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尉迟宝林如此说,桌上所有的喧闹瞬间就停止了,都支棱着耳朵想听个清楚。
缓缓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罗彦有些严肃地说道:“有些事情,其实你们知道了都没有好处。想想你等如今过的有多安逸,那个时候就有多凶险。逝者已矣,你等多问也是无益,不然,也不需要等到我跟你们说这些事情了。”
罗彦说得时候多少有些教训的语气。当初的事情,本来就是李世民一辈子的污点,罗彦这个时候要是跟着这些小家伙大嘴巴,不论他功劳有多少,下半辈子就等着穷困潦倒吧。
见罗彦不肯说这件事情,屈突诠就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我说,罗兄,你的武艺真的有传说中那么高?据说能够开金裂石,手撕虎狼了。”
听到这个,罗彦也是够无奈的。自己真的有这么厉害?
“三人成虎啊。要是我真的有那么厉害,我早就去参军了,何必在这里当个文弱书生。功名从来马上得,我辈若是有机会,何不去那边塞走一遭,杀几个胡虏,救几个百姓。”
“可是据说助教你打赢了圣人的亲卫统领,那位如今可是一等侍卫。”一等侍卫,是内卫的官职,已经是正三品的高官了。想想陈奇之前陪着李世民出生入死,这待遇也是恰到好处。待遇很好,李世民久居深宫,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了。
“说什么打赢啊,其实相互交手,他也留了力气,所以只能算得上是不相上下。而且我的功夫大都是在地上的,他的功夫大都是马上,这样说起来,其实我是占了便宜。马上的将军要是失了马,这本事就像是绑住了一只手,可想人家其实很厉害。”罗彦有些谦虚地说道。
“助教你这话就不对了。那位地上的功夫也不差,不然也当不了圣人的亲卫。”在座很多人都是武将子弟,所以里头的说道也是门清,当下就起哄。
见还是没有糊弄住这些人,罗彦只好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件事情了,咱们说说你们为什么会被拉到弘文馆来吧。”
尉迟宝林最为干脆:“估计是圣人也知道我国子学小霸王的称号,为了不让我再长安城里瞎晃悠,找你们来收拾我来了。”也不是尉迟宝林说假话,想当初国子学助教虽然厉害,但是私底下自己也算是大哥大了。但是到了弘文馆,上边压个罗彦,身边还有一大群同样身份的二代,即便是论无力,尉迟宝林也没有那么无敌了。所以小伙子心里头有点哀伤。
倒是长孙冲兄弟,早早跟着长孙无忌见识了很多事情,而且弘文馆一成立,夫子三人就专门进行过讨论,虽然这里不能说最深层次的原因,但是浅一些的还是可以说明:“想来圣人也是看好我等,所以专门请来这么多大儒来教我等,将来就算是入仕,也比别人要方便一些。”
罗彦看到长孙冲说道一半就停下来,也笑笑,接话道:“不错,圣人在你等的身上可是给予了厚望。尔等父辈出生入死,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所以从另一面说,你等得到了大唐最好的东西,一旦家国动荡,你等就一无所有了。从这个层面讲,你等才是对大唐罪需要也最能忠心耿耿的人。”
听到罗彦的话,就连几个小孩子,都开始深思起来。
顿了顿,罗彦喝完杯中的酒,接着说道:“让你等在一起学习,不仅能按照大唐的需要培育出人才,还能让你等关系熟络,相互扶持。上一辈的心血,到时候不能因为你等之间小小的意气之争,就被轻易毁掉。那样我等就是死不瞑目了。”
听完罗彦的话,众人拱手道:“受教了。”
这些话原本需要他们的老子来说,不过罗彦觉得,这一层窗纱,还是要自己撕破的好。现在国家安定下来,那么接下来的文武之争,还有意识之争,甚至是储位之争,都是国家动荡的重大原因,罗彦也是间接地通过这些小孩子传话,好适当缓和矛盾。
也不等这些孩子从深思中醒来,罗彦悠悠地念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少年中国说》的其中一点,罗彦此时用来勉励这些少年。就凭着关系网,这些人以后的成就就不低。这些人里头,少说也是好几个刺史,就算是混吃混喝的,五品官都少不了。所以乘这个机会,罗彦想好好扭转一下这些人的性子。
因为有好几个不是嫡子或者长子,往后不能继承自己父辈的爵位,那么到时候一切前程都需要自己去拼搏。罗彦不想在长安城多几个纨绔子弟,也不想纨绔子弟里头就有自己的学生。说起来,这也是他自己的一点私心。
一番教育以后,众人喝完酒,就护送着一群小家伙各自回府。
太极宫中,李世民很快就得到了罗彦带着一群二代们在天然居的所有消息。听到罗彦的话以后,李世民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男儿亦有垂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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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腊月底的最后一次朝会,除了解决前些日子把宗室郡王降等产生的后续影响,剩下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改元。
