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
“妈！妈……”
九秀、小河、小舟大叫着赶了过来，抱起六秀，嚎啕痛哭起来，泪水淹灭了他们。那个可恶的佐佐木趁机溜走，又窜上战马，逃之夭夭了。
再看六秀，胸口鲜血直流，疼痛难忍，呼吸急促，眼前朦胧一片，鲜红的嘴唇微微一张一翕，一股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来，她只是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九……妹……回……回……江南……”
那可怜的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令人揪心疼痛，那悲伤的一双渴盼而呆滞的明眸永远闪光，那最后的低沉而微弱的声音震人发聩，憾动心弦。她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向前行进，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令她悲痛令她留恋的人间。
“妈！妈！妈！呜呜……”
“六姐！六姐！六姐！呜呜……”
九秀和两个孩子如晴天霹雳，紧紧抱住六秀痛哭不止，直哭得眼前昏天暗地，意识荡然无存。
“六姐，你醒醒啊！我们姐妹俩说过要一起回家的，想不到，你和五姐连家都没有回去，却早早走了啊！我一个人可怎么回家啊？！怎么向爹妈姐弟们说啊？！可恨的日本鬼子啊！呜呜……”九秀凝视着没有生命体征的六秀，悲痛欲绝，哭成泪人，久久不愿离开。
回忆过去，再看如今。
姐妹亲人同胞情，数十载来互尊敬。
风雨之中一路走，思念故土共心境。
五秀故去相依命，回归江南多少梦。
历经沧桑苦难书，终成今日回乡行。
魔鬼拦路一场空，未见亲人身已亡。
日寇戕害苍天睹，怎堪如此心惨痛？
然后，九秀和两个孩子雇用了一辆驴车，含泪将三位亲人运回家中。最后，分别埋葬，入土为安。多少天来，沉痛的悼念，无尽的思念，愤恨的心情，笼罩在一家人的心中。三个亲人被鬼子害了，五口人可怎么过日子呢？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上哪儿说理去呢？怎么报仇去呢？悲愤的九秀天天以泪洗面，难以从这种打击中解脱出来。
这几天，一家人将冤案告到县衙，申明冤情，伪县长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如今，这儿是日本皇军的占领区！”随后，就赶走了他们。一家人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天天活在悲苦之中。
于是，十九岁的小河和十八岁的小舟经常去车站一带查找那个杀害亲人的日本人佐佐木，但始终未能找到。两个孩子内心悲痛极了，愤恨极了。
连日来，哥俩内心翻江倒海，吃不下，睡不着。两个孩子长大了，有了主见和认识，在悄悄商量着什么。
这天早晨，小河鼓起勇气，对九秀说：“九姨，我和小舟商量好了，我们去参军打鬼子，为爹娘报仇去！”
九秀听到后，双目含泪，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心情极为复杂。
小舟哀求道：“九姨，国恨家仇，你就答应我们吧！”
这时，年仅十五岁的小桥听到了，跑过来，喊道：“妈，我也要和两个哥哥一块儿去！打小日本鬼子去！”
“你还小！不能去！”小河和小舟纷纷劝道。
看看几个可爱的孩子，瞅瞅这处住了十九年的土坯房，再回想多年的往事与企盼，九秀内心百感交集，苦不堪言，鼻子一酸，张嘴呜呜痛哭起来。
