在碗里,一家人在厨房坐了下来。
宝珠见陈老爹高兴,就拿了两个空碗,开了一坛子二锅头陪着喝。爷俩都是又累又乏,悬了好一阵子的心也刚放下,喝了没几碗就都有了醉意,张氏赶紧的催促着他们歇下,自己收拾碗筷。
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宝珠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收拾好了从自己屋里出来,张氏正在做午饭,“珠儿,饿了吧?快去洗洗脸,你爹去地里了,一会儿回来就开饭。”
等到陈老爹回来,一家三口吃完饭,宝珠就说:“娘,给我半贯钱,我明儿要给柳家兄弟发工钱。”
张氏掏出陶罐数了五百个大钱给宝珠,又问她够不够,宝珠倒是想把酒坊的厢房重新布置一番,但是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就等等再说吧。
第四十五章 发薪
宝珠去隔壁找柳芽儿,一看那兄弟俩正好也在,就告诉他们转天一早都来酒坊,结算这个月的工钱。出门前张氏还说,这布料是买给柳家娘俩的,工钱又是结给柳家兄弟的,让宝珠直接捎过去也省事。宝珠心想哪有老板送钱到员工家里的?还是通知了他们来酒坊。
果然,转天一大早,柳家兄弟俩早早的就等在酒坊门外,柳芽儿这个账房先生自然也跟着来了。
大家围着八仙桌坐下来,柳芽儿拿出来记工时的木板一个个认真数数,结果是柳大一共出了十六个工,宝珠发了二百四十文工钱,柳大憨笑的接过钱,一脸的欢喜神色掩不住。
柳二一共是出了十二个工,算下来是一百八十个工钱,
“哎,我说妹子,你是不是算错啦?我见天儿的和大哥同进同出,咋就少了四个呢?”
柳芽儿白了柳二一眼:“你还好意思问?有几次啦?宝珠姐通知来上工,你答应完转天就不见人影,我这儿都记的清除着呐!”
柳二这才接过钱。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傻笑。
发完了工钱,柳二一问没啥事儿就先走了,柳大又劈了大半天的柴禾才回家。
两兄弟走后,宝珠拿出来布料和灌肠递给柳芽儿。
“宝珠姐,这是给我的么?”捧着木板正在勾勾画画的柳芽儿,惊喜的问。
宝珠点头:“嗯,还有给你娘的,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酒坊又是刚开张,好歹算个彩头,让你娘别嫌弃,你的喜欢么?”
柳叶儿连连点头,宝珠选的是块水粉色的料子,就要夏季了,粉嫩颜色正好做薄衣衫。柳芽儿早就抖开了布料在身上比划。
宝珠笑道:“你要是嫌你娘做的不好,就来找我娘给你做。”
芽儿娘也会做衣裳,只是裁剪的比较粗糙,也不会掐边儿绣花罢了,往常芽儿没少抱怨自己的衣服没有宝珠的好看。
等到柳芽儿叽叽喳喳的讨论完新衣裳的样式,掐什么边儿,绣什么花儿的都和宝珠商议好,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早就过了半个多时辰。宝珠这才清静下来开始记账。
出工计时的倒是简单,宝珠按照木板上芽儿记录的捐写了一遍,备注上已领取,心想着往后要按手印才行,芽儿学的认真,这本账就还交给她做好了。
第二本是酒坊的运营账,酒坊建造的各项支出,酒具的价钱,宝珠将脑子里的数字一一抄录下来,又另起一篇记下第一笔生意的各项成本和售价。
“你这是要做账房先生了?”周仕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跟前看着宝珠的账本。
“你就不能来之前吭一声?每回都吓我一跳!”宝珠拍拍心口说。
周仕显绕到桌子对面坐下,“我在门口站半天了,你也没招呼我进来。”
宝珠心情好,笑眯眯的收了账本,转身倒了一碗水递给周仕显。
“魏掌柜没有给你新订单,难得你还坐得住。”
宝珠笑道:“我家的酒虽然好,但也没好到举世皆惊的地步,新酒刚上市,总要看看客人买不买帐不是?”
周仕显点头:“眼下就快到夏季了,天气一热高度酒都难卖,倒是你那二锅头应该还不至于卖不出去。”
宝珠扶额,心想这个周仕显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什么叫还不至于卖不出去?我自己那叫谦虚,你就别替我低调了啊。
好在宝珠熟悉了周仕显的外冷内热,也不多计较,拧巴着脸冲着他挤出一团假笑。周仕显白了宝珠一眼,扭过头嫌弃的嘀咕了声真丑。宝珠顿时拍桌子大笑。
笑够了想起正事,宝珠让周仕显稍等,自己回房拿了镇上买来的笔墨纸张铺在桌子上,一一摆好了满脸期待的望着周仕显。
自从在庆源楼见识过了那间会客室,宝珠就一心惦记着装修,可是眼下用钱的地方多,想来想去就决定附庸风雅,挂些字画充数,经济实惠。要说写字,和村里这些庄稼汉比起来,周仕显倒是绝对的头一份儿,宝珠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他。
周仕显捻起毛笔扫了两眼,又随手翻了翻几张薄宣纸,冷哼了声道:
“让我给你糊窗户?浆糊呢?”
