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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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这份工作-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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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才人和马才人一事,已经有眉目了?”

我欠身答道:“回母后,此事已经查明了,乃是牛才人和马才人联手,贿赂了监督她们服药的小太监,偷换了避子汤。那名小太监,已然招供了。”

“她们好大的胆子!”太后威严的声音,自宝座之上响起,但我却瞧不出她脸上究竟有几分怒气。

我继续道:“虽然真相已经大白,但牛才人和马才人现如今却怀有龙裔,不好作出处罚,以臣妾愚见,还是等她们把皇嗣生下来后再说罢?”

太后沉吟片刻,道:“她们竟敢违背宫规,私自怀上龙种,若不作惩罚,只怕要乱了后/宫的风气,不如先降她们的份位,至于其他惩罚,待她们产下龙裔后再作定论。”

才升了她们的职位,而今转眼又要降,虽说后/宫嫔妃的待遇优劣,往往就在上位者喜怒的一瞬间,但旨意这般反复无常,可不是甚么好事。更何况,牛、马二人升职的的旨意,是我亲自颁布的,如今揪出大错来,再降她们的职,岂不是狠狠打了我自己一巴掌?太后这个话,坚决不能应。

第四十一章 力争

于是我表现得愈发谦恭,以一种完完全全为太后着想的口吻道:“母后,虽说册封牛才人和马才人,是臣妾的主意,但当时皇上责备臣妾时,却是母后替臣妾解围,称她俩身怀龙裔,当得起才人的份位。而今还没过几天,却又要降她们的份位,若是传出去,只怕要影响母后的贤名。”

太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笑道:“若哀家没有记错,册封牛、马二人的旨意,可是皇后颁下的,而那日长乐宫中哀家替皇后辩护的事,又有几人得知?”

果然是只老狐狸,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我心下一凛,索性破釜沉舟:“母后所言有理,只不过臣妾才刚入宫一月有余,办事欠思量,也是有的,毕竟不是谁生下来就懂得如何做皇后。倒是母后母仪天下数十年,当日怎地也不提醒提醒臣妾?”

这话因有个反问句,在太后面前显得十分地不恭敬,让太后刷地变了脸色。但她到底是以喜怒不形于色而见长,转眼就又平复下来,恢复了往常的神态,和往常淡淡的语气:“那依皇后之见,该当如何?”

我听到这话,终于舒了一口气,道:“依臣妾之见,此事暂且压下,一切待得皇嗣平安降生后再说。”

太后注视我良久,突然问道:“听说昨日皇上驾临甘泉宫,却又龙颜大怒,拂袖而去?”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心想,皇上岂止是拂袖而去,简直是连裤子都没顾得上穿就走了呢。不过我不能给太后羞辱我的机会,只死咬着不承认,道:“太后哪里听来的,没有的事,皇上昨日在甘泉宫愉悦着呢,后来是因为边防有战事报来,这才匆匆走了。”

我想,太后到底只是个嫡母,怎好在庶子房事一事上追问细节,只要我死咬着不承认,她就不相信也得相信,所以我心十分笃定,果然,太后又注视我良久,仍是遂了我的意,道:“牛才人和马才人的事,就依皇后的意思罢。”

太后讲出这一句,神色略显倦怠,挥手道:“哀家乏了。”

我便离座,俯身跪安,径直出长乐宫去了。

一路无语,待回到甘泉宫,春桃才抚着胸口道:“娘娘,真是吓坏奴婢了,您竟然敢在长乐殿上与太后针锋相对,难道就不怕太后怪罪?”

