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在妹妹的前头,更不打话,唰的一剑向窦元刺去。
这一剑却是他父亲铁摩勒所创的独门剑法,长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沉雄迅捷,
兼而有之,“当”的一声,铁牌上火星蓬飞铁铮趁着长剑一弹之势,随即划了半道弧形,
又把窦元的虎头荡开。他虽然也退了两步,但他这一剑却解开了窦元的两招,且是两种
兵器绝不相同的招数!
窦元电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铁凝也来到了。她是辛芷姑的关门弟子,辛芷姑
对她比当年对史朝英还要宠爱,年纪虽小,剑法也已得了师门神髓。
辛芷姑的剑法奇诡变化,举世无双,铁凝使出了师门杀手,的一招“星汉浮搓”,
剑势轻飘飘的似乎毫不着力,窦元便用铁牌要磕飞她的兵刃,哪知铁凝剑势倏然一变,
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从窦元意想不到的方位突然便刺了到来,窦元空有两般兵器,竟
是封闭不住,急忙吞胸吸腹,脚步未移,身躯已挪后两寸“吱”的一声,铁凝剑尖一挑,
剖破了他的腰带,却未伤及他的肉。
窦元大怒,一侧身霍的便是一个“登山跨虎”的步法,虎头钩推、拿、锁、压,荡
起一片银光,俨若银蛇飞舞,那面铁牌,挡在身前,遮拦得风雨不透。铁凝第一招的侥
幸得手,乃是由窦元未曾见过她这一家的剑术,而又太轻敌所致。
论到真实武功,铁凝当然还和他差得很远,手中的青钢剑险给他的虎头钩夺去。铁
铮挥剑复上,他的功力比妹妹高出许多两兄妹一联手,这才把窦元的攻势解了。铁铮稳
住了脚步,说道:“展大哥,你去看你爷爷吧,这恶贼让我给你打发。”
展伯承看他们交手的形势,窦元攻势虽猛,铁铮兄妹却可应付得绰绰有余,看这情
形,他们兄妹纵不能胜,也绝不会落败。展伯承此时已是筋疲力竭,确实也不能再打了。
既然铁铮兄妹以从容对付,他也便放心退下了。
刘芒比他还要疲累,这时松了口气,只觉百骸欲散,走了几步,“咕咚”一声便坐
下来。展伯承吃了一惊,道:“刘大哥,怎么啦?”刘芒道:“没什么,我歇歇就好。”
展伯承将他扶起,尽最后一点气力,替他推血过宫,舒筋活络,说道:“刘大可,你爹
爹伤得很重,你去替他裹伤吧。恕我不能兼顾了。”刘芒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激。
褚遂挣扎着坐了起来,见展伯承到了他的身旁,不由得老泪纵横,说道:“小承子,
咱们今晚可真是一败涂地了。”
展伯承道:“爷爷不要难过,这恶贼是乘人之危,爷爷不算折在他的手里。如今宝
藏并未失去,咱们也己转危为安了。铁铮兄妹会把这恶贼打败的。”
展伯承在褚遂身上摸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金创药,小心翼翼的替褚遂敖上。褚遂叹
了口气,说道:“小承子,你比我的亲孙儿还要亲,我恨只恨龄丫头,她、她——唉,
她不但对我忤逆,也对不起你。”
展伯承道:“龄姐虽然作事有欠思量,但也不是存心害你老人家的。你老人家就原
谅她一些儿吧。我看,这位刘大哥——”褚遂忽又生了气,道:“别提你的龄姐,也不
许再说那姓刘的小子。哼,我死了之后,随得他们心愿,在我生前,我、我可不许——”
一动了声,连声咳嗽。
展伯承道:“爷爷,你身子硬朗,你的伤会好起来的。天大的事情过了再说,别气
坏了身子。”展伯承不敢再提褚葆龄,只是劝着他的爷爷。
褚遂看了一眼斗场,忽地又起了一重忧虑,苦笑道:“我的伤好得了好不了还未可
知,但你说如今己转危为安,那却是言之过早了。目前就有一个祸患,唉,我看你还是
不必再管我了,早走为妙。”展伯承把眼望去,只见铁铮兄妹,双剑天矫如龙,配合得
妙巅。窦元虽然也还是有攻有守,但显然已是铁铮兄妹渐渐占上风。展伯承不由得诧道:
“我看他们兄妹打得很好嘛,爷爷不用担忧。”
褚遂悄声说道:“你忘记了窦元是他们的什么人啦!现在他们兄妹也许还未知道,
倘若知道了,唉,那就是不测之祸了!”
