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璃,又去灵隐寺还愿了?”清芬熟知她的习惯。
“是。”润璃点点头:“我们进去罢!”
“还有几个姐妹在后面那辆马车上没下来呢!”李清芬轻轻的,不留痕迹的朝后面那辆马车撇了下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半天没有动静!”
说话之间,后面那马车上已经下来几个人,李清音、李清如、李清妍三个人挨挨擦擦的走了过来,一个个倒也打扮得精致,只是李清音的发髻有点散乱,有可疑的拉扯痕迹。
“哟,是不小心挂到马车帘子了吧?”润璃向绒黄招招手:“三姑娘,我这个丫鬟可有一双好手,梳得一手好头发,如不嫌弃,且跟着她去去含芳小筑,叫她重新帮你梳洗下。”
“如此甚好。”李清音得意的瞧了一眼李清如,跟着绒黄先进了苏府。
剩下了李清如和李清妍站在了门口,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四姐李清芬和润璃。
李清妍是李同知的六姑娘,今年十一岁,是李清音的同胞姐妹,全是大姨娘生的,只见她突然狠狠的盯了李清如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抬高了头就跟着李同知夫人走进了苏府的大门。
望着这情景,润璃便知这位四姨娘生的五姑娘李清如,肯定是在马车里和李清音李清妍两姐妹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奇怪的是倒不知为什么分明是二对一,反而李清音却吃了个暗亏,落了下风。
李同知有三个儿子四位千金,大少爷是二姨娘生的李清华,二少爷李清衡和四姑娘李清芬是李同知夫人嫡出;三姑娘李清音、六姑娘李清妍和七少爷李清濂都是大姨娘生的,五姑娘李清如是四姨娘生的,三姨娘至今膝下空虚,颗粒无收。
以前李同知家里大姨娘坐大,气势直逼李同知夫人,竟至家中仆役遇事吧先禀报李同知太太,反而先去悄悄告诉大姨娘的程度。上次李府邀请赏紫藤萝,李同知太太精心设计的戏码也不知道是被谁泄露了出去,大姨娘先下手为强,支使着三姑娘李清音去勾搭世子爷,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料到那梁伯韬是个强硬的狠角色,勾搭不成,那出戏反而让大姨娘直接被拍倒。
赏花宴那天原本说好是要把大姨娘迁做外室的,可看着大姨娘弱柳扶风的哀哀哭泣,李同知心里万分不舍,只是在园子里一个僻静角落收拾了几间屋子,把大姨娘迁了进去。
可究竟得了武靖侯世子和苏三老爷的警告,不管大姨娘多么的娇媚风流,李同知也不敢再把她捧在掌心做宝贝,连续这些天都没有去看过她,只是派长随送去了些精致物事。大姨娘整天垂泪,使着小丫鬟子去请李同知,李同知竟也忍住了没有过去,这让大姨娘心情郁闷至极。
后来李同知太太命令三姑娘、六姑娘和七少爷都搬出自己的屋子,直接送去主院和她一起住,美名其曰是自己可以精心□这些庶子庶女,实则是变相的告诉大姨娘,叫她收敛些,她的儿子女儿都在手里呢,这下把大姨娘气了个倒仰,却是真正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天下慈母心
润璃引着李同知太太和李家几位小姐进了院子,早有苏三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水莲迎了上来:“李夫人,太太在园中鸣翠亭等您呢。三姑娘,太太吩咐叫你引着李家姑娘们自去园子里玩耍便是,午饭设在听雨轩。”
李同知太太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轻快的对水莲说:“几天没有见着苏太太,就怪想念的!劳烦姑娘前面领路了。”
润璃看着李同知太太走路时虽然后背挺得笔直,但脚步却是迈得又快又急,显然是有好消息想和苏三太太分享的,不由得对着李清芬挤了挤眉毛:“你母亲看上去心情不错。”
李清芬含着笑,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低下头伏在润璃的肩头小声说:“父亲这几日都在母亲房里歇息呢。”
润璃瞪大了眼睛,拧了一把李清芬的脸:“清芬姐姐,你羞也不羞?”
