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焕凤眼微眯,微透精光,淡淡的说道:“朱灵,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有比凤影更适合的天下之主,我也许会改变心意。”
朱灵一震,连忙咬唇道:“我只是……”朱灵终归是说不下去了,她的思绪乱成一团,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她虽有预感,但是亲耳听到云焕的坦诚,仍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尽管她深知云焕的想法。
他命不久矣,又不愿云国被淮南王占据,所以才会如此,听来让人震惊又心痛。云焕从朱灵身上移开视线,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似彼岸花般邪魅,淡淡的说道:“我自幼和云玄洛宿命已定,少时也曾跟他一起戎马沙场,纵使开创了云国辉煌盛世,却引来了云玄洛对我的忌惮。他对我始终是猜忌颇深,就像我知道瑜景宫的小李子是他派来监视我的细作,我也选择视若无睹,因为我始终认为成大事者,必须要做到六亲情绝,有些事不舍便没有所谓的得。云玄洛是一个天生的霸主,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无话可说。再过不久我就要魂断黄泉,我只希望临死之前还能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听了云焕的话,朱灵的心反而平静下来,只是问道:“我从来不曾问过您,小李子一直都循规蹈矩,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云玄洛的人?”
都说最高深莫测的人是云玄洛,其实不然,真正深藏不露的人应该是云焕才对!
云焕泽唇凉凉,薄唇轻启,含着一抹讥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太监,手心里满是练武而成的粗茧,这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怀疑吗?”
朱灵扬起一抹笑意,继而迷茫的看着云焕,喃声道:“你早就知道了,可为什么没有拆穿小李子,或是……”
“或是灭了他的口?”云焕低低的笑问。
朱灵一怔,眼中流露出的迷惑一闪而过不易捉摸,说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云焕侧过泠眸,微微敛起眉头,摇头笑道:“杀了他,云玄洛还会派别人过来,既然如此麻烦,还不如直接留下他,也好让云玄洛心安!”
朱灵闭上双眸,复又睁开,转而问道:“您这一生尽数毁在文太后和淮南王身上,文太后已死,不知您可恨淮南王?”
云焕懒懒的倚靠在亭柱旁,轻轻合上眼,微风轻轻拂过,睫毛轻轻颤动,终是说道:“恨他?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我恨他无疑就是在恨我!所以我不恨!况且要恨的话,只怕他要恨的那人是我才对,毕竟有朝一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那人有可能是我。”
空气中的冷意涌入朱灵心头,她微微颤抖,眼中竟有了一丝雾气,她苦笑道:“您总是这般淡定凉薄,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间,这世间若是有人能让您去恨,想必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云焕看着朱灵,恰到好处的微笑呈现于脸上,清冷的说道:“我本不想说些凉薄之语,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告诉你,若是有朝一日诛杀云玄洛成功,淮南王决计不能留下。我死了一了百了,可你还年轻,如今局势未明,你若离开淮南,我决无二话。”
朱灵听出云焕的话外音,他话虽无情,但却有温情浮现,他终究不是对她太过无情。
静默一阵,似真似幻,朱灵看着云焕苍白的面孔,消瘦的身形,忽然眼睛一阵湿润,蓦然跪在地上,说道:“朱灵愿意长伴主子左右,至死不渝!”
“痴人!”云焕的声音淡如烟尘,如果不细听,几乎都听不真切。
女医者
封竹临别下跪,云焕搀扶之时,悄悄交给云焕一物。
上面写道:“凤后被囚云宫。”
朱雀在前来淮南的途中下落不明,虽然一直增派人手暗中查探,但却音讯全无,却不曾想竟在云宫得见踪迹。
如此说来,一切都是云玄洛所为了。
朱灵迟疑问道:“消息属实吗?惬”
“假不了。”赵太医是三朝太医,云玄洛夺位之后,因为他医术精湛,并没有驱逐出宫,他和封竹是同门师兄弟,自是所言不假。只怕云玄洛怎么想都想不到赵太医是他的人吧?
