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水师营水手徐水根带着四个结拜兄弟顺着江边官道往上游跑,五个人一口气跑了十多里,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江边上有数十人身穿“勇”字号坎的壮汉,他们正在忙碌着摆放木筏子。木排上堆满了木材、稻草、树枝等易燃物,还有几个人好像在往草堆上浇清油。
徐水根闪了一个念头,这帮民壮想用火攻船对付明匪吗!
不过这不管他的事情,与明匪对垒绝对是掉脑袋的事情,他们沿着江边走,就是想要离开军营,到宁波城找活谋生。
“你们是干什么的!”几个手持大刀火枪的民壮围了过来。
“大哥!我们是镇海水师营的。”徐水根他们是赤手空拳跑来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嬉笑着,想与这些民壮套个近乎。
“你们是明匪!镇海水师营还在于明匪激战。”
这些民壮不由分说,把徐水根他们直接就给绑了起来。
镇海城周边十多个村庄的联防队,他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庄市村距镇海城约为五里,离江岸也有好几里。村头自然道观内,黄登科收拢了半天,总共只收拢了五百多水师兵丁。
一个平时十分贴心的亲兵劝说道,“大人,估计就这么多了,其他人可能走江边,或者跑到江南,或者投奔明匪也说不定的!”
“是啊!”另一个亲兵说道,“大人,我们赶紧去宁波吧,镇海说不定已经失守,咱们应该尽快赶到宁波帮助守城,这样说不定还可以将功补过!”
听着东面的枪炮声,黄登科也认为需要立即赶到宁波城。只是天色已经近午,守备杨柳风一早就去找庄市村交涉,怎么还没回来!
“走也行,就是得整点吃的,饥肠辘辘,走不动道啊!”黄登科探头往道观外看了一眼,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他奶奶的,这什么事啊!”他狠狠的骂道,“忙了一上午,光喝了一肚子的水,一点米也没进肚子。这村子里就没几个识相的!”
俗话说,过兵如过火。一般村子看到有部队经过,为防止兵勇作乱,总是派出一帮耆老名宿箪食壶浆以示慰问。
庄市村却是派出十来个荷枪实弹的民壮守卫在村口,四大桶茶水摆放在道观内,吃的东西却半点儿也没有。
这些赤手空拳的败兵根本不是庄市联防队的敌手,只能老老实实进入道观,喝几杯茶水,要吃东西就得拿钱来买,想离开道观进村敲诈勒索,门儿也没有!
守备杨柳风骂骂咧咧的走进道观,“大人,这庄市村邪了门!问我们要宁波府城,或者镇海知县的关防印信文书,否则就认为我们是匪类,吃的喝的门儿也没有!”
“正规官军向来走的都是大道,你们全从小道走过来,踩坏了我们半亩的油菜,这还不是匪人吗!”庄市村村长谢国定走进了道观,他身后还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民壮。
在武工队的组织下,周边几个村子的联防队赶来支援。五百多民壮一起行动,道观外的清军兵勇全给逼进了道观。
看着来者不善,兵勇们全站到了黄登科、杨柳风的身后。
距离黄登科约十米,谢国定停了下来,“我不管你们是明军,还是什么,损坏了农业合作社的庄稼,你们全得给我留下来,卖身打工赔偿。”
镇海城下的枪炮声断断续续响了两个多小时。
中午时分,从甬江上游飘来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火排。满江火光冲天,黑烟经久不散。
看着明军海警船拉响汽笛,序次,驶出甬江,李铭顺松了口气,这场戏总算是演完了。
第五章 契约劳工()
庄市村口,各村各庄领头的把周六易团团围了起来。
周六易一番短打扮,腰里插着一支短枪,背后背着一把大刀。他是镇海武工队副队长兼一小队小队长,甬江口北岸是镇海武工队一小队的活动地界。
谢定国满脸红光,喜洋洋的说道,“周队长,多谢武工队大力支持,各村联防队大力配合,我们总共抓了五百六十个俘虏。”
郑金林笑着说道,“我们村前前后后总共逮了五十二个。”
“我们村也抓了十二个!”
周六易在纸上划了划,微笑着说道,“好啊,加上招宝山炮台逮到的,咱们军民合作,我们总共俘获了一千二百多。”
他稍稍提高了一下声调,“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万岁!万岁!”人们顿时群情激昂起来。
有几个小伙子兴奋的嚷嚷起来,“周队长,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不能让宁波府的清军逍遥自在。”
“是啊!是啊!”大伙儿七嘴八舌,强烈要求武工队带着各村联防队,一举拿下镇海和宁波。
周六易稍稍提高声调,“朝廷说了,我们打碎旧世界,是为了建设一个新华夏!”
人们顿时安静下来。
周六易继续说道,“朝廷也说了,建设新华夏需要大量的官员来领导,来管理,来一同建设。这些官员不是从满清旧官吏中来,而是来自于千千万万的华夏革命积极分子。”
他一指身边众人,“也就是你们!”