就算是小虾米,也有同长官唇枪舌剑的时候,我虽然身为下属,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上级面前据理力争,也没有甚么不对,当然,这也是因为洞悉了太后所有心思的缘故——她巴不得我护着牛、马二人呢,至少在孩子尚未出生前是这样。

“只要牛才人和马才人腹中的皇嗣安然无恙,太后就决计不会怪罪于本宫。本宫暂时的没脸,同皇嗣比起来,孰轻孰重,太后分得清。”我一面向春桃解释,一面示意她为我拔去累人的头饰,换件轻便的衣裳。

穿着从简,向来为春桃所不耻,她照旧嘀咕几句,不情不愿地帮我拔下钗子,脱下宽袖大袍,另取一件窄袖薄衫来换上。

春桃一面为我换衣,一面问道:“娘娘,那牛才人和马才人这事儿,就暂且瞒下?还是先告诫她们一番?”(文-人-书-屋-W-R-S-H-U)

我沉吟片刻,道:“瞒下,去告诉尚寝局的尚寝,不管她的主子是谁,若此事外泄,本宫一样能免了她的职,发配到暴室去。”

春桃连忙应下,出去打发秋菊到尚寝局传话,复又回身感概:“娘娘真是善心人,竟为了牛才人和马才人将此事瞒下,其实娘娘就算借此事去敲打敲打她们又如何。”

善心?这是身在职场的人,必须要具备的品质么?我缓缓摇头:“她们的确是可怜人,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不过本宫如此行事,并非滥发善心,而是不愿意某些人坐收渔翁之利。”

“娘娘?”春桃显然没听明白。

我并不作详细解释,只道:“你且瞧着罢,本宫不但要保下牛、马二人,而且要让她们步步高升,如果有必要,本宫甚至可以为了她们打破宫规,许以她们更高的位置。”

春桃似懂非懂,但没有再追问,而是退至一旁,默默思考去了。

其实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我的猜想,因为一些猜想,就提前作出应对之策,看起来未免好笑,然而职场之中,处处都是赌局,我宁愿做了些无用功,也不愿赌输了。

其实,何止我一人在赌,恐怕太后也是一样罢,不然怎会未雨绸缪,不但弄来几个妃子作棋子,还连孙子都提前预备好了。

想着想着,我竟忍不住冷笑一声,把我自己给吓着了,赶紧收敛心神,默念,一定要以太后为榜样,喜怒不形于色。

换好衣裳,日头也高了,寝室里虽然搁了冰,但我还是嫌热,遂移到后殿的临风轩纳凉。刚到临风轩没一会儿,夏荷回来了,给我带来了右骁卫将军夫人,我娘亲的话。

“回禀娘娘,右骁卫将军夫人让娘娘放心,右骁卫将军已收到了家信,得知战事胜负未决之时,皇上仍对娘娘恩宠有加,他同两位小将军都深感欣慰,一定竭尽全力,争取尽快扭转战局。”

战事胜负未决之时,皇上仍对娘娘恩宠有加?我仔细想了想,记起来了,宴会那晚,皇上刚刚得知前线战事悬而未决之时,确是在我的甘泉宫过的夜,而且那天还当着太后和太妃的面,赏了我一块引人注目的澄水帛。

第四十二章 陷阱

既然边防战事未成败局,那我就放心了,同时又挺同情皇上,也许那日他留宿甘泉宫,其实是不情不愿罢,但为了安抚臣子的心,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得到我这里来,作一回牛郎,还得把做牛郎的这事儿,快马加鞭传到边关前线去,真真是难为他了。

晚膳后,蓬莱殿差人送来一只大衣箱,朱红色,遍雕盘龙图案,一看就是御用的物件,然而送衣箱来的内侍却称,这是皇上赐给我的衣裳。

赐给我的?难道是昨日敲了我一棒槌,今日就来送糖了?这番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皇上倒是掌握得很好,不愧为我的上司。

我命春桃打赏内侍,让他代本宫多谢皇上,然后着人将衣箱打开。盖子被掀开时,一片惊叹之声,在甘泉殿内响起——那是满满一箱仅着黑灰二色的素缎衣裙,满满绣着水墨画儿,但却未拘泥于山水,而是有仕女,有花鸟,有房屋,甚至还有一件云锦的宽袖袍子,上面绣着昂首欲飞的凤凰。

如今这种民间的流行风尚,自皇上穿过一次之后,已渐渐传入了后/宫,因此满殿的大小宫女和内侍,都知道这一箱衣裙的昂贵与难得,那闪亮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赞叹,无不流露出对我的羡慕和佩服。

