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剑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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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情花-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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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码头雇小舟往黄石湾,不过五六里。扁山,原来叫偏山。小船叫偏舟,山形似偏,所以叫偏山。山上遍生虎竹,山顶有座哑女塔,据说有神人遗迹。哑女塔曾经有段神话,其实与其说塔可以镇洞庭风涛,不如说建塔是为了镇山下的龙窟。 


  山西麓就是黄石湾,外湖湖面下有巨大的黄石正挡在航道上,暗流激荡,舟子无不心惊胆跳,不时有船只搁撞沉没。山上的哑女塔是白色的,可作为航行的指标。那时,只有海舶使用磁针罗盘,内河的船只皆用目视决定航道,难免有误差,船撞礁的事时有发生。巨石不止一座,东起扁山,西至君山,三十里湖面都有,外地来的船只怎知何处有暗礁?所以只好碰运气啦! 


  到了码头,码头南端泊了不少专供行驶湖滨各地的小舟,还有几艘专用来救生的钻风船,一个时辰可以行驶四五十里,风大甚至可驶八十里以上,是当时最快的船只,名闻天下,专用来抢救湖中的覆舟,救人心须分秒必争,这种快船应运而生,水手都是一等一的水中蛟龙,三十岁便得准备退休了。 


  迎面来了一名水手,朴实的面孔,脸色如古铜,含笑打招呼道:“客官可是要雇船到君山?” 


  “到扁山。” 


  他往湖南面的扁山一指:“短程的,去不去?” 


  “这……客官赏小的一两银子,小的就去。” 


  “包来回二两银子,公平吧?” 


  “多谢多谢,小的领路。” 


  船是小单桅,无风用桨,三名船夫二两银子够公道,来回一趟十来里,嫌的是辛苦钱。 


  船立即解缆,撑离码头立即升帆,吹的是东风,船离岸极为顺利。船轻快地驶出两里外,突然风帆一转,向西顺风飞驶,驶向烟波浩渺的湖心。 


  他站在舱面,背着手转向后舱的三位仁兄笑笑。 


  “如果见了洞庭王,我庄怡平如不把他的背筋抽出来,就不配称孤魂野鬼。”他说。 


  “你见不到洞庭王。” 


  诱他上船的管帆操舵大汉狞笑:“你会见到龙王爷,龙王爷会把你为附马,我不信你会有胆量抽龙筋。” 


  “我现在给你十下数。” 


  他伸出右手,手中有从店中留下的一双竹筷,每根筷折成两段,共有四段,说道:“数尽,就有人去见阎王而不是龙王。我开始叫数了,一!” 


  “你少吓人,阁下!” 


  另一名大汉狂笑:“哈哈!水上水下是咱们的天下,你……” 


  “二!三!四……在下从不吓人。洞庭湖虽大,绝对没有东海黑水洋危险。在下曾经驾船至黑水洋找传说中的东海龙王,可惜没碰上,只猎了十余条巨鲛。老兄,你可知道巨鲛是啥玩意?五!六……” 


  “你骗不了人……” 


  “骗人?每一条巨鲛,都比你这条船长三倍,一口可以咬掉你这种好汉九个头。七!八……” 


  一段竹筷破空而飞,风帆突然骨碌碌下堕。 


  升帆的主索粗如鸡卵,桅顶高三丈,上面的滑车吊绳粗亦相等要想用半段竹筷射断滑车吊索,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不但吊绳断了,滑车也碎了,风帆怎能不掉落? 


  “九……” 


  “有活好说……”大汉终于惊怖地大叫。 


  船头到船尾,长不过两丈,竹筷能将三丈高桅顶的滑车射碎,射船尾的人还会有问题? 


  “你们可以跳水把船弄翻呀!”怡平神态悠闲地说。 


  “和你这种人玩命,不会有好处的。” 


  大汉挥手示意命同伴驾桨:“人还没跳下水,恐怕就没命了。”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赢了,往扁山。” 


  “黄石湾。” 


  “好,黄石湾。” 


  “你们是洞庭王的人?” 