宝珠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什么,随即拉下脸来:“不知道周少爷平时都用什么金贵东西,这些也好几十个大钱买的,不写拉倒,犯不着埋汰。”
宝珠说完一把夺过笔,‘无意’间又撞的周仕显后退了半步。
周仕显没想到宝珠突然就发怒了,明明刚才开玩笑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顿时也觉得尴尬,干咳几声说道:“我。。是说。。。咳咳,既然做生意,你这店里的一砖一瓦一字一画就都是招牌,自己用的尚且不讲究,客人怎会相信这酒里是好材料呢?”
宝珠发完脾气立刻就后悔了,心想自己这么冲动干嘛?人家刚刚帮了这么大的忙还没道谢,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心里懊恼脸上却没表露出来,现在又听到周仕显这番蹩脚的自圆其说,当下什么气都没了,只是故意板着脸不说话。
周仕显扫了眼宝珠,又说道:“我改日带了适用的纸笔过来,写什么随你,这些。。。。。你先收起来,留着以后再用。”
宝珠转瞬笑颜如花,周仕显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回家吃过午饭,宝珠时不时的低头闷笑,张氏纳闷:“珠儿,你这是咋啦?打刚才进家门就一直偷笑。”
宝珠忙掩饰说:“没事呢娘,我就是想到芽儿训柳二哥时候的样子,觉得好笑。”
张氏皱眉:“这有啥好笑的?吃饭时候你都说两回了。。。。。。”
宝珠大窘,正在想说辞,见柳芽儿和她娘一起过来串门,忙起身;“芽儿,婶子,你们来啦,快坐。”
张氏也忙招呼,芽儿娘坐下拉过来宝珠又是好一通道谢。
张氏道:“那还不是应该的?这阵子你们娘俩尽心尽力的,还不许她表示下心意?”
芽儿娘笑着说:“我领宝珠丫头这份情,这不也没客气么?得,我今儿就不客气到底了,还得麻烦你,我家芽儿早就说宝珠丫头的衣服好看,这不?非要我把料子带过来让你给裁剪。”
张氏笑着问柳芽儿想要什么样式的,芽儿扭捏了一会儿把早想好的款式说了出来,张氏说这也不难,接过来面料在芽儿身上比划了一番,量好了尺寸就进屋去裁剪。
芽儿娘正要跟进去,宝珠悄悄拉住她衣袖使了个眼色。
芽儿娘停下问:“宝珠丫头,啥事儿?”
宝珠压低了声音把镇上遇到卫大兰的事说了一遍。
“婶子,这事我们既然遇上了,按理说该亲自给卫家报个信儿,可是他们家这几回闹的。。。。”
芽儿娘拍拍宝珠的手说:“你呀,和你娘一样都是软和性子,尽替不相干的人操心,早就该预料到的事儿,现在哭喊有什么用?她那亲爹亲娘还真能把她给接回来?行啦,婶子明白了,这事儿你别操心,回头我给老卫家透个话。”
宝珠随即就放下这桩心事,和芽儿娘说说笑笑的进了屋。
张氏手头利落,三五下早就裁好了新衣,看的旁边的柳芽儿目瞪口呆,直夸张氏手巧。
张氏被夸得高兴,就说反正宝珠也要裁新衣裳,不如两个丫头的她都包了一起做,正中柳芽儿下怀,乐的直点头
第四十六章 狂草
过完了五月节,天气炎热起来,宝珠穿了件桃红宽袖薄衫,系着烟灰色的裙子。山上绿树遮阴,酒坊里几扇窗户全敞开着,一阵风吹过,带着裙摆晃动了几下,宝珠托着腮看着窗外,神思早不知飞到何处。
“你到底想好要写什么没有?”周仕显一身玉清色锦缎长衫,握着粗杆狼毫笔站的挺直,紧绷的额角早已渗出汗珠。
宝珠魂魄归位,扭过头一脸的茫然,“我。。。。想不出来,干脆你做主吧,嗯。。要大气,要富贵,还要。。。。。”
啪,狼毫笔摔在桌上,周仕显生气道:“想不出来你还想这么半天?”
