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是心境通透,姐姐适才说的那些顾虑倒不是什么问题。”
沈琉璃的睫毛微不可闻的颤抖了一下,最终只是留下两排剪影:“话虽如此,可看着她们,总觉得自己芳华已过,心思黯然。”
朱雀似是看穿了她的思绪,脸上笑意略略收起,目光幽深得宛如一池秋泓:“姐姐今年不过二十有一,自是美人一个,要我看雪肤耀人,如此动人神韵又岂是那些少女可比拟的。”
沈琉璃终究还是笑了:“妹妹净会说好听的话来宽慰我。”
“我只说实话,你若不信可问问你身后的玉扇,她若不反驳,那便是真的了。”朱雀言罢,眼神看向沈琉璃身旁站着的玉扇。
玉扇在沈琉璃身后忍不住低头浅笑,暗忖:王妃倒是聪慧过人的很!
沈琉璃无奈轻笑,问道:“妹妹最近都不见怎么出来,每日呆在清平阁里想必是闷坏了吧?”
“还好,闲来无事的时候倒也看一些佛书。”
沈琉璃似是吃了一惊:“妹妹几时对这些六根清净的书感兴趣了?”
“身处红尘总有一些俗事缠身,佛书教人修身养性,多看看总归是有利无弊。”朱雀清冷的笑容似冰霜下淡淡绽开的菊,顿觉凉意纵横。
沈琉璃神色复杂,低声问道:“妹妹可还为了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朱雀半敛了眼眸,神色淡淡,叫人瞧不出是喜是怒,只听她说道:“倒也不是,只是经由此事,看透了一些东西,比如说这孩子,总归是跟我无缘了一些。”
沈琉璃轻叹,静静的看着她,平心静气:“妹妹还年轻,不必对此事挂怀,王爷素来对你宠爱有加,这孩子今后一定还会再有的。”
朱雀只是笑笑,遂转移话题:“一切顺其自然吧!倒是姐姐如今身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如今可还辛苦?”
听朱雀问起孩子,沈琉璃自是喜色尽显,围绕着孩子又说了好半天的话。
梦寒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沈夫人是无心还是怎的?明知道主子刚落胎不久,现如今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倒好,竟然喋喋不休起来。
朱雀倒不显生气,只是静静的含笑听着,甚至还好脾气的伸手在沈琉璃隆起的肚子上感受着胎动。
“哟,这不是袁夫人吗?今儿个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耳畔响起一道刺耳的挖苦声。
朱雀收回了手,沈琉璃也闻声朝假山隙缝看去,只见远远的走来一位娉婷少女,姿色无双,清丽如莲,不是王爷的新宠袁氏女还能是谁?
沈琉璃不由看向朱雀,只见她望着那名袁氏女,似乎身体僵了僵,眉头微皱,然后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沈琉璃觉得奇怪,朱雀一向冷静自持,可是刚才看到袁氏女却明显很震惊。
若说朱雀因为凤影的关系宠幸袁氏女,朱雀第一次看到心生不满,也不该如此神情啊!
朱雀似是察觉到了沈琉璃的狐疑,压低声音开口道:“这女子倒真是和我有几分相似,我以前听说还以为是危言耸听,今日一看倒真是如此。”
沈琉璃听了,狐疑散去,又看了一眼那袁氏女,嗤笑道:“虽然相似,但比起妹妹,却是相差甚远,爷最近很是宠爱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朱雀移开视线,低垂的睫毛缓缓盖住灵动的双眸,轻声低笑道:“这女子自有一番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神韵,也难怪王爷将她当宝贝一样护着了。”
沈琉璃轻声问道:“妹妹见了都不生气吗?”
朱雀只是笑笑,并未说话。原本是想说不生气的,但是心里为何还是有些发堵。
凤影说是做戏,她自是信他的。
正想着心事,朱雀又听到假山旁传来愤恨的嫉妒之语。
“瞧见了吧!我们这位袁夫人现在仗着王爷宠爱,可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我好心和她说话,她倒好,看都不看我一眼,当真是嚣张的很。”
“姐姐生这气做什么?她现在身份可高贵着呢!哪里会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啊!”一听这话,说话的人也不是一个善茬。
“什么高贵啊?要我说乌鸦飞上枝头,那还是乌鸦。”
“姐姐说错了吧?袁夫人哪里是乌鸦,人家可是小麻雀啊!”
