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掌门人在愤怒之下,越发的把一件最重要的事忘掉,淫孀口口声声要给她个真凭实据才甘服,这种情形就是令司徒谦、修性和她当面对质,她也仗着伶牙俐齿不肯认帐。
西岳侠尼虽是佛门弟子,数十年修为,把火兴已灭了许多,但是此时竟不能除掉这么为害江湖的淫孀荡妇,更兼武维扬的情形尤其令人难耐,他明是能阻止这淫孀无理的情形,他偏偏任她这么反唇抵赖。
庵主竟不能再忍耐下去,向替自己捧剑的六弟子修慧一点首,一指那镇海伏波剑,修慧捧剑向前,庵主一手挽剑柄,扭头向下喝叱道:“作恶多端的淫孀恶妇,你就看西岳老尼斩你不得么?我宁沾污我宝刀也要替江湖除害,阻我者,甘愿与之共存亡。”
侠尼说到这,毫无顾虑的一轧崩簧,“呛”的一声,声若龙吟,把镇海伏波剑抽出剑鞘。
凤尾帮这边,天南逸叟武维扬“唔”的一声怒吼,连香主、舵主站起来六七位来,夹着一阵兵刃“磕磕”的声音,侠尼只要一纵身出去,就要演成了凶杀恶斗。
胡玉笙香主尚在淫孀身后站着,也拿定了主意,只要西岳侠尼往外一闯,立刻一掌先把淫孀陆七娘震死,索性叫她始终没有口供,也不叫她死在侠尼的剑下。
这正是:“媚眼荡情波,泛滥成汹涛骇浪;樱唇含妙舌,能吐出血雨腥风。”
这种情形之下,是各走极端,西岳侠尼认为只有以武功来解决当时这种局面。
在这刹那之间,竟蹿出一人,横挡在西岳侠尼慈云庵主面前,带着冷讥热讽的口吻说道:“庵主是佛门得道的高僧,何至这点事就不能忍耐,你镇海伏波剑是西岳至上至尊的镇庵之宝,不怕污了它么?她逃不出我们手去,收拾这种破烂不值一顾的东西,还是我蓝老大来的惯,庵主你就把剑收了,请你少安毋躁,早晚还会用它不上么?”
西岳侠尼此时见追云手蓝璧竟自作出轻易没有的举动,知道足够武维扬搪的,自己只得带着无可如何的怒色,徐徐坐下,把镇海伏波剑放在身旁的竹几上,倒要听听追云手蓝璧怎样对付武维扬。
追云手蓝璧把侠尼拦住,却向武维扬发话。
那活报应上官云彤却在蓝大侠将开口之际,又从旁说道:“你们这难兄难弟真能入《无双谱》,专会在紧关节要的时候硬出头,你不睁眼看看,人家全站起来想捧捧庵主来场热闹的,你真能多事。”
追云手蓝璧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武帮主被他这话说的好生难堪。
本来这边在庵主一亮镇海伏波剑,凤尾帮这边先后站起四位来,并且势子很疾,连亮兵刃带起坐的慌,带着竹几全晃动。
这位上官云彤从旁边一说俏皮话,武维扬好生难堪,明知道追云手蓝璧必有一番话讲,却先扭头喝叱:“未奉本帮主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望坛下弟兄们谨守坛规,毋自取辱!”
这时追云手蓝璧向天南逸叟武维扬道:“武帮主,现在你门下弟子身犯帮规,已为江湖共弃,这种败类,要是再容她在人世上多活一日,就多造一分罪孽,武帮主,你已是久历江湖的人,难道还要非要为一个无行的女弟子,把凤尾帮的清名置于不顾,宁冒江湖的众怒,图全这无足轻重的颜面?武帮主,我们既在江湖行道,对于这人神共弃,天理难容的恶魔,任她逞狡计诡谋逃出手去,谁肯这么甘心?慈云庵主自掌西岳派以来,本着开派祖师所遗门规,行道江湖,积修功德,疾恶如仇,不过律己谨严,从不肯轻作意气用事的事。贵帮这位陆舵主的恶行昭著,武帮主你不从严惩处她,这么含胡打发走,何以孚众望?创帮立敦,总要从大处着想,现在你武帮主若非要我们对这位舵主拿出真凭实据来,那也很容易;只怕那时凤尾帮的威望更要叫这位陆舵主断送个干干净净,未免不值?”
