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一战,扭转乾坤。”
咸丰自觉有些失态,接过小太监送来的热毛巾,轻轻敷在脸上,把心情平静了下来。
“爱卿说得在理,朕有些激动!”
西暖阁内,咸丰和他的大臣们紧急商量着赣鄂军情。
永定门外,又有一个身穿紧衣箭服的精壮驿差策马狂奔而来。
浙江巡抚何桂清也六百里加急给京城送上奏折,说林深河指挥绿营兵勇,会同宁波团练,一举收复镇海,将盘踞在浙东的明匪赶下汪洋。只是宁绍台道道员段光清于战斗中不幸中弹而亡。
驿差策马狂奔而来,手举着插着羽毛的急递奏折,高声大喊:“浙东大捷,浙东大捷!”
护军把总接过奏折,向着午门飞奔而去。
军机处,一个小章京接到何桂清的奏折,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宫中。
“好啊!”
刚刚经历湖口失利的打击,咸丰闻知浙东大捷很是兴奋,“林深河还真是一员悍将!虽然。。。”
咸丰是个苦逼的皇帝,登基以来脸上几乎没有露出什么笑容。现在,他眼睛满是笑意,“。。。臀部中弹,却能公忠体国,轻伤不下火线。”
咸丰拿起桌案上的翠玉佛珠,虔诚的转动起来。列祖列宗保佑!风雨飘摇、势如危卵的江山社稷,终于看到了曙光!
浙东镇海虽然是小城,意义却十分重大。夺取镇海,把明匪赶到舟山,这意味着浙江局势已经安定,浙江的漕粮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往京师。
“贺喜皇上,贺喜皇上。”群臣一齐全都跪倒在地。
京师物价飞涨,诸军机日日饱受煎熬。何桂清奏报,大批漕粮已经开始北上,年前就能运抵京师,他们全都长吁了口气。
咸丰满脸春色,神采飞扬,“林深河练的是洋枪兵,明匪也是洋枪洋炮。看来还是肃老六说得对,以洋枪洋炮对付洋枪洋炮,才是上策。”
肃顺排行第六,咸丰高兴起来的时候,习惯称呼他为肃老六。
“皇上圣明!”殿内文武重臣心说,这以夷制夷的主张明明是人家张仲兴说的,不过皇帝心里高兴,他们谁也不会上去多嘴。
咸丰心里面美滋滋的,林深河真是朕的福将,才取了上海,旋又拿下镇海。这样的干材如果用得其所,洋面可期静谧。
他思忖片刻,“下旨,赏何桂清、吴健彰顶戴花翎,何桂清、吴健彰下部优叙。着林深河为定海镇总兵,赏穿黄马褂、顶戴花翎,并发去孤骽黄马褂一件白玉四喜搬指一个,白玉巴图鲁翎管一枝,玉靶小刀一柄,火镰一把。”
林深河是吴健彰的人,何桂清指挥有方,办理漕粮有功,咸丰干脆一同予以褒奖,同时也对段光清进行了抚恤褒奖,安排宁波团练使李也亭出任宁波知府。
众军机一齐赞颂,“皇上英明!”
至于福建,咸丰看了一眼奕訢和肃顺,不假思索的说道,“着闽浙总督王懿德专心福建一省军政,着福建布政使庆端督办福建团练,着张仲兴署理福建都转运盐使司盐运使,总办全省团练。”
浙江何桂清下马伊始就立下如此功劳,咸丰没有明说浙闽分治,只是让王懿德集中精力专心福建事务。
如今是用人之际,咸丰干脆跳过正四品的道台一级,把从四品的张仲兴升为从三品的盐运使。福建布政使庆端是满人,其为人十分干练,有他看着张仲兴,咸丰也能放心。
这个盐运使掌握福建全省的食盐专卖,是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缺。咸丰思忖,张仲兴手中有了财政大权,这洋枪队就一定能够顺利练出。
一月十六日,福州,六百里快马送来满清朝廷的文书。
接到清廷的批复,闽浙总督王懿德总算是安下心来。
对于半个台湾的沦丧,咸丰没有进行过多的苛责,只是把浙江砍走,明令他专心福建事务。同时也完全接受了他的建议,不但批准福建组建一支洋枪队,还同意免除台湾十年钱粮,让台湾地方乡绅组织乡勇团练“保卫土地、保卫家园”。
王懿德派人把庆端、张仲兴一起叫了过来。
“皇上圣明!”看完奏折,庆端、张仲兴两人全都松了口气。
“不过这样一来,裕铎大人他们就危险了!”