衣裙昂贵又难得,羡慕自不必说;而那份佩服,是在佩服我虽然昨晚惹恼了皇上,但转眼却又能获得他的青目罢,我唇角含笑,很享受这种氛围,也很乐意别人这样去想,毕竟一位落魄的上级,是无法随心领导众多的下属的。

早先皇上提出赏赐水墨画衣裳于我时,我就曾说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而今这话,我不曾忘却,于是命宫婢们拣了几件出来,分别与各位妃嫔送去,连尚在禁足中王宝林、梅御女,还有仍在毒中的邵采女也没落下。

剩下的大半箱,我只留下了凤凰宽袖袍,其余的,全锁入了库房,留待以后赏赐给新进宫的下属们。

许是边防战事真的吃紧,许是皇上真的恼了,接连好几日,我都没能见到他的身影。上司不待见,下属更要卖命讨好,每日我都没能忘了让小厨房炖一盅补汤,着人送至蓬莱殿,至于皇上是喝了,还是倒了,那无关紧要,只要他能明白我讨好他的心意就成。

如此过了五六天,邵采女房里的东西,也扔得差不多了,就在这天清晨,春桃激动地把我从紫檀床上叫起,颤着嗓子禀报:“娘娘,娘娘,终于有结果了,毒源,终于有结果了。”

接二连三出了好几宗状况,邵采女中毒一事,反而被我排到了后面去,因此不觉得有甚么好激动,但还是打着呵欠问道:“毒源在何处?”

春桃满面轻快的笑容,回答道:“回娘娘,毒源就是邵采女房中所燃的香烛。”

“俗不可耐。”我忿忿地嘟囔了一句,拥着仙文绫薄被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忙碌了好几天,满心欢喜的春桃在我身后发出“啊”的一声,声音之幽怨,令我不得不重新翻过身来,道:“你有功,自己到本宫奁盒里挑件首饰去罢。还有,告诉夏荷,把这拙劣的伎俩,记到小册子上去。”

春桃并未因为有赏赐而高兴起来,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问道:“娘娘不查是谁下的毒?”

“对,要查,一定要查。”我的眼睛里,一定喷出了熊熊的怒火,不然春桃怎会吓得打了个哆嗦,“尽快查出下毒之人,问问她为何不使个高超点的伎俩,非要拿这种拙劣的把戏来侮辱本宫,然后把她打入冷宫。”

“原来娘娘是嫌下毒之人的技巧不够高超。”春桃恍然大悟,不再难过,转身出去了。

我拉一拉仙文绫薄被,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但闭上眼睛还没一刻钟,就又被春桃叫醒了。

这样快就查出结果了?我惊讶地翻过身来,却瞧见春桃满脸的慌张。

春桃满脸是汗,显然是跑着回来的,开口时,声音更是颤抖的:“娘……娘娘,您,您猜怎么着,奴婢才刚去了司灯司,想查一查邵采女房中的香烛,究竟是何人所领取,没想到一翻簿子,那上头按的却是我们甘泉宫小罗子的手印。”

司灯司归属于尚寝局,专管后/宫灯烛、膏火之事,春桃首先去那里查询,没有错。不过小罗子是谁?我满心疑惑,看向春桃。

春桃解释道:“娘娘,小罗子是咱们甘泉宫洒扫上的一名小太监,平日里做做担水、抬箱子、倒垃圾之类的活儿。他这样的身份,只在外面做事,进不到屋里来,所以娘娘有所不知。”

哦,原来是我甘泉宫里的一名清洁工,我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你可见过有几名大企业大集团的CEO,认得所有的保洁人员的。

任职于我甘泉宫的保洁人员小罗子,到司灯司为邵采女领香烛作甚么?这样愚蠢的问题,我没有问出口,因为很显然,我是落入了一个早就挖好的陷阱中。

不忙,不忙,让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联系起来,慢慢梳理一遍——首先,应该是甘泉宫的小罗子,打着皇后娘娘的旗号,到司灯司领取了邵采女名下的香烛,然后给邵采女送了去,而邵采女燃用了这种香烛后,就渐渐中了毒。至于这有毒的香烛,是司灯司一早就做好的,还是小罗子中途换掉的,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前者,共谋者里便有司灯司,若是后者,主使者的爪牙就只有小罗子。

第四十三章 司灯

这被我贬为“俗不可耐”的伎俩,兜来转去,居然落到我自己头上了,真是可笑,可笑。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惹来春桃一脸的诧异:“娘娘,这时候您还笑得出来?”

