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在原身的记忆里面知道了护卫们对原身避如蛇蝎的情况,但凌笑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真正见到护卫的表现,她心里倒是有些堵。
她还不至于废材到人神皆惧的地步吧,难道是因为紫黑色雾气的缘故?貌似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她能够吸收那股黑雾以替代玄气来使用,那他到底是恐惧着什么?
思来想去,凌笑越发觉得前身肯定在盛京那边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以至于这些护卫跟了她五年了,依旧摆脱不掉当日的精神创伤。
看来,这事儿有点不对头,得找个机会好好盘问一下知情的人才行了,凌笑心想着。
而那些凌笑口中的知情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而且还是一个超级无敌麻烦的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将心底的想法先放在一边,凌笑直视着凌一双目,道:“镇上南巷口的民居,家里是做豆腐的,给我调查他们家这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特别是这两日,事无巨细,悉数上报。”
漆黑的双瞳如万年古井水,静得掀不起一丝波澜,凉得让直视它的人浑身发冷。自三年前的某日之后,凌一便再也看不透这位九少爷了。懦弱不再,畏缩不复,清亮柔和的目,只要被那么静静地瞧上一眼,内心便会不由自主地发憷。
这样的九少,相比起之前那个时刻压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人要来得容易相处,可是,感官上来说却是更可怕了!好似傻了多年的蠢货突然开窍了一般,随时可能爆炸的力量和高深莫测的头脑,震慑力要远远超过单纯的强悍实力。
对于去调查如此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小事儿的任务,对于凌一这种武师级别的侍卫来说,真的是大材小用,侮辱他的能力,可是,他能说不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别说拒绝了,他是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曾有过,在他直面这位变了的九少的时候。
不敢归不敢,腹诽几句还是有的。当他在心里将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九少爷数落了个遍之后,抬起头就看见自己腹诽的对象,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幽幽地看着他,顿时心里一顿。
“骂完了吗?”
“呃……”
“心里舒爽了没?”
“呵呵……”
“那还不赶快滚出去做事儿。”
“……是!”
凌一“咻”地一下子就飞走了,只不过那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狼狈而逃的意味。凌笑摸着下巴看着某人“逃”走的方向,对着空荡荡的院子笑得很是荡、漾,至于在想些什么,也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
两天后。
当凌一脸上挂满“我从地狱回来了”的颓废和怨念来到凌笑面前的时候,看着自家少爷一脸“啊拉你居然还活着真是奇迹”的表情,他表示整个人都不好了。
九少,你性格这么恶劣,谡伯他老人家知道吗?
满心郁猝地把这两天废寝忘食收集到的资料递了过去,凌一也不回避,就这样大喇喇地站在原地等着看对方的表情。
要知道,为了得到这些无聊到死的信息,他不得不按照九少的提议男扮女装混在那些内宅妇人堆里跟她们打交道,不仅被她们的大嗓门和八卦心理摧残了个彻底,还被打听到的消息给炸了个外焦里嫩。果然女人都是战斗力惊人的生物,尤其是已婚妇女!
他自己在整理那些资料的时候,简直是不忍直视,这会儿给他布置如此奇葩任务的人要看,他自然不能错过对方的精彩表现,不然何以慰藉他受伤的小心灵?
终于把任务完成了,凌一美滋滋地盘算了一通,便迫不及待地把资料送过来了。即便耳朵受了两天的狂轰滥炸,眼底泛青身心俱疲也抵挡不住他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心情!
笑眯眯地抬起头,果不其然看到某人一边翻着资料,一边眉头拧成小山丘,嘴角抽搐的模样,顿感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灵彻底舒坦了。
自己倒霉的时候看着别人也倒霉的场景,果然是治愈自己的最佳良药啊!
不过,长久的经验告诉我们,幸灾乐祸过了头,是会乐极生悲的。今日,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凌一同学再一次验证了这句话的正确性。
“啧啧!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啊!要是有人将这个写成话本,再找戏班子演绎出来,肯定会大红大火的!”备受期待的某人一手拿着资料,一手兴奋地拍了拍大腿,很是感慨地说道。
啊嘞,他刚刚听到什么了?
精彩的好戏?还写成话本演绎出来?
九少,你确定你脑子没烧坏吗?这么琐碎无聊的宅斗情节,你为何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何弃疗啊你?
“九少,你……”
“很精彩,对吧!”
“……”
看着言笑晏晏,一副“爷看到好东西很开心你快点附和我”的某人,凌一泪奔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觉得烦躁,还乐呵呵地看完了?
这种坑爹破事儿,一般人听到了不都觉得无聊,会让说者赶紧闭嘴的吗,那平日里除了诗词歌赋那些高雅的玩意儿以外都很不耐烦的你,为何会看得这么开心?
如此奇葩的性格,到底是受了怎样的刺激才能形成的啊?