“我们,我们也能当官!”几个庄稼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凭你们的思想觉悟,就凭你们的工作成绩,华夏的官员非你们莫属!”周六易笑着说道,“朝廷说了,等过了年,将分批分批抽调各村积极分子,到台湾去接受培训,培训合格就是大明官员。只要有了足够的官员,不要说是宁波府,就是北京城,咱们也轻轻松松的去拿下。”
清军俘虏双手被反绑,嘴里有口塞,十个一组的被牢牢捆扎在一起。联防队员把他们一串串的从道观拎出,押向清水浦渡口。
又一串俘虏给押了出来,这一队全是武官模样的,其中一个副将、一个守备、三个千总、六个把总。
周六易使了个眼色,这一队人全被提溜了出来。
黄登科直瞪着周六易的短头发,口塞一被取出,他顾不上咽口水,嘶哑的说道,“你们是明匪!”
“狗汉奸,咱们是大明王师!”边上一个武工队员鞭子一挥,黄登科前额出现了一道深痕。
“怪不得,怪不得”
黄登科感到额头火辣辣的疼痛,但他的心更痛。他什么都明白了。整个镇海乡村都是明军的天下,就连那镇海知县李铭顺也不一定靠得住。
周六易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黄登科、杨柳风,我只问你们一句话,愿不愿意归顺大明。”
“逆贼,要杀便杀!本官生是大清忠臣,死为大清忠鬼!”黄登科脸色煞白。他心说自己死就死了,千万不能连累远在山东老家的家小。
杨柳风也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是吧!”周六易有些气恼,劝降了黄登科,直接就能打击满清朝廷的信心,让‘浙人守浙地’的话题在清廷内部有了生存的空间。
有两个把总突然嚎哭起来,直接就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这位大人,我等该死!我等该死!只求大人放我等一条生路,我等愿今生今世都做大明的顺民,就是世代为奴,我等也是心甘情愿!”
这两个绿营水师小军官,原本就是大头兵一个,全靠溜须拍马、买官上去的,根本没有什么节操。
“哈哈,愿意为奴!这好啊,我们不会要你们的性命。”周六易笑了,他心说,黄登科、杨柳风不投降也好,这样还可以多买几块银元。
六艘沙船停泊在清水浦渡口,俘虏们被一串串的押了上去。
到了傍晚时分,六艘沙船升起风帆,满载着各村捕获的清军俘虏,驶向甬江口。
镇海城下的清军船只早已经被明军掳走,江上满是行船。
一条条满载物资的商船从沉船侧畔驶过,甬江口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
晚上七点多,沙船全部抵达定海盐仓码头。
黄登科、杨柳风等十人被绳子绑成一排,蹒跚地跛行上了甲板。
看着灯火通明的码头,黄登科微微发颤,这一定就是定海,浙东明匪的大本营!
踏上跳板,下面是黑沉沉的大海,后面是黑黝黝的盘峙岛,黄登科感觉这是最后的逃生机会,于是奋力跳了下去。
黄登科这一跳让他掉进了跳板下的防护网,绳串上的杨柳风等人因为被牵拉一起摔倒在跳板上,因而发出一片的尖叫和惊喊。
五六根钩子伸过来一起勾住黄登科的衣服,齐力把他被拉上码头。
“你想逃跑!”一个明军不由分说直接挥动一根棍子砸向了黄登科。
在黑暗中,就看见棍子“噼噼啪啪”地闪着幽蓝的光,黄登科“啊哟——”杀猪般地长叫一声,直接就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等黄登科醒来,发现自己浑身被脱得精光扔在一张木床上,上面只有一张薄薄的毯子,床头是一堆新衣服。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干净整齐的房间内,排满了十张双层床铺,足够睡上二十个人,但是此刻这里只有他那一串的十个人。杨柳风就呆头呆脑的坐在对面床铺上,他和其它同袍全都换上了一身橙黄套头衫。
黄登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头上凉飕飕的,手一摸,脑袋不知什么给剃光了。转头看见屋顶吊着的电灯发射出璀璨光芒,他目瞪口呆的看了几分钟,“这是哪里?”
“大人,明军说这是检疫所。我们在这里是检疫,检查身上有没什么隐疾。”上床把脑袋探了过来,“一号饭盆、一号杯子是大人您的,明军说了,这之类的东西只许用自己的,不许混用,所有东西都要按秩序放在架子上,;否则就要受到处罚。”
这就是刚才跪倒在明匪面前的那个把总,黄登科鼻子哼了哼,下床走到了房门口。
门是从外面锁着的,门上有个瞭望窗。
他探头往外看了看,外面是阴森森的走廊,对面那扇门也是禁闭着;门上写着红色的号码“二一三”。
二百多间房子吗?这里好像很大啊!
黄登科转头问杨柳风,“明匪把我们关在这里,他们想干什么?”