要知铁摩勒是当年窦家寨主窦令侃的义子,窦元则是窦家的后人,论起排行,他还
是铁铮兄妹的长辈,是以褚遂有此顾虑。
展伯承道:“爷爷过虑了。我和他们兄妹是小时候一同玩耍的朋友。”
褚遂“哼”了一声,说道:“你爹娘和铁摩勒的交情如何?比你们小一辈的还更深
吧?你妈却不许你去请铁摩勒报仇,甚至被害的真情也不许你让他知道,这又是为了什
么?不也是有了这个顾虑?我看你还是趁早走了的好。”
展伯承本来信得过铁铮兄妹,但给褚遂这么一说,也不觉有点忐忑不安,心中想道:
“若说他们兄妹会反过来帮这窦元,这绝不会的,但他们两家的渊源如此之深,他们若
是知道了窦元的来历,只要撤手不管,也就糟了!”
心念未己,只见铁凝一招“玉女投梭”,剑尖晃动,刺敌人的“肩井穴”,窦元举
起虎头钩刚刚解了这招,铁铮又已一剑劈到“当”的一声,听着了铁牌,火花四溅。窦
元退了一步,忽地问道:“你爹爹是谁?”
铁铮道:“你问我爹爹作甚?”窦元道:“你这两个娃娃既来趁这趟浑水,父母想
必应是绿林中人?”铁铮道:“是又怎样?”寞窦元道:“你们的功夫很是不错,你爹
爹大约不是无名之辈?”
铁凝冷笑道:“你想攀交情么?你这小贼还不配呢!我爹爹是绿林——”“盟主”
二字未曾出口,铁铮打断了妹妹的说话,说道:“别吓坏了他!”铁铮是不愿倚仗父亲
的名头,故此禁止妹妹说道:“盟主”二字,却不知这么一来,却也泄了底了。
铁铮兄妹刚来的时候,那一声“展大哥”已引起了窦元的猜疑,如今听了他们兄妹
的对话,立即猜到了他们的来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爹爹
是铁摩勒。”
铁凝道:“是又怎样?”窦元哈哈笑道:“这么说来,当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了。
咱们是一家人!”
铁铮怔了一怔,道:“胡说八道,谁和你一家人?”
窦元道:“你们还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呢!你父亲曾受窦家扶养之恩,他拜我大伯窦
令侃作义父,你算算这个排行,你们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叔叔?”“怎么,你们还不住手?
你爹爹身为绿林盟主,理该恩怨分明,他身受窦家大恩,难道这件事情,他从未向你们
提及?”
这件事情,铁铮兄妹倒是曾听父亲提过,只是其中的恩怨详情,他们却是不甚了解,
铁铮怔了一怔,心道:“爹爹说窦家五虎当年因为在绿林中不得人心,与另一帮人火并,
全家都已死了。怎么又钻出了一个窦家的后人?爹爹还曾用这件事情告诫过我,不要因
为父亲做了绿林盟主,就可以恃势横行。不过,爹爹虽然并不同情他的义父,却也很为
窦家绝后而伤心。要是这人当真是窦家后人,我却是不应杀伤他了。”
铁凝看哥哥的神气,似乎有点相信,便冷笑说道:“这厮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爹爹与
窦家的渊源,便来冒充窦家的后人了。哥哥,别相信他的鬼话!”
展伯承忽地站了起来说道:“他名叫窦元,我对他的来历虽未深知,但我相信他的
说话,他不会是假冒的!”褚遂大惊道:“小承子,你、你胡说什么!”
