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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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劫-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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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上面说的疠病便是癞病,鹑便是鹌鹑,肥遗则是一种红嘴黄毛鹌鹑状的鸟。

傲骨铮铮的尾生觉得这法子不错,既可以医了老娘的癞症,又不会沦为为砍柴换钱的俗夫。

尾生对着月亮,在心中吟了几首诗,坐了一个时辰零一刻。

就在尾生吟到“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时,忽然听得几声凄厉的鸟儿叫,接着树下传来一连串机簧发动的声音,尾生的影子即刻就零乱了。

因为怕暴露自己,他适才并未生火。现下几下翻下树来,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先开了个火折子,模糊照出眼前一团黑影在地上不停滚动,好像被捕兽夹夹得不轻。尾生望着那黑影的大小,自己也打了个激灵,心道古人真有见识,书上只说这肥遗和鹌鹑长得差不多,他当也就是鹌鹑的大小,怎的和个人差不多大,这书上没说肥遗如何吃法,若是要整只吃了才有效,可要把老娘撑死。

尾生想归想,还是执着火折子走近了,刚一看清地上那黑影,不觉一个趔趄,吓得连退三四步,不停作揖,道:小生该死,不知小姐在此游玩,唐突了小姐,。。。

他自己说完了,看看四下黑蒙蒙一片,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觉得这荒郊野岭,哪里来的女人,定是自己在这满是瘴气的山林中呆久了,出了幻觉。

这么一想,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便有了主意,不慌不忙点了个火把,慢慢走近了那团仍在不停滚动的黑影。

当火光映出眼前的场景,纵是尾生早已有了准备,也不禁将刚刚吐出那一口气又倒吸了回去。

只见捕兽夹上夹着一条一人长的蛇尾,那蛇尾并不是常见的墨绿或灰白,而是泛着银光。银色上裂开一条手掌长的口子,还汨汨有血流出来,显然是刚为捕兽夹所伤。蛇尾上往上连着的却不是吐着信子的蛇头,而是一个女子的腰部,再往上便整个是人的身子。

尾生适才借着火折子,因为心中惊慌,并未看仔细。如今用火把一照,才发现人身的部分竟是如玉如琢,乃平生从未见之美好。一头与蛇尾同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赤裸的身子,三千发丝一路铺到地面,一眼望去好似山野中盛开了一朵银色的花儿。发丝下露出一双眸子,似金非金似银非银,此刻正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按照戏本子上写的,这段应该是翩翩公子在山林中偶遇蛇精化作的美人,美人感激其救命之恩以身相报,最后成就一段佳话。

按照戏本子上写的,尾生这个时候应该上前一步,扶起被自己所伤的姑娘(蛇精),柔声抚慰,最后将姑娘带回家中安置妥当,终成一段佳话。

读过不少书的尾生自然也是这样做的,只见他上前一步,扶(拽)起地上的姑娘,做这些的时候还不忘将火把插在地上,从靴子里抽出适才取血的小刀,将小刀搁在姑娘的咽喉上,柔声道:“你可是肥遗?”

其实尾生适才脑子里千回百转,想的就是王员外的书上写的肥遗是鹌鹑样,李员外的书上写着肥遗却是蛇。他以人血在杻橿下设夹的法子应是没错,这么一想,他捉来的很有可能就是李员外书上写的那种肥遗。

认定了自己捉到的是给老娘的药,尾生也就顾不得那些虚礼,哪怕手上抓着半个一丝不挂姑娘,哪怕这姑娘是他尾生生平所见连画像都算上长得最好的,哪怕这个长得最好的姑娘她还受着伤。

尾生刚才这么一问,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不过是自问自答的一句,没想到美人听他问起肥遗,还真歪头思索了一会,显然有些顾虑,却还是诚实地回答道:“肥遗?那可算是本宫曾曾曾孙子辈了。。。”

尾生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猜的不错,小肥遗的祖宗不就是老肥遗么?这炖汤还是老母鸡更补,老肥遗没准比小肥遗药效更好。

