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从窗口进入展伯承的房间,这真是展伯承绝对想不到的事。
褚遂涩声说道:“小承子,你别惊慌。坐下来吧,我有话问你”
展伯承心上似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只听得褚遂笑了一笑,说道:“你今天
和龄姐玩得很高兴吧?”
展伯承讷讷道:“嗯,是,是很高兴。”
褚遂忽地面色一端,说道:“不见得吧?既然高兴,为何你回来之后,一直就是没
精打采的样儿!”
展伯承着了慌,急切间打不定主意是说的好还是不说的好,心里一慌,脸色也都变
了。
褚遂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你也不能瞒我。你们今天在那假山洞里发
现了什么东西,对我说吧!”原来褚遂已经到那山洞查看过了,褚葆龄虽然遮掩得好,
却怎瞒得过褚遂这对眼睛。
展伯甘承道:“这是龄姐叫我帮她发掘的,我并不想要。爷爷你别疑心我是觊觎这
批宝藏!”
褚遂道:“哦,原来龄丫头己经把这批宝藏的来历告诉你了。
不错,这本来应该是你的,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吗?”
展伯承道:“爷爷不用向我解释,我、我——”此时他已下了决心,要把今日所见
所闻和盘托出,但事有缓急轻重,他想告诉爷爷,刘家那些人,三更就要来到。
可是诸遂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这事情我必须和你说!这批宝藏是我准备
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就交给你的。
“我有一个心愿,要你重振家风,成为绿林中的头面人物,这批宝藏,可以供你结
交朋友,买马招兵,做一番事业,你懂不懂?”
“我不告诉你的父母,因为你的父母和铁摩勒是至交好友,他们对你的期望和我不
同,这批宝藏若是交到他们手里,我怕他们会送给了铁摩勒。
“我在这里为你看守这批宝藏,连我的孙女儿也不让她知道,你懂得我的苦心吗?”
展伯承满怀感激,热泪盈眶,说道:“爷爷,尽管我不想要,我还是非常感激你老
人家的好意!可是……”
褚遂道:“不,你非要不可。我不让龄丫头知道,她却处心虑,打探到了。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唉,你生性外向,龄丫头定是要拿这批宝藏做人情,送
给那个流氓了?你怎能这样糊涂,还帮着她呢!”
展伯承满面通红,不敢作声。褚遂紧接着问道:“小承子,也不用瞒骗你爷爷了,
你们今天到了什么地方?”
展伯承道:“这个,这个——”褚遂说道:“别这个那个了,他不说我也知道,你
们是到了刘家了?是不是?”
展伯承已决意实话实说,但他又怕褚葆龄遭受责打,想给她说几句好话,却不知如
何措辞。此时褚遂紧紧追问,他无暇琢磨辞句,只好说道:“不错,但只是龄姐一人进
去。爷爷,龄姐不知刘家父子是坏人,一时做错了事,你,你不要太过生气。”
褚遂说道:“哦,她偷偷去会那小流氓,你倒还在给她说情!唉,可惜这丫头就是
不知好坏。”
褚遂叹了口气,跟着又道:“怎样管教她,这是我的事情,你暂且不必多管。我只
问你,你今天是不是起初给她把风,后来却跑去偷听?听到了什么,快和我说!”
展伯承吃了一惊,道:“爷爷,原来你今天也到了刘家吗?”
褚遂冷笑道:“凭我几十年的阅历,你们的作为,我用得着到场才知道吗?那丫头
既然单独进去,当然是要你把风了,你若没有偷听,也不知道刘家父子乃是坏人!”
展伯承道:“我也不知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或许是我判断错了也说不定,不过,
我听他们言语,他们却是利用龄姐。”当下把那虬须汉子与那书生的谈话,摘要告诉了
褚遂。
褚遂冷笑道:“原来独孤宇居然抹下了侠义的面孔,也要来插手分赃了!”
展伯承吃惊道:“这人竟是独孤宇么?”
