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苏润玧已经按捺不住,冷笑一笑:“十妹妹,顾姑姑上课的时候你可曾用心听?你若没有用心儿听课,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遍:我大周朝进宫候选的女子,需年满十四,十八以下,其父官居四品,且为嫡出。”
苏润珏也不恼,听了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却是要嫡出的吗?那为何清思院里有两个天天对镜自揽,不住的叫着要添置些新衣裳呢?我还以为是庶出的也可以去进宫候选呢。”
话音刚落,苏润珎和苏润钥两人脸色一变,低下头去,手指绞动,一副敢怒却不敢言的委屈样子。看起来她们也有心想改变自己的将来,只是被这个身份拘束了,没办法摆脱,只能暗地里羡慕着,却被苏润珏抓了把柄。
苏老太太看了心里直叹气,原来只想帮老三甩掉两个包袱,把苏润珉塞给大房做嫡女,苏润珏塞给二房做嫡女,不仅可以帮三房少掉两笔陪嫁银子,也可以让老三两个庶女捞个嫡女的身份,到时候议亲的时候能增加些筹码。现在看起来珉丫头倒是懂事多了,这个珏丫头却还是如此尖酸刻薄,若是她一直在明路上尖酸着也倒好,多少能防备着点,怕只怕她也和珉丫头一般,突然转了性子,只是在暗地里阴着,那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苏润珏见苏老太太不住的打量自己,心里暗暗欢喜,以为自己说的话对了祖母的胃口,兴致勃勃的说:“祖母,今年我们苏府进宫候选的名额应该是五姐姐和六姐姐罢?到时候苏府若是出了个娘娘,那可更风光了。”
听到这话,坐在一旁的苏润玧斜着眼睛望了过来:“十妹妹以为娘娘是那么容易当得上的?想要坐镇一方,不仅仅是要美貌,而且还得有点脑子才行,像十妹妹你这样儿的,恐怕到皇宫里去没走上十步就会得罪人呢。你该庆幸自己今年年龄未到,否则我还真不敢想十妹妹你进宫候选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苏润珏本来是想说两句好话哄着苏老太太开心,却未曾想被苏润玧抢白了一顿,脸上早就挂不住,“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看着那样子,恐怕是想伸手去抓苏润玧那挂着笑的脸。
“珏丫头,你为何还如此毛躁?”苏老太太沉着脸说:“上次你们姐妹俩在家庙受罚的事情还不久罢?怎么就没长点记性?”
苏老太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苏润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慢慢的坐了下去,忍气吞声的说:“祖母,珏儿一时失态,今后不会了。”
“你们都是苏府的女儿,出去都是要为苏府争面子的,若是让谁知道了你们是这样一副德行,谁还敢上门求娶?就算是娶了去,这般恣意妄为,迟早也会坏了我苏府诗礼传家的名声!”苏老太太缓缓将几个孙女看了看:“我们苏府会不会出个娘娘,也不是你们在这里暗自揣测的,圣上自有决定,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谁也别再议论这事儿,至于玧丫头和珉丫头,这段日子尽心着学规矩,进宫候选就算是去走过场,也不能丢了苏府的面子!”
苏家几位小姐都低低应了句“是”,然后带着丫鬟们散了。
润璃也起身准备走,苏老太太突然喊住她:“璃丫头,你昨日和镇国将军府六小姐去了哪里?”