庆端有些不忍,倘若福建这边不出援兵,只凭借台湾剩余的一点兵力,台湾沦陷就成了早早晚晚的事情。
“不然!叶大人坚守广州城已达半年之久,广州城依然是岿然不动。”
一切好像都是按照张仲兴的预先设想而进行的,对于台南的防卫,张仲兴是信心满满,“明匪在台北妄行土地国有,台湾地方无不同仇敌忾。现如今台南已是寨寨成堡,村村长刺,圣天子又免除了他们十年的钱粮,全台百姓齐感圣恩浩荡。明匪胆敢进犯,必然会出现人自为战、村自为战的局面。裕铎大人只要小心应对,明匪席卷台南的图谋必将受阻。”
张仲兴知道庆端和裕铎的关系不错,自己被免职也有庆端的一份功劳,但现在他不会计较这些,他只在意编练洋枪队这一桩事情。
“张大哥说得有理!”王懿德表示赞同,“咱们虽则没给台湾派出一兵一卒,但也雇佣洋轮,运进了四百杆洋枪,五百桶火药。而今台南人心在我,钱粮武备齐全,必定能与明匪周旋数月。”
满清官场规矩,上司对下属不能直呼名字,须得称之为“老兄”,或者口头上称之“某大哥”
庆端瞟了一眼张仲兴,没再吭声。
他知道,这段日子张仲兴与王懿德的幕僚王澍一道,两人连跑福州、厦门数家外国洋行,终于从华孚洋行谈妥军火购买合同,华孚洋行直接把军火运送至台湾安平。
华孚洋行其实就是华复洋行。
考虑到百年大计,穿越团队需要一家标榜中立的全球性大企业,执委会担心叫做“华复”会引起不必要的联想,早在攻下定海的时候,就把洋行的中文名改为“华孚”。
谈完台湾的防御,王懿德话题一转,谈起了眼前最要紧的事务,“庆端大哥、张大哥,朝廷让你们全权负责福建团练,二位老兄须得尽快拿出章略,把团练办起来,早日练出强兵。”
庆端接到的是督办福建团练的委任,他首先想到了钱粮,“孙子有言,军无辎重则亡。我觉得,练兵的第一要务就是筹粮筹饷。而今失去浙江这样的强助,咱们只能内部挖潜,多劝捐输,多设委员,力求粮饷充裕。”
前次军火买卖,庆端没能插上手脚。现在他成了督办,不管是军火买卖,还是筹集粮饷,自是少不了他的一份好处。
对于庆端的打算,王懿德、张仲兴自是心知肚明。
张仲兴为了免于掣肘,干脆说道,“藩台大人说的甚是,军无辎重则亡。筹饷大事还请部堂、藩台多多操劳,下官只管专心练军。”
张仲兴不管筹集粮饷,好处大头就是王部堂和自己的了,庆端心中大喜,顺嘴说道,“练军募勇太过耗费钱粮!闽省处处山地,钱粮有限。我觉得,是不是先把各府县的团练调集到福州,一同操训。”
王懿德心说,各地团练的主要功效是保境安民,把他们调走地方官府不愿意,地方乡绅不愿意,团练自己那就更不愿意了。
但这话不能明说,他只能婉转的说道,“而今各府县会匪猖獗,若是团练抽调一空,闽境必定乱矣!”