这么想着,尾生也不含糊,拿出竹笼里的绳子,先将美人结结实实绑了,绑的时候倒是也守着礼数,没有趁机动手动脚。因着以为肥遗是只鸟儿,出来时只带了竹笼,眼下这只老肥遗显然是装不进了,便将竹笼搁下,将绑成粽子样的女子抗在肩上。

尾生本就熬了半夜,身体很是疲惫,加上刚才一惊一吓,现在抗起一个人来着实有些吃力,连着还带了条滑不溜叽的蛇尾,一时只觉得有些站立不稳。

待尾生抬头看清眼前树林中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刚才的站立不稳一下子就变成了站立不能。

不说尾生只是一个身手还比较灵活的书生,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带着十八种武器独自一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中遇上狼群,那也是要抖上几抖的。

尾生好歹到死也没落了面子,虽说在他心里,自己已经匍匐在地了,身体却还硬撑着站着,就连扛在身上的肥遗也没给丢下。

尾生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肩上的肥遗,一边滴着冷汗盯着眼前的狼群,一边低声道:“你莫怕,只要我活着,定不会让你被这些畜生吃了去。”

其实尾生的下半句是,我活着定是要留着你给我老娘炖汤吃的。

肩上的肥遗听了,好似又歪头想了一会,但却并未说什么。

尾生本只是说说话给自己壮胆,听不到肥遗回答,他就只好自说自话起来:“我在一本书上读过,若是在山林中遇了狼,万不能慌张,也不要想着逃跑,因为人的速度是永远比不过狼的。”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吐沫,直视着丛林中点点幽光,接着说道; “这时候你要盯着它们的眼睛,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了。”

月上中空,英山上仍旧漆黑一片,在时不时传来的野兽长啸和树林被扯动声中,尾生手上的火把渐渐熄灭,只听得黑暗中尾生干涩地说:

“你要盯着它的眼睛,能坚持多久坚持多久,这样会死得比较有尊严。”

第十章 前世缘 来生劫(二)

尾生醒来的时候不知外面是什么时候,窗外白蒙蒙一片,显然是起了浓雾。他躺在床上盯着房梁看了半晌,直看得梁上几片灰尘掉下来落在他脸上,才想起昨晚背着母亲入山捉肥遗,捉到的肥遗虽模样与书上有些出入,却也极可能入药。只是。。。他记得返程时遇上了狼群,自己虽也准备了些毒粉武器,但以一人之力对付群狼这件事,别说尾生平日里想都不敢想,单说当时肩上还扛了一人重的肥遗。。。想到这儿,尾生忽觉背后发凉,他环视四周,但见屋子还是自家的,窗前桌椅笔墨没什么变化,身下的床躺上去也是原来的感觉。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也是昨日入山前穿的。。。只是。。。

只是自己的双手枕在脑后,那他胸前横着的一只手臂是怎么回事?

尾生顺着手臂看去,却见身侧有女不着寸缕,满头银丝作被,睡得正香,一只手臂还搭在尾生胸前,呈一种暧昧的搂抱之姿。

若是放在平时,一山野村夫醒来见到绝世美女在侧,那定是要被世人羡慕死的,而那人也要当即沐浴焚香,三叩九拜,谢老天厚待。

可惜尾生先看到的不是美人儿倾国倾城的脸,而是搭在自己腿上的一截蛇尾。结果便是尾生身手敏捷地一脚将美人儿踹下床去,又顺手抄起床头不知什么时候被挣脱的麻绳。

就在尾生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捆绑美人儿的时候,屋外却有妇人唤 “阿生”。尾生手上一顿,忙四下张望,却见屋里只桌椅床铺,便连床下都一览无余。无奈下只好将麻绳一丢,一把将刚被摔醒的肥遗提起来丢进床里,用被子胡乱盖住了她赤裸的上半身和缩成一团的蛇尾,又取了条汗巾将她一头银发兜了。

所以说偷情这事也只富人才做得来,家徒四壁的时候便是要藏个人都不太容易。

做完这些后他才整了整衣衫,迎出门去。

门外走来的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妇人,人虽不胖却显得臃肿,走近了才看出她面上和四肢竟长满了肉瘤,说不出的恐怖。