润璃心里一惊,看了看苏老太太,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些什么,低声回答:“许家六小姐带我去了贡院,然后我们在风雅楼用过午饭便回府了。”
“哦,那你可看到了你四堂兄?”苏老太太似乎在紧逼着不放,眼睛都没有挪动一分儿,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看到了,还看到了我那表兄,我们是在一起用饭的,后来许家小姐就和堂兄去了贡院前街书肆买文房四宝,我带着丫鬟们直接回来了。若是祖母不相信,可以去问那守二门的婆子,看看我是不是午时便回府。”
“难怪。”苏老太太的脸上这才露出放松的神色:“昨日陆妈妈在贡院前街看见了镇国将军府小姐和润璋,特地回来禀报我。”看了看立在那里的润璃,笑了笑道:“璃丫头,你回去罢,祖母也就是随便问下而已。”
哪里只是随便问下,润璃带着丫鬟们一边走一边想,这位老太太不知道这会脑子里又在高速运转,联想到了些什么,又不知道她会用何种手段去处理镇国将军府和苏府的关系?真是不能小看古人,其实处在内宅,这种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把人的脑子训练得很灵敏,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联想出很多东西,能提前布下好几着棋。
“九小姐请留步!”就见瑞云匆匆在后面追着喊:“鸿胪寺卿家李小姐来拜望你了。”
李清芬最近倒是出来得勤密,才过几天又来了苏府,她舅母不会疑心?润璃站在那里回望,就见李清芬带着玉蝉玉坠,并着金妈妈一道,匆匆的走了过来。
走到面前方见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裳,简单的梳了个如意髻,上边插了苏三太太送的七宝玲珑簪,和身上的衣裳甚是不搭调儿。润璃赶紧往她的手腕上看了看,还好,那两只镯子都还在,不由松了口气,对着李清芬一笑:“清芬,怎么今日得空?你舅母们也不拘着你在府里?”
李清芬无奈的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也不答话儿,只是默默的和润璃站在一块,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略厚的棉衣已经掩盖不住她少女的风姿。润璃看得不由一阵着迷,原来青春真是无可挑剔的装饰品,这个时期的少女,哪怕是穿得再寒酸,也同样能够吸引旁人的目光。
“苏姑娘,你却是不知道了。”玉蝉气鼓鼓的在一边说:“我们家姑娘可是被讹上了,今日两个舅太太过来,变着法儿问姑娘要东西,一个看上了姑娘的七宝玲珑簪,另一个问着要苏府老太君送的老玉镯子,说什么两位表小姐要进宫候选,也没什么别致首饰,借着去戴戴,到时候被选入宫以后,自然少不了会有好东西赏赐下来!”
听着这话,润璃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清芬这两个舅母是狂妄无知到了什么程度,又贪婪狠厉到了何等地步——说得好是借东西,说不好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清芬也是命苦,才脱了家里那不安宁的地方,偏偏又在京城外祖父家也活得忍气吞声。
“那你今日来是想到我这里取点银子?”润璃小心翼翼的问李清芬,感觉她今日到访也只有这样的事情了。
“舅母问我要这些东西,我向她们说明了,老玉镯子是苏太傅府上老太君所赐,簪子是吏部侍郎苏老爷的夫人送的,她们倒也没有勉强,只是说因帮着我去打点进宫候选需要银两,问我要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葱翠张大了眼睛惊呼起来:“李姑娘,你舅母她们怎么不去抢钱比较实在?嘴巴上下两块皮,张开就问着要这么多钱,也下得了手去!”
看了看葱翠义愤填膺的样子,李清芬不禁一声苦笑:“毕竟我是住在外祖父家中,寄人篱下,虽然滋味着实难受,但也只能受着。我对舅母说了,我父亲才是五品官,进宫候选要正四品以上,还是不必花费银子去打点了,若是被查出来了,判个欺君之罪,那就是灭门之灾,我那两个舅母后来就没出声了,但是我还是和她们说好,我到时候会封两百两银子给两位表姐做仪程,给她们添两件珍珑坊的新衣裳。”
“这样也好,出点银子给她们,买个耳根清净。”润璃点点头:“若是你不给钱,定然是会天天来你这里吵闹,或者还会暗地里编派你不尊重长辈什么的,不如就给点甜头也就是了。”
李清芬听到润璃也赞成她的做法,不由得面上舒坦了几分,挽着润璃的手便往含芳小筑那边去。一路走来,园子里的树木上已经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绿芽儿,池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新燕在枝头呢喃着,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宁静祥和。
“我真羡慕你,润璃。”李清芬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润璃,上天好像太厚爱她,给了她那么多——亲情,友情,才情,这些是她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润璃却可以轻轻松松的拥有,或者她还能轻轻松松的议到一门好亲事,而她却要自己费尽苦心,汲汲经营。
“清芬,每个人都有自己值得别人羡慕的地方,只要能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那已经足够。”润璃捏了捏李清芬的手道:“今天你除了来取银子,恐怕还有别的事情罢?”