想看人笑话不成,反被看了笑话的凌一表示,这个世界很不真实。装模作样小小地耍了护卫一下的凌笑则表示,幸灾乐祸果然是一件很令人欢喜的事儿。
玩儿够了,某个坏心眼的人终于停止捉弄凌一,正色道:“这是过去一年内的资料,那这两日呢?那个女人这两日的情况如何?”
哀怨地瞅着自家主子,凌一还是将特别关注到的情况一一作了汇报。本来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听他汇报完之后,凌一发现九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沉思了一小会儿,发觉凌一正瞅着自己,凌笑抬起脸给了他一个浅笑,在打发他下去的同时也不忘恶心一下他,“这几天你辛苦了,让谡伯给你炖点猪脑,好好补一下!”
听着某人着重点出的字眼,背过身走出去的凌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被门槛给绊倒。泪目地回过头望着自家少爷,凌一无语凝噎,九少,你不幸灾乐祸会死吗?
哀怨的目光,也只是得到对方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容,凌一默默地遁走了。
凌一走后,凌笑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严肃的小脸绷得很紧,目光锐利。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吗?
如凌一收集的资料所显示的,那晚浑身冒出滚滚黑雾的女人,整一个种田宅斗文里面的典型炮灰。
出身农家,父母重男轻女,从小包揽了一切家务农活儿,还经常挨父母的骂招弟弟的打。更甚者,为了给儿子凑束脩,父母把她抵给卖豆腐的人家当媳妇儿冲喜。娘家不靠谱,就更别提婆家了,反正都是一两银子买来的,权当奴婢使唤了。
出嫁前与出嫁后的日子没有多少不同之处,唯一称得上改善的,就是丈夫对她还算不错。只可惜嫁过去三年有余都没有任何喜讯,本就因为丈夫护着她而导致不满的婆婆对她就更加恶劣了。
前阵子听说她婆婆还在赶集的当日,在众人面前辱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净占坑,还不如风*流街的寡*妇老*鸨。那个老*鸨坠入风尘之前生过一个男孩,只可惜孩子不足月就死了,她婆婆说她比之寡*妇老*鸨不如,这番羞辱简直比让她去死还要来得严重!
那女人是个受气包,吃了亏受了委屈也只敢往肚子里咽,长久下来心里的积怨越来越深,时不时地偷偷躲在无人之处自残、诅咒,借此来发泄内心的怨恨不满。
如此浓重的怨气和心结,要是不产生心魔就有鬼了,但是这个还不足够证明她身上冒出来的黑雾就是魔气。所以,凌笑着重让凌一去查了那个女人,自那晚自己吸走她身上的黑雾之后精神状态的变化情况。
结果就是,她变得开朗了。郁郁寡欢、哀怨自怜这样的词汇,现在根本与她沾不上边,整个人好像褪去了阴郁的皮囊,慢慢从过去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开始朝着健康向上的状态发展。
哪怕凌笑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事实一再证明,那玩意儿有超过九成九的可能是魔气!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晚她不仅仅是吸走了那女人身上的魔气,还在不经意间将对方的心魔魔根一并粉碎,不然那个女人身上也不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转变。
将资料扔在一边,凌笑把自己摔在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仰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证明了那股黑雾是魔气,并不能说明什么,一切又回到问题的原点,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第7章 谁在唤她?
遗留的问题还有很多,诸如,她为什么可以吸收魔气?
别人心魔爆发,魔气外放的时候都会性情大变,偏偏只有她丝毫不受影响,吸收魔气之后反倒身体更加健康?
假如身体内部有个“净化器”,能够将魔气净化之后变成能量供她使用,那这个“净化器”是什么,怎么形成的?
如果她是个人类,或者是半人半魔,那可以肯定她身体内部一定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净化器”!只是,谁那么无聊,在她身上弄这样一个费事儿又容易出岔子的玩意儿?
倘若她真的是人类或者半人半魔,那么对方弄这个“净化器”给她,应该就是想要弥补她不能使用玄气这个弊端,这样一来,就只有两派人会这么做。
原身是遗腹子,战神父亲在她出世前就为国捐躯了,忧伤过度的母亲在生下她之后身体大亏,一个月内也追随她死鬼父亲去了,凌家的人没这么好心会冒这么大的险为她这个废材准备这样的东西。
那么,就只剩下外祖柳丞相一家了,不过细想之下这个也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为她弄来如此逆天的“净化器”的话,原身何至于会被贬到祁阳镇?
能够吸收魔气,将之转化为纯净无害的力量使用,这种能力丝毫不输给那些武道高手。要知道,武王级是踏入强者门槛的重点阶段,称之为入门。凡人入门,可将玄气外放以色示人,在这个阶段最容易受到心魔的诱*惑而导致入门失败。
若是有“魔气净化器”这种逆天存在,武者入门的安全率和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虽不说能够达到百分之百成功,但至少也可以保证九成以上的成功率。
一旦柳家为原身整出了“净化器”,那么,她整个人就是一具会移动的超级作弊器,前有柳家深厚底蕴作为后盾,后有一身逆天的能力作为辅助,不夸张地说,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天启大陆第一至宝!