独孤宇、独孤莹兄妹双侠,享誉武林,和段克邪夫妇交情不浅。展伯承曾听得父母
提过他们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是他。
褚遂道:“书生打扮,用折扇作兵器,而又复姓独孤的,除了独孤宇还有谁人?好
呀,管他什么大侠小侠,欺负到我头上来,我好坏也要斗他一斗!他们什么时候来?”
展伯承问道:“爷爷,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他还没有说到褚葆龄献图之事。
褚遂道:“龄丫头跑到刘家,我不用问你,也可想到她是干什么的了。哼,哼!他
们知道宝藏所在,哪还有不来之理!”
展伯承好生佩服,心想:“姜是老的辣,这话确实不错。爷爷只是发现宝藏被掘,
以后的种种事情,几乎都已在他算中。”
既然褚遂知道了这么多,展伯承当然不便再给他的龄姐遮瞒,当下说道:“他们已
定了今晚三更,前来盗宝!”
褚遂看看窗外,说道:“好,那么还有半个时辰。你的龄姐也已答应了做他们的内
应吧?”
展伯承十分为难,硬着头皮说道:“这个,嘱,龄姐她倒是劝过那些人不可与你伤
了和气,她,她还是疼着你老人家的。”
褚遂道:“我不要你说这些废话,你只说他们要龄丫头如何算计我?”
展伯承道:“刘芒的父亲交给龄姐一件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话犹未了,褚遂忽地“嘘”了一声,示意叫展伯承不可说话。
随即迅速的撕下了一幅被面,团成两个布团,塞进展伯承的鼻孔,悄声说道:“跟
我来!”转身便从窗口跳出。
跟着褚遂掠过一间瓦面,到了褚遂所住那间的房后窗。展伯承把眼望去,只见那窗
下站着个人,展伯承心道:“难道那些人已经来了?他们在使用迷香,爷爷己嗅到了?”
这刹那间,展伯承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他要叫嚷,却发不出声音。
不错,是有人在使用迷香,但不是刘家父子,而是他的龄姐!褚葆龄手上捧着一文
细长的竹筒,袅袅轻烟从竹筒喷出,正对着褚遂窗口。展伯承看不见她面部的表情,但
却看出了她在发“鸡鸣五鼓返魂香”,只要吸进少许,就熟睡如泥,非到天亮不醒抖。
刘家父子知道普通迷香对付不了褚遂,用的是他们特制的醒了之后,也仍然浑身乏
力,须得过了十二个时辰才能恢复精神。
那时他们早已是远走高飞了。
褚模龄只求他们不与爷爷动手,依计而行。但内心实感不免点了迷香之后,一直就
在发抖。也幸而她在发抖,褚遂的怒气才稍稍减了一两分,心道:“这丫头毕竟还未良
心尽丧。”
展伯承则在恐惧,不知爷爷要如何对付褚葆龄?褚葆龄对他不知又是怎么个想法,
会疑心他是在“出卖”她吗?心念未己,只听得“叮”的一声,褚遂发出一枚铜钱,已
把他孙女儿手中的竹筒打落。
褚葆龄蓦地一惊,回头看时,只见她爷爷面色铁青,长须抖动,正在她的后面。褚
葆龄吓得魂飞魄散,刚叫得一声:“爷爷!”
褚遂已在冷冷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爷爷吗?好呀,我养大了你,你如今却来
反咬爷爷啦!”
褚葆龄“卜通”一声跪倒,说道:“爷爷,你打死我吧!但,我,我却不是想伤害
你!”
展伯承慌忙冲上前去,攀着褚遂的臂膊,叫道:“爷爷,不可!龄姐是受人煽惑,
请爷爷恕她一遭!”
