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这些杂事,崔敦礼便走到了罗彦主仆面前。此时罗彦和阿全两人正抱着洒满了胡麻的干粮硬啃呢,见得崔敦礼过来,罗彦将口中的食物咽下,问道:“崔舍人事情办完了?来,今早在买来的烤饼,过了今天味道就变来,一起尝尝。”
罗彦如此客气,请自己吃的却是一文钱一块的胡麻饼。见状崔敦礼也笑了:“罗司马真是不同常人,便是吃东西,也是如此与众不容。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接过阿全递来的饼,很是斯文地一口一口吃起来。
待与崔敦礼两人吃饱了。拍拍手,将手上沾着的碎屑拍干净,站起身来,罗彦说道:“看来士卒们还要歇息一段时间,崔舍人可有兴致,与我去镇中看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崔敦礼想想似乎这会儿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因此点头道:“既然罗司马有此雅兴,我怎能不作陪。正好此处乃是新丰酒的产地,不妨前去小饮一番,实在有愧京中喝过的美酒。”
听着崔敦礼这么说,罗彦笑道:“崔舍人此言正合我意。”
说话间两人便走进了镇中。
因为地方不熟悉,便是要饮酒,也须得找一个好地方。也是自觉有些许空闲,两人便不疾不徐,在这不大的镇中走着。约摸走了百来步,忽然就看到前方一处旗帜招展的小酒馆前边,挤了不少的人。
心思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罗彦对身边的崔敦礼说道:“前边那处酒馆,似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等不妨前去看看,若有可以,也能顺手解决了。”说完也不待崔敦礼答应,就径自前去。
一时间也进不进去,罗彦随便拉住身边一人,问道:“店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的如此热闹?”
那人扫了罗彦两眼,见他一身衣着不是常人,也很是耐心地回答道:“店中来了个穷书生,一口气要了一斗酒,这会儿吃完了,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而且听前边的人说,方才又要了五升。我等就是想看看,他有多大度量。”
这下子罗彦来了兴趣,就算是这酒馆卖出的酒品质低劣,但是能喝一斗的人,已经是很厉害了。如今又来五升,便是自己,喝这么不醉,这肚子也盛不下啊。
由是罗彦便更加好奇,对前边喊了一声:“怎的,你等只顾着看热闹,不让人进去吃酒了?”也是这开酒馆的都是乡里乡亲,看热闹是一回事,但是也不便坏了人家生意。听到罗彦如此说话,众人也留出一条缝,能让人进出。
看到不用费力挤进去,罗彦拉着崔敦礼,顺着这条缝隙走进了酒馆。
既然说是要吃酒的,罗彦自然也不能食言,环视店中一圈,看那吃酒的读书人那桌就他一人。罗彦眼睛一亮,走上前去,拱手道:“兄**酌,岂不乏味,不若让我与兄台共饮几杯?”
只见那人一身青衣略显陈旧,但被洗的干干净净。年龄约摸在二十多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似喝了许多酒一样。听闻罗彦这么说,也是坐在桌前拱手道:“既然朋友有意,那便一起吃上几杯。”
见他答应了,罗彦也一阵高兴。连忙拉着崔敦礼坐下,对着伙计招呼道:“桌上这酒,再来一斗。”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让崔敦礼一阵作难。自家事自家知,他的酒量还没有好到能吃上五升的。算上桌前这位先前要来的五斗,三人恐怕今日别想着走出这家店了。要是耽误了行程,他可吃罪不起。
倒是这读书人看着罗彦,笑了笑,也不作声。
看到崔敦礼的神色,罗彦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笑着安慰道:“放心好了,不过一斗酒而已,很快就吃完了。何况,就这位兄台便能吃完一斗酒,我等不过做个陪衬罢了。”
安慰好了崔敦礼,罗彦这才对这读书人说道:“在下罗彦,庐州人。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听着罗彦的自我介绍,此人面露惊色:“庐州罗彦?可是那庐江县公罗彦罗进之?”很明显这位是听过罗彦的事情的,虽然不曾见过真人,但是与传闻中两相对照,一下子就猜出了罗彦的身份。
“不才,正是在下。”见他认出了自己,罗彦也不隐瞒,点点头,拦住了要起身行礼的他。“不用那么多礼节,这位是崔舍人,出自博陵崔氏。如今我二人只是出来吃酒,就当是酒友好了。”
罗彦这么客气,读书人也不再拘禁,说道:“在下马周,博州人。来长安想谋个出路,只是苦无门路,又囊中羞涩,故在此借酒消愁。”
听的这位的介绍,罗彦惊叫道:“博州马周?茌平的那个?”