  “不错。”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在下不怪你们。你们知道南衡来了?” 


  “大概是前天晚上到的,昨天傍晚咱们才得到消息,敝当家与南衡有点旧怨,所以……” 


  “所以洞庭王愿意与走狗合作?”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几个钱。庄爷,你知道一万两银子,可以养活多少人吗?” 


  “没有那一万两银子,你们同样活得好好地。老兄,告诉你,不义之财,要了会坑死人的,刚才你们就差一点……不,差一声就送命了。请转告洞庭王,叫他千万不要招惹像我孤魂野鬼这种人,那不会有好处的。我要刨出他的根底来,并不是太难的事。” 


  “在下一定将话转告。” 


  “谢了。” 


  船靠上了黄石湾,湖岸树林里钻出一个紫褐色脸膛的大汉,老远便高叫:“庄兄信人,无限欢迎,请林子里见。” 


  那林子里站了一大堆人,大概湘南的武林子弟全来了,人数不下四十之多。 


  为首的人是南衡居士韦安仁,一旁是风华不减当年的女飞卫俞凤至,和次于云翼。 


  女飞卫冷森的目光,相当不友好。南衡居士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有声望有修养的前辈名宿,神色倒是相当安详,但脸上的隐忧显而易见。 


  恐怕只有韦云翼一个人是友好的,其他一个个怒目而视,怒火内蕴。 


  他在三丈外脚下一慢,含笑行礼问好:“韦老伯韦大娘好,庄怡平向两位请安。” 


  “贤侄少礼。” 


  南衡居士破例回了晚辈一礼:“贤侄,小女目下何在?” 


  “在神萧客梁老前辈身旁。” 


  “是你唆使她出来闯祸的?”女飞卫火爆地质问。 


  “韦大娘,小可与今嫒自小是邻居,上次小可返家,与今嫒仅见过两三次面。十年,少年子弟江湖老,小可根本就不记得令嫒是何模样。韦庄两家虽毗邻而居,但极少往来。小可再不成材,也不会唆使人家的闺女出外抛头露面。庄家虽然算不上书香世家,至少敬天地鬼神小有名望。庄家的子侄,不敢说都是人间麟凤,至少每个子侄,都不会为非作歹替家门蒙羞。韦大娘,你这种责难倒因为果,算公平吗?” 


  他本来就对韦家有成见,成见来自小霸王韦云飞,因此说起理来,言词甚有份量。 


  “你……”女飞卫怒火上冲。 


  “我怎么啦?韦大娘,你为何不去问公孙云长?令郎令嫒之所以前来岳州,可说皆是公孙云长做的好事,令郎尤其顽劣不堪。令郎失陷在走狗手中,完全是公孙云长把他送掉的。为了援救令嫒令郎,我庄怡平出生人死,与走狗们拼过无数硬仗,九死一生。昨晚得知今郎被囚禁在曾八爷家中,闯龙潭虎穴直捣中枢,虽然徒劳无功,但我已尽了全力。公孙云长目下在碧湘老店,与被他拖下水几乎断送掉的高嫣兰,同在万家生佛身边,诸位何不去找他对证?我来了,我不怕你,拔山举鼎的一群上百走狗,加上鄢府周、郑两夫子,也奈何不了我庄怡平,你不要摆出这种阵仗来吓我。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他确是愤火中烧,为了纯纯姐弟,他确是九死一生,其实他根本用不着多管闲事,这世间好人难做。 


  “贤侄请留步。”南衡居士总算不糊涂。 


  “有什么事,老伯可以先问公孙云长。” 