褚遂手臂一振,把展伯承甩开,左掌一抬,闪电般的就向褚葆龄劈下!展伯承一声
惊呼,再次冲上前去,把倒在地上的褚葆龄抱起,只见她身无血迹,体软如绵,展伯承
手指扣着她的脉门,她的脉搏也还在跳动。
原来褚遂虽说是气怒交加,却怎舍得当其打死了孙女儿?他只不过是点了褚葆龄的
穴道,叫她不能动弹而已,而且他还不敢用重手法点穴,伯伤及褚葆龄的身体。因此褚
葆龄虽然不能动弹,不能叫喊,但神智依然清醒,并未昏迷。
褚遂叹了口气说道:“小承子,看在你的份上,我暂且留下这丫头的性命。待擒了
那小流氓,再与她算帐,你与我把她缚了起来!”
展伯承吃了一惊道:“不必这样吧?”
褚遂怒道:“不缚起来,要让她再与外人串通吗?你好没出息,就只知道袒护你的
龄姐,你不动手,我来动手!”
展伯承没有办法,只好说道:“爷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我结你找根绳子。”
褚遂早己掏出了一卷粗绳,说道:“不用你去张罗,我己经准备好了。这是准备缚
那个流氓的,如今先给她受用。把她推进房去,缚在床柱上。”
展伯承无可奈何,只好依言行事,将褚葆龄拖进了褚遂的房间,接过了麻绳,心中
说道:“龄姐,你可得原谅我,我不能不听爷爷的话。你今晚之事,也是做得荒唐了些,
难怪爷爷恼怒。”
展伯承心里在求褚葆龄“原谅”,他的龄姐却在心里恼怒他。
果然不出展伯承所料,褚葆龄只道是给他“出卖”了,心道:“不是你去告爷爷,
爷爷焉能知道?哼,你出卖了我,如今却来假献殷勤!”她不能说话,可是那恼怒的眼
光,却比任何说话更具表露了她的抱怨!
展伯承难过之后,避开了她的目光,胡乱的将她捆缚。
褚遂喝道:“缚得紧一些。”展伯承道:“是。”心中却不忍令褚葆龄多受苦痛,
虽然将她的双手反缚在床柱上,却是打了两个活结。
褚遂是因为自己并非用重手法点穴,怕孙女儿逃走,才要展伯承将她缚起来的。但
时间紧迫,他已来不及仔细检查,心中想道:“这丫头的内功虽有几分火候,但要自己
解穴,至少也还得一个时辰。她也未必就敢逃走。”他也想得到展伯承可能手下留情,
并未紧缚,但也由得他了。要知褚遂尽管对孙女儿十分气恼,但却又是十分疼爱,心情
是很为矛盾的。所以当他察觉展伯承处处在护着他的孙女儿,而且三番两次在向他求情
之时,他表面是装作发怒的样子,斥责了展伯承,但心里却是暗暗欢喜。
展伯承缚好之后,不敢再与褚谋龄的目光接触,便即回过头来。
这时猪遂己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雁翎刀,弹了一弹,说道:宝刀啊宝刀,我冷落了你
三十年,今天可又要请你出鞘,饱饮奸人之血了!”豪情依旧,但声音却甚苍凉。
褚葆龄听在耳中,痛在心里,她最最害怕的事情在她爷爷口中说出来了,她爷爷要
宝刀饮血,那就是下了决心要杀刘家父子了!她不愿意刘家父子伤了爷爷,同样,她也
不愿意爷爷杀了刘家父子。“呀,要是爷爷当真杀了芒哥……”她眼晴一黑,几乎就要
昏迷,再也想不下去了。
褚遂道:“别待在这里了!”拉着展伯承走出房间,反锁了房门,说道:“小承子,
抉回房间取你的宝剑,今晚你与我一同迎敌!”
展伯承道:“爷爷今晚当真是要杀人么?”
褚遂道:“对付这等凶狠的敌人,动手就绝不能留情!你想想他们处心积虑,要夺
宝藏,给我发现,他们是不要与我拼命?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了!”
