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海生那小子,呵呵,他真的是自己的一劫数呢!早在第一眼遇到他时不就该知道了吗?自己还是和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夙玉直到此刻才有点了解自己,她一直觉的北冥帝君是自负的,原来她自己也是自负到不可违逆的人,如若谦虚一点,是否就不会走这条路呢?天人有避开劫数的方法,可是很多神和仙都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宁可和天一较胜负也不想转个弯走有利于自己的路。
宋琴说过只要是六界的人就会有致命点,无论是神是仙还是魔,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劫,那是命定的。夙玉知道他所说的劫便是情。有情则殆。千古不变的亘理。
所以当云海生一把剑刺入毫无防备的金旭上仙时,她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金旭老头把那双小眼睛努力撑到了最大,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小海子早就脸色发白,估计也被吓的不轻,夙玉突然对他有点同情。她走过去,把他手中的剑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擦一下剑,夜狐君和风泠秀就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也不知是谁,只听人群中有人喊:“诛杀元尊,此人天可诛也!”
有人开了头,自是怨声载道,怒声四起。
风泠秀也是震惊不已,转头望了一眼夜狐君,夙玉在苍海山毕竟是老三的徒弟,弟之过自是由师发落。夜狐君面色含霜,一声不吭。身后一年级稍长的弟子愤怒不已的走到他面前,双目赤红:“三殿下,还请麻烦你公平处理这件事,此等天地可诛的人岂能容她苟活于世!”
他说的愤慨不已,声色俱厉、悲怆难抑。顿时不少弟子都在附和着。
夜狐君站在门口,就那么沉沉的看着一身白衣的她站在那不发一语,甚至嘴角还挂着那疏淡懒散的笑意。她竟然还笑的出来!
三两步走过去,他一把扯过她的衣领:“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仰了头,笑的比他还要狐狸,举了举手中还带着血的剑,“没看到吗?”
拎着她衣角的手都在颤抖,夜狐君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想撕裂她的虚伪,转眼看到一边脸色发白的云海生,吼道:“你说!”
云海生被他气到极致的一声怒吼,吼的脸色更加白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夙玉淡淡看了一眼他,然后对夜狐君说:“他可是个好孩子,既不会站在你们那边,又不会背叛我。你这么凶他,不是逼着他做出错误的判断嘛,当事人都在你手中,何必舍近求远的呢?”
“当真不说?”
“说?说什么?说的难道还有看见的真实?”她无奈,笑容温柔的仿似春水涤荡柳梢。
——“还有什么可说的!三殿下,诛杀此妖孽吧!”
——“就是啊!三殿下,诛杀吧!”
身后的人一拥而上,手中的长剑凛然而出,风泠秀双臂一挡,甩袖怒喝:“放肆!成什么体统?事情还未调差清楚,你们这么做不是在逼二殿下么!”
刚带头说话的男人冷哼道:“四殿下说的什么话,此等妖孽杀害元尊是我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的,人证据证皆在,还要查什么?莫不是想抹黑这件事不成?!”
风泠秀心下一动,对此人多看了几眼:中等身材,长脸,一双眼睛却是贼亮。风泠秀对他笑了笑,“你是哪个殿的?看着有点面生啊!”
“四殿下贵人多忘事,苍海山那么多弟子你要瞧着个个面熟就奇怪了。我是二殿下杂役园的,望罗师弟可以作证。”那人挑了贼眼冷冷斜了一眼风泠秀,阴阳怪气的说道。
望罗紧跟一步站了出来,对风泠秀行了个礼:“弟子可以作证。的确是杂役园的庞拓。”
庞拓不耐烦的打断他:“四殿下我是敬你,苍海山我也来了有五十几年了,你若是怀疑我,大可从头查起,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就算是把我赶下山庞拓也是没有半句怨言的。可是,你们现在必须马上给我一个解释。”说到动情处竟是红了眼。
不得不承认这个庞拓的确是个演戏的高手,他这一大男人如此动情的一番话在下面的反应立刻立竿见影。风泠秀望着他不得不皱了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夙玉和夜狐君。
云海生浑身都在发抖,他甚至觉得他的灵魂都要就此离开自己的身体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呢?他到底干了什么呢?他怎么就真的杀了呢?元尊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啊,他是上仙啊,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自己杀死呢?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他还没想好啊,他还没有真的这么做啊,他只是······
苍海山殿的风苦涩而咸淡,夹着千古风尘的萧瑟。
逆着风,他低头望着她的眼。那么空濛而虚无。她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用她透彻一切的眼神玩味的捕捉世人的挣扎。他却是恨透了这样的眼神!他恨透了她的遥远!他恨不得撕裂她虚假的面具,把她从高空中坠向大地。
“是我杀的。你又当如何?”她笑,空濛而飘渺,“区区一个上仙,奈我何?”
五指瞬间收紧,他怒道:“你说什么!”