展伯承说道:“大丈夫理该光明磊落,我相信这人是铁兄弟的长辈,就不该对他欺
瞒,免得他做了将来要令他后悔的事情。铁兄弟,你要做手不管,任由于你、我只求你
一件事情,我爷爷不应受我连累,我可以丧在窦元手下,请你保护我爷爷。”
铁挣手底并不放松,扬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人不是假冒?为什么这人又要杀
你!”
窦元哈哈笑道:“我若不是窦家之后,岂会无缘无故去杀他父母?这小子的母亲王
燕羽就是当年杀了我的父亲与我的四位叔伯的大仇人。我只杀他父母二人,还未足解我
心头之恨,再杀这个小子,也不为过!”
铁铮这才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展大哥没有向我爹爹报丧原来是有这一层顾虑。
嗯,他要做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那却未免把我铁铮看小了。”
铁铮兄妹是年轻一辈,与褚遂老一辈人的想法当然有所不同,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他们只是当作故事来听,并不怎样重视。何况铁摩勒也曹对他们说过,窦、王两家的世
仇,其实不过是争相夺利,很难说得上谁是谁非。他和展伯承是青梅竹马之交,进这交
情也绝非一个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长辈”可比。
铁铮为展伯承这一光明磊落的态度所感动,朗声说道:“窦施主,我不管你是真是
假,但这里的独孤大侠和褚老前辈都是我爹的朋友,你若当真和我的爹爹是异姓兄弟,
就不该伤了他们!我也不想杀你,只想你马上离开这儿!否则——”窦元道:“否则怎
样?”铁铮道:“否则我认你是长辈,我这剑可不认你是长辈。”
窦元怒道:“好哇,小辈竟敢如此无礼,胳膊向外弯啦!”
铁铮道:“在这里的褚老爷子和独孤叔叔是我的长辈,你打伤他们,先就不是。还
能怪我无礼么?”
铁凝记挂着展伯承,急于要把窦元赶跑,说道:“哥哥,哪这许多废话与他多说?
他打不过咱们才来冒充咱们长辈,我可不认这个叔叔。”口中说话,就在这几句话的时
间,已攻出了十八招杀手,每一招都是奇诡绝伦的剑法。
铁铮道:“你还不走,我也不客气啦!”本门轻功一展,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
一口青钢剑化成了重重剑影,就像几十个人,都持着明晃晃的利剑向窦元攻来。
以窦元的本领,要胜他们兄妹二人,固然不易,但他们兄妹想胜窦元,也是很难。
要分出胜负,最少也恐怕要在千招开外,但窦元先与展伯承他们斗了半个时辰,气力业
已消耗几分,再斗他们兄妹,就难免有点力不从心了。
窦元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可恨这两个娃娃不肯卖帐。如今独孤宇己经解开了穴
道,姓展那小子并没怎样受伤,若待他们养好了精神,再来助战,只怕我今日就要在阴
沟里翻船了。”
到了此时,不由得窦元不作“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打算。
铁牌一个旋风急舞,荡开铁凝的兵刃,夺路便逃。铁铮看出是走势,也就不再拦他,
让他逃跑。
窦元的本领确是不凡,在激战一个多时辰之后,身手居然还是非常矫健,只见他脚
尖寸点,一个“鹞子翻身”,便飞越了高逾两丈的墙头。到了墙外,这才恶狠狠的发话
道:“好两个不识好歹,犯上作乱的娃娃,我不屑以大欺小,今日放过你们,我找铁摩
勒算帐去!”
铁凝噗嗤笑道:“真是厚脸皮,还说放过我们呢。好,你找我爹爹算帐去吧!哼,
我爹爹要是知道你杀了展家叔叔婶婶,他肯放过你才怪呢。”
铁铮道:“别和他吵嘴了,咱们去看看褚公公伤得如何?”