朱灵蹙眉问道:“您有什么打算?”
云焕想了想,说道:“需捎信给赵太医,让他前去找雀儿,我需知道雀儿是什么意思?妆”
“我这就去找封竹。”朱灵言罢,转身快步出了兰亭。
云焕遥看戏台,眉目微敛,轻轻一叹,竟是好半晌无语,失神良久,只是背负在后的双手却不易察觉的紧握成拳,隐约可窥探心事……
云宫阙楼飞檐挑角,绿瓦石柱,围墙殿阁层层托高,衬托出重重相叠的宏伟气势来。
那日云玄洛和朱雀并未深谈,因为青黛身体不舒服,云玄洛自是要留在昭阳宫。
李玄来看她,一日三餐每日都是他在张罗,可谓是尽心尽力。
朱雀只是淡淡的看着,从不曾言语。
她想起那日被围攻,看到方贺,出手亦是狠辣非常。
方贺在云国是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这种人不杀,迟早会成为心头重患,她自知难以顺利逃脱他们撒下的包围圈,便下了杀意。
方贺被她杀死,有人出手疾快,趁她应接不暇,疏忽大意的时候,砍向她的颈后,倒地的时候,她看到李玄的脸。
她竟不知他是武功高手?果真是自己的心蒙蔽了双眼。
李玄端来了水,朱雀晨起弯腰欲洗脸的时候,水面上倒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来。
朱雀浅浅一笑,双手伸进盆中,掬起水洗起脸来。
待洗完收拾妥当,李玄退出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说道:“娘娘,赵太医想向您请教医术,不知您的意思是?”
朱雀没说话,李玄眼神黯淡,退了出去。
请教医术?朱雀不期然的想起往事,宛若云烟一般。
凤影还是废太子的时候,他们曾回到凤国设计陷害凤凌。
闲来无事时,凤影便在偌大的废太子所建了药草堂。
走到药草堂,顿时药香迎面扑来,她在忙碌的侍医中穿梭,那些侍医见了她均是护着手中的药草或是煎好的药汁躲得远远地!
但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那时是仗着凤影的身份和地位,才能吃得饱住的暖,才没有被凤影扫地出门,实在不该再抱怨什么!
进了药堂,入目便是高耸入云的木架子,木架用方格隔开,里面盛满了各种各样珍稀罕见的药材。
凤影站在桌案旁,一手拿着书籍,一手翻查着面前的药材,并不时的拿到鼻端轻嗅!
她走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师父,我来了!”
“嗯!”凤影没有抬头,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药材,兀自在一旁的宣纸上记载着什么。
她悻悻的走到一旁的矮凳前,鼓捣起需要捣碎的药材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捣着陶罐中的药材,睡意不知不觉的袭来,她轻轻地打起盹来,忽觉头顶一痛,顿时睡意全无,蓦然看向始作俑者,原本的满腔怒气在看到凤影不悦的神情时,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更是装傻干笑了几下。
她心里很鄙视自己,但却不得不推起满面的笑容,一派悔恨不安的模样,人果真是虚伪啊!
凤影背负着手,淡淡的看着她:“药材都认识了吗?”
凤影生就一张善脸,奈何他暴戾天物,每次都摆着一张冷面脸,冷冷的对着她,弄得她郁闷不已,当即只得低头应道:“认识了!”
“你起来,为师要考考你!”凤影显然很怀疑她的话,斜睨了她一眼,便率先走到了一旁的长桌前。
她心里低低的叹息一声,不敢迟疑,乖乖的站起身来,来到长桌前,上面铺满了药草,看得人眼花缭乱。
凤影指着其中一味药草,问道:“这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轻轻答道:“河砂!”
凤影追问:“用处。”
“风湿顽痹,冷风瘫缓。晒热坐之,冷即易,取汗。”
凤影低眉看了她半响,再抬头时,笑容殷殷:“这又是什么?”