“还不是给你闹的!”李清芬吃吃一笑:“你都能给别人去接生了,我就连这句话都不能说了?”
润璃突然想起前几日的剖腹取子,脸上也是一红:“我那也不是被逼的?如果我再不用那法子,陈少夫人就没命了。”
“你这事情可传得广,我在深闺都听说了呢,说你用华佗神技救了陈少夫人和她的孩子,只是她们都说你这般每日在外面抛头露面,现在竟然还给别人去接生,非闺阁千金所为。润璃,你还是少出点门吧,别被人说闲话。”
润璃脚下一滞,转过头来看了看李清芬,微风吹得她耳边的细碎发丝飘荡在下巴边上,和那两个微微在打着秋千的耳珰映衬着,少女明媚的眼睛里有真货真价实的担忧。
“清芬,你不知道那时候的情景。如果你是我,在那个时候你也会不管以后有可能的流言,也会如同我那么做的。”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家都这么说,将来你议婚就有困难了?”李清芬有点着急,看着润璃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挽住她的胳膊:“你呀,也得给自己将来好好考虑下吧,以后尽量别去济世堂了,那里去看病的都是下等人,你怎么能轻易让那种人见到你的容貌呢?以后你想散心,就来我家,或者我们求了太太,带我们去郊外游玩便是了。”
润璃心里有点不快,清芬的心里还是有着明显的优越感,殊不知她这样的人要是离了同知府,就是想做下等人都不行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谁家愿意养个吃白饭的女儿?亏得她命好,托生在李同知太太的肚子里。
李清芬见着润璃一番深思的模样,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素常是你教我做这个做那个的,你也该听听我的劝告不是?毕竟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呢!”
“如果我将来的夫君听到这些话就放弃,那这样的人我不要也罢!”润璃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清芬不要着急:“大不了我做自梳女!”
在大周朝也有自梳女这个特别的群体,一些女子不想守婚姻羁绊,想独立生活就会自梳。她们一旦把头发自梳,那就意味着独立自主,不再谈婚论嫁,“自己的头发自己梳,自己的饭自己煮,自己的苦乐自己享,自己的生活自己养”!内心深处,润璃对这种方式有着深深的向往。
“你疯了!”李清芬捂住润璃的嘴,小心的往四周看看,前面走着几个丫鬟,李清如和李清妍已经不见了,或许已经跟着丫鬟们去找苏润珉和苏润珏了:“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可千万别在你母亲面前说,她会伤心的!”
润璃拿开李清芬的手,淡淡的说:“我可没开玩笑。”
“你……”李清芬惊骇的看着她:“润璃,你不能这样做!苏老爷和苏太太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还不是你自己说我议婚困难的?”润璃瞟了李清芬一眼:“要是能嫁出去,我肯定不会自梳的,你放心!”
李清芬疑惑的看着润璃,似乎在猜测着她话里有几分可信,看着润璃狡黠的眼神,她有点迷惑,感觉自己虽然比润璃大了一岁,可是她说话行事却比自己要老练得多,而且她能有自己的想法,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自己却只能每天呆在小小的后院,帮着母亲和几个姨娘斗智斗勇,如果能让姨们娘落了脸,那她就能高兴一整天。
“三姑娘!”就在润璃和李清芬带着几个丫鬟在园子里绕着鸣翠湖散步的时候,远远传来木槿的声音:“两江总督高夫人带着儿女来了,太太叫你现儿去清远堂呢!”
两江总督高夫人?润璃想到了去年的杭州诗会,当时就是这个两江总督凑热闹,他是一介武夫,偏偏又喜欢给自己挂上一块精通风雅的招牌,所以那天多喝了些酒就胡言乱语的叫各家千金要下场做诗,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事出无奈,她只能默写了一首《钱塘湖春行》,结果倒让她才名在外了。
今日是三月初一,莫非这外两江总督对杭州诗会念念不忘,竟然提前来了?
