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者,吴王李恪,身为皇子,恣意骄纵,多有伤农之举。我执政时,定当严加约束,责令改正。此为第三件事情。”
前两件事情,只不过是让在座的将领和官员以为这是罗彦要公布他的施政纲领。不想,这第三件事情,直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别说这些人了,就是秋皋和权万纪,都没有想到罗彦居然直接将这些事情给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罗彦说完,笑了笑,才对所有人说道:“罗某别的没有,就一身敢说敢打的胆子,诸位若是不惧,便随罗某,让这益州重现一片天府之地。”
一场酒宴,就在军政两方的高官们胆战心惊中过去。
酒宴过后,罗彦将李世民的诏书交给秋皋,仔细确认之后,便迅速将交接的事宜办妥。罗彦,正式入住益州刺史府。
与此同时,罗彦在酒宴上说的话,也正式掀动了成都府城的人心。其实蜀地有三苦,民间流传了一句顺口熘,叫做铁钱栈道下山虎。铁钱和栈道不说自明,无非就是钱和路的问题,而下山虎,就是书的山蛮。
虽然地方都有折冲府驻军,可是山蛮勐地来山下抢掠这么一回,还真是没法防备。
听罗彦居然口气很大,要在任上解决其中两个问题,便有很多人抱着不相信的态度。
早间罗彦的样貌大家也看过了,不过是个三十左右的小年轻。乍得高位,能不能驾驭住都是个问题。常言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就冲罗彦嘴上那点短须,就不是个能够让人信任的人。
“我们这里不产铜,钱的问题哪里是那么好解决的。更何况山蛮进了山就了无踪迹,哪里能够那么轻易解决。这都是当官的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更不要说是吴王的问题了。要我说啊,我益州唯独吴王的事情最难解决,只愿皇帝能够早早将吴王遣往他处。”
“老兄,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万一这位要是能够帮我们将这三件事情都做好了呢。”
“真要做好,我就给他供个长生牌位。”
“哈哈哈,别的不说,我敢打赌,这第三件咱们这位新刺史就一定能够搬办到。”
“咦,兄台哪里来的这般自信,敢说出这样的大话来。要知道那是吴王,那是皇子啊。”
“嘿嘿,你是不知道,昨日在闹事救人的便是咱们这位新刺史。一大早我在街上看的时候,一开始还不相信,跟随了一路,从那马车的侧帘看了一路,果然是他。”
“看来是我失言了。居然敢有胆子打皇子的马,还能相安无事的,兴许这事就能成。”
而这个时候的罗彦,则是换了一身便装,悄悄赶往都督府。
刺史府与都督府相隔不远,因为便装倒也没有人注意。等走进都督府的时候,一亮那个神秘的令牌,守门的卫士便是连通报都省了,直接将罗彦带着找到了权万纪。
此时权万纪刚从酒宴上回来,还穿着公服在理事,见到罗彦前来,慌忙站起来迎接。罗彦摆摆手:“行了,权长史,不要多礼。我是来找吴王的,还请长史带我前去。”
权万纪心道果不其然,李恪今日没有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中,也没有再外出,反而是一反常态呆在都督府,定然是和罗彦有什么关系。如今罗彦前来,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走到后衙,扯了一个卫士一问,便知道李恪此时正在书房。不过一刻,罗彦就被权万纪带到了。
到了地方,罗彦反而是如同主人一样,朝着权万纪说道:“权长史有事自去忙碌,罗彦与吴王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居然拱拱手,推门进去之后,就关了房门。
这让权万纪有些气恼。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连旁听都不行了。登时也不离去,只是站在门前,静听里头罗彦到底要闹些什么幺蛾子。
忽然间,就听罗彦在里头暴喝:“还不跪下。”
随后一阵声音,便听罗彦念道:“诏曰:吴王李恪,年少聪颖。然自离京都,多有不矩。纵马田猎,怨声载道。有悖狩牧本意,
多违分忧之心。有心让尔回京禁足反思,然少年意气尚属首犯,不可苛责。以是遣诚国公罗彦分理都督府事务,代为管教。若有再犯,定付刑律。尔在益州一言一行,皆听罗彦吩咐,不得违逆。”
权万纪是听的汗流浃背。不想罗彦居然是带着这么一份大杀器来的。难怪罗彦敢在酒宴上大放厥词。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
只听得罗彦在里头呵斥道:“作为一个皇子,你在临别酒宴上是怎么说的?如今来到益州又是怎么做的?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骄矜造作。当年我不过是个五品司马,大都督王君廓闹事走马伤人我都敢将其绳之以法,你虽为皇子,若是太过悖逆,一样与庶民同罪。”
权万纪不敢往下听了,合着,罗彦让自己离去,是要给李恪最后一点面子。
而此时的李恪,本来听完李世民满是警告意味的诏书就有些心惊胆战,再被罗彦这样一恐吓,李恪哀求道:“老师,是弟子一时蒙昧,妄自尊大,以致丢了父皇的脸面。弟子今后定当收起骄纵,洗心革面。”
“行了,起来吧。原本这份诏书,是要当着益州文武百官的面向你宣读。可是你毕竟只是个孩子,陛下这般斥责,也只是想让你重回正道。我且问你,来到益州之后,读书多少?”