她从灰色大衣襟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干泪水，朦胧的双眼又明亮起来，转过身来，摸摸小河和小舟，语重心长地说：“一开始，我不放心你们俩，可是又想了想，国恨家仇，好男儿应该挺身而出！去吧！听部队长官的命令，打倒了日本鬼子，到时回来啊！”
一听这话，小河、小舟高兴极了，连连答应着，转身去准备行李了。随后，九秀为两个孩子打点着衣服。当看到那两件绣着江南景色的衬衣时，心情又一次沉重起来。
“小河、小舟，这两件衬衣是我和你妈做的，绣上了家乡的小河、小船、小桥、树木。你们穿上吧！看到它，我又想起了家，六姐……”九秀的双眼含着晶莹的泪水，声音颤抖着。
“哦！九姨，我们很喜欢这件衣服。”
“穿上它，就感到九姨和妈在身边。”
小河和小舟接过衬衣，穿在了身上，感到精神十足，身体有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九秀为兄弟俩准备了几件衣服，用布包好。打点好行李后，又拿出仅有的两块大洋，交给小河。几个孩子深情地望着她，再看此时的九秀，一丝丝白发已无情地袭来，几道皱纹已悄悄爬上她的额头，摧残了青春的容颜。
她恋恋不舍地看看小河、小舟，再三嘱咐道：“路上保重！当兵要听部队的命令！有空时，写封信来！”
“嗯，知道了！”
早晨，太阳升起来了。阳光普照大地，空气格外清新。小河、小舟背上包袱，走出农家小院，九秀带着小桥和桂香一步又一步相送。
走到村口，小河、小舟转过身来，既意志坚定，又难舍难分，深情地说：“九姨，放心吧！等报了仇，打倒了鬼子，我们就会回来的！”
九秀恋恋不舍地望着两个孩孑，双目含泪，满含亲情，内心翻江倒海。小河、小舟说完，又转过身来，向前走去。
忽然，九秀心中涌动，想起了什么，潸然泪下，急忙大声叫道：“小河、小舟，等一等，姨还有事要说呢……”
（本章完）
第77章 随军南下 淞沪撤退（）
听到九秀的喊声，小河、小舟停住脚步，转过身走过来。九秀双目满含泪水，泪光闪闪，顿时哽咽了，又连忙说道：“小河、小舟，你们当了兵，要是去了南方，过长江到了江南苏州，可要找找你们的外公外婆家啊！你外公名字叫苏永生，家在山塘河星桥南面住……可要记住哟！”
“九姨，我们记住了。”
小河和小舟使劲地点头答应着，转过身去，迈着刚劲的步伐，义无返顾地离开了家乡。
二人向南沿运河一路走，一路打听驻扎军队的地方，一连几天却毫无结果。路上，兄弟俩发现一股股日军向南疯狂扑去，沿途一个个村庄惨遭洗劫，房屋烧毁，百姓被害，哀鸿遍野。看到这一切，想想被日寇杀害的父母和叔父，小河和小舟义愤填膺，恨不能上前杀死这些恶魔。可是，手无寸铁，身单力薄，只能看在眼中，恨在心里。
小舟一边走，一边向周围观望，问：“哥哥，我们是先去当兵，还是先去江南找外婆家呢？”
小河听到这儿，想起了被那个叫佐佐木的日本鬼子杀害的三位亲人，也想起了姨娘九秀交待的事情。他却毫不犹豫地回答：“先去参军打鬼子，为爹妈报仇！以后会有机会了却妈和九姨的心愿的。”
小舟想了想，感到小河说的有道理。可是，日寇已侵占了附近各地及运河两岸，上哪儿去找部队呢？兄弟二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驻扎有部队的地方。
天近晌午，两个人饥渴难耐，来到一座城镇，吃了午饭，然后继续寻找部队。此时，火车站上，一列火车慢慢停下来。只见，几百名日军从车上跳下来，个个身穿黄色军服，肩扛三八大盖，举着太阳旗。又一阵阵叽哩哇啦地乱叫，而后气势汹汹扑向村镇。
“啪啪……”突然，一阵阵枪声传来，一个个日本兵中弹倒地。原来，从一条大沟内埋伏着许多国军士兵。见日寇从路上狂妄而来，他们迎头痛击。
二人终于找到部队了，小河、小舟心花怒放，异常激动。顿时，兄弟俩面红耳赤，血涌心头，真想参加战斗，打击日寇，可赤手空拳，干着急没有办法。兄弟俩只得躲在后面草丛里，等待时机。
