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江南- 第33部分

　　　　八秀的内心翻江倒海，眼前朦胧，哭诉着悲情。

　　　　哭罢，她擦干泪水。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自己去哪儿呢？八秀决定去寻找十秀，她一路走，一路打听十秀的下落。一路上，她遇到男子就打量几眼，看到一个男人长相颇似十秀，心里格外欣喜，立即上前问道：“你是十秀吗？”那个人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原来不是，她失望极了。

　　　　几年之间，八秀给大户人家当过女佣，做饭、缝衣、洗衣、看孩子，稍有伺候不周，经常挨打受骂。又去过丝织厂当过女工，天天劳作十几个小时，工钱却寥寥无几，少得可怜。她受尽了侮辱和压迫，吃尽了苦头和辛酸。

　　　　等到自己有了些许大洋，八秀就离开了，继续寻找十秀。在她眼前，总是浮现爹妈的身影，仿佛在责备她，在教训她，无形之中，形成一种压力。在她心中，找不到十秀，是一个困惑而痛苦的结。她又认为十秀是不会死的，还活在世上，终究有一天，姐弟会相见的。

　　　　这一天，八秀穿着长布衫，头裹方巾，背着包袱，向南去寻找十秀。过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座大山脚下。

　　　　突然，大山的南面响起一阵阵枪声。这时，前方跑过来许多逃难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快步如飞。八秀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这些老百姓，个个背着大包小包，衣衫凌乱，神情惊恐。她又向远处眺望，前面发生了什么呢？

　　　　“军阀吴佩孚、孙传芳正和国民革命军交战啊！快跑啊！”

　　　　”北伐军打来了！快跑啊！”

　　　　许多人大声呼喊着，怨声载道，急忙逃命。八秀吃了一惊，心里却毫不畏惧。在她心中，只想找到弟弟十秀。而那些打仗的军队中有自己的弟弟吗？她迎难而上，又向前走去。

　　　　又走了没几步，迎面一群身着军装的士兵仓惶逃窜过来，一个个丢盔卸甲，伤痕累累，哭爹喊娘，狼狈不堪，有的呲牙咧嘴，有的愁眉苦脸，有的叫苦连天。原来是一群吃了败仗的军阀士兵。

　　　　这些败兵向前一看，见到八秀和那些逃避战乱的百姓。顿时，双目贼亮，纷纷叫道：“喔！抢啊！”

　　　　一个骑马的头目把眼一瞪，用手一指，自言自语地说：“妈的，老子不给你孙大帅卖命了！捞点外财回家转啊！”

　　　　只见，这群败兵如狼似虎扑向无辜的百姓，争抢他们的包袱和财物。百姓们叫苦连天，奋勇自卫，可哪能敌过这伙拿着枪的败兵呢？最终，身上的包袱和大洋都被劫走了，一些百姓还被开枪杀害，许多女子也被绑架而去。

　　　　那个头目跳下战马，把眼一瞪，牙一咬，扑过来，抓住八秀，两臂膀一用力，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轻轻抱起，将她横放于马鞍桥前。然后，身子一纵，飞身上马，仓惶便逃。

　　　　“土匪！流氓！强盗！放我下来！”八秀拼命挣扎着，气愤地骂道。

　　　　那些被劫持的女人大声哭喊着，咒骂着，却感化不了这些败兵，而无济于事。八秀害怕极了，身子被颠震地疼痛难忍，放声痛哭。本来打算四处寻找弟弟，却惨遭抢劫。命运如此悲惨，她恐惧极了，愤恨极了。

　　　　过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战马在一处破旧的房前停下来，那个头目下了马，将八秀扛在肩头。一脚踢开木门，闯进屋内，将八秀扔到一堆柴草上。屋外，那群败兵狂叫狂笑着，又响起撕扯衣服的声音，许多女子呜呜痛哭。

　　　　这个野蛮的军阀头目把灰布军衣一扒，扔到一旁，目露淫光，像一个发了疯的魔鬼，咧开血盆大嘴，狂笑了几声，扑向全身颤抖的八秀，撕扯着她的黑色长衫。

　　　　八秀坐在柴草上，向后躲避着，内心害怕极了，奋力抗争，大声怒斥道：“畜生！你要干什么？！”