  他转身沉声说:“如果不是为了令媛令郎的闲事,我庄怡平早就到了南京花花世界快活去也。走狗们搜刮天下,锄除侠义道高手名宿,与我庄怡平毫不相干,我犯不着与走狗们结深仇大恨自讨没趣。老伯,你目前只有两条路好走,两条路都很崎岖,因为你是侠义名宿。其一,替走狗们锄除侠义门人,以救你的儿子;其二是与万家生佛联手合作,牺牲一个儿子换取千秋侠名。言尽于此,我在碧湘老店落脚,暂时还不打算离开,有事在店中候教,告辞。”说完,他回头飞掠而走,一跃四丈余,有如电射星飞,速度骇人听闻。 


  “贤侄请留步……”南衡居士大叫。 


  群雄膛目结舌,被他的超凡入圣轻功吓愣了。 


  女飞卫毕竟不是太过刚愎的人,怡平这番话情至义尽,理由充分,不由她不动容。 


  有些刚愎的人,有时反而能接受别人的顶撞;女飞卫就是这种人,事情一过便冷静下来了,但口中仍不饶人。 


  “这畜生可恶!”女飞卫恨恨地说,却不提儿女被怡平引诱出走的事啦! 


  “凤至,你不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吗?我们应该去找公孙贤侄。”南衡居士平心静气地说。 


  “鬼的贤侄!” 


  女飞卫怒火又升:“如果这件事真是公孙小畜生在搞鬼,哼!我饶不了他。” 


  “爹,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营救小弟。” 


  韦云翼忧心忡忡地说:“向拔山举鼎要人。” 


  “对,找走狗们要人。”群雄中有人大声叫嚷起哄。 


  “千万不可妄动,诸位。” 


  南街居土不胜焦灼地说:“只要一露脸,老朽便脱不了身,势将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爹,这件事恐怕只有庄兄弟能应付得了。” 


  韦云翼说:“看了他的身手,毫无疑问地,那天晚上对付鬼丐与剑无情一群走狗的人,定是庄兄弟所为。咱们来了两天,得到不少消息,走狗们提起庄兄弟,几乎没有不怕的。” 


  “他不会帮我们的忙了。” 


  南衡居士摇头苦笑:“为父看得出,他对咱们韦家成见甚深,良难化解。唉!目前为父只有一条路好走。” 


  “爹的意思……” 


  “与万家生佛吴老弟合作。” 


  “不行!” 


  女飞卫极力反对:“咱们的孩子……” 


  “凤至,你要我屈服,做他们的走狗?”南衡居士沉声问。 


  “天哪……”女飞卫掩面狂呼。 


  “爹,孩儿先找到神箫客前辈和纯纯小妹……” 


  “你到何处去找?连上百高手也查不出他的行踪,去打锣寻人吗?真是!” 


  “找庄兄弟,错不了,我去找。” 


  “这……城里危险,如果你再失陷,老天爷!你想到后果吗?” 


  “安老,还是晚辈去走一趟吧!” 


  彭飞枪说:“顺便找万家生佛说一声,请公孙少堡主来一趟说个明白。” 


  “不,我晚上去。”南衡居士咬牙说。 


  “公孙少堡主不会来的,他也没有什么好说,” 


  一位中年人冷冷地说:“公孙少堡主在客店,教唆韦少爷的经过,我曾经打听出一些风声,只怪我不肯相信而已。经庄兄弟一说,我想,这件事已无可置疑,责任全在公孙少堡主身上。听说,高姑娘的一仆一婢,都是死在走狗们手中的,死时公孙少堡主都在场,还是庄老弟替他们料理善后,多次替他们解围。有谁不相信吗?” 


  蓦地,一位花甲老人向外一指,叫:“船!有人来了,会不会是万家生佛派人来了?” 