日军见状，快速卧地，架起机枪射击，一颗颗手榴弹投向沟内。再看国军，伤亡了好几个。战斗形势越来越不利，眼看国军全军覆没了，兄弟二人那个着急啊。
这时，小河、小舟一眼看见几个日本兵中弹倒地，几条三八大盖丢落在地上。二人闯过去，悄悄捡起来，举起枪，对准日本兵的后背，开始射击。可是，摸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射击。
忽然，几个日本兵发觉了小河、小舟，转过身来，向二人举起了枪。兄弟二人惊慌极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青纱帐里伸出几条枪来，指向那几个日本兵。“啪啪……”子弹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射击出去，几个日本兵纷纷倒地。
“拉枪栓，瞄准目标，扣扳机！”从青纱帐里传出一个声音，小河、小舟扭头一看，一个头戴白毛巾，身穿粗布汗衫的男子对兄弟俩吼道。
此时，青纱帐里隐藏着几十个游击队员，穿着朴素，目光有神，沉着应对，个个向日军瞄准射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们在暗处袭击，日本兵在明处，发现不了他们，个个甘受挨打而无法还击。日军几十人倒地死去。见前有国军，后有游击队，腹背挨打，日军哇哇乱叫，听不清叫什么。随后，仓皇逃窜。
游击队员们纷纷追击。小舟拉开枪栓，向前猛追。他瞄准一个日本兵的背部，扣动扳机，“啪”就是一枪。那个日本兵猛然停下脚步，倒在了地上。小舟一蹦三尺高，可乐坏了。国军士兵也冲出了沟内，追击日军。
他们追出百十米后，忽然，一队日本兵和伪军听到消息后，狂奔着赶来增援，日军转身又向他们扑来，气势嚣张。
“不好！快辙！赶快隐蔽！”
在这危急时刻，有人大叫了一声。于是，国军和游击队员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急忙后辙。小舟跟在国军士兵后面，向南辙去，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走到一处营房，他们转过身向后面看了看，见已甩开了日军。小舟向四周一看，见都是国军士兵，却找不见了哥哥小河。
“哥哥……”小舟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小兄弟，多亏了你们游击队，要不然，我一个连全军覆没啊！你……”回想刚才那一仗，国军的一个连长感叹道，“小兄弟，你哭什么？”
“我不是游击队的。我和哥哥才来找部队参军，刚才打仗时，哥哥丢了！我好怕啊！呜呜……”
连长哈哈大笑，说道：“怕什么？找找呗！”
小舟一听，觉得有道理，擦干泪水，问道：“长官，我要参军打鬼子！”
“好啊！我一见就喜欢你这个小伙子啊！行！就在我的连队吧！我姓郑……”
话音未落，一个通信战士跑来报告：“报告连长，营长叫你快去开会。”
郑连长立即去开会了。几分钟后，他匆匆回来了，命令道：“日军侵略淞沪，前线吃紧，委员长一声令下，从全国调兵遣将，赶往上海抗战。上级命令，全体都有，马上随炮兵旅奔赴淞沪，支援我军抗战。”
这时，国军上下闻听，同仇敌忾，群情激奋。个个紧急集合，打好背包，拿起长枪，列队赶往车站。小舟和许多国军士兵上了闷罐车，只听火车发出一阵长长的汽笛声，冒着浓烟，咔嚓咔嚓向南疾驰而去。
车内，小舟看看自己，穿着一身崭新的戎装，抱着一杆步枪。啊，终于当兵了！心情特别激动。猛然间，他想起了九秀姨交待的事情。心里想，这次南下，一定要去江南，终于可以实现妈和姨多年的風愿了。