“区区一个上仙而已,别忘了,神界都是我毁的,千年前毁一个神界,千年后再毁一个仙界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
她居然说只是随心而为?她怎么,怎么敢!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形式吗?她不为自己狡辩就算了还在这火上浇油,苍海山众多弟子都在看着,以后在仙界她还能呆的下去吗?元尊若是真的死在她的手上,仙界必把她列入驱逐的境界内。
夜狐君想到此心中的怒火更甚,可是看着她如此不在乎的眼神,那种不在乎任何人的眼神,他看着怎么就那么窝火呢?!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信。”——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信你!仙界不信,还有妖界,我可以带你回妖界。夜狐君突然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早已不知上了何等的心!
夙玉也是有点吃惊的,她没想到夜狐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只要她摇个头他便会义无反顾的信着她,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是何等的荒唐!
可是他的眼神如此的认真,似乎在告诉她: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是不是,她也是有被人需要的时候?是不是,有时候她也是被人保护着的?是不是,她也有被人关心的时候?鼻子有点酸,万把年来她第一次被人感动的有点想哭,张了张嘴却看见早已苍白如雪的小海子,她的话就像卡在了咽喉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趁他一个不注意,她腾空而起,笑看底下所有的人,有愤怒的、有悲伤的、有鄙视的、有咬牙切齿的······他们都是有情绪的,有感情的,他们爱着恨着痛着可唯独没有她那般沉寂。
折曈说不要看六界这些人比你多了些情绪,其实他们连自己是什么感情都不一定分的清,有人爱着却也恨着,有人恨着却也爱着,爱着并痛着。夙玉不明白,为何一种感情可以分为好几种,好几种感情为何可以一次性就拥有。
那便是凡人吗?
举头三尺有的神明啊!他们就是你所衍生出来的万物众生呢!
夜狐君就那么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消失,那个笑容千年沉寂万年孤独,仿佛谁也走不进她的灵魂般。他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茫然地站在那,听不见风泠秀的呼唤,也听不进其他弟子的怨怒。
元尊在仙界也是仙级比较高的一位上仙,此事一出,仙界轰动,五殿齐集商讨解决的办法,四海之事也已落幕,元尊被杀的事一时又闹的沸沸扬扬。夙玉在五界的身份以不可阻止的速度扩散,很快,她又成了五界头号追杀的对象。
夙玉听的这个消息时正躺在折曈屋前一棵葳蕤高大的槐树上晒着魔界的太阳,白衣飘飘,一本红册子盖在脸上,翘着二郎腿,风吹树树叶沙沙作响,听在耳中却是比仙界梵悦还要动听。
折曈扎着个头巾撸了袖子正站在门口扯着破铜嗓子大吼:“三缺一,三缺一,你来不来啊?再不来我让残容顶啦!”
哦,忘了说,残容是他十八业狱中的一个。红册子后的人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唇角,她的风舞貌似也被拉去搓麻将了。
那日她别无去处只能来他这暂避避风头,谁知脚还没踏进门就听他早已哑了的喉咙在嘶吼:“白苏,你妈的竟敢给老子咋胡!”
夙玉把脚抬了抬,又抬了抬,退后几步看了看魔界的天,确定是一如既往的灰沉,自己没有走错门。她笑着拐进门:“什么风把白苏也吹来了?”
白苏冷冷剜了眼门口的女子,没好气道:“我不来,这男人少不得又要被坑。”他口中的男人自是坐在他对面的折曈。
折曈双眼一瞪,手中的马吊洗的顺溜,话却是对夙玉说的:“别听他的,他乌鸦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
“你说谁乌鸦呢!”白苏此人长的白白净净,一张脸也秀气的不行,奈何万年道行终究也只是只乌鸦而已,为此折曈没少嘲笑过他,用他的话说乌鸦头上拔根毛也不能变凤凰。白苏自此后也是最痛恨别人喊他乌鸦,尤其是折曈这小子!
夙玉看了看他们一桌四人,丹珏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还有一个是低帽沿的人,分不清是男是女,看外表八成就是十八业狱的。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099章 究竟是谁之过?
她来魔界不到三日,那两人一开口就动上了手,她站在门口杵了一会正打算走时,丹珏敛了袖过来,说:“玉神君且慢!”
夙玉转头笑看她:“别叫玉神君了,我可没宋琴那家伙脸皮厚,听的我渗得慌。”
丹珏伸手往左边引了路:“玉神君,房间早已帮你准备好了。魔神大人,跟白大人还有段时间磨蹭呢。”
夙玉见她对自己的话并没有听进去也就不再在此事上多做计较,望了望已经开打的轰轰烈烈的两人,她当下跟了丹珏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去直到三日后,她躺在槐树上晒太阳才消停。
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抬头对树上的夙玉说:“真不下来?三缺一。”
夙玉拿开脸上的红册子半撑着身子看他,见他痛苦的捂着屁股,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白苏那家伙也是奇人,六界内大概也只有他敢在你魔神大人的屁股上扎洞。”
地下的人立刻炸毛:“他就是个变态!我就不该听丹珏的话把他留下来!”不到片刻立马又焉了,撅着屁股朝她可怜兮兮指了指后面:“还留了一截在里面,你帮我拔出来呗。”
树上的人一个不稳摔了下来,他顺手接住,还一脸鄙夷的俯视她:“瞧你这点出息。”
夙玉汗颜,忍不住抹了把额上虚无的冷汗,同时心里不禁对白苏那家伙又深了几分崇敬,你想啊,能在魔界龙头老大屁股里插上几串烤鱼串的能是一般人吗?不是,绝对不是!她还真是小瞧白苏那家伙了!做乌鸦做到他那个份上也不容易啊!