哪个武者敢保证自己在突破武王级的时候,能够守住心灵平台不受心魔蛊惑?哪个武王之上的强者高手敢保证,他们在今后的修炼当中,不会遭遇心魔侵袭?
一旦他们遇到上述的情况,如果原身高兴,只要那么轻轻一挥手,将魔气吸走,不仅可以免去坠入魔道的悲惨后果,还可以精纯玄力,增进修为,谁不想得到她的青睐?
这样的人放在哪儿都是备受推崇的存在,她要是一个不爽,多的是强者高手为她出头坐镇,试问普天之下,谁敢动她?
当然,这一切的假设,是建立在柳家为原身弄出了这身净化本事儿的基础上。但是以原身之前的遭遇来看,别说柳家为她作出如此大的贡献了,只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异常。
所以,凌笑是人类的可能性,非常的低。
半人半魔,这个可能性也几乎可以忽略不提了。半人半魔,比单纯的魔更加贴近怪物这个名词,因为他们没有理智可言,无法控制自己。
并且,凌笑感觉自己体内并没有那所谓的“净化器”。净化需要过程,同时净化也意味着凌笑与魔气是互不相容,需要一方压制另一方,这与凌笑本身的情况与之严重不符!
凌笑对魔气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只需一个意念,魔气便会自主地跑来“找”她,融入她体内,像设定的程序一样自行运转,从而转化成为她的力量,完全不用她自己去驱动。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纯正的魔族之人外,还有别的吗?
自己不是半人半魔,凌笑松了口气,而后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该庆幸自己是个魔吗?两个人类生出的孩子,竟然是个魔族,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基因突变啊?
伸出右手,将气流使出凝结于掌心,看着球形气流,凌笑满目迷茫,接下来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似乎是察觉到凌笑内心的迷茫杂乱,球形气流活泼地弹了起来,绕着她的四周晃来晃去,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左弹右闪的,好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歪着脑袋绕着她打圈,问她在烦什么。
很奇妙的感觉!
“嘁,不过是一团气儿!”这么人性化,是要闹哪样儿啊!
听着凌笑调笑般的语气和无所谓的口吻,球形气流炸毛了,虽然它没有毛。
圆润的边缘变成尖锐的锯齿形,呲呲地蒸腾出缕缕白烟,变了形的刺球气流不停地绕着凌笑上跳下窜,频率高得都看不见具形,只见到一团白影弹来弹去的好不乐乎。
对于某“毛球”的抽风,凌笑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坐在床榻上,时不时地投过去带有挑衅味道的一瞥,嘴角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说,你继续闹啊,爷我在这儿看着。
用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姿态将某“毛球”鄙视了个彻底,也将它刺激得抓狂,一直逗弄它直到自己乏味了,凌笑无谓地耸耸肩,一股脑儿倒在床榻上睡着了,徒留某失去控制的“毛球”哀怨怨惨戚戚地湮没于空气中。
静谧的房间内,安静平和,唯有浅浅的呼吸声有韵律地起伏着……
这一觉,凌笑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迷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凌笑在里头徘徊着,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一个轻柔的女音一直在她耳边响着,呼喊着一个陌生的但是感觉又很熟悉的名字。
阿凌。
阿凌!阿凌!
阿凌,你去哪儿了?
阿凌,你不要我们了吗?
……
女音“阿凌阿凌”的烦得要死,如同魔音绕耳,声声不息,一句句刺入凌笑耳里。她很想告诉那个女人,她不是她要找的“阿凌”,可是,她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只能任凭那喋喋不休的女音尽情荼毒着她的耳朵,凌虐着她的精神,无法逃离!
阿凌,不要走!
阿凌,不要放弃我们!
阿凌,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
入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对方就是在她耳畔轻语,可是凌笑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没有第二个生物的存在!
谁?
是谁在她耳边吵闹不休?
是谁?那个女人是谁?阿凌又是谁?
那个女人一直在碎碎念,倾述着她对那个“阿凌”的思念和忧思。可她的叨念却对凌笑的脑海造成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声量不大,不会震破耳膜,明明只是令人厌烦的絮叨而已,可是凌笑却抱着头跪在地上大喊大叫,头痛不已。
为什么?
为什么听着这个声音,会觉得熟悉?
为什么听着这些絮叨,她的心里会那么难受?
零星碎片的记忆残骸像个调皮的孩子,在白雾中一闪而过,快得叫人来不及去把握住,就这样从凌笑面前溜走了。
一个黑色掠影忽闪忽闪地,看不清是什么,猛地跳到凌笑面前,可她依旧看不清楚黑色掠影的真实面貌。
头抵在地面上,凌笑就这样看着痴痴地看着悬在半空中的黑色掠影,眼眶里蓄满泪,想要伸出手去触摸它,却始终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