尾生恭敬地叫了一声“娘”。

尾生娘手里托着早点就要进屋,却见尾生横在门口颇有点不欢迎的架势,不觉有些纳闷。

尾生低头见妇人手上端着的两碗粥还冒着热气,显然刚出锅不久,他就这么赤手端着,丝毫不觉得烫,不禁心里一痛。这癞症到了后面,病人四肢无感,便是火烧针刺也不觉得疼。

尾生不想他娘知道自己上山捉肥遗的事,便一个劲儿把她往院子里推,口中直说屋里闷热,不如他娘俩在院里用早饭。

尾生娘被他推着转身的工夫,一眼瞥见屋内床榻上隐约有人,这一瞥惊得她也不顾手上端着的热粥,三步并作两步就挤进了门。

待看清床上躺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尾生娘端着粥的手便开始不停地颤抖。尾生心道不好,一大早床上睡了个姑娘,自己适才还百般阻止老娘进屋。这真是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也说不清了。

床上肥遗本来老老实实地躺着,似是感觉到几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看,竟歪过头来好奇地盯着尾生的娘打量。

她这一看,却把尾生的娘看得又是一抖。她三步并作两步将手里各洒了半碗的粥放在桌上。就在尾生作好了受他娘几耳光准备时,却见他娘紧张地背过身去,将袖子向下狠拽了拽,遮住了满手的肉瘤,又扯过搭在身上的抹布遮了脸,才转身对尾生使了个眼色,故意放柔了声音道:“咳。。。阿生啊,这位姑娘是。。。?”

尾生怀疑他娘忽然鬼上身。可是见她不停地朝自己眨眼做暗示,又不得不回答:“母亲,这位是肥。。。非仪姑娘。她身体不适,故而。。。”

话还没说完,却见老娘一脸的狂喜,对着他狠狠点了点头,向内走了几步,却在床前猛地停住,又整了整脸上的抹布,十分讨好地说:“姑娘,我。。。我是尾生的叔叔的闺女的姑妈的堂姐的堂弟媳妇,和尾生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们尾生是个好孩子,你能看上尾生,那是你的福气啊!大婶和你说,你别看家里眼下光景不好,但我们尾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当年京城里的大官儿看了尾生的文章,那可是派了好气派一辆马车来接他,我们尾生若是当日不闹别扭,现在也有个县守做了。。。”

尾生娘话匣子一开,正经说了小半个时辰,把尾生从小到大的光辉事迹都讲了个遍,就连小时候去张大户家偷玉米,被发现后在一群小伙伴中跑得最快这件事都说了三遍。说得尾生恨不得即刻就将肥遗杀了灭口。

尾生娘把偷玉米这件事又说了一遍以后,才发现从她进屋起非仪便一言不发,这才有点疑惑地看了看尾生,尾生忙解释道:“非仪姑娘她。。。得了哑症。。。”

尾生娘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哑巴,要说说话这事,就好像卖菜,你若知道对方口袋里有钱,便是人家看上去不想买也要好好招呼一下,可若是对方压根没带钱出门,那就会让人连说话的欲望也没有。于是尾生娘道:“姑娘,想必你也累了,大婶今天就不多说了,你身体不适便好生歇着,晚些我叫尾生送吃食来。”说完暧昧一笑,还不等尾生反应过来,就将他拽出了屋外,还不忘轻手轻脚关了门。

刚一出屋,尾生就被他娘拉到墙角。

“好小子!你倒是哪里骗来了这么标致个姑娘。你娘我瞧这姑娘不错,虽然是个哑巴,但是是哑巴不耽误生娃娃,而且哑巴好啊,不唠叨,不嚼舌根。只是。。。”她说完看看四周,低声道:“你可千万不能让人家知道你有个长瘤子的老娘,如果她将来问起,便说你爹娘早逝。。。”

尾生听了心中一动,心道他母亲为了儿子娶个媳妇竟不惜咒自己死,又想到自己今年也二十有二,却一事无成,连母亲的病都无钱医治。不觉心中大恸,面上却还是一派轻松道:“娘,我适才一直琢磨,这叔叔的女儿的姑妈的堂姐的堂弟媳妇,不还是您么?”