罗彦的反应让崔敦礼和马周都是一阵惊讶,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马周,一脸震惊地问道:“郎君这是听说过我的事情?”马周不由有些悔意,他最出名的事情就是被当初的博州刺史达奚恕斥责不是做官的料。
时隔近十年,没想到自己不堪的过往居然流传到了京中。难道,自己这长安之行就要在这里夭折不成?马周面带悲戚地想道。
见自己身边的两人一个悲戚一个狐疑,罗彦不由推说道:“曾在外听说过马兄的故事,只是我一直以为,马兄当是被埋没的英才。当初放荡不羁,也不过如蜀汉之雏凤一般,不想而今居然有幸遇见。”
罗彦这番话,一方面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知道马周,另一方面也拉近了和他的关系。这样的人才,要是自己遇上了还要放过,那么自己罪过就大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斗胆荐贤到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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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中马周的伯乐常何,此时正担任着中郎将。这位爷在历史上做了两件出名的事情,第一件是玄武门事变的时候守着玄武门,第二件便是向李世民推荐了马周。
而今既然遇到罗彦手里,那么罗彦就要跟常何说声抱歉了。边喝酒,三人边谈论国事。罗彦有意把话题往政务上面引导,崔敦礼见状,也是相当配合。从正月的渭水之盟到最近的关中饥荒,罗彦问的仔细,马周也答的详尽。
综合了自己这半年的亲身经历,对马周的回答,罗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要是自己没有系统的辅助,加上自己后世比较开阔的见闻和大胆,恐怕比马周要差远了。便是在一旁配合罗彦的崔敦礼,此时也对马周刮目相看。
眼见三人越聊越投机,这酒水也是哗哗地往嘴里倒。直到桌上几坛酒全都喝完,眼看着都快过去一个时辰,三人才罢休。
毕竟自己和崔敦礼是有公务的,休息这么长的时间,接下来还要带着人手赶路投宿。因此也不再和马周多说,要来店中的纸笔,罗彦写道:
“博州马周,世间皆称以庸碌,何其谬也。余尝闻马行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而食之。是马虽有千里只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现。安求其能千里也。
马周其人,谈吐清奇,才华横溢。于政务一道颇有见地,稍加磨练,当有宰辅气度。然空有报国之才,苦无报国之门。乃千里良驹而未为人所识也。以余之名,力荐于圣前。惟愿陛下以识才慧眼,予以重任。臣,罗彦顿首。”
写完之后,盖上自己的私印,随后装进信封,封上火漆。交给马周以后,说道:“我等因为职司所在,不能久留。今有荐书一份,还请马兄前往吏部交给长孙尚书,或者是在兵部找到杜尚书,想必到时候能够助马兄一臂之力。”
“另外,要是马兄在长安无处居住,也可前往我府中。现有玉符一枚,以为信物。”在马周感激的眼神中,罗彦和崔敦礼离开了酒馆。
路上崔敦礼疑惑地问道:“没想到罗兄居然有如此魄力,要把他直接举荐到陛下面前。”方才罗彦书写的时候他坐的位置正好能把所有的内容读个清楚,不像马周一样只知道是份举荐书。
只听得罗彦笑着说道:“就算举荐给那几位尚书,能给这等良才什么官职。最终也不过是蹉跎几年罢了。以陛下之魄力,到时候大笔一挥,或许凭马兄的才能,官职就不下我等。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美事一件。”
崔敦礼有些无奈地说道:“说真的,罗司马,我见过的这些人里头,也就你敢这么大胆子。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陛下才更加看重你吧。”
听到这里,罗彦只是笑笑,不再多说话。崔敦礼哪里会知道,马周到后来累官到中书令,这般高位不是才能出众,就凭马周一个寒门,怎么能挤上去。
此事一了,一众人就继续了平平淡淡的行程。从长安到太原府,再从太原府到达幽州。原本快马十天就能到的路,有物资拖累,整整一个月才到。
早在距离幽州还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崔敦礼就派出了信使。为了次日宣旨,也为了让幽州的一众官员有所准备,虽然天色尚早,但一行人马还是在幽州城外的驿站下榻。也正好能够沐浴更衣,洗洗一路的风尘。
次日一大早,罗彦和崔敦礼就带着人赶往城中。
不想王君廓带着官员们早早地就候在了城门前边,人马到达城下的时候,人家把香案都已经设好了,就等着崔敦礼宣旨呢。
看到如此情形,崔敦礼示意停下,下马往前走去。
“崔舍人,一年不见,还是那般英姿,可喜可贺。”虽然王君廓是二品官,但对崔敦礼这样的天子近臣,还是少不得一番夸赞。京官本来就比外官要好,而这些中书舍人更是天天围着李世民转,能拉好关系,那就绝对不能错过。
崔敦礼也是一抱拳,笑道:“当初还得多谢都督救命之恩。此番前来,定要和都督痛饮一番,方能表达我之心意。”
听得崔敦礼如此,王君廓笑的更是开心,不迭地说道:“那便最好了。”
叙一番旧,崔敦礼这才正色道:“时候不早,既然都督把香案设到了这里,不妨待敦礼宣完旨意,再和都督入城详谈。不知都督意下如何?”