追云手蓝璧这番话说得和他平日那种冷酷酸刻又是两样,不过也实够这位堂堂凤尾帮主受的了。
追云手蓝璧话说完,把两手倒背着,眼望着武帮主等他答话。
天南逸叟武维扬在这种情势下,自己暗自打着主张,明知道眼前的事自己先落个栽在人家手内。
无论如何,既已把话说在头里,任凭他现在落个血溅净业山庄也得算着。
自己历来没有后悔的事,遂毅然答道:“蓝大侠,你这番话,我武维扬很明白,你这是为我凤尾帮的全帮的威名计,我哪能不感谢!不过庵主盛怒之下,要亮剑斩我坛下弟子,这是我凤尾帮创帮以来所没见过的事,居然要在我武维扬面前作出来。我自认我在本帮祖师座下罪大恶极,必是我没有掌龙头主座之能,统辖全帮之力,帮规不振,威力不行,我武维扬还有何面目再掌龙头?所以在庵主亮剑之下,我坛下竟敢破坏坛规,在我净业山庄中竟敢这么目无我这龙头帮主,我还使甚么主舵的威权,讲甚么帮规坛戒?只有任凭两下力量一决强存弱死,叫这净业山庄先弄个水流花谢,不然我也得把这凤尾帮解散了,免得早晚也是一败涂地。现在我武维扬没有别的可说,咱们以武会友的事,要是还要继续较量,把这凤尾帮的败类陆罗锦云暂时交刑堂看管,我武维扬仍须以帮规处治她,倒要看看我秉承的师祖清规,是否能审出她的真实罪状了若是一定要挟我武维扬立时在净业山庄群雄盛会上立斩此妇,我武维扬不敢从命,只有任凭他人动手吧。我们净业山庄以武会友的事也只好就此罢手,改日再谈。蓝大侠,这可绝不是我武维扬辜负好朋友的善意,我自接掌凤尾帮以来,凡是芷帮规、申坛戒,就没有敌对龙头总舵所宣布的罪行稍露不服,今日这陆罗锦云竟自敢从她口中说出有故意构陷她的情形,我焉能不给她个公道?蓝大侠,你先请坐吧!”
追云手冷笑一声道:“武帮主,你这么讲我倒明白了。无论如何,凤尾帮中的弟子就不许他人妄动一指,帮主自有权衡,这倒是我江湖的一种风尚。不过今日的事,要请你武帮主例外一次。我蓝老大不敢藐视人,只是贵帮这位女弟子陆罗锦云,那份机智多谋,以我两派中人竟不是她对手,屡次被她逃出手去。现在居然有武林同道,伸武林正义,总要把她送进十二连环坞净业山庄,我们追缉她还追缉不着,现在眼看着她,叫她离开我们的掌握,我们焉肯甘心?何况我淮阳、西岳两派,和凤尾帮的事三日总要解决,我们还要请武帮主实践诺言。我们无论如何,今日退出十二连环坞,这位陆舵主就不能再逃出武帮主手去,我蓝老大认为恐怕有些靠不住,我们要请帮主给个了断。”
追云手蓝璧这种话说得武维扬好生愤怒,率然答道:“蓝大侠,你这样讲话,我武维扬实在不敢领教了!蓝大侠,你现在来在十二连环坞中,是身居客位,不能过分干涉我凤尾帮中的事。我正帮规、立坛戒是我这掌帮的份内事,我处治我坛下弟子是我凤尾帮的事,多厚的交情不应当参与,若以曾经和贵派有牵连就要追我当时处治,这来免不近人情。现在我们直截了当来讲,我武维扬对于凤尾帮统率下一百余舵,能叫他们唯令是行,就仗着我们祖师的慈悲,力行帮规,谨遵坛戒,触犯帮规坛戒的没有能逃出我掌握的,我们可不敢以威力服人,总要叫他们衷心折服,自就刑诛。现在净业山庄不是我正帮规之时,开坛处治之地。蓝大侠既是不信任我武维扬有解决陆罗锦云之力,我武维扬也不用再忝颜再辩,只问这陆罗锦云是贵派中哪位老师把她送进净业山庄,还请他亲自带走,只要出了我十二连环坞,任凭他处治。我武维扬有力量,把她要回十二连环坞;没有力量要回来,我从此解散凤尾帮退出江湖,从此再不叫朋友们见到我武维扬三字。或者把她的恶行证据给拿出来,稍息众怒,我情愿用她的血来洗她的罪恶,舍此而外,我武维扬绝难从命!”