庆端捋了捋颌下胡须,干笑两声,“张大哥,我对洋枪洋炮一窍不通。这编练团勇的具体方略,须由老兄你来拿定。”
这位满员的干练主要是捞钱,对于洋务,对于练制洋枪队,根本不知从何入手。谈到练军的具体章程,他只得完全依仗张仲兴,
第一百二十八章 Huafu洋行()
“庆端大人过谦了!”张仲兴哈哈一笑,然后正色说道,“属下以为,编练洋枪队与编练团练是截然不同的两件差事。团练乡勇须得保境安民,这是用来守;洋枪队须得冲锋陷阵,与明匪争锋,这是用来攻。”
“啊!”庆端顿时恍然,摇头晃脑大为叹服,“有道理!”
王懿德摸摸鼻子,心里直摇头,这满人官员简直就是废物一个!
张仲兴继续说道,“编练洋枪队,这是闻所未闻的差事。面对朝廷的期望,面对明匪的猖獗,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洋枪队必须有足够的军饷,须得征召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作为士兵,征召身家清白的秀才举子作为军官,且须聘请夷人军官作为教习,如此方能提高成功的可能。”
“征召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征召身家清白的秀才举子,这些都简单。”庆端皱着眉头,“聘请夷人军官作为教习,此须朝廷的首肯。”
“此事无妨,林深河处也有许多洋人教习!”王懿德很不以为然,他问张仲兴,“聘请夷人军官作为教习,此事可有眉目?”
张仲兴恭恭敬敬的回道,“泰西陆军以法兰西为第一,只可惜法兰西国与明匪交好,禁止本国退役军人出任我洋枪队教习。幸好华孚商行仗义,为我大清牵线搭桥,介绍了六个普鲁士教习。”
“普鲁士教习?”王懿德缓缓的点点头,“这普鲁士的军事水平,在泰西算是几流的水平?”
“普鲁士以军事立国,行军国民主义。曾有传教士说过,普鲁士陆军的水平与法兰西不分伯仲。洋行介绍的这六个教习,都是普鲁士陆军退役军官,通晓军事。”
说着,张仲兴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我这里已经写下练兵条陈,请二位大人过目。”
张仲兴计划以福州马尾为练军基地。
首先招募一百名意欲投笔从戎的读书人,五百名粗识文字的壮勇,编制成一个营。书生为军官,壮勇为兵丁,按照西夷的兵法,每营辖四队,每队辖三排,每排辖三棚,每棚兵目十四名。三个月后再把队伍扩充到六个营。
“这就好!这就好!”王懿德细细阅读张仲兴的条陈,感到十分满意。
马尾位于闽江下游,离省城福州仅四十里,与台湾仅一水之隔,四周群山环抱,港阔水深,可泊巨舰,是福建省的军商要港,福州的水上门户。
马尾对面是三江口水师旗营。150年过去了,这些旗人大爷早就烂得一塌糊涂。马尾若能练出一支强军,福州才能安然无恙。
“庆端大哥看看,若无异议,便立即照此执行!”
“兵事如火,练军刻不容缓。”庆端草草的看了一遍,对于其中的关节,他根本不以为意,只想着尽早的进行筹饷。
冬天的闽江下游淅淅沥沥地飘着一阵雨花,新赶建出来的马尾大校场却是一片萧杀气氛。
五百个穿黑色练勇号服的壮丁,昂首挺立在校场上。整齐的队列,笔挺的军姿,像一个个标杆似的伫立在雨中。
张仲兴站在校阅台上,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这些绿营新丁。
一个普鲁士军官站在张仲兴的身旁,用洋腔洋调的中国话说道,“大人,这些兵的军姿已经练成,全都是棒棒的小伙子。”
“马丁上尉,这些都是你们的功劳!”张仲兴很是兴奋,“现在可以发枪练习射击了吗?”
