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牟长青回来后在夙玉跟前转了几圈,几句话被他斟酌了几番才说出来:“玉神君,那个云海生,听说明个就要下无间地狱了。”
夙玉挑了眉看他。牟长青脸色尴尬,有点不安:“我只是觉的既是个和玉神君有牵扯的人,玉神君估计会帮上一帮,无间地狱那个地方,下了可是等同于魂飞湮灭了的。”
她突地扯唇一笑:“他自个不是也说了,即便魂飞魄散也要我原谅的么?”
“这···”牟长青愣了愣,“也是这个理。是长青多次一举了。”
牟长青对夙玉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夙玉就着昏暗的视线,对着窗外有点发怔。
不知为何,她这时竟然想到了宋琴老是说的一句话:你可知,神之所以为神是为何?你可知,人之所以为人是为何?那是因为人的贪婪肮脏可以放在太阳底下晒,而神的黑暗污秽只能藏在没有光线的地方。
她不是个神,不是个人,她没有七情六欲,却像个人像个神一样存货在六界。她见识了太多的背叛、诬蔑、唾弃、仇恨和残杀。宋琴对这些是怀着极度的厌恶和藐视的,她就这点和宋琴说过,她是比宋琴还要无情之人,至少他还有厌恶还有仇恨,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她到现在都分不清,云海生到底是她这一段时间内期然的偶遇,还是故意的安排。在小海子身上,她似乎对人的认识更多了一个层次。但,仍然无法像宋琴那般对这世界痛恨入骨。
第二日夙玉还是跑去离介那问了云海生的事。离介似刚从外头回来,与她正面撞个正着,夙玉见他面色潮红,双眼迷离,不由打趣:“闲着无事还去喝花酒?我可没听说过你还有这嗜好的。”
离介踉踉跄跄走了一步,左脚勾了右脚差点摔倒,夙玉赶紧上前扶住他,“我说,你这鬼君当的也够天下无双的,为了一个女人,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了。”
他似听了不舒服,眉头皱了皱,回头瞪她:“夙玉,我听折曈那家伙说你是没有心的,可是真?”
她扶着他走近屋内,随手把他往床上一撂,听的他闷哼出声,她眯眼笑的懒散:“是真是假,难不成你还想来摸摸?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你心里会有块疙瘩。”
从桌上倒了杯水递给他,又从边上挪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她忖了忖道:“最近有个人要被贬去无间地狱,这事,你可知?”
离介眯了眯泼墨似的眼眸,抬手按了按眉心,想了会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
“那人,先把他给我,他这犯事的缘由大半也是因着我。”夙玉开口。
离介看了她一眼,躺下,“去找酆都大帝吧,这事,我现在不管。”
夙玉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有怎么不早说的意思。她转身往外走去,这时,身后的人开了口,声音沙哑而低沉,似含了千般怨万般愁,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我去见她了。”
接下来的话,他没再说,夙玉也没问。
半响,她深深叹了口气。抬脚走了出去。
这鬼界,也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其实她是有点恨离介的痴情的,说不上原因,也许她也是嫉妒的吧,也许她也有渴望的吧!只是,宋琴,那人又怎会给她这般的痴情呢?他不可能,自己也不可能。
来到酆都大帝府上,意外的看见牟长青竟然已经站在门口,谦卑的俯身似在等候她。
夙玉直到现在才正眼瞧了瞧这个不起眼的千年老鬼。当初第一眼瞧见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夙玉就知道这家伙呆在鬼界的时间不短了,也一直没问他为何不去投胎,如今瞧见他这模样,夙玉倒是来了几分心思,不过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她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见他仍旧不卑不亢的低着头。
“牟长青?”
他敛了衣襟,应声:“在。”
之后便没了声响。低着头的牟长青心里一阵糊涂,也摸不清眼前之人的心思,难道自己出错了?