“刚才你昏迷的时候,没听见明军训话。他们说,我们为大清卖命是助纣为虐,灭族灭门的大罪。”
“灭族灭门,说得轻松!”黄登科冷哼一声,“如果明匪真心想杀俘,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
杨柳风的声音有些发颤“明军说是要让我们用劳动的汗水来洗清罪过。”
“什么意思!”黄登科打了个寒颤,赶紧往身上套衣服,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裆部也是光溜溜的。
“说是让我们这里呆上七八天,然后就送到花旗国去做八年苦力。”
“我们?我们也去做苦役!”黄登科满脸惊恐,早就听说南洋那边有人卖猪仔,买去就生不如死,想不到自己也落到如此地步。
“如果不愿意去花旗国也行,直接就送到台湾煤矿,一辈子挖煤到死。”
“什么!”黄登科浑身无力,瘫坐在床上。他满心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镇海,与明军对垒。自己应该早早的投降明军,否则也不会落入如今的地步。
第二天早上,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个看守手持黑色棍子站在门前,另一个看守拎着一桶早饭紧随其后。
黄登科期盼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了希望。他直接冲到门口,恳切的对看守说道,“我是黄登科,我是从二品的副将,我有要事要见你们大人,我”
棍子“噼噼啪啪”绽放出湛蓝的电火花;黄登科好似发了羊癫疯,身体抽搐着着倒在地上,口中也涌出了一股白沫。
“都给我站好了,站直了!”
看着黑色棍子“铛铛铛”的敲击门框,房间所有人的头上、肩上、背上和四肢都有些发麻发胀,他们赶紧扔掉手中的事情,飞快都站到自己的床边,直挺挺的站好。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房间地板上留下了一桶混合着鱼丸、菜叶的大米粥。
黄登科被从地上扶了起来,他一连吃了三大碗,身上才算缓过劲。
早饭之后,饭桶立即被收走,看守再次给黄登科上了一课。
没过多久,门又被打开。这次黄登科规规矩矩站在自己的床前,他再也不敢乱说乱动,只能是用眼睛表达乞求的愿望。
四个手持棍子的看守带着安迪走了进来。
安迪微笑着用中文说道,“诸位朋友,我是美国驻定海领事馆的书记官,很高兴和大家见面。我代表咪唎坚政府欢迎大家成为契约劳工,加入到美国西部大开发,为美中友谊做出积极的贡献。”
这是咪唎坚人,这就要成为契约劳工吗?我该怎么办?
黄登科根本来不及考虑,就被第一个拉了出来,让他在“劳工契约”上签字。
这是一份五年的契约合同,一式四份,正面为英文,背面是中文。
上面规定,一个契约劳工最低月工资是五块银元;每天有1小时午饭时间、1小时晚餐时间和8小时工作时间,一天最长工作不能超过12小时、加班不能超过3小时,且必须给予加班补偿;饮食方面每天提供两顿工作餐,两餐包括1斤半蔬菜、1两肉、1两油、l两鱼禽蛋、l两豆制品;每年四季发放工作帽、工作服和工作鞋;患病将得到病休,并享受疾病所需的医疗服务,这期间不支付工资等。
这合同看起来还算比较优待,但愿有命活着归来与妻儿老小团聚。
黄登科提起笔,看着凶神恶煞般的看守,叹了口气,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如之奈何!
他一咬牙,在合同上一一签下自己的大名,并按上手印。
第六章 美国领事馆()
一年前,穿越团队把定海港定为自由港,在舟山岛设立定海特区,定海就迅速发展兴旺起来。
因为江浙战事绵绵不断,英法美等西方商船以及朝鲜、日本、中国北方沿海的商船全都云集于此,港内一片千帆竞过、百舸争流的气象。
定海南门外与定海港之间的大片土地被开发成新城区——衜头区,建起大片的街道、广场、交易所、仓库和船坞,以及一座自然道观、两座教堂、两所医院。
这天上午,定海港码头一片繁忙。
一些不同国籍的水手、商人、掮客、搬运夫全都涌到码头上,向前往美洲大陆的船队挥手告别。
奋进号、东方女神号、圣维森特号等五艘三桅帆船升起满帆,从定海港,半小时后,点点白帆绕过小竹山,转进盘峙水道,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终于又送走了一批契约劳工!
安迪松了口气,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
足足两千五百多契约劳工,自己可以每个劳工身上抽到佣金一块银元,这就是一个客观的数字。虽然辛苦了些,但实惠也是颇多。
就像这极品真丝手帕,以前他在咪唎坚,只能看着那些大人物使用。想不到跑到中国淘金三年,他竟然混到了领事馆的签证差事,华孚洋行按照人头给予的酬佣更是丰厚,他这个穷人家的孩子也过上了大人物似的生活。
“安迪先生,咱们去喝上一杯!”
安迪掏出怀表,才上午十点。他谢绝了华孚洋行几个大班的聚会邀请,坐着车子离开了码头。
人民路是衜头区的主要干道,石子铺就的马路两边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片热闹的景象。
听到有卖报的吆喝声,安迪让马车停了下来,买了两份东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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