武维扬这番话说出来,两下已入僵局。
追云手蓝璧暗骂:好个不识好歹的老猴儿崽子!
给你找个台阶,你不买我蓝老大的人情,难道我们真就不敢和你们这群猴儿崽子热闹的来一场么?
追云手蓝璧默念不过刹那之间,心念一动,口中已在说了个“好”字,底下的话没脱口,在他身后一声狂笑,这种喉音听得非常刺耳。
这人笑声甫敛,却高声说道:“武帮主,你点什么有什么。你这位贵坛下,已有人出来给她作见证,她的恶行,这个卖野药的自有真凭实据,叫武帮主落个口服心服,你看!那花棚角转过来的是谁?”
这狂笑发话的,正是矮金刚蓝和,武维扬顺手指处一看,从花棚旁转过来的,正是乾山归云堡续命神医万柳堂。
此时这位万堡主却是变往日安详态度,脚下走的很是匆忙,只是万柳堂对于这里的情形尚在丝毫不知,赶到来到抱月回廊前,看到淫孀女屠户跪在这里,沈阿英、沈阿雄站在一旁监视着,八步凌波胡玉笙也站在淫孀的身后,正在怒目而视的,那回廊上的情形尤其看着诧异,武维扬和欧阳尚毅、天罡手闵智全站起,那往南一排的座上,除了那少林僧和几位凤尾帮以外的朋友,全显着要立时发动,更有几家香主舵主全在按着兵刃。
本派的追云手蓝璧,竟自站在侠尼慈云庵主面前,口讲指划的不知讲些什么,可是场子中反倒把较量武功停顿下来,这时那所有值役的帮匪也全在惊惶变色的注视着场子里,续命神医万柳堂来到近前,八步凌波胡玉笙抱拳拱手的向续命神医万柳堂道:“万老师,受伤的人没有危险么?”
续命神医万柳堂抱拳回礼道:“有劳胡香主挂念,还没有多大妨碍。”
这时万柳堂答着八步凌波胡玉笙的话,脚下可没有停留,不过却恶狠狠盯了淫孀陆七娘一眼,仍然紧走上了抱月回廊的台阶,追云手蓝璧却迎头说道:“万师弟,这件事得你来作个了断……”
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却截着蓝大侠的话不叫他讲下去,已招呼声:“万师弟。”
那凤尾帮主和闵智等虽听出这万柳堂一章来,对于淫孀陆七娘的事定有许多花样,只是身居主位不能失礼,向万柳堂抱拳招呼道:“万老师太辛苦了,受伤的人可不妨事么?”
这一来三方同时发话,谁也不能再说下去。
万柳堂只得向武维扬和香主们作浮泛的周旋,转身来向追云手蓝璧道:“师兄有何赐教?”
掌门人已在招呼:“万师弟你这来,我这有点小事,待你商量。”
掌门人此时已然忆起福寿堂淫孀所立供状,这足以制淫孀的死命,更足以制这狡诈的武维扬。
追云手蓝璧虽然是福寿堂没有他在场,当夜的事他是早已听蓝和暗中说与了他。
不过这供状是否还有可以狡展之处尚未可知。
当时是想着从万堡主手中要出来,要当面看过后当众宣读,给武维扬个最大难堪,索性叫他栽足了。
可是万柳堂是另有事要说与掌门人和西岳侠尼,所以对于追云手的招呼不肯停留,竟自趋向掌门人面前。
追云手才待向武维扬再逗两句把他扣住了,哪知那穷酸似的活报应上官云彤却直截了当的向追云手蓝璧招呼道:“蓝老大,别趁火打劫。你们哥两个对于一个下流的女人这么死咬住不肯放口,你也不嫌丧气?救苦救难的惯用金针续命的来了,你还不坐下去等什么?少时你看看人家这一针见血的本领拿出来,准比你们弟兄高明的多,请你不用再这么关心了!”