“姑娘叫我好找呢!”木槿跑到润璃面前,差点一口气儿没喘上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儿凑巧了,连两江总督家的高太太都来了!”
“木槿姐姐,看你,紧张什么呢!”旁边的葱翠塞了一块帕子到木槿手中:“先擦把汗,瞧你跑的!两江总督太太有什么稀奇呀,她又没长三只眼睛!我们不着急看她,慢慢走着去也就是了!”
“瞧葱翠这不知分寸的,满嘴的胡诌!两江总督可是正二品的官儿呢,比起咱们老爷高了四级!他那夫人,虽没长三只眼,通身的气派儿,倒是比长了三只眼更厉害呢!”木槿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姑娘快去吧,那高太太可是指着名儿要见你的!”
“清芬,你和我一起去吗?”润璃看了看陪在一旁的李清芬,她的眼里流露出向往又胆怯的神色。
“我还是不去了吧,留个丫鬟陪着我就是了。”
“那我走了,嫣红,绒黄你陪着李家四姑娘在这里等着我回来。”润璃朝清芬微微一笑,带着黛青和葱翠跟着木槿去了清远堂。
高太太是一个很富态的中年女子,看上去圆圆的粉团子脸显得很和气,眼睛不是很大,可鼻梁子很高,嘴唇却有点厚,这五官放在一张圆盘上显得有点不协调,总觉得有个什么地方还是可以改进些似的。
一看着木槿引着润璃进来,高太太就几乎要站了起来,眼睛里充满着激动的神色:“苏三太太,这就是令嫒润璃了?”
“给高太太请安,高太太万福!”润璃徐徐走到高太太前面,没等苏三太太回答,就福了福身,然后就准备走回苏三太太身边去。
出人意料的,高太太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润璃的手“好孩子!”
刚刚说完这三个子,那不太大的眼睛一红,眼泪珠子就滴到了润璃的手上。
润璃朝苏三太太那边望了望:难道这个高太太才是我的娘亲?看她这么激动,就好像是一副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孩子的模样!
苏三太太坐在中间的主位上,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高太太的举动。
“可真真儿是个好孩子,苏三太太好福气!”高太太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润璃,口里还是不住的赞叹。
——见过夸赞人的,没见过夸赞人还能货真价实掉眼泪的,今儿总算见着了!润璃心中暗暗腹诽,这位高太太要是去演戏,准能拿小金人!
“苏太太,让你见笑了!”高太太却没有放开润璃的意思,拉着她的手,眼睛却朝着苏三太太,口里絮絮叨叨的说:“我在应天就听得贵府三小姐精于华佗神技,一直就挂心着来杭州看看这位小神医,今日一见,果然极是天资绰约,神仙中人!”说话之间,高太太一见抹下手上的一个羊脂玉镯子往润璃手上套:“这个镯子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一点心意,三小姐要是喜欢平日拿着戴戴就好了,若是不合意就赏了丫鬟罢。”
润璃低头一看,这羊脂玉手镯没有一丝儿杂质,并不是很通明透亮,却有一种厚实的底蕴,温温润润发着柔和的光芒,却是个品相上佳价值不菲的饰物。
不消说这镯子后面还有话要说。
“如此,就谢过高太太如此看起润璃了!”润璃也并不推辞,谢过高太太以后就任凭她把那个羊脂玉手镯套到自己手上,含笑看着她。
高太太心里暗暗赞叹一声,这苏家三小姐可真是个沉稳的,进退得当,没有一点扭捏,就是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好像知道自己还有话要说,真真儿不像一个今天才满十二岁的孩子!