　　　　“男人和女人还能干什么？小娘们，乖乖的，你再反抗，老子弄死你！”

　　　　“来人啊！救命啊！”八秀血涌心头，大声疾呼。

　　　　正在这紧急时刻，从门外传来几声枪响。只听有人惊慌地狂叫道：“长官，快跑啊！北伐军打过来了！”话未说完，外面响起马蹄声声，喊杀阵阵。

　　　　这个头目急忙穿上军衣，就要从窗户逃之夭夭。此时，门外几声惨叫，有的败兵缴械投降，有的负隅顽抗被击毙。

　　　　“咣当”一声，木门被踢开，几个身着军装的士兵冲进屋来，一个个手中端着长枪，搜查着。顿时，他们发现了这个军阀头目和害怕不已的八秀。

　　　　“别动！把枪放下，举起手来！不然开枪了！”

　　　　头目一见不妙，举起双手，全身发抖，像筛糠一样

　　　　颤栗不安，吞吞吐吐地说：“各位……长官，饶……饶命！在下……再也不……不给……不给……那个孙传芳孙大帅……北洋政府……卖……卖命了！”

　　　　“就是他，外号叫黄鼠狼的，在那个关口下令杀害了我们许多同志！杀了他！”一个士兵大睁双眼，认出了这个军阀头目，把枪一指，气愤地喊道。

　　　　黄鼠狼十分恐惧，撞破木窗户，纵身跳窗而逃。几个士兵转身去追，只听两声枪响，这个军阀头目倒地一命呜呼了。

　　　　这时，从门外走进几位戎装整齐的军官来，注视着这一切。八秀吓得向后退缩着，心里跳个不停，想道：完了，遇到这么多的坏蛋、畜生……又加上多日的长途奔波，思虑万千，饥饿难耐，疲惫不堪，不知不觉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等到她苏醒过来时，环视一下四周，发觉躺在帐蓬里，身上盖着暖和的军被，此处十分陌生。她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毫发未损，谁救的自己呢？只听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把那些被劫的女人放回家去，抢去的包袱和大洋归还给那些老百姓……”

　　　　“是，周主任。”

　　　　“北伐军好！周长官好啊！”

　　　　“我们的军队要和人民联系在一起，像兄弟一样互相亲热，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消灭敌人，为人民谋幸福！

　　　　“周长官，我要参加北伐军！”

　　　　“周长官讲得太好了！我也参加！”

　　　　“好！好！小张，你带着他们去找王参谋去登记。”

　　　　“是！”

　　　　一会儿，话语中断了，从外面走进一位年轻的军官，血气方刚，浓眉大眼，英姿讽爽，和蔼可亲。八秀站起身来，双目审视着他，眼神若即若离，内心异常激动和感化。

　　　　“姑娘，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用害怕，身体好了吗？”军官面带微笑，话语有亲和力。

　　　　“嗯，好了一些。”

　　　　“你很虚弱，一定饿了吧？一会儿，炊事员把饭菜给你端来。”

　　　　“刚才是你救的我吗？”顿时，八秀感到特别的温暖，注视着他，问道。

　　　　“不是我，是为实现统一而北伐的国民革命军救的你！”军官双目炯炯有神，话语透着刚毅和正气，还有几分风趣和幽默。

　　　　“你是哪里人？我派人送你回家吧！”

　　　　霎时，从八秀心中涌出股股感激和敬爱之情，又有丝丝痛楚，嘴唇一张一合，鼻子酸酸的，眼圈鼓胀着，一汪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哭道：“江南，我没有家了！爹妈姐妹们一个个都没了……这几年，我到处寻找弟弟十秀……一直都没有找到他啊！”

　　　　“我非常同情你！挽救民族危亡，谋求人民安居，我们任重道远啊！”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是******。您叫什么？”