“鼠壤土,蒸熨中风冷痹,偏枯死肌。”
“这呢?”凤影问道。
她淡然一笑,答他:“这是荆沥,除风热,开经络,导痰涎,日中风痹,大热烦闷,失音不语,子冒风痉,破伤风噤。养血清痰。并宜同姜汁饮之。”
她虽对医术不感兴趣,但所幸看过的书过目不忘,倒也帮了她一把。
凤眼瞪眼看着她,温华的眸子一时精光微闪,哼道:“你倒是上心?”
她唇角扯开一抹笑容,回道:“师父辛苦教诲,徒儿自是不敢怠慢!”
凤影白了她一眼,顿了顿,开口道:“为师问你,伤寒狐惑,虫蚀下部,痛痒不止,该如何诊治?”
她不假思索的说道:“取雄黄半两,烧于瓶中,熏其下部。”
凤影沉吟一下,皱了眉:“若是凤国将士中了箭毒,又该如何?”
“中箭毒的话,可用雄黄末敷之,沸汁出愈。”言罢,她抬眸,定睛瞧着凤影,弯唇浅笑。
凤影的眸子里却似顿时蒙上了一层薄雾,所有的眼神倏地模糊成了一片。
她只见他轻笑着,缓缓点头,凤影复问道:“若是国内有虫毒蛊毒,又该如何?”
她原本不想多说,但箭已离弦,不得不发,沉吟了片刻,不由说道:“需雄黄、生矾等分。端午日研化,蜡丸梧子大。每服七丸,念药王菩萨七遍,熟水下。”
凤影瞧着她,忽然笑得温和。这样的笑容,最容易迷惑他人,也最容易掩藏好心中所有的心绪。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凤影面色狐疑,瞧她一眼,静若秋澜的眸子倏地暗沉似夜。她一僵,不动声色的说道:“是徒儿不知轻重,在师父面前卖弄了!”
凤影看着她,剑眉上挑,问道:“你以前隐藏得很好,怎么现在连装傻都不愿意了?”
她不解,脱口道:“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凤影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闪,叹声道:“对医术这般有天赋,却一直佯装懵懂无知,你这是把为师当猴耍吗?”
“徒儿只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她强调道。
凤影看着她冷笑:“你的运气也太好了一些吧!”
“徒儿生性懒惰,今日倒是投机取巧多一些。”
凤影冷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她小声嘟囔道:“没有自知之明,又怎么会混迹在这太子所之中?”
凤影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低低的说道:“你以前可不敢这么当面顶撞为师!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变化可真大!”
她暗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就一副懊悔的神情,说道:“是徒儿将师父当亲人看待,所以这才想开了!”
“真的?”凤影显然并不相信。
“真的!”为了让凤影相信她的话,她还慎重的点了点头。
凤影轻笑:“你倒说说看,你都想开了什么?”
她脑子飞快的转了转,才无比真诚的说道:“我以后不会再偷懒惹您老人家生气,我要以师父为目标做一个旷世名医!”
凤影冷斥道:“我可不是什么名医,真正的名医应是扁鹊之流!”
她阿谀奉承的笑道:“那是师父您谦虚,天下百姓可不这么说!”
凤影显然并不买账,告诫她道:“你少奉承我,你既然想开了,以后做事就要持久,切不可半途而废!”
她连忙低眉顺眼,乖巧的应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哼!”凤影重哼一声,将目光收回,摆弄起他的药草,不再理会她。
她松了一口气,回到胡凳上坐好,才察觉背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吃人嘴软,寄人篱下的感觉真是百味杂陈啊!