追云手蓝璧哧的一笑,向上官云彤点点头,带着讥讽的语调答道:“好!咱们有话少时再说。”
暗中却骂这活报应,你这么拿我燕赵双侠垫牙,我岂肯与你干休!
自己却转回座位。
上官云彤却连看蓝大侠不看,任凭他回答什么话好似全没听见。
径向天南逸叟武维扬道:“武帮主,我们两家是以武会友,解决凤尾帮和淮阳、西岳派的纠纷,现在却节外生枝,撂开本题,为这点事要破坏全局,我不知你们两家是何居心。武帮主,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你这坛下只赐她一死,就很便宜她,现在非要叫淮阳、西岳派拿出她犯罪行恶的凭证来,武帮主未免近于刁难。捉奸要双,拿贼要脏,真是要连脏证全摆到你这执掌龙头统率坛下的香主们面前,武帮主,你岂不置身无地?我这人是要来息事宁人,武帮主,你不用信他们的危言耸听,乾山归云堡的万柳堂来了也没有什么,他不过是续命能治病的郎中。依我看武帮主不必僵持,还是速谋解决为是,我们还是接着办我们的,岂不是好么?”
活报应上官云彤这番话在当时算是废话,只是他说的固然是废话,续命神医万柳堂竟得在上官云彤说这片没用的话时,把内港口飞鹫船队上的情形,匆遽的向掌门人道:“师兄,我们受伤人还不要紧,只是十二连环坞中形势十分不好,我们必须赶紧和他解决了。我们飞鹫船队全深入他腹地,船上又有受伤人,我们画虎难画骨,他们是否另有恶念,我们不得不防。”
鹰爪王愤然说道:“师弟,何所见而云然?难道武维扬还敢对我们另施机诈毒辣手段么?”
万柳堂道:“现在是无法断定。只这净业山庄任什么看不出来,那内港口一带二十八宿护坛船帮,差不多全部凋动,只是外面红旗报事快递,仅仅在我治伤的一刹那,已见了四次。来船是非要登岸到里面报告,却被那守港的护坛二十八宿队阻挡住,不过天空的信鸽一只跟一只的飞进来,可是多半在港口落下去。我在舱中隔窗默察他们情形,有什么举动也就在眼前吧!”
鹰爪王眉头一皱,微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任凭他怎样安排,也只好把眼前的事应付下来再计其他。果然真有其他不顾江湖道义的行为,万师弟,我们愿与之偕亡!”
万柳堂回头看了看,见活报应上官云彤正在和武维扬故意纠缠着,遂又低低向鹰爪王道:“我们飞鹫船队四周已密布了船帮,大约他们是没有好意了。我已然把我们飞鹫船队的水手全暗中布置了一下,倘遇变生不测时,只准我们两侧舱中用排弩护船,不候我们接应到了,不准和帮匪正面对敌。受伤的船只在当中,两边大小船只双重的围绕着,猝然间还不致被他们得手。”
鹰爪王此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见这恼人的天气,阴云雷声点缀着,又听得续命神医万柳堂一报告外面的情形,十分着急。
只得先就眼前的事匆遽的向万柳堂说:“现在顾不了许多,不拿出那铁证来无法折服武维扬。侠尼一个不能忍耐下去,两下里非逼到一场凶杀不可,你没见庵主已把剑亮出来么?师弟你那件东西可带在身边?”
万柳堂冷笑一声道:“武维扬是自找难堪!”
往回廊外看了看那淫孀陆七娘,万柳堂剑眉一挑道:“我自有主张,师兄不用管了。”
万柳堂转身走向两边座列的当中一站,向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发话。
正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恶魔未除,反促成一段孽缘,为燕赵双侠隐伏一场灭门大祸!
续命神医万柳堂,立刻向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抱拳拱手道:“武帮主,万柳堂有一点事要求,望帮主慨允。”
天南逸叟武维扬不知万柳堂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得不先示客气,遂也拱手答道:“万老师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只管赐教。”
万柳堂道:“敝派受伤人得由妥人照料,现在请西岳门下简云彤师父回船照料,故此请武帮主传谕放行,武帮主可能答应我们的请求么?”
天南逸叟武维扬道:“万堡主太客气了,我武维扬对于老师父们哪敢有留难之意,只为各处驻守的弟兄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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