李世民继位已经有四个月了,时近新年,改元的事情自然是迫在眉睫。依照礼制,商议好名称之后,还有后续的礼仪以及恩赏,所以草草说完宗亲的事情,就开始了朝会的**。
第一项便是这改元的名号。
作为李世民的大舅子,长孙无忌作为吏部尚书,自然是最先出班建言:“不若名之为‘元亨’。”众人了然,本来这改元名号就非常重要,‘元亨’二字,在《易经》的大有卦解释道“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就是说李世民登基是应天之大义,时行而无违。
这事就是个给李世民说好话的事情,所以大凡是有点学问的,这个时候都要显摆一下。
长孙无忌这‘元亨’二字,就先把想着说‘咸亨’的统统踢出局了。‘咸亨’出自坤卦,正儿八经在《易经》里头内容靠前,也是最容易想到的,意为以地之大,厚德载物。但是长孙无忌连老天都说出来了,说地的就有些格调太低。
裴寂也不甘寂寞,说道:“不若以祥符为名。天之所与必先赐以符瑞,盛世仁君,岂不天赐乎?”裴寂虽然说得有些道理,只是相比长孙无忌的‘元亨’,似乎是还差了一点,不过比什么‘咸亨’之类倒是好了很多。
又有礼部的一位侍郎出来,向李世民建议说:“陛下何不以‘正玄’为号,以示祖宗之尊隆,子孙之德盛。”这是化用了李世民和他老子尊老子位祖先的事情,也是有位李世民正名的意思。
随后有些官员也出班讲述了自己的建议,这让李世民开始头疼了。
一开始长孙无忌的建议他觉得不错,但是随即冒出来的几个,也不差,究竟选择什么,李世民有些拿不定注意。
见李世民还有些犹豫,罗彦出班说道:“不若名之‘贞观’。”秉承反正自己不说,也会有别人说的想法,罗彦把记忆中很是深刻的这两个字说出了口。天地之道,贞观者也。意思就是天地之理以正视人。
这样的建议,自然是也获得了不少人的暗自称赞。同样是出自《易经》,罗彦的这句绝对是比长孙无忌的那句好多了。回到自己的位置,罗彦看到有不少的官员开始点头,显然,他们这是表示赞同。
接下来,自然是要看李世民的,但是这么多感觉不错的年号拿出来,想让李世民选择一个,还真的很是困难。沉吟了一段时间,李世民还是很犹豫到底选择哪一个。良久,他选择了放弃自己选择。
既然李世民犹豫不定,那么就需要礼部的官员来帮助了。在一番争论之下,不出罗彦的预料,还是那个熟悉的名字被定了下来。听着最终的结果,罗彦有些激动地开始发抖。在旁人看来,就是自己的建言被采纳,像这种和国家关联数十年的名字,只要是个人都会激动。但是罗彦激动的是,终于到了自己向往的时代。
年号既然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改元的仪礼,这些事情都是有常例的,所以根本不需要朝会再讨论什么。
剩下的主要议题,就是恩赏的问题。
改元以后,赏有功之臣,大赦天下,这两件事情一件也不能少。首先是有功之臣的赏赐,本来之前一顿加官进爵,该封赏的都封赏过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老臣,需要给点礼物安慰一下。不过这个事情嘛,跟着过年的福利一起下发就好了,又不用特旨操办。
主要的,还是大赦天下的问题。
往常大赦天下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基本上考虑很多犯罪情况,十之五六都能放出去。这次也不例外,让朝臣讨论的就是可以释放的罪犯范围。
好在这些都不是罗彦他们的思考范围,大赦天下的主要参与单位就是礼部刑部和三省,所以有那些大佬们参与就行了。
最终一番论战,大赦天下的旨意基本上就确定了,非十恶大罪,死者改徒,其余皆罪降三等。基本上这样天下的牢狱就能空一半了。
朝会过后,回到弘文馆,当值的学士也正安排着学生们的休假事宜。正月前后休假七日,官员们在家休息,学生们自然也要跟着过年不是。不过弘文馆的学士们可是没有心慈手软,似乎放假作业是古来有之,虽然没有布置什么具体作业,但是不论什么人,节后回来有一次小考。
小考的内容是之前讲授过的所有内容,不允许出错,要是不合格的,蒙学的手板二十,学经义的笞十下。
明显就是用体罚来恐吓学生,但是这招就是管用。罗彦一看从大到小都是哭丧着脸,可是开心的不得了。授课的时候他们是师徒,但是授课完毕罗彦就跟他们是朋友,尤其是自己教的这些小家伙,一个个都鬼灵精的,罗彦很是喜欢这些孩子们。所以这个时候幸灾乐祸也是完全有些闹着玩的成分。
等当值的学士出门以后,程处弼立马就跑过来抱罗彦的腿。“罗助教,快告诉我小考考什么,打手板很疼的,打完我阿爷还得骂我。”程处弼这么一说,蒙学的孩子们可是有了经验,二话不说,先把罗彦给围起来。大有罗彦不说,就不让罗彦走的架势。
强忍着笑,罗彦板着脸说道:“成何体统,尔等不想着怎么好好温习功课,却想出如此偷奸耍滑的办法,就凭这个,你等莫要等到小考了,我现在就判你等不合格。”小孩子,有时候是要哄着,但是也不能全都惯着,该收拾还是得收拾。