“妹妹不知了吧?皇上当初赏赐给王爷一百位美人,负责送我们过来的喜官看察不严,不知怎么回事途中死了一位美人,那喜官急了,这才临时拉了一个过路的乞丐女冒充进了这王府。想不到这丫头可比我们有心计的很,这才刚来就把我们王爷的心给收了,外面看来挺和善的,谁料内心竟如此阴险。”
“姐姐这话可不要乱说,找人顶替美人的事情,若是让皇上和王爷知道了,那还了得。”
“我就是要让这府中的人都知道,我不好过,也决计不能让她好过了。”
声音渐渐传远,朱雀眉头微皱,坐在那里思神漫漫。
沈琉璃听出端倪,顿时恼了:“简直是胡闹,乞丐女竟被喜官拿来顶替美人,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爷了。”言罢,站起了身,对朱雀说道:“妹妹,这事我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我这就找人唤爷回来,总要跟他说个清楚才行。”
朱雀抬头,就见沈琉璃在玉扇的搀扶下渐渐隐在花园灌木从中。
她起身的时候,有些眩晕,梦寒连忙搀扶住她,就听朱雀开口说道:“去把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找来。”顿了顿,加了一句:“不要让人看到了。”
杀机现
午后下了磅礴大雨,雨水将清平阁的竹子压的歪歪斜斜,有些甚至刮折了,在狂风中摇摆不定。
正厅里跪着白日说话的两位美人,一人叫方媛,另外一人叫唐夕景。两人中午被唤来,饭也没吃,一直跪到现在,如今眼看已然是未时了,王妃还不叫她们起来,心里此刻都犯嘀咕,也不知道这王妃唤她们过来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珠帘后是内殿,朱雀坐在香檀雕花椅上,梦寒送来了一碗新笋天花汤。
朱雀只静静的吃着,吃完了,梦寒送上湿巾,擦了手,随后接了漱盂。
梦寒沏了上等的龙井茶,朱雀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爽口饫。
梦寒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的伺候着。
午后倦怠,朱雀喝了一杯茶,便在梦寒的搀扶下走到床边睡下。
朱雀临睡前,只道:“将酉时的时候唤我起来便可。癌”
梦寒应下,放下帷帐,只在外间候着,看到犹跪在外间的方媛和唐夕景,心里也只道她们活该。
那方媛和唐夕景都是心气很傲的人,可是面对这样喜怒难测的主儿,她们也不由低了气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悬着。
这一跪足足跪了好几个时辰,梦寒到了酉时,前去唤朱雀起床。
朱雀起来,让梦寒打开窗柩,便见外面潇潇暮雨,直洗出一片清秋天地。
她到了窗前,渐觉微风凄紧,秋意一阵紧似一阵。
朱雀失神了片刻,这才对梦寒说道:“唤她们进来,我有话要对她们说。”
“诺。”梦寒走出去,很快就走了进来,只是这次身后跟着方、唐二人。
朱雀坐在紫檀木椅上,旁边放了一杯香气萦绕的热茶,她只是轻轻转动着杯沿,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方、唐二人双膝大概跪的时间太长,血气不活,走进来的时候两人还是相互扶持着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入内见到朱雀俱是一惊,这是她们初次见到朱雀,一直听闻廉亲王妃姿色倾城,只道是夸大其词,如今见了,不曾想竟是仙人一般的人物,尤其是那姿容竟和袁氏女有几分相似,两人好似忽然明白袁氏女受宠的原因了,如此一想,反倒越发的拘谨不安起来,双腿一软,竟又要再次下跪。
“扶两位夫人入座。”朱雀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朝梦寒吩咐道。
梦寒扶两人坐好,又命人上了茶水,这才退到朱雀的身旁。
朱雀沉吟了一下,问道:“两位夫人可知我为何唤你们过来?”