很显然,不是他出错了。而是做的太好了。
头顶传来清脆尔雅的笑声,她微微贴近身子,侧了头看他,她说:“你很聪明。”
牟长青脸上现出惶恐之色,弯了膝就要跪下,被夙玉拦手一挡,不由戏谑道:“连这份惶恐都如此真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说完不等愣在当场的牟长青回神,她已经跨步走进了府中。
按理说来,酆都大帝这位置是离介的,奈何离介的痴情程度已经到了鬼都难容的地步,除了守一个女子,他这几万年来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鬼界的秩序自是不能乱,后来推上来的酆都大帝是离介手下的一位当差。
离介手下从不收无能之辈,这人说来前世也算是半个神界之人,之所以说是半个神界,那是因为此人的生母是妖界之人,可想而知他在神界的地位是相当的尴尬的。神界之人素来清高,他身上流着半妖之血,在他们看来是相当耻辱的。现在想来,当年神界的那场浩劫,也算是一场变革了。
夙玉记得鬼君跟她说过,邪斩此人身上的邪气太重,如不入魔便只能在鬼界呆着,否则出去就是六界大乱。夙玉当时听了这话,乐不可支的问离介:那我是不是也是个十分讨喜的人?离介白了她一眼一句话打击的她如今都直不起腰来。他说:就你?无间地狱都不要你此种生物。
夙玉还没走进内府,一扎着两小髻的丫头拦住了她,小丫头长的十分讨喜,对夙玉笑的春风拂面的:“是玉神君吗?”
夙玉回头,笑着点了点头。
“酆都大帝说,如果看见玉神君来,就跟她说,她要拜托他的事他无能为力,入无间地狱者的名册早已下来,您如今来求他,那可过期了。”小丫头说完便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夙玉站在原地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扭头朝那座黑漆瓦盖的屋子望了望:居然就这样把她挡在了门外,还有,什么叫她来求他?她夙玉好像还用不着求人吧?
她眨了眨眼,抿了唇离开了。
身后那座府邸内,一扇大开的窗户旁,此刻正站着一身着锦纹紫衣的男子,半张脸被银白面具所掩盖,只露出尖细的下巴,漆黑如墨的眼睛黑沉如夜空。
崔判官瞅了一眼窗外离去的夙玉,顿了顿,上前一步:“这女子听说在六界中都是个棘手之物,帝君,为何不卖她一个面子?况且她和鬼君的关系好像不一般哪。”
面具下,那削薄的嘴唇似是扯了一个弧度:“是吗?的确是个棘手之物呢。”这话说的轻昵,崔判官竖了耳朵半听半猜才听出了个大概,一时也搞不清这个酆都大帝心里想什么,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
夙玉无法只得再跑去离介那,离介那家伙好像才睡醒,脸色有点绯红。夙玉一进门,围着他转了几圈,直盯的离介眼皮乱跳,她才缓悠悠道:“我觉的你这鬼界邪门的很哪。”
离介按了按眉心,他似乎在她面前特别喜欢做这个动作,他认识这个女人也有个把年头了,对她的性子始终没摸透,她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至今仍未摸清楚。
他带了疲惫之音问:“你就没想过你的性子太讨厌了?”
她皱了皱眉,歪了头似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半响她道:“其实吧,我觉的我人挺好的,也很好说话。”
离介连按眉心,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一下,“我终于明白你们两人为何会走到一起了。”他说完这话也不等夙玉的反应,接着道:“你可知,千年前我为何不插手对你的追杀?”
夙玉抿了抿唇,表情十分为难,顿了好一会才犹疑道:“你良心不安?所以觉的对我下手很不好意思?”
“······”
他现在连按眉心这个动作都省了,看了看她那双疑惑的眼睛,离介终于提醒她:“六界从不讲情谊,你难不成还想跟我来个结义金兰?”