展伯承知道这场恶战已是绝不能避免,爷爷说的也是事实。但忽到他的龄姐与那刘
芒,心中不禁惴惴不安。
褚遂说道:“等下我对付那两个大人,你对付那个流氓。记着,临场镇定,决不可
怯惧,也决不可留情!要用最狠最辣的招数,最好一剑就结果了那个流氓!小承子,我
这是为了让你出一口气,但却也不单单是为了出气而已,你倘若杀不了他,我还得照顾
你的话,那就连累我了!你要知道,那姓刘的老混蛋和那独孤宇都是武林一等一的好手!”
展伯承听得爷爷要他对付刘芒,更是吃惊,心中想道:“我若杀了刘芒,龄姐岂不
是要恨我一生?但我不杀刘芒,只怕又连累了爷爷,这可如何是好?”
褚遂道:“那小流氓武功不弱,但好在你这一个月来武功大进,你用你家传的五禽
掌法,和我所教的断门剑杀手,料想可以对付得了。他的弱点在于下盘不稳,轻功较差,
你记着了。”
展伯承应了声:“是。”心道:“是啊,这刘芒年纪比我大,身材也比我魁伟,也
不知是他杀我还是我杀他呢?我还未曾与他试过一招,就先想着手下留情,这不是太可
笑了么?”
展伯承打定主意,到了动手之时,再审度当时情势,见机而行。但虽然有了主意,
心中仍是七上八落,惴惴不安。
一老一少,到了花园中藏宝之处,埋伏在假山后面。展伯承手里捏着一把冷汗,不
多一会,只见一弯眉月,已到天中,正是三更时分。
褚遂悄声说道:“来了,来了!你等我先动手再扑出去。”话犹未了,果然便看见
三条黑影,越过围墙,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那虬须汉子,独孤宇在中间,最后的才
是刘芒。
那虬须汉子笑道:“秸遂这老头儿此时只怕正在做他的春秋大梦,哈哈,待他梦醒
之时,这宝藏已是不翼而飞!”
褚遂蓦地大喝一声:“照打!”双手齐扬,七柄飞刀闪电般地射了出来!
虬须汉子走在前头,冷不及防,给飞刀在左臂割了一道伤口,但他武功也确实不错,
褚遂这两柄飞刀本来是要杀他的,一柄对准他的心口,一病对准他的咽喉,结果却只有
一柄飞刀打中,而且伤的并非要害。
独孤宇在中间,不至于像虬须汉子那样猝不及防,他挥动折扇,将四柄飞刀全都打
落。刘芒在三人中本领最差,却幸而得独孤宇给他打落了飞刀。
虬须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臂上的刀伤倒无大碍,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褚遂的出现。
褚遂哈哈笑道:“你想不到吧?我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哼你以为我的孙女儿会
帮你们么?你这才是作他妈的春秋大梦!,展伯承怔了一怔,随即明白褚遂说这谎话的
意思,他是在离间之计,使得刘家父子认为是褚葆龄出卖了他们。
刘芒听得此言,又惊又怒,涨红了脸,大叫道:”褚葆龄你出来!”
褚遂冷笑道:“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东西,我的孙女儿看上你么?你想见她,
且待投过胎,转过世吧!你看见了么?他才是我的孙女婿!小承子,上去把他宰了!”
那虬须汉子喝道:“芒儿,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可不能没有出息!不许伤心,
要报仇就该用刀,不是用的眼泪!”
刘芒应道:“是!”吞下了眼泪,双眼红丝满布,“嗖”的拔出了一口月牙弯刀,
恶狠狠的就向展伯承扑了过来!
展伯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哪里还能够分辩?而且他与褚遂情同骨肉,一向就是把
褚遂当作爷爷的,褚遂说的虽是谎言,他也决不能在外人面前否认!刘芒来势极凶,他
只好拔剑迎敌!褚遂道:“好呀,刘振,咱们也较量较量!”声到人到,雁翎刀扬空一
闪,就向那虬须汉子劈去!
刘振使的是一对判官笔,长于点穴,但功力却是远不及褚遂的深厚。他一条臂膊又
己受了点伤,双笔一封,招架不住,双笔险险给褚遂打落。褚遂得理不饶人,呼、呼、
呼连劈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