我继续笑:“本宫是在笑,到底是本宫更愚蠢,还是设计本宫的人更愚蠢。”

“甚么?”春桃没听明白。

我没有解释,只下令道:“你带小罗子去紫云阁,让邵采女身边的宫女指证。”

“是,娘娘。”春桃马上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春桃来回话,忿忿地道:“娘娘,香烛果真是小罗子送去的,不过服侍邵采女的菊香,并不知他是甘泉宫的人,到现在还以为他是司灯司派来送香烛的呢。”

依照宫规,除一宫主位外,其他妃嫔的一应份例用品,都应由自己身边服侍的人,自行到六局各司领取,但邵采女前些日子正当宠,有司灯司的人亲自送香烛上门,倒也符合宫中趋炎附势的风格——我想,菊香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怀疑小罗子的身份,肯定是因为她是这样想的。

春桃附到我耳边,悄悄地道:“娘娘,我看菊香仍旧迷糊着,就没为她点明,小罗子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利于咱们补救。”

“补救甚么?”我哑然失笑,“咱们甚么都没做,需要补救甚么?”

“娘娘——”大概是我不慌不忙的态度刺激了春桃,她急了。

“好了,好了,本宫不开玩笑了。”我正色道,“当初小罗子是在谁手里领的香烛?把她给本宫传来。”

“是,娘娘。”春桃马上精神抖擞。

她转身出去传话,换了夏荷和冬梅进来,服侍我穿戴洗漱。

我看春桃不在,心想这是大好的机会,于是同夏荷打商量:“今日不化妆罢?”

夏荷一面为我梳头,一面抿嘴笑道:“娘娘,奴婢倒是无所谓,只是查毒查到这时候,只怕各宫的主子都盯着您哪,您此时素面朝天,还指不定她们怎么想呢。”

怎么想?虽然这会儿消息还没传开,但一旦传出去,大概就会认为我是提前认罪,自解钗环了罢。我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俗人一个,没法无视别人对我的看法,因此只好自叹一口气,认命地道:“化罢,随便化。”

夏荷乐了,给我梳了个繁复的乐游髻,前、后、左、右,满插六把象牙小梳,顶上覆戴新鲜的牡丹花冠,发髻正中,还插上一支金凤凰,口中含着九粒小拇指大小的东珠,颤巍巍地垂于我额前。

头发刚梳好,打发了内侍去司灯司传话的春桃就进来了,正好接着给我化妆。她看了看我头上复杂的乐游髻和众多的发饰,眼中有惊讶的神色闪过,但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

我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默默闭上了眼睛,这妮子,一定是要借此机会,给我化个大浓妆了。

果然,当我重新睁开眼睛时,已认不出铜镜中的那个我,究竟是谁了。脸上抹了茉莉花粉,还着实不薄;短粗短粗的峨眉,夸张地朝上扬着;眉心贴着抽象派的牡丹花钿,颜色很是鲜艳;嘴上是上下两圆点,“露珠儿”;两颊更有妆靥与之相互呼应。

我实在不忍再看,只扫了一眼,就别开脸去,站起身来。

春桃却很是兴奋:“娘娘,唯有此妆容,才配得上您今儿梳的发式。”

夏荷白了她一眼:“你自己想化就化,别扯上我当借口。”

原来夏荷和我一样了解春桃,我哀叹了一口气。。

这时寝室门口传来秋菊的声音:“启禀娘娘,司灯司李司灯求见。”

春桃连忙帮我披帔子,扯裙子,直到确认我仪表端庄无误,才同夏荷一左一右,扶了我的手出去。

我在思源殿接见了司灯司的李司灯,这里地方小,且仅有一个门,不怕我们之间的对话,会传出去。

我坐在铺了彩纹凉席的卷草纹罗汉床上,李司灯则匍匐着,跪在黄花梨的脚踏前。这个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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