折曈被她这种要死不死的眼神看着心里窝火,嘟了嘴把她仍在一边,头一甩就往屋里走去:“哼,你和那只乌鸦一样讨厌。”
夙玉郁闷地看着他屁股上插着叉烧鱼装的一本正经的走远,忍了忍还是存了良心提醒:“白苏的道行也不是盖的,你若是着实拿不出来我可以帮个手,别不好意思啊!”
前面的人影随着她话音落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夙玉看着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里却是又多了份落寂,半响才说:“前阵子折曈跟我说,和你比起来我这点道行都不够你起兴的,当时我还不信,总想着再怎么着我们也认识了几十万年了,不念多深厚的情意也得念着点旧情不是。可是直到最近我才想明了一个理。”
她转了身,槐树下她的侧脸阴影掩埋,白色长裙在风中款款飞舞,腰上蓝色丝绦如一条蜿蜒凤凰攀沿。她静默许久,才扯了唇角,音色清冷:“宋琴,我近日才明白,你的心不在六界不在天下,而在我。你想要的不是六界毁灭,不是四海颠覆,而是我夙玉,我夙玉的死!”
那双一直以来都空濛飘渺的眼眸此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明亮到足以灼伤他的灵魂。促使他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十二玉骨扇早已捏的快弯了形,可是他不得不逼迫自己走出去。
她抬了眸,定了眼,专注地望着他走来,日光下他那如神祗般的俊颜,却有着深若鬼魅的眼眸。以前总是在猜测他到底是想要什么呢,他所求、何处求,现在想来这些都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极度的讽刺。他要的一直都那么简单,只要自己一死便可!
从她被他从东海放出来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沿着他的计划而走。魔界那一次如若自己有了一点点偏差自己魂归暗界那也是意料之中的,四海大战只要自己稍微动个念头掺上一脚,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自己。即便不掺上一脚,他有的是办法让六界知道自己的存在,借助六界之手除了自己,何等的妙计!
他勾了唇,笑着抚上她的脸颊:“玉儿,我说过,有情则殆。大凡有情之物都不得善终的,你看,你的下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对上他的眼,她微微偏了头,道:“你给了那孩子什么好处?”
宋琴放下手,温柔的笑:“玉儿,说到无情,该是非你莫属的。你和那孩子相处那么长时间从不关心他所需,也未用你的方法开导他,却来一味的指责我。”
夙玉脸上的笑僵了僵。云海生那孩子想要什么她当然知道,那么强烈而执着的求仙之心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呢?他那近乎疯狂的自虐练习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从一开始单纯的修仙之心到最后名利心越来越重,她比一般人更通透,又怎会不知?只是,她却是采取了不管不问的态度,因为她不习惯,不习惯去教导别人,不习惯去改变别人的思想,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别人的事再怎么着也是别人的事,不会变成自己的事。
然,这一切都是她错了吗?
宋琴挑了细长的眉认真的审视她:“夙玉,你我本就是无情之人,你若是强行把自己带入六界最后被毁掉的人只能是你!你觉得这样的六界好吗?肮脏、黑暗、贪婪、欲望,不论是仙还是神都在被这种种情感所折磨,神界一直追求的难道不是无情无欲六根清净?”
“如今的你,又到底在想什么?你一直问我到底在追求什么,那你可有问过自己,你在追求什么?”
脑海中宋琴的那些话久久散不去,直到折曈那家伙嚷着跑出来:“不玩了不玩了,每回都输,没意思。”头一抬见着夙玉呆木的站在那,不禁愣了一下,半响惊跳了起来:“你不会一直站在现在吧?我都打了三圈了。”
夙玉忍不住扔了个白眼给他,转身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斟酌道:“你说,六界若真毁了,可会有更好的六界出现?”
折曈像看白痴般斜了她一眼,鼻子冷哼两声:“更好的?你是吃着碗里的惦着锅里的呢!别说还有没有更好的,就算是再好的也不是现在的了,现在的再不好至少有我折曈在。”
再不好也有我折曈在。她呆愣愣瞧了他一会,点了点头就走了。
折曈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稍晃神间,身后一双白皙的手环了上来,一件黑色大氅披在了肩上,丹珏细腻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魔神大人是在为玉神君担心吗?”
那双从不正经的眼睛此刻多了一分认真,犹如墨莲花开般妖冶美丽,几不可见皱了眉:“她和他还是走太近了,那人亦正亦邪,到今日我和离介都未真正看清过此人,要防也无处可防。当年的神界之战若不是离介让我提前挑战了神界,她也就被他这么算了进去。”
丹珏咬了咬唇,“我看玉神君并不是不了解那人的心思,只是她对六界还是有点怨恨的吧。”
折曈一愣。随即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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