晚上尾生娘煮了几个鸡蛋,又特意加了两个肉菜送到尾生屋里。尾生坚持一起吃,他娘却不停地使眼色,连说自己吃过了,然后脚底抹油跑了,临走自然还不忘关上房门。

屋内一灯如豆,昏昏晃晃映着桌上两荤两素,盘子边还并排放了四个鸡蛋。尾生心里一时五味陈杂,最后都沉淀成了对自己的失望。

他正自我检讨着,却听见唼喋声,才发现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捧银丝,服帖地别在脑后,肥遗左手执筷吃得正香。

尾生心中没来由的一火,低声咒骂了句:“畜生就是畜生。”低头却看到别起的银丝下露出上好的一片肌肤,不知怎的脸上一热,忙伸手从箱内取了一件袍子给她穿上。

尾生一人在那里折腾,全然没有影响肥遗吃饭的心情。尾生给她穿左边袖子的时候,她便将筷子换到右手继续夹菜,穿右边时又换回到左手,换的时候还不忘往嘴巴里塞了一片蒸肉。

尾生的袍子穿在她身上有些大,看着好像随时会掉下来,配上她这样一张脸,着实有点要命。

看着肥遗不紧不慢地将桌上的菜吃了个精光,尾生才想起自己还未动筷。看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上的油脂,不禁又气又好笑,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昨夜你我夜遇狼群袭击,我记得当时状况甚是凶险,可一早起来,人却躺在屋里。你可记得。。。我二人是如何回到这里的?”

尾生这话问得比较客气,他今日一天都在琢磨这事。刚醒来时他还有些明白,觉得昨晚入英山不过是一场梦,但很快又看到身侧活生生的肥遗,尾生就不明白了。若说是肥遗赶跑了狼群,她没道理不丢下自己跑了,还把自己送回来;就算她真的想,她又怎么知道自己家住何处?这还不算,书上并未说肥遗是凶兽,若是她有应付群狼的能力,为何又会被他一个稍有缚鸡之力的书生捉了来?

这条路想不通,尾生又觉得也许是遇上侠士将他一人一兽救了,可是这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那侠士如何得知尾生住在何处?还能不声不响地将他送回房?难道这位侠士注意自己已久?

想到这儿,尾生身上不禁深深打了一个寒颤。他越想越糊涂,最后索性拉下面子来问肥遗。

他问了一句,却见那厢肥遗一点回答的意思都没有,本着圣贤书的教导,只好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尾生觉得这事做得确实没有面子,且不说肥遗也算自己的猎物,就说她虽长着半个人身,但在尾生眼里也不过是一味治病的药物,现在他却要放下身段去向一个药材询问,着实是无奈。

这肥遗倒好,人道吃人嘴软,她吃完了一桌菜嘴道真是软,软得张都张不开。尾生又换了三四种方式问了,最后也只换来她不耐烦的一句“谁说它们要袭击你了”。

尾生想自己低三下四地问了半天,不但什么没问出来,反倒被个畜生噎了一下。索性将灯一吹,往床上一躺,将被子一蒙就要去会周公。

他自己在被子里生了一会气,忽然觉得忘了些什么,将被子拉下来一看,却见肥遗还坐在桌前,月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好似她身后生出莹白圣光一般。再见她脸上无悲无喜,只静静地望着自己,一时间只觉得这野兽竟比仙女还要圣洁。

这么一想,尾生便在心里骂自己被迷了心智,竟对个畜生生出敬畏来了。于是翻身下床,从角落捡回麻绳将她捆了个结实,捆完后往墙角一推,还不忘做出点悲悯的表情来,自己才回去睡了。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好又坐起身来,目光不由自自主就向角落里望去,却见她缩在地上,半阖着眼睛,身上绑的结结实实,显然很不舒服。

尾生坐在床上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再一次翻身下床,走过去将绳子解了,一把将她推到床上,又用被子盖好,自己从箱子里取了一件稍厚点的袍子,在床下打了个地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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