突然，几架轰炸机从上空呜呜飞过。不一会儿，就听到远处巨大的爆炸声。国军士兵们个个面色惊恐，异常气愤，议论纷纷。
“日本鬼子的飞机在向济南城内扔炸弹呢！”
“小日本真可恨！”
“前几天，日本鬼子和汉奸抓走了我爹和我叔，逼迫许多老百娃盖岗楼。他们起来反抗，鬼子就杀害了我爹妈和我叔啊！呜呜……”
一说起日本鬼子，小舟想起了亲人，边说边哭起来。
“弟兄们，我们要抗战到底！”
“抗战到底！
“打倒小日本！”
“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郑连长慷慨激昂，坚决地说着。许多战士群情激愤，高高举起拳头来，纷纷喊着。
从早晨到晚上，从晚上再到第二天凌晨，火车跨过黄河，越过长江，向东南终于到了南翔火车站。还没有下车，小舟和战友们就听到远处轰轰隆隆的爆炸声。顿时，他们的心脏紧张地跳动着，奔赴战场、痛杀日寇的激情在心中股股涌动。
国军战士们从火车上纷纷跳下，排成一字长蛇形的队伍，昂首挺胸向东奔跑着，火速赶住前线。此时，从各地调来的部队陆续赶到，赶赴各自阵地。
小舟所在的部队刚刚到了大场，立足未稳，还没有歇息，一架架轰炸机就从东方凶猛飞来，一颗颗炸弹投掷下来。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许多国军战士倒地牺牲了。
郑连长大声命令道：“赶快散开！赶快隐蔽！”
此时，初上战场的小舟和战友们慌了神，上哪儿隐蔽呢？看看四周，有战壕、战车、营房、树木……他们纷纷散开，有的跳进战壕，有的躲进战车，有的跑进营房，有的趴在阵地上……小舟隐蔽在战壕中，仰望空中盘旋的日本轰炸机，内心既紧张，又非常愤恨。
一会儿，日军轰炸机飞去了。小舟看了看，阵地上，一个个伤亡的战士，一个个炸出的弹坑，周围一片狼藉。
小舟和战友们纷纷走出来，准备用早餐。米饭的香气好馋人啊！战士们端着瓷缸，盛上饭，刚要吃。
突然，天空中，一发发炮弹闪着光从东面发射过来，落向阵地。士兵们一见，顿时震惊了。
“赶快隐蔽！快……”郑连长抬头一见，大声命令着。
轰隆轰隆……一发发炮弹落在地上，伴随着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弹片四下炸开，泥土悬起。整个阵地像沸腾的开水，浓烟滚滚，尘土扬起，火光四射，弹片飞溅。许多战士们身上一一中了弹片，倒了下去，手中的瓷缸一个个掉在地上，白花花的米饭洒了一地。牺牲的士兵一个又一个，一片又一片，横七竖八地倒在阵地上，一片片鲜血染红了大地……
“小日本鬼子！呜呜……”看到这一切，小舟痛骂着，又放声痛哭起来。
阵地上，尸横累累，枪弹散落，树木熊熊燃烧着。国军士兵仇视着日军开火的方向，非常愤怒，纷纷咒骂着。郑连长见状，怒火中烧。
“连长，鬼子冲上来了！”小舟回头向东一看，大叫了一声。
这时，前方几十米处，一群群日本兵端着长枪，像恶狼一样扑了过来，并开枪射击。
“打！”郑连长一声令下，带领小舟等战士们跳入战壕，举枪瞄准，迎头痛击。战壕内，步枪、轻重机枪一同开火，国军士兵们英勇顽强，奋力抵抗。
从早晨到傍晚，凶狂的日军发起了数十次袭击，而国军指战员们顽强抗击，视死如归，誓与阵地共存亡，打退了日寇的一次又一次进攻。
第二天凌晨，天空中出现黑压压一片的鬼物，像一群群乌鸦哇哇乱叫。小舟和战友们惊奇地仰望上空，仔细一看。啊！原来是一架架日本轰炸机又从空中来侵，呜呜的声音由远而近，惊醒了刚刚起身的战士们。
“快隐蔽！快卧倒！”
国军战士们又是一番慌忙躲避。轰轰轰……炸弹又一颗颗落下，士兵死伤无数，工事又遭破坏。当他们站起身来，刚想打扫阵地，整修工事。轰轰轰……一发发炮弹又从东面发射过来，如雨点般落在周围。霎时间，这个战场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