李恪有些不敢看罗彦,低声说道:“弟子,弟子不曾读书。”
“那习练武艺呢?莫说你也忘了。”
“平素田猎胜多,武艺倒是没有忘却。”
罗彦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早知道你将一身的本事放到田猎上,当初还不如就让你每日里蹲马步好了。半月之后,去天威军报道。那些士卒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那些士卒练什么,你就练什么。要是敢有偷懒,就等着我好好收拾你。”
可不管这是不是体罚,如果不早早将李恪这叛逆期形成的妄自尊大给扭转过来,早晚他都要栽在这个上面。罗彦既然手里有李世民的许可,自然不会用那种温和的手段。
谁让李恪,在被别人温和劝告的时候他不听呢。
听到这里,权万纪彻底惊吓到赶紧离开了书房门前。这位诚国公之前见过的时候也是温文尔雅,怎的对吴王这般严厉。一言不合就敢将一个皇子扔到军队里头,还不带丝毫照顾的。这要是传出去,只怕皇家的威严都荡然无存了。
可是他不知道,李世民看重的,就是罗彦这一点。
第三百九十五章 震撼天威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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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扎在成都府的天威军,乃是益州地界最具有战斗力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不仅自身人数超过两万,下边还直辖着二十多个折冲府,真要算起来,少说也是五万人的兵马。
正因战功卓著,所以戍卫成都的重任就交给了他们。而其最核心的驻地,正是在益州都督府和益州刺史府中间的一处教练场中。天威军的点将台正是设立在此处。
天威军大将军乃是正四品的武官,昨日在刺史府,权万纪介绍的时候罗彦就已经牢牢记在心中。
当罗彦走近大营门口的时候,天威军的士卒便很快认出了他。也难怪,整个益州能够身穿朱红公服的也就那么两三个,其他人天威军的士卒多多少少都是见过的,只有这位,年纪轻轻便一身朱服,除了新上任的益州刺史,还能有谁。
天威军大将军杨奋威,如今已是四十多岁的年龄了。其人十几岁就加入前隋鹰扬府,归附大唐的时候已经是鹰扬郎将。如今坐着正四品的大将军,李世民给他的待遇却半点也不下十二卫的大将军们。
听闻是罗彦前来,虽然不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刺史来找他做什么,但是却没有半点怠慢,亲自到大营门前迎接罗彦。
“诚国公,不想昨日一别,今日便又相见。快请进。”杨奋威大手一引,让守营士卒取开了障碍,请罗彦往营内走去。
见人家这般谦恭,罗彦哪里敢骄纵,很是客气地朝着杨奋威一抱拳:“今日前来,却是要与大将军商议一件事情。到时候,只怕少不得要与大将军多多讨教了。”
“哈哈哈,诚国公说的哪里话。虽然你我昨日才见面,但是诚国公的大名,在我军中也是流传颇广。想想那两百人月下擒颉利的功绩,便是我痴长十几岁,也深感汗颜。倒是我向诚国公请益才是。”
杨奋威可半点不敢小看罗彦。
听说他可是拳脚就能够将如今的检校兵部书侯君集给打到卧床不起,自己虽然自持勇力,可是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军中男儿最为崇拜力量,似罗彦这种已经威名远扬的,怎么可能小视。
罗彦笑了笑:“罗彦只不过半路出家,哪里像大将军一样是一刀一枪战场厮杀拼出来的。身上未有半点伤痕,怎能自称大名远扬。”
如此二人边走边相互谦词,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杨奋威的大帐之内。
待两人坐定,杨奋威才向罗彦询问道:“诚国公前来,不知所为何事?但在杨某能力之内,必定竭尽全力。”
罗彦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块奇特的令牌,以及一道诏书。
杨奋威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屏退了左右,走到罗彦身前,接过令牌和诏书。诏书他看不太懂,但是令牌上几个字却认的清清楚楚。
须知大唐每一样令牌的花样纹饰,以及制式图案,都是他们这些当将军的必修课。或许可以不认识字,但这些东西却必须牢牢记住。而杨奋威眼前的,赫然是一枚正面双龙戏珠边饰,中书“如朕亲临”。背后虽然没有边饰,但阴纹麒麟踏云图案,阳文“诚国公罗彦节制剑南诸军”。
仅仅这一块牌子,就让杨奋威都升起了浓烈的嫉妒。
天下十六道,关内河北江南剑南,这四道的军事力量是最为强大的。眼前这个未满三十的年轻人,赫然就掌握着剑南一道的军事力量调动权利。
至于诏书,那就自然不用看了,想来就是一道证明这令牌属实的中旨。杨奋威不由得躬身向罗彦一拜:“杨奋威,恭迎黜置使。”
罗彦点点头,将杨奋威扶起来,这才说道:“这块令牌,只是为了验证罗彦的身份,大将军于我,还是放轻松些。若非今日之事,委实太过重大,罗彦也不想早早就将这令牌掏出来。”
杨奋威被罗彦扶起,听到这番话之后,倒是也心里一轻。随后便急声问道:“诚国公,莫非,陛下要让我等对南蛮用兵?”