黯神伤
赵太医投拜帖,屡次被朱雀拒之门外,直到第三次,方才命李玄请他进来。爱唛鎷灞癹
赵太医是云焕的人,看样子识得了她的身份,要不然不会这般执拗。
她试他三次,一来可以松懈李玄的戒备之心,二来可表赵太医好求多问之意。
朱雀平静淡然,却识人心。赵太医虽已中年,做起事情来却天性而为,欲喜即喜,欲悲即悲。
正因为如此,她化身阿呆再入云宫,在御药房做事的时候,性情有意改变,清冷沉静,淳厚质朴,看起来不谙世事。赵太医喜欢澄清空明,不染片尘的手下,要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屡得赵太医暗助惬。
赵太医进来的时候,朱雀并未覆面,因为实属没必要。
赵太医对于这种倾城容颜永世都不会忘记,红颜千古,超凡脱俗,清丽出尘,宛若如风拂玉树一般。
她穿着一袭青衣,犹似身在云雾之中,周身笼了一层浅淡的白,似真似幻,不像凡尘中人霉。
朱雀看到赵太医望着她失神发呆,不由轻笑,这一笑,美玉生烟,明艳绝伦。
赵太医回神,连忙下跪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朱雀嫣然一笑,如异花初胎:“如今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些虚礼还是免了吧!若是让旁人见了,岂非又要造成轩然大波了?”
“诺。”赵太医起身。
“太医,请安坐。”
赵太医仓惶的看了朱雀一眼,只见她风姿端丽,娇美难言,莫可逼视,连忙说道:“微臣不敢。”
朱雀眼神澄澈空灵,淡声说道:“太医若是前来和我谈事情的,还是坐下来的好,一站一坐,我跟你说话,仰着头也很累。”
“谢娘娘。”赵太医不再推辞,坐了下来,但因为还有些拘谨,只是坐了椅角位置。
“喝茶。”朱雀亲自给赵太医倒了茶,推到他面前。
赵太医连忙恭声道:“微臣惶恐。”
朱雀就是有这种本事,一瞥一笑,举动间,甚至是简单的一个回眸,都能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架势,让人不自觉的就要臣服其中。
朱雀眼眸宛若静夜沉沉,浮光霭霭,说道:“以前我身为阿呆的时候,在宫中承蒙太医照顾,那时候没有身份局限,可比现在自在多了,怎如今故人相见,反而尽显疏离了?”
“娘娘,以前多有怠慢,还请您莫怪。”那时候朱雀已尽毁容,每日青铜覆面,所以不识朱雀之身,如今想想那时将朱雀当药童使唤,倒真是胆大妄为了,还好朱雀不计较,要不然他小命早就不保了。
朱雀见他紧张不安,也就改口说道:“不说以往之事了,不知太医找我何事?”
赵太医打量了一眼四周,问道:“娘娘,这里说话可还安全?”
朱雀笑道:“这院落之中只有李玄在此,无碍。你有话只管说吧!”
赵太医低声说道:“娘娘,微臣已将您在云宫的事情告诉了先皇。”
朱雀问道:“云焕怎说?”
“皇上让微臣问问您的意思,您有什么打算吗?”
“云玄洛安排了很多高手暗中环伺,我如今难以脱身。”这话不假,云玄洛一直在凤国安插了细作,她离开凤国,前往云国,云玄洛并不知道她要找的是何人,却在半道上将她围捕,带到了这云宫之中囚禁。
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他们始终未曾说上只言片语,倒是有时候云玄洛会过来,静静的看着她,然后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去。
每一次眼中的光就会暗淡一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深藏不露,喜怒难测。
朱雀在想,云玄洛对她也许还是有痴恋的,如果她在此借机绊住他的征战步伐,或许并非是难事,至少云国一旦松懈下来,凤国便会乘虚而入,抢得了先机。
赵太医以为朱雀是担心逃不出去,开口道:“只要娘娘想离开云宫,皇上一定会寻机前来救您的。”
朱雀淡淡说道:“如今华青和陆游已经开战,前方战事紧张,云玄洛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我留在这里或许还可混淆他的注意力。”
赵太医不甚认同:“娘娘,您这是以身犯险,皇上不会同意的。”
朱雀明眸流转:“赵太医,你告诉云焕,让他捎信给我夫凤影和部将陆游,徐州万不可落入华青手中,我无恙,若有危机,定会想办法全身而退。”
赵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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