李清芬的脸上刹那飞起一抹红霞,低下头去,声音细不可闻:“润璃,你惯会拿我开玩笑,我还能有别的什么事情?”
“今日可是春闱开科的第一天呢。”润璃笑了笑:“他们每场都要考三天,锁院贡试,足足九天呢,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儿的在家里等着信便是了,现在跑到我这里来担心也没什么用处。”
低垂了头,李清芬的声音变得病恹恹的:“原来竟要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多了不少留言,看得我深有感悟。
写文真的不是一件轻松事情,我的水平有限,也希望大家指出来,这也是对我的支持不是?记得前面苏润珏推小蝉落水,后来润璃替她求情,大家指出自己的看法,有些还提供了认为可行的修改方案,真的让我觉得很暖心,原来每次写文都是对自己的提高,因为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读者。
昨晚有人留言,暗示我在抄袭《红楼》:“瑞珠,香菱,抱琴是在致敬吗?”我真没有想抄袭《红楼》,偶也木有那胆子啊,再说香菱和抱琴这两个丫鬟的名字在小说里根本没有出现过,瑞珠也是随着瑞云才取出的名字——求放过,其实真不要太较真了,我这只是网文,不是经典,我做不到曹公那般严谨,也没有想抄袭曹公的佳作。
唉,总之,大概还是自己有很多问题吧,只希望尽量写好些,能让读者少有意见
☆、看流年牵肠挂肚
今天京城的春天和往年似乎有些不同,据苏老太太身边的梁妈妈说;往年的二月空气里还满满是阴冷的气息;偶尔还会有些零星的雪花,而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而且每日都是那般晴朗干燥。
润璃陪着清芬在院子里逛了逛;两个人无处可去;只能呆在凌云园的水榭里闲聊。
外边还是有些冷;所以水榭里只开了一扇雕花格子窗,从窗户里透过去看着外边;蓝天白云倒也爽心悦目,只是湖边的金丝柳上边还未长好树叶;光秃秃的;叫人看了有些悲春伤秋之感。
正往外边看着,突然就见远处的天空有一丝丝烟火颜色,极淡极淡的,袅袅在天空里蔓延开来,葱翠趴在窗户上无意的说了一嘴:“莫非哪里着火了?”
旁边玉蝉掐了她一下,笑嘻嘻的说:“你是千里眼?站在苏府的后院能看到外边着火了?”
葱翠不甘示弱的掐了回去:“我只是乱猜而已,你非得要踩着我?”
两人说得嘻嘻哈哈,润璃和李清芬也没有去制止她们,每日闲得无聊,无伤大雅的两句争吵都是解闷的法子。
不多时,便见夏妈妈匆匆从湖边走了过去,葱翠眼尖,望见她神色焦急,便大声招呼她:“夏妈妈,出了什么事情啦?看你急成那样子,鼻尖子上边都有汗了!”
夏妈妈停了下脚步,看着水榭里葱翠探出的脑袋,心里知道润璃也在,于是遥遥行了个礼儿:“姑娘,可是出了大事了,五少爷送四少爷和表少爷去贡院应考,刚刚进去没多久,就看见贡院那边起了烟子,说是走水了!我出府采买遇到五少爷,他叫我回来送个信儿,他在贡院门口等消息,叫太太们不要挂心!现儿我去太太那边回话,就不在这里陪着姑娘磕牙花子了!”