“不瞒苏太太和三小姐,我的瑞儿,自出生便体弱多病,近日来更是积毁销骨,几日前竟然吐血……”高太太的眼圈又是一红,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高太太莫非是想让我去应天给贵府公子治病?”润璃已经明白她的来意。
“正有此意,请苏三小姐菩萨心肠救小儿一命!。”高太太用帕子擦着眼睛,一面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润璃:“三小姐倒是不必去应天,我今日已将瑞儿带来杭州府了。”
苏三太太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饶是心再宽,也终有芥蒂,自己儿女的生辰上竟然有人带着病人过来,这兆头可不太好!高太太也不是个不知进退的,怎么竟然如此行事?
但究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两江总督虽不是杭州知府的直接上司,可毕竟是正二品的官儿,得罪不得!想到这儿,苏三太太也只能隐去那分不愉快,也陪着高太太红了眼圈儿细声道:“高太太慈母之心大家都省得,只是应天和杭州府路程颇远,来回也得一天的路程,高公子身子弱,宜在家中静养,高太太只需修书给我家老爷,我们苏府派人护送璃儿去应天府为高公子出诊便是了。”
因为见到了润璃,高太太已然放松了焦急的心情,笑着回应:“哪敢劳动三小姐!来到这里才知今日竟是贵府二公子和三小姐的生辰,仓促间也未曾备得什么精致玩意。”她招了招手,两个婆子就捧了两个大红的拜盒过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苏三太太看了看那两个拜盒,朝身侧的夏妈妈点了点头,夏妈妈带小丫头过来接过拜盒收去内室。
“如此,璃儿,你且随高太太和母亲去瞧瞧高公子的病罢。”苏三太太徐徐走到润璃身边,伸出一只手让润璃扶着,一群人挨挨挤挤的出了清远堂。
高太太跟在苏三太太后面,这时身边的一个老婆子附身过来在她耳边细声说:“太太,这三姑娘看着尚且年幼,何来如此传神医技?是不是传闻有误?”
高太太脸色不豫:“不是都打听过了的?”
那老婆子道:“依奴婢看,现儿再派几个人去杭州城里问问?”
高太太看了看前方陪着苏三太太不徐不疾走着的润璃,想着方才打量着这苏三姑娘,虽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可毕竟身量未足,眉眼未开,也不知道真如传闻所说那般神乎其神,犹豫了下,对那婆子说:“速速叫藕芯,荷蕊出苏府到杭州街头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随意打开自己的主页看了看,竟然发现阿醋给我扔了一个地雷……
啊啊啊,太感谢了!
第二次被地雷炸到,拿着镜子瞅了瞅,还好,还是雪肤花貌,木有变黑吖
开玩笑的啦……O(∩_∩)O哈哈哈~
☆、陶然居巧开药方
润璃跟着丫鬟们一路走到了陶然居,原来高总督的公子高瑞早已被安排在苏润璘的陶然居里休息。
陶然居不像内院里面到处载种着花花草草,一色儿的松柏绕着围墙,门口几株有些年份的香樟树,亭亭如盖,撑出一地荫凉。门口长喜是个机警的,看着一群人过来早已飞奔进去通报苏润璘。
苏润璘见着母亲引着一富态妇人进来,便知那是高公子的母亲,两江总督高大人的夫人,遂上前一步,躬身道:“给母亲,高太太请安。”
高太太一看眼前少年,虽尚年幼,却端的神采飞扬,双目炯炯有光,再看看自己歪坐在八仙椅上的儿子,心中大悲,却又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只能红了一双眼睛朝苏润璘点点头:“苏太太好福气,小公子真是玉树临风!”
苏三太太忙忙客套的推辞两句,引着高太太在茶几旁坐下了。
润璃立在苏三太太身边,仔细打量着高公子,见他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羸弱消瘦至有些脱形的模样,四肢枯细,五官倒是生得清秀,但只可惜面若涂丹,红得似牡丹苑里载的杜鹃。身旁立着两个俏丽的丫鬟,一个不停的用手帕子帮他在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个丫头捧着茶盅儿在喂他喝水。
“瑞儿,感觉如何?”高太太看着儿子的模样,揪心得不行,只恨不能自己替他生生受了这病去,一腔悲凉,在心底化成了最沉重的一种心事,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母亲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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