说完坐下掏出帕子擦汗,端起桌上的碗又发觉里面早空了,狠狠瞪了宝珠一眼,负气般将空碗重重的搁在桌上。
宝珠忙起身倒水,笑嘻嘻的双手端给周仕显。今天本来约定好的过来写中堂,周仕显一早带了笔墨纸砚过来,铺摆好了问宝珠要写什么字,宝珠说自己没主意,周仕显就提了几句诗词格言座右铭之类,又全被宝珠否定,说还是自己想的好,结果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儿,把周仕显晾在那儿好半天。
宝珠又是赔笑又是讨好,好不容易才哄得周仕显又站起来,举着笔问:“真的想好了?”
宝珠点头:“嗯嗯,想好了,就要草书,狂草的那种,写什么都行。”
周仕显不解:“为什么偏要草书?”
宝珠郑重道:“草书一般人看不懂,会显得主人比较有学识。”
周仕显无语,撇了宝珠一眼,聚气凝神直视着纸面,正要下笔。。
“等下。。”宝珠伸手轻轻的捏起笔尖上的一根浮毛,纤细的毫毛,上面还沾着一颗墨滴。宝珠突然玩心大动,反手就冲着周仕显脸上抹去。
“你干什么!”手被周仕显一把抓住,只差一点点就能触到他的鼻子了。
四目相视,两人都愣住了,宝珠鬼使神差的又伸出另一只手,缓缓的举起,轻轻的落在对面的眉毛上,沿着鼻子慢慢滑下来,嘴唇。。。。。喉咙。。。。。
周仕显被定住身般一动不动,四周静的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哐当,一声门响,周仕显迅速放开宝珠的手,退后了半步。宝珠怔了下才回过神,两人齐回头朝门外看去。
卫小兰站在门外,一脸愤恨的盯着宝珠,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勾引男人,不,要,脸。”说完转身飞似得冲下台阶。
“你说谁?你给我站住!”宝珠气的拔腿就要追,被周仕显一把拉住。又似乎是被烫到了,立刻又松开缩了回去,干咳一声:“你追她做什么,追到了又要怎么解释?”
宝珠愤愤的坐回椅子怒道:“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在自己的地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凭什么她跑上门来骂我!”
周仕显脸色微红,“你还想做什么?”
“我。。。”宝珠突然愣住了,自己想做什么?刚才都做了什么。。。。
周仕显已经走了好大一会儿,宝珠还呆坐着。
“宝珠姐,咋一个人干坐着?咦。。你要写字?”
宝珠慌忙抬头,见是柳芽儿,收敛了心神,看着桌上一片空白的玉色宣纸心不在焉道:“嗯,是,不过现在不写了,我去收起来,你等我下。”
宝珠快速将桌上的纸笔收好抱进厢房,慌慌张张的四处找地方,最后一把塞进了墙角的杂物堆里,看不见了才定下心神。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宝珠拍着脑袋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热糊涂了?对!一定是这样,自己刚才一定是热晕了。
宝珠在后院儿洗了把脸才去前面,问柳芽儿过来什么事。
“宝珠姐,咱们啥时候还开工啊?”
宝珠想了想就笑着说:“就明天吧,你也过来,我教你在账本上记账。”
“哎!”柳芽儿欢快的答应,又坐了一会儿,和宝珠一道锁了门才回家。
晚上,宝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干脆披衣坐起来,认真想缩短发酵时间的法子,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下。
转天一早,柳家兄妹三个都到齐了,宝珠略作交代,安排好活计大家就动手忙了起来。
一百斤大米蒸熟了分成五份儿,拌上酒糟,每个二十斤入缸,宝珠又在每一缸里分别加入不同分量的酒曲子,作好记录封缸。
做完收工,第二天休假,等到第三天,酒坊刚一开门,柳二就捂着鼻子大喊;“哎呦妈呀,这是什么味儿!”
“什么东西馊了吧?”
“我闻着不是馊味,倒像是醋味儿。”
宝珠也闻到了,一进门就一股子浓酸扑来。心想果然是酿酒不成变了醋。
酒糟经过第一炉的烧制,里面的酵母菌就转化为原住民,加入新米慢慢地发酵成二锅头的酒胚。宝珠加入了酒曲子催发,这就是又放进去了生力军,两者之间相互酵化影响,合适的分量和时间就是关键。
宝珠进了酒库,让柳二把酸掉的两缸搬出来倒掉,又把一缸完好无损的搬出来上灶烧,酒烧出来,几个人拿过碗倒了一尝,不用对比,明显的就和二锅头相差甚远。
一连三天,剩下的两缸酒胚子都上灶烧制了,还是不对味儿。宝珠不死心,又吩咐把剩下的一百斤稻米都做了酒胚,重新调配了酒曲子的分量。
再次开缸上灶,这回终于和二锅头的味道接近了,依次逐日开封,一直烧到最后一缸才相差无误。
宝珠长长的出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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