“no,no,还早得很哪。”
马丁是普鲁士退役上尉,他连连摇头,“现在还只是在操场上,他们必须练到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大炮都不乱才行。”
满清正在福州马尾操练一支西式军队,这情报很快就传到了香港。
早在16世纪伊丽莎白一世时代,英国就创设了秘密情报机关。
但是在维多利亚执政时期,英国对情报工作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英国女王认为她的海军霸权地位完全能够维护英国统治下的和平,因此,就把情报工作交给了外交官和领事们来做。
威廉。坚在港英政府负责辅政司,本与情报工作没什么关系。但他在这段时间一直关切香港huafu洋行的一举一动,还私下发函向国内的情治部门了解huafu&co。(华复洋行)在英国的情况。
一月下旬的一个下午,正准备下班的威廉。坚突然接到通知,让他立刻赶到湾仔春园街,英国驻华公使兼香港总督包令的临时寓所。
寓所二楼,包令的办公室,一张大办公桌放置在房间最里面,包令此刻就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头顶上方的墙上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画像。
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和总督府一等秘书兼翻译麦华陀坐在包令办公桌前的班前椅上,探着身子正在和包令低声说话。
“总督阁下!”
威廉。坚推开办公室的门,满不在乎的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迈着军人的步伐走了进去。
包令停下了谈话,很随意的挥挥手,让威廉。坚坐了下来。
“上尉,这是你所需要的。”麦华陀递给威廉。坚一份文件,“国内已经把huafu洋行的有关资料送了过来。”
英国情治部门关于huafu洋行的资料搜集得很翔实。
自从申辰在英国站稳脚跟,她与犹太人相互合作,已经把huafu洋行发展成集金融贸易与一体的大公司,员工足足五千多人,但其中只有申辰和辛赛德是中国人。
“国内发来的资料很清楚,huafu&co。在英国设立了一家分公司,不过这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业机构,没发现任何不法行为。公司老板申辰还是女王陛下确认的女男爵,她与国内上流社会的关系非常密切。”
包令饶有兴趣的看着威廉。坚,“上尉!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冒用港督府的名义,发函调查huafu&co。的信息。”
“因为我有合理的怀疑!”威廉。坚轻轻的把资料合拢,眼睛发出鹰隼一般的目光,“总督阁下!香港huafu洋行建立初期,他的中文名是‘华复洋行’,两个月之后却又改成了‘华孚洋行’。”
“好端端的名字,为什么要修改了?”威廉。坚扬着脸扫了一下包令、巴夏礼和麦华陀,“最近,我看到我国驻沪尾商务代表处的报告,沪尾开埠短短一个月的时间,huafu洋行已经运进了十万吨的货物,价值达数百万英镑。”
“这说明什么?!”威廉。坚用拳头敲击了一下桌子,“看看明政权的执政党叫什么,‘华夏复兴党’。‘华复洋行’、‘华夏复兴党’这中间难道没有联系吗!”
威廉。坚与港督宝灵争权,被迫辞去了副总督的职务。他一直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抓住包令的小辫子。
发现huafu洋行与新近崛起的明政权可能有关联,威廉顿时兴奋起来,huafu洋行总经理汤木曜不是你包令港督府的座上宾吗!看你怎么解释。
“辅政司这是在怀疑我啊!”包令哈哈一笑,看了一眼麦华陀。
“辅政司先生,你不是专门的情报人员,消息太不灵通了。”巴夏礼笑道,“早在三个月之前,上海huafu洋行在我们的支持下,出枪出炮出力给清政府培育了一支强兵。满大人的这支强兵已经把明政权从浙江赶了出去。”
“这不可能!”威廉一下子站了起来,“huafu洋行应该是与明政权合穿一条裤子的。”
“这是福州领事馆送来的最新情报。”麦华陀又拿出了一份资料,“一是huafu洋行已经送了一船军火到台南,支持满清对抗明政权。二是满大人正在福州马尾操练一支西式新军,枪支弹药是huafu洋行提供的,新军教习也是huafu洋行帮着找来的。”
威廉。坚三下两下翻完资料,一屁股又坐到了椅子上,“这不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