见得后边的人还等着,王君廓也颇为知趣,答道:“崔舍人说的是,我等这就过去。”宣读旨意也不过就是把之前信使通报的消息详细说一遍,等宣读完以后,行了礼接过圣旨。让人撤掉了香案,王君廓便引着崔敦礼入了城。
罗彦在见到王君廓的时候便一直打量着他。往后就要在其手底下做事,而且李世民吩咐的事情又和他有关。
与罗彦中想象的差别很大,没有什么满脸胡须,浓眉大眼。要是说起来,比尉迟敬德和程知节要俊朗多了。剑眉星目,鼻梁高耸,唇上两撇胡须。若不是有些黢黑的脸,便和那一般的文士比起来,也是无差。
不过王君廓毕竟是以武将的身份总揽幽州军政事务,此时身上穿的却是一袭戎装。一时间配上那肤色,反而是多了几分豪壮。
看到王君廓的扮相,罗彦也是点点头。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是要不知道其人的底子,至少这第一次见面给人留下的印象就相当不错。
驱马赶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李玄道。作为幽州长史的他,如今也是幽州的二把手。此时见的罗彦过来,笑着喊道:“没想到这司马的空缺,居然是让进之前来。陛下行事果真是出人意料。”
遇见老熟人,罗彦也是异常开心。拱手拜道:“半年不见,我这后辈转了一圈,还要在李长史手下劳苦。时也命也。”说的自己好像多苦大仇深似得,却是之前当笔吏的时候就和李玄道熟悉了,渐渐玩笑习惯了。如今再次相逢,忍不住就开始埋汰李玄道。
“你要是如当初一般惫懒,我可是不能替你遮掩了。想来陛下定是因为你做事懒散,才把你调来好生磨练一番。”李玄道自然毫不示弱,调笑着罗彦那疏懒的性子。
罗彦故作惊讶:“这你都知道,难道是你让陛下把我差来的。李长史,你可是害苦了我。当个县令好不容易我才把县中的事务捋顺了,就因为你这一口,便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等罪过,怎么的你也得请我吃十顿八顿好酒好菜,才能散了我这满腔怨气。”
看着罗彦趁机敲诈到自己头上,李玄道没好气地说道:“陛下行事,哪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你这小子不要趁机讹我。想要好吃好喝,呆会的接风宴上你好生吃喝便是了。何苦在我身上找好处。”
听得李玄道如此说,罗彦笑嘻嘻地说道:“虽然陛下用人自有他的道理。但是如今我初来幽州,你是主我是客,你若不好生招待一番,岂是待客之道。”
见罗彦说的越发离谱,李玄道无奈地说:“行了行了,知道说不过你。北地别的不行,牛羊肉不少。想来到时候让你大吃一顿,正好能堵住你的嘴。”
一番调笑,两人不再有生疏的感觉。因此两马并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幽州都督府。
作为北地有名的大州,幽州都督府的治所放在蓟县(如今四九城西南城区)。经营多年的都督府可谓是幽州城内最有气派的建筑了。宽十米的大门,放到京城中都够得上亲王的规制了。门口一对石狮子,约摸两三米高,煞是威严。
都督府大门两侧站着守卫,手执长枪,甲胄鲜明。阳光撒到身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大老远的就能看见。罗彦在京中呆了几年,也没有见过这等场景。来到门前,便不由得夸赞一声:“气派!”
闻得罗彦如此的赞扬,罗彦身边的几个官员一脸得意,不过看向他的目光却是发生了变化,似乎是看一个土包子一样。虽然不明白眼神中的含义,但是综合这些官员的脸色,罗彦也是心里明白了个**分。
一时间心里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这样鄙视的一天,这世界还真是有些天理循环的意思啊。
看到罗彦一脸难堪,李玄道不由笑道:“还从来没有哪个京官像你一样,被幽州的官员用这般眼神看着。哈哈哈,你小子是个妙人,真的。”这明显是幸灾乐祸的意思,但是罗彦怎么也生气不起来。没办法,谁让人家说的是实话呢。
事到如今,罗彦也只能认了。谁让自己就管不住嘴,不久是个都督府么。太极宫那么大,连后宫前段时间自己都逛了好几圈了,怎的到了幽州,反而这般模样。
而看现在这个情况,给京官丢脸的黑锅,自己是背定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接风宴上的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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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都督府的大门,王君廓很是爽朗地说道:“府中已经备好酒菜,就等着诸位呢。还请崔舍人随我过去。想来今日咱们可以痛痛快快喝一场。”
崔敦礼也是一脸笑意:“能得都督宴请,在下可是邀天之幸。正好多敬都督几杯,以谢前日之恩。”两人的一番客套,让气氛越发地和睦。而在其身后的罗彦也看看李玄道,低声说道:“看拉里今日这酒菜,还真是轮不到李长史请了,那到时候得多敬你几杯。”
靠着罗彦一脸促狭,李玄道知道罗彦这是要和自己算方才看了他笑话的烂账。因此很是无奈地说道:“行了行了,你就知道在我这里寻乐子。”
进了大殿,此时都督府的仆役早就设好了位置。
作为宣慰使,而且是天子近臣,此时王君廓便拉着他走上了上座。至于其他人等,则依着官职品阶依次坐了下来。
罗彦此时担任的是幽州都督府的司马,上边还有地方州府的上官。因此一番座次排序,到最后就捞了个第五位。上边依次是幽州刺史及座下别驾和长史,再就是李玄道。
不过好的一点是,捞到了和李玄道同桌的机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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