方、唐二人皆是一脸愣忡,茫然摇头。
“今日我在花园中散步的时候,无意中听闻袁夫人的事情……”
朱雀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媛就浑身一颤,连忙开口说道:“王妃,贱妾话语鲁莽,还请王妃赎罪。”
身边的唐夕景亦是一脸惨白。
朱雀看了两人一眼,目光沉静而深邃:“不必紧张,我也就是有此一问,并非是苛责你们,喜官做事妄为了一些,但你们二人在园中肆意之谈,若是让皇上和王爷听到了,你们可曾想过后果。”
两人面面相眈,唐夕景忍不住说道:“王妃,那袁氏女出身卑贱,怎堪配得上王爷呢?”
朱雀不以为意,浅浅的笑道:“那袁氏女既是孤女,没爹没娘,想必也是受了诸多痛苦。我见她明心见性,虽然身处污泥,却心如明月,要不然王爷也不会宠爱于她,你这话若是说与王爷去听,王爷无非可怜袁氏身份,越发怜惜她,若是到了那时,两位又需到哪里哭诉去?”
方媛咬着红唇,嗫嚅道:“王妃,贱妾只是心内气愤不过,平日里决计不是惹是生非之人,还望王妃明鉴。”
朱雀想了想,问道:“这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方媛连忙回道:“贱妾也是因为和喜官素来相识,听闻袁氏女近来受宠,便醉酒下说漏了嘴,如今只道我和唐妹妹知晓罢了。”
“不曾说与旁人听吗?”
“不曾。”
朱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改口问道:“两位夫人在府中可还习惯?”
“多谢王妃记挂,一切安好。”
朱雀淡淡一笑,翩然自若如惊鸿,音色飘渺,恍如九天传来,淡淡,似无意,却含情:“王爷近来可有去过两位夫人去处?”
“王爷政务烦身,不曾来过。”方媛看了一眼唐夕景,两人都不明白朱雀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雀凝眸深深,笑意妖娆,一派妩媚模样:“皇上赐婚百人,王爷自是应接不暇,不是两位夫人不好,而是花太多,一时挑花了眼。两位夫人可有想过,若是王爷一直都不曾看到你们的存在,你们又该如何呢?”
两人都是一怔,却回道:“贱妾不曾想的那么长远。”
朱雀闭眸深呼吸,勾起一抹舒心的浅笑,不明意味的说道:“你们看外面,风雨过后,到处红衰翠减,韶光休矣。美人迟暮之悲,和红衰翠减之悲,亦融成一片。两位可甘心?”
唐夕景好奇的问道:“王妃的意思是?”
朱雀瞅了她们半响,目间锋芒微动:“若是你们想要离开这王府,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我倒是可以成全两位夫人。”
方媛立刻慌张应道:“王妃,贱妾是王爷的人,生是王爷的鬼,自是不会离开王府。”
“贱妾亦是。”唐夕景亦是吃了一惊。
朱雀反倒笑了:“别紧张,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毕竟看你们花容月貌,正值年少,若是在府中虚度白发,总归是于心不忍。”
方媛说道:“多谢王妃成全,只是贱妾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廉亲王府,对于贱妾来说,廉亲王府早已是我的家了。”
“如此也好,关于袁氏女身份的事情,切莫再张扬了,要不然王爷若是怪罪下来,连我也无计可施了。”
“诺。”
方、唐二人离开不久,朱雀对梦寒说道:“你去唤陆游过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
梦寒出去片刻,不多时陆游便来了,朱雀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右手拿着千年水沉木雕刻而成的佛珠,静静的转动着。
“主子。”陆游轻轻地唤她。
朱雀没有睁眼,但却开口说道:“坐。”
陆游坐下,方才听朱雀说道:“你帮我暗中处理两个人。”
“是谁?”
朱雀笑了笑:“她们是王爷新纳的妾氏,一个叫方媛,一个叫唐夕景。”
朱雀看似笑的很温暖,但是眼神却是冷冷的,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霜寒。
陆游不解:“主子为何要杀这两人呢?”