　　　　“我叫苏八秀。长官，我要参加你们的队伍！”八秀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说道。

　　　　“好！欢迎！欢迎！可是，你要做好不怕苦不怕累甚至献身的准备啊！”

　　　　八秀咬紧牙关，坚强地回答：“是，我不怕！”

　　　　这时，一名士兵把饭菜端了上来，有一碗米饭，上面盖浇着素炒野菜，还有一碗南瓜汤，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一看，笑了笑，转过身来，热情地说：“这就是我们的伙食，习惯吗？吃吧。”

　　　　八秀眼含热泪，使劲点点头，说：“很好哟！”

　　　　“我还有事，要马上去沪，你先吃哟。”******说完，大步走出了帐篷。

　　　　望着******离去的背影，一股股暖流涌向心间。想想他说的亲切而感人的话语，回顾多年遭受的压迫和灾祸，八秀那柔弱而无助的身心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八秀饥饿极了，大口吃着饭菜。吃过饭后，一个士兵领着她去参谋处报上名。看着这么多的革命同志，多年的苦难与奔波，到今天自己总算有了落根之地，成为革命的一员了。八秀长长出了一口气，眼前一片光明。

　　　　“苏八秀，你被分到医疗队里了，愿意干吗？”一个军医对她说。

　　　　“好，我愿意。”八秀十分高兴，爽快地回答。

　　　　“这是发给你的军装。”

　　　　她穿上军装，戴上军帽，精神百倍。从此，八秀投身到革命队伍里，学会了医疗和救护，和战友们志同道合，救治伤病员。

　　　　以后的日子里，北伐军一路向北进攻，攻城掠地，势如破竹，军威大震。各处军阀部队纷纷溃败，或逃，或降，或歼。沿途百始夹道欢迎，踊跃从军。

　　　　冬天刚刚过去，春天慢慢来临。万木才开始复苏，天气还是乍暖还寒，特别寒冷。冷风吹来，令人瑟瑟发抖。

　　　　这天，队伍进了城，驻扎在江边。几个伤员身上中了子弹，医治之后，依然呻吟着。

　　　　八秀打算为伤员换药，打开药箱，发现药品没有了。于是，她把此事告诉给了医疗队的陈队长。陈队长带领八秀和几个卫生员连忙去药铺采办药品。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把药品买来了，急忙往回赶路。

　　　　“啪啪……”突然，前方响起一阵阵枪声。几个人吃了一惊，跑过去一看，大街上，几十个便衣特务举起枪来，疯狂地向手无寸铁的人群射击，许多人倒在血泊之中……

　　　　（本章完）

第72章　幡然醒悟　参加红军（）　
前方，许多人身着朴素的衣衫，头戴礼帽、压舌帽，见一群特务分子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向他们开枪射击，纷纷高呼：“赶走了旧军阀，来了新军阀，打倒反动派……”

　　　　这时，一队队身着灰布军服的大兵闯上前来，抓捕那些人，有反抗者，被当场射杀。街道上，血流成河，尸体累累，一阵阵痛哭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这是怎么了？看到这一切，八秀异常惊愕。

　　　　几个人转过身来，拿着药品往回赶。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头戴黑色礼帽，身着灰色长衫。八秀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惊喜地叫道：“周长官！”

　　　　“哦！陈队长！苏八秀！”

　　　　几人见是一同认识的******，纷纷问道：“周长官，你这是去哪儿？”

　　　　******满面低沉，神情悲痛，叹道：“如今，那位蒋校长蒋总司令一来到这里，就和那些资本家、青帮勾结，下令清党啊！我们的革命志士和工农群众惨遭杀害啊！我打算离开这里，要去汉口……”

　　　　“周长官，您不是和我们一样在军队里吗？”八秀有些疑惑不解，问道。

　　　　“我信仰布尔什维克，总司令违背了孙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眼中不容我们啊！”

　　　　“周长官，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见。”

　　　　“是啊！但愿我们终有重逢的一天，到那时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中华崛起。保重！后会有期！”******说完，转身疾步离去。