展伯承扶起了褚遂,说道:“铁兄弟,今日多亏了你们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
激你们才好。”
铁铮笑道:“你这么一说,倒显得咱们是外人啦。我爹爹很挂念你,特地叫我们来
探望你的。只盼你不要见外才好。”
褚遂只觉一片茫然,想不到这次夺宝护宝大厮杀,竟是如此结局,大大出乎他意料
之外!面对着铁铮兄妹,想起自已的多疑,又不禁有几分惭愧,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独孤宇已经解开了穴道,过来向铁铮兄妹道谢。刘振伤得很重,不能行走,叫他儿
子刘芒过来道谢。
铁铮有点诧异,说道:“独弧叔叔,你怎么知道窦元到此寻仇!赶来相助?可是你
来探望褚老前辈,适逢其会的么?这两位又是何人?”
独孤宇亦觉有点尴尬,他与褚遂只不过相识而已,并没什么交情,他是个游侠身份,
在小辈面前可不能说谎,当下讷讷说道:“这件事么?嗯,也可说是个巧遇。这两位,
这两位——正自不知如何措辞,展伯承已是替他解窘道:“这两位是刘家乔梓,他们是
爷爷的邻居。独孤大侠是刘伯伯的好朋友,正在他们家中作客。嗯,刘伯伯受伤不轻,
请进去先歇歇吧。事情慢慢再谈。”
铁铮听说他们是邻居,只道他们是听得这边厮杀的声音,来拔刀相助的。铁铮自幼
受父母教诲,也是一副侠义心肠,很爱结交朋友。他见刘芒一臂断折,连忙说道:“刘
大哥,你这条断臂可得赶快接上去才行。来,我给你接臼。展大哥,你帮忙折一根树
枝。”
铁铮的续肢接骨之术是跟师父学的。他师父空空儿是个神偷,干窃贼这行,必须准
备给人打跛手足而自能医治。所以续肢接臼的技术,乃是这一门的绝技。空空儿不懂医
学,他平生也从没断手过。但既是窃贼的“祖师爷”,这门“绝活”却是他的擅长,可
以与他的轻功比美。
铁铮叫展伯承给他做助手,很快就用“柳枝接骨”的方法替。刘芒驳好断臂,接上
了臼。刘芒望了一下展伯承,似乎想与他说些什么,却没有说。
展伯承道:“刘大哥,小弟很是惭傀。”刘芒这条手臂是他打断的,他自觉于心不
安,见刘芒向他望来,便向他道歉,却不知刘芒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一件事。
刘芒低下了头,说道:“不,惭傀的应该是我!”铁铮大奇异,却不便冒昧发问。
刘芒回过头来,向他低低说了一声:“多谢。”刘振忽道:“芒儿,你能够走路吗?”
刘芒道:“我并没受多大的伤,跑路也能。”
刘振道:“好,你把我背起来。”刘芒把父亲背起,刘振叫他走到褚遂跟前。
褚遂双眼一翻,沉声说道:“刘振,你意欲如何?我可得告诉你,咱门是桥归桥,
路归路,搭不到一块儿。你别以为有了昨晚联手合斗窦元之事,你就可以借路过桥了。”
褚遂恨极了刘家父子勾搭他的孙女儿阴谋对付他,是以说话尖酸刻薄,丝毫也不客气。
展伯承本是想劝他们两家和解的,但见褚遂如此激动,却是不便置辞了,心道:
“爷爷今晚受伤,都是因他父子而起,也难怪爷爷生气。只好等待爷爷伤好之后,事情
办已淡忘,再设法劝解了。”
刘振冷冷说道:“我不是来与你讲和的,也不是来约你比斗的。你褚老英雄瞧我们
不起,我们也不敢高攀。昨晚事不成功,今后我们也不会再来了,明日我们就搬出盘龙
谷,你可以放心了吧。但若你还要算饯,什么时侯找来,我们也决不叫你失望。我要告
诉你就是这些话,告辞了!”
铁铮兄抹大为惊诧,但他们对于刘、褚两家的纠纷,根本莫名其妙,他们以小辈的
身份,当然也不好劝解。
展伯承心乱如麻,最初他是妒恨刘芒,但如今他为他的龄姐着想,爷爷甩这样的手
段拆散他们,他的龄姐伤心是不在话下了,只怕还要恨他一世。
他想告诉刘芒,爷爷说褚葆龄告密之事乃是假的,他的龄姐实是真心欢喜他。但这
些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