夙玉想想也是。
“你倒也忘的实在。你曾进入过一段时间的混沌期,你可还有记忆?”离介抬眸看她一眼。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111章 天地衍生之物
离介这个人除了痴情外还有一个夙玉比较讨厌的毛病,那就是说话从来只说一半,剩下的就由你自个去猜。
夙玉眨巴着双眼等着他的下文,他竟然就此沉默着喝起酒来。一连灌了三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已经沉醉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夙玉忍了忍,没忍住:“我说离介兄,你老能不能把话说完?这酒你都喝了几十万年了,也不差这一会。”
离介还是没理她。
她按着耐心劝慰:“你不能老是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啊,我的心掉的慌。你可以选择继续忧伤,但你不能吊着我的好奇心在那忧伤,这是不道德的。”
他的唇角缓缓上扬,那一双烟雾墨画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可不曾听说,你还有道德两字。”手上的酒杯转了转,他又低了眸,沉默了会,叹息道:“你可有想过,其实神界并不是你毁的?”
夙玉被他的话问的一愣,过了好半天才回神,不由失笑:“你是想告诉我,连我的记忆他都可以抹杀了是吗?”
离介不语,烟水似画的双瞳,复杂莫名的看了她一眼。
屋内飘着阵阵酒香,离介喝的酒都是埋了上千的,有些酒还是特意从凡间购置而来的,鬼界的酒再怎么酿也是变了味的,离介喝酒向来很叼,非千年之久不喝,非新品不喝,非有名气者酿的不喝,以此夙玉在他这喝了几次,品味也给养的叼了些。
今日的酒,喝在嘴里着实没味。她嘲笑离介的品味变低了,都赶不上折曈自酿的了。
夙玉在他这坐了会,陪他喝了会酒,起身离去。
“算是我的提醒,这鬼界要你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夙玉噗的笑出声,调了视线朝他瞥去:“我都到你鬼府做客了,难不成你把我也送去无间地狱?”
她的话才说完,不知哪的一阵阴风刮过,来势汹汹,陡然又消失。夙玉砸吧了下嘴,用一种极度鄙视的眼神望了一眼端坐那的离介,离介眉头一跳:“我不喜欢用阴风。”
夙玉挑了挑眉,一副了悟的表情,转身就走。以至于她到后来领会到离介话中的含义时已然晚了,夙玉也就更讨厌离介那混蛋老是说话说一半的性子。
离介一语成谶,在三日后,夙玉还真给送进了无间地狱。
是酆都大帝邪斩的命令。崔判官来传达的口令。夙玉本也闲着无聊,正想去无间地狱看看,因着离允诺离介再次进入混沌期的日子还长,她也就不怎么着急。
把崔判官忽悠走后,她收拾了收拾去鬼界逛了逛。今日正好是七月十五,阴间的大日子。夙玉学着离介挑了件很颜色很喜庆的衣服穿上,跑去离介跟前转了一圈,乐滋滋问:“可比你喜庆些?”
花树下,离介一袭红衣,妖娆万分,握着白瓷杯盏的手紧了紧,他道:“你长的比这颜色喜庆多了。”
她脚下一顿,旋转的身子猛然停住。睁着一双浅灰眼睛,不温不火,语气淡淡:“离介,不要把你那忧伤的气质给毁了。”
离介握着酒杯扭头,不再理她。
夙玉眨了眨眼,沉思一会,突然转身跑到他屋里,捣腾了会,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纸扇。
清脆的响声终于在他指间响起。粉末轻扬,酒水嘀嗒嘀嗒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滑下。头顶粉红色的花树忧伤的旋转,竟是一片也落不到他身上了。
夙玉还没走进,就听的一声奇怪的笑声,她猛地刹住脚步。
“我这鬼界的畜生道这几年一直空落落的。”他低磁的笑声在夙玉听来着实毛骨悚然,她张了张嘴,道:“你能别鬼笑不?我渗的慌。”啪的撑开那把纸画伞,她笑的眉眼弯弯:“今个我也来学学你忧伤的文艺调调。”
说着,脑中一边思考平时离介的走路方式和撑伞时的忧伤表情,在那学的有模有样的,邪斩走进来时,夙玉正转了眸忧伤的将他望了眼。
那表情着实学了个十足十,邪斩脚下一个踉跄,黑着脸朝离介望去——那一向忧伤如画的妖冶男人,此刻的表情是几十万年来都不曾出现过的,身上散发出来的鬼煞之气直逼的人胸口一闷。
夙玉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亦步亦趋就这么往街上走去了。
邪斩愣了半响走过来,在离他三尺之外停住,沉吟半响道:“几万年了,我还真没看见过你如此动怒。”
“是吗?看来我平时对人太过温善了。”离介突然收了怒气,扯唇一笑,目光一直落在已经走远的夙玉方向。
月牙白的面具下,丰润的红唇轻轻勾了勾,邪斩也开了几万年来唯一一次的玩笑,若是崔判官在现场的话,估计又要闹着让鬼界的史册记录官来个添油加醋了。
“谁让你长的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呢?”