朱雀清亮的眸子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她挑眉看着陆游,似笑非笑:“因为她们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属下越听越糊涂了。”
“你可曾听说王爷最近很宠爱一个女子?”朱雀的声音很柔软,但依稀可见讥嘲之意。
陆游如实说道:“倒是听说了一些,但是属下向来不关心这些。”
朱雀失笑道:“是啊!你只关心研习兵法,自是对女儿家的事情兴致缺缺。”
陆游有些尴尬:“主子莫要取笑属下了。”
朱雀不忍逗他,便说道:“我听说袁氏女长的跟我颇为相似,今日我在花园见了,倒是吓了一跳。”
陆游脸色凝重起来,主子向来做事沉静,想那袁氏女定是有什么诡异之处,要不然主子又岂会失常如此。
朱雀眸光暗沉,斜睨着他:“陆游,在云国的时候,倒也有一人和我颇为相似的,虽然并不亲近,但却同根生。”
陆游大惊,“主子是想告诉属下,四姑娘化名袁氏女潜入了廉亲王府吗?”
朱雀拧拧眉,嗓音似水清凉,嗤笑道:“我又岂会认不出朱灵,那袁氏女确实是她。”
陆游冷肃的说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朱雀绝美的容颜忽而如霜冰冷:“我若知道倒好了。”
陆游默然看了她半响,再开口时,声音沉闷冷漠:“那方、唐二人是怎么一回事?”
“她们因嫉妒袁氏女受宠,在背后竟差一点就吐露出袁氏女的来历,若是朱灵身份曝光,于我只会越发不利。”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雀侧脸看向陆游,眼里没有情绪,带着淡然的笑容:“沈琉璃和她丫鬟当时也在场。沈琉璃心中已起了疑心,方、唐二人可制造出厮打夺财假象。”
“诺。”
朱雀摇头叹息,她给过方、唐二人离开王府的机会,只是她们拒绝了,若是她们事先就知道留在这里,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这条路,不知她们是否还愿意执意留在这里希冀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和荣华富贵?
可惜,朱雀不知道这个答案,而她们益发的不知道了……
太子争
入了夜,凤影回来,面上无波无澜。
朱雀心知他回府的时候定是见了沈琉璃,这才过来,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凤影倒像没有听说袁氏女的事情一般,唤朱雀坐下,将庞海的事情细细的讲与她听。
凤影计谋向来高深,王烁好色,凤影便用计诱王烁得见秀女,那王烁素爱为人妻妇,打听之下获知那妇人夫家常年不在家,便起了色心,竟入夜潜进妇人闺房,还不待行苟且之事,只觉房中迷香缠绕,和那妇人昏睡在香榻之上。
妇人在睡梦中便被婺江毒杀,王烁一觉醒来发现妇人已死,惊出一身汗来,连忙就拾起衣服想要离去,不曾想却被府中下人看到,此事自然被庞海得知,庞海悲痛欲绝,憎恨王烁不说,越发的迁怒起凤卿来饫。
朱雀问道:“庞海现今有如何动作?”
凤影轻描淡写道:“秀女的身份不宜张扬,他自是不能说出此事让父皇为他做主,唯有自己把痛苦往肚里咽。”
“你有何打算?跋”
凤影的唇角沁出冷漠尖锐的笑意,冷冷道:“早朝的时候我已经让下臣参了王烁一本,将他历来所犯淫秽之罪一一阐述,却唯独遗漏秀女之事不说,那王烁自是不可能为自己身上再添一条人命,父皇震怒,凤卿在殿中也不便下跪求情,现今王烁已经被押解在天牢之中,只待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朱雀想了想,说道:“如此一来,庞海倒是欠了你一个人情,但凤卿却被你逼到了死胡同之中,如今他已损失两名文臣,一名大将,手下大将可用的便是那常新了。凤卿经此突变,一定会有所动作。”
凤影有些疲惫:“王烁下狱不久,庞海曾找我虚探口风,想来是在斟酌若是易主的话,我将来为帝的胜算有几成。”
朱雀心思一软,上前站在凤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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