看着被自己呵斥了几句,程处弼松开了手,乖乖站在一边,其他孩子也是泪汪汪的样子,罗彦叹口气,说道:“回到自己的位置,近日,就再给你等多讲一课。”
听说还要授课,孩子们耷拉的脸就更加没了精神。反倒是那些学习经义的,见罗彦前后如此反复,却是来了兴趣,也不急着走了,等着听罗彦究竟要说些什么。
“《弟子规》前八句,”罗彦一向简洁的话,意思是让孩子们背诵前八句。
简短的几句,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童音,似乎让人感到这还没有到休假的时候。等孩子们背诵完了这八句,罗彦缓缓说道:“学以致用是为文。小考者,不过考察尔等进学之态度,提醒尔等,莫要整日嬉戏忘了读书。小考谓之术,术者,千般变化,或默写,或背诵,或帖经,形式而已。学问谓之道,道者,万世所不易也,万变之根本。”
“尔等若是能把刚才背诵的八句话,化为你等行事的准则,这小考,又何须我等出题。”看了看小孩子们,有转身看看听讲经义的,罗彦说道:“我在来弘文馆之前,我的老师问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我做到了哪样。我也无言以对。论记忆经义,虽然我没有过目不忘,但是熟读数遍,还是能够背诵下去。要论释义,我也曾做过《论语集注》。然而即使这样,我都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到,尤其是笃行。”
“知易行难,尔等今日只是读一册书。他日要是手握数万生黎之性命,尔等如此懈怠,岂不要祸国殃民。”询问这些人的同时,罗彦也是在自省,因此这个时候说话就没有对着一群孩子,而是抬着头,看着苍天。
“助教,我等知错了。”大孩子们露出深思的神色,而小孩子们则是把罗彦的话完全是当做了斥责,所以有些哽咽地认错。
看着自己一番感慨,仅仅是起到了呵斥人的作用,罗彦也是一脸的无奈。没办法,只能,让一群孩子们早早回家了。
回到陆德明的府上,罗彦兴致勃勃找到了陆德明。今天给孩子们上课,但是他自己所得也很多,所以这会儿恨不得立刻见到自己的老师,把自己所得讲述出来,好让陆德明品评。
听完罗彦的讲述,陆德明说道:“你这一句学以致用说得好。我等儒生,如果读书只是用来作为消遣,那么和喝茶闲聊有什么差别。便是修身养性,去谈道论玄也就够了。何必还要教书育人出仕为官。不过就是胸中所学,不仅内修德行,还要外修声名。声名从何而来,在其位谋其政,所谓鞠躬尽瘁者,不外如是。看来,你已经慢慢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老先生如今说话也越来越慢,年岁大了,身体也有些虚弱,这个时候,能够听罗彦说完,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足见陆德明对罗彦的亲近。
罗彦听完以后,躬身一拜,说道:“弟子现在只是有些眉目,不过就像老师所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想必以我胸中所学,造福生黎,这就是弟子的道路了。”
陆德明有些满意地赞赏说:“既然找到了,就一直做下去。为师老了,活不了几年,是看不到你做出一番成就了,不论何时何地,勿忘初心。”
看着陆德明越发苍老的面容,罗彦低头垂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个大时代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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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赏赐
静候着新年到来,依旧是没有爆竹声声,更漏里的水滴一点一点落下,催促着子时到来。陆德明的儿子陆敦信此时任徽州的刺史,作为一地长官,必须在大朝会的时候来京述职,因此赶在腊月二十九的时候,罗彦见到了这位闻名已经五年的师兄。
陆敦信的年龄并不大,也就三十四五左右。在家中,无需像外边穿着那么正式,此时正式一袭青衫,伴着那发自骨子里头的儒雅,便和陆德明一样的和蔼可亲。
早就二十九那天,两人就在陆德明的介绍下相互认识,而且一边罗彦的大名在官场上可以说已经传遍了,而另一边罗彦作为陆德明的弟子,对于自家老师的独子,莺儿小姑娘的父亲,自然也是非常好奇。
两人一见如故。相比和陆德明整天讨论经义,罗彦和陆敦信谈起地方事务,反而觉得更加有兴趣。静静听着陆敦信不顾疲惫,说了一整天的徽州风土人情,罗彦感觉见识大增。他长这么大,也就在长安和庐州久居过。当初回庐州,虽说一路游山玩水,但是风土人情却是一点不懂。
讲完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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