夏妈妈说完,脚步儿不歇的刮了过去,如一阵风般。
水榭里主仆一群人听到夏妈妈这话,面面相觑,好半天没有人说话。李清芬脸色雪白,起先还能强装镇定,可是手却抖得厉害,捏着的帕子也晃个不停,最后终于两行清泪爬出了眼角,慢慢的滴落下来。
“润璃,可能我是个不祥之人。”李清芬茫然的看着外边的天空:“因为有我,父亲和母亲就不和睦,母亲一直忍气吞声,现儿许公子又……”
看着李清芬这个样子,润璃抓住她的手用力摇晃着:“清芬,这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再说我表兄也不一定会出事啊,贡院着火,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有前朝一次是因为深夜走水,才会有……”
说到这里,润璃默然了。
她记起了前世去北京旅游时看过的贡院,外墙铺荆棘(所以贡院亦称棘闱),内里很多木质结构的房子,所以很容易着火。明朝曾经有一次科考时,因为贡院起火烧死过九十多个举人,那些举人被葬在朝阳门外,立了一块墓碑,上书“天下英才之墓”,后来那地方便被称为“举人冢”。
大周前朝史书也有记载,曾有火烧贡院之事,那次却是有人故意纵火,死难者百余人。而今日贡院又一次失火了,不知道是不是很严重?
“走,清芬,我们去找我母亲,她那边应该很快能知道准信儿。”看着李清芬坐在那里,迎风流泪的模样,润璃心中也是不忍,拉起了她,两人慢慢的往粹华厅而去。
粹华厅里挨挨挤挤一屋子人,拿着对牌在校对账目,支取银两。苏大夫人、苏二夫人和苏三太太坐在中央主座上,听着底下管事妈妈呈报预支事由,见着润璃和李清芬进来,苏三太太朝她们招了招手:“璃儿,怎么今日来了这边?”
润璃快步走了过去,轻轻儿在苏三太太耳边问:“听夏妈妈说贡院走水,心里惦记着四堂兄和表哥,想过来问问情况。”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苏大夫人,见她似乎根本未往这个方向看,只是在专心的询问那些管事妈妈。
“听说是贡院文昌槐旁边的明远楼走水了,不知火势如何。但是那明远楼与考场相距较远,想来也没什么大事,璃儿不必挂心。”
听到苏三太太这句话,润璃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这明远楼并未在考场里边,是在贡院左侧,旁边载种着一棵古槐,根部生在东边,不知为何却往西边长,所以走势如卧龙一般,所以考生们都很膜拜,称之为“文昌槐”。这两处和贡院科场相隔甚远,想来里边的考生也无大碍,难怪苏大夫人如此淡定。
低头看了看苏三太太,共同主持中馈才一个月不到,人竟然憔悴了几分,下巴尖了出来,一双大眼睛下边还有些淡淡的青色,看起来这大家庭里的沟沟绊绊不少,原本在杭州府做得如鱼得水的苏三太太,现儿如此清减。
“母亲,我听着这消息心急了些,清芬本在我院子里玩耍,也被我拖着来了,应该没有打扰母亲罢?”润璃冷眼瞧着清芬在旁边,手指绞动个不歇,生怕她那关注的神情被人看出,想用这话轻轻巧巧带过去。
苏三太太的目光有意无意般从李清芬身上瞟过,淡淡的说:“璃儿,母亲这边事情多,你们俩先去旁边小厅里歇息,等有了什么信儿我自会叫夏妈妈来告诉一声。”
润璃只得低头应了一声“是”,拉着李清芬自去了旁边小厅。
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夏妈妈这才笑着过来和她们说火已经被扑灭,春闱照常举行,九姑娘不用担心,太太吩咐只管在含芳小筑好好招待李姑娘,别失了礼数才是。
润璃和李清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李清芬却是半刻都不想再呆,只想早些回府——因为回府途中要经过贡院,她想亲眼看看是否事情真的如夏妈妈所说,一切都已平息。
看着李清芬那坐立不安的模样,润璃也知道她心里着急,也没有拦她,自是让她去了。
润璃不知道春闱九天里李清芬有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九天却过得很快,快得来不及反应过来似的,因为早上请安的时候,苏润璘带着许仁知出现在庆瑞堂里,她便知道春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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