　　　　“周长官，一路保重！”八秀双目含泪，深情地望着******的背影，叮嘱道。

　　　　回到驻地，八秀取出药品，立即去病房给伤员换药。忙完之后，回到宿舍，总算坐下来休息片刻。

　　　　“司令驾到！”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喊声。

　　　　只见，几个军官迎出门去，面带微笑接待那位司令，个个彬彬有礼道：“司令请！”

　　　　来人面庞清朗，笔直口宽，目光犀利，威仪逼人，走进军部，向两旁看了看，以严厉的口吻说道：“诸位将领，我们北伐来到此地，要与本地各绅商搞好团结，共同合作。此次清党……”

　　　　“司令，虞会长来见，又送来了捐款。”

　　　　“嗯，好！一起去迎接。”

　　　　说着，众人走了出去。此时，门外，几位衣着华丽的绅商正在等候，身旁，几十个箱子，捆扎结实。

　　　　“司令！你好！”

　　　　“虞会长！”

　　　　“你看，我们商业联合会再次资助贵军伍佰万大洋！上次才拿来伍拾万，太小气了！”

　　　　“好！好！”

　　　　“如果不够，要多少，给多少！过几天，又能集资叁佰万大洋。”

　　　　“好！”

　　　　“听说司令认识我们这儿有名的黄老板，他在这里可是一手遮天……”

　　　　“嗯！认识。我们多蒙工商业的几位大亨厚待！”

　　　　“只请贵军为我们说话！别让总工会和那些工人闹事就好！”

　　　　“好！小事！办得到！”

　　　　“这些大洋就收下吧！”

　　　　“好！多谢！有让我帮忙的，就说话！我走后，你们几个维持治安，有闹事的，该杀的杀！”

　　　　“是！听总司令训示！”

　　　　身旁，几个将领异口同声地答应着，笑着，点点头。一会儿，几个绅商满意地离去。

　　　　一会儿，有人一声令下，几个士兵打开那些木箱，里面满满的，白花花的，哦，是那伍佰万大洋！八秀上前看到这一切，想想买药时发生的事情，回忆周长官说过的话语，顿时，觉悟出了许多。

　　　　几天后，几名伤员病情好转，伤口基本痊愈，准备回部队了。一个伤员感激涕零，对八秀说：“苏大夫，这些天，多亏您救治了我，不然，弹片的伤口发炎，早就没命了！”

　　　　“别客气！救死扶伤应该的！”

　　　　“我是步兵营的连长耿恩，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不会忘记您的救命之恩！”

　　　　“耿连长真客气了！好！回去后，还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要作剧烈运动，要不然影响伤口的痊愈。”八秀一笑，嘱咐道。

　　　　“嗯，苏大夫真好！”

　　　　白天，八秀和战友们忙于救治伤病员。一到晚上，静下来休息时，在她眼前总是浮现爹妈和姐妹们的身影，闪现那年寻找六秀和九秀无果的情景。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失踪的弟弟。十秀，你在哪儿呢？你知道吗？姐姐到处找你，好几年了，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爹妈若地下有知，也会责备我，会急死的啊！心有所想，梦有所思。她被这种感情支配，梦中也时常出现，以致醒来时，痛哭一场。

　　　　十秀是不是也参军入伍了呢？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浮现。于是，她在各个国军部队四处查询花名册，每一营每一连的寻找，最终也是海底捞针，无处可寻。

　　　　几年之后，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寇侵占了东北三省，东北军却撤退到关内。大片国土沦丧，中华民族危急！中国人民一片愤慨，声讨抗战。

　　　　“紧急集合！向苏区进攻！剿灭红军！”军营中，哨声不断，命令传达下来。一队队身着清一色军服的国军士兵集合完毕，一声令下，便扛起长枪，背着被包，气势汹汹进攻苏区的工农红军。路上，大炮一门又一门，军车一辆又一辆。绵延几里，不见头尾。医疗队的几十名医护人员戎装一身，背上药箱，奉命随军而行。

　　　　“小日本占了东三省，不去打，却围剿红军！”

　　　　“老蒋怕共匪争地盘夺权，不怕小日本！”

　　　　“老蒋这是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