离介颇为惊奇的转头看他,叹道:“我都快忘记以前的你也是个鸡蛋里挑骨头的家伙。”
邪斩微笑的坐下,对离介的话并没有做回答,斟了杯酒水,薄抿了口,然后抬眸看他:“把她放到无间地狱去,不会惹怒那个人?”
“怒还不至于,只能说对她还是有点特别的,否则,当年也不会放任她的诞生。”握起桌上的紫玉金杯,凑至鼻尖嗅了嗅,他突然偏头嫣然一笑:“不过,可能会把她给惹怒了呢。”
邪斩瞅了他一眼,“我一直听你说,他们是天地之衍生物,高于众生之上,是真正的神,也是真正无情无义之物,如果当真是真正的神,你为何还要插足?万年前你不是一直置身事外吗?”
“邪斩,几万年的时光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悠悠的叹息。鬼界的花香也飘着致寒阴冷的味道,闻的时间长了,再美的花在眼中和枯萎凋零的花并无差别。鬼界的一切,总是被附上了一层死亡之气。
然,只要那个人每次来到,鬼界的花都会变得格外的妖娆,似乎在极尽能力绽放自己博得她的展颜一笑。这样的想法虽然可笑,可是他知道,她便是上天衍生的生。
恐怕当年神界便已经察觉了,万物众生皆是灵气之物衍生而来的,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修炼,让自己成为站在巅峰之上的仙也好,神也好,他们始终不是真正的神。神是没有支配点的,他们真正掌控着世间的生与死。
他抬头望了望天,有点讽刺的想笑,当年的那场战事到结束时恐怕也只有自己和北冥帝君才知道最后的真相了。那样一个神界,蒙在鼓里就被斩杀了。她手上从无亡灵,神界自是从六界中消失了。帝君至死时,恐也是摸不清状况的。
邪斩端坐在他的面前,离介的话说的很模糊,他没有细究,只是低头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便离开了。
离介转了眸深深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崔府君从他身后走出,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
“人间有句俗语说的便是,时间是把最残酷的刀。这话放在六界都是说的过去的,总是会变的,沧海可以变桑田,天地本是变幻莫测的,岂是可以预料的?”
“鬼君说的是。”
红色长衫唰的被一阵风吹起,长袖遮掩了他阴柔的侧脸,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眸中隐现笑意,“去好好看着他。”
崔府君弯了弯身子,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112章 酆都美人
夙玉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听的最多的便是许多人在讨论刚被评出来的酆都美人。这要说到这些个鬼在鬼界也是个游手好闲的,除去一些命好的,在上头谋了个职位的,其他的基本是个吃软饭的。
一般吃软饭的,通常情况下,都会在茶余饭后来点八卦资料娱乐一下众鬼。
酆都刚评出来的这个酆都第一美人,就是这么诞生的。夙玉撑着纸伞挤进一堆人群中,抬头看到一只鬼正在那讲的唾沫横飞——“刚出炉的酆都美人,那个美的哟,简直无法形容。那个胸是胸,屁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