在他看来,也就这一件事情,能够让李世民这样重视了。
“不,自从离开京城的时候,剑南道的一应事务,陛下便都交付于我处置。而我今天前来,不为别的,只是想塞一个士卒,到大将军军中。”
这下子可是把杨奋威给弄懵了。
“诚国公想要塞个人进来,随便手书一道,杨某便能够办的妥妥帖帖,何须劳烦亲自前来。”显然,他觉得罗彦这是有些小题大作了。
罗彦笑了笑:“如果我说,我要塞的人,乃是陛下亲子,吴王李恪呢?”
这边在微笑着,可是杨奋威那边,却是被罗彦这番话给吓了一大跳。
合着,罗彦说节制剑南道一切事务,不仅仅是指军政,便是连吴王都在他手里捏着。但是,这个时候杨奋威却有些为难了。
“诚国公,这,吴王殿下到我这里,真的不合适啊。天威军便是连那火头军都要每日里训练,吃食虽然多蒙陛下厚待,哪里比得过都督府。想来诚国公也在军中呆过,知道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待下去的地方。”
李恪如果到来,那完全就是一个祖宗,杨奋威可不想以为影响自己的未来。
罗彦一眼就看透了杨奋威的心思。其实明哲保身在他们这些独自领军一方的将军们中间很普遍。不惹事,不搀和事。要不然当初那刘仁轨打死一个折冲都尉,凭着山头意气,都督府怎么可能不插手。
因此,对着杨奋威笑了笑,罗彦便解释道:“正是因为知道大将军有种种的担心,所以罗彦才会过来。吴王到了天威军,不能有任何区别对待。普通的士卒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普通的士卒练什么,他就练什么。普通的士卒什么时候作息,他就什么时候作息。”
杨奋威彻底被罗彦的狠手给惊呆了。
这位还真是敢说。
那是皇子啊,不是随随便便的官二代。要是自己军中将领的子嗣,杨奋威绝对敢像罗彦说的那么做。可是,李恪……
见杨奋威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罗彦只好轻叹一声:“你以为,陛下凭什么敢将这块令牌交给我。除了陛下对我绝对的信任,便是因为我这一身的胆子。吴王在益州的不驯已经惊动了陛下,若是还不好生管教,只怕将来只能将他幽禁在长安了。”
叹了口气,随后罗彦安慰道:“这些事情,出了什么问题有我一力承担。陛下面前,我也会将此事详细说明。”
罗彦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杨奋威自然也不敢再推脱,只能苦涩地答应下来。议定了次日将李恪送到天威军中,罗彦就离开了天威军的大营。
次日,一个身体略微单薄的少年,身穿一身天威军布甲,被益州刺史亲自带到了天威军营门前。
杨奋威自然是亲自前来迎接。但是当他要向那少年行礼的时候,被罗彦给拦住了。“将军难道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他现在穿着天威军的布甲,便仅仅是一个小兵。”
随后很是严厉地看着少年:“我便送你到这里。记住,不要妄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那样也没用。我会每三天前来看你一次,若有需要,只管跟我说。”
李恪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他之前以为罗彦只是在恐吓他。谁想到还真是将自己给扔到了这自己从未来过的天威军大营。
想想来前罗彦嘱咐过的话,李恪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的心思,也彻底泯灭了。
杨奋威也被罗彦这严厉的呵斥给吓住了。不过,看着李恪也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便趁势说道:“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想来诚国公也将该吩咐的吩咐到了。现在,殿下便化名李三,去甲子营报道,这是我的手书,到时候你们的校尉会安排好一切的。”
李恪点点头,向罗彦和杨奋威一拜,径自向杨奋威所指的方向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杨奋威完全相信了罗彦所说的话。站在大营门前,不由得苦笑道:“杨某当年也见过阴世师和骨仪辅佐前朝越王杨谅,哪里似诚国公这般严厉,动辄呵斥。”
罗彦笑了笑:“大将军须知,阴骨二人,其时已视杨谅为前隋承继之人,独夫杨广不在,自然以臣待君,此乃人伦大分。然此时陛下健在,太子储位稳固,那么吴王即便是陛下亲子,也是臣属。
我如今这么做,便是想要告诉他,即便他贵为皇子,但与那黎庶,也没有什么区别。若是他能够在军中安稳呆够半年,以前种种,便一笔勾销。如若不然,便让他在长安吴王府,度过一生吧。”
杨奋威听了罗彦这番话,点点头:“看来,我杨某是要跟着诚国公一条路走到黑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守营的士卒,看着自家大将军和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益州刺史,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第三百九十六章 刺史府来个笔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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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好了李恪的一切,罗彦便匆匆往刺史府赶。甫一交接便着手李恪的事情,刺史府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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