  是一艘无桅的小桨舟,短程代步的小艇。不久,船急驶而至,一位中年人一跃登岸。 


  群雄在原处目迎,有人叫:“九幽客吕杰!这黑道恶贼是拔山举鼎的爪牙,他们知道咱们的行踪了。” 


  九幽客手握一封大红拜帖,急走入林。 


  “韦兄请了。” 


  九幽客抱拳为礼,脸上笑容可掬:“奉大总管拔山举鼎皇甫大总管所差,有书信面呈。” 


  “有劳了。”南衡居士接过书信。 


  “在下立等回音。”九幽客咄咄逼人。 


  南衡居士拆信一看,愣住了。 


  信上,寥寥数语:“明日(六月三十日)午正,枫桥杨家设宴为湘南豪杰洗尘,务必赏光。皇甫俊拜。” 


  “这家伙在耍什么花招?” 


  南衡终于打破沉默:“吕兄,老朽准时到。”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 


  拔山举鼎竟然用大红请帖请南衡一群湘南豪杰赴宴,这是极为反常的事。 


  两年来,正邪之间势成水火。壁垒分明,平时在路上碰头,一言不合就可能发生严重的冲突。 


  每当走狗们进行假公济私,大肆籍口惩治私盐商贩,向被预定攀诬的商号大户滥捕勒索甚至格杀示威时,伺伏的侠义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挺身打击。 


  最令拔山举鼎难以忍受的是:万家生佛与乾坤一剑,率领一群高手名宿,一面再向鄢狗官行刺,搏杀重要的走狗帮凶。 


  当然,行刺的人从不公然露名号,受重伤被擒也没有口供。反正双方心照不宣,各显神通,不冲突则已,拼起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平时,即使不发生冲突,也各展奇谋,找机会将对方的重要人物,明枪暗箭将对方送入枉死城。表面上,这是正邪之斗;骨子里,却是名利之争。 


  现在,拔山举鼎竟然用上笑脸手段,设宴招待一直守中立的湘南群雄,用心昭然若揭。 


  南衡居士不得不去,非去不可,马行狭道,船到江心,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送走了九幽谷,群雄议论纷纷。 


  “安老,咱们去,危险程度如何?” 


  一位中年人问,显得心情沉重,说:“鸿门宴与吕太后的筵席,都是不好吃,吃不得的。—— 


  “筵席上不会有危险,危险是在筵席上决定的;问题是咱们能接受多少危险。—— 


  南衡居士郑重地加以说明:“拔山举鼎毕竟是一代霸才,他能有今天的局面,决不是侥幸得来的。因此,在筵前筵后,他都会保持主人的风度。真正的危险,是筵席散了之后。 


  毫无疑问地,他会在筵席上展开笑脸手段,宣布他的重大决策和要求。可预见的是:他的要求必定与名利有关。俗语说:光棍不挡财路;他的歪道理必定很动听。他要求别人不挡他的财路。要求不算离谱。问题是,咱们能不能接受他的条件,能接受的程度如何?万变不离其宗,这必定是划清界限,表明立场的盛会。 


  多年来。郎狗官的盐区不在咱们湘南,走狗们的魔爪仅伸至岳州。因此咱们湘南人袖手旁观,严守中立,但也难免有激于义愤的人。暗中参予万家生佛的制裁走狗行动。拔山举鼎的阴谋至为明显,他要打破这种中立的局面,减少他的威胁,进而减弱万家生佛的支持力量,相对增加自己的力量。 


  问题是:咱们是坚持中立呢,抑或是背弃侠义宗旨站在他的一边?” 


  “安老有爱子在他手中……” 


  “老朽邀请诸位亲朋好友前来岳州,只要求诸位的道义支持。” 


  南衡居士脸上有坚毅的神情:“儿孙自有儿孙福;又道是生有时,死有地。谁无儿女?为儿女而让自己耻辱的活下去,要儿女何用? 


  老朽的事,诸位暂请搁在一旁。他们能不顾一切任性妄为,派鬼丐和剑无情登门胁迫老朽,日后谁敢保证他们不派人再赴湘南,胁迫诸位就范? 


  咱们不敢说此行是为了侠义门人的千秋正义,至少也认为是出于保证自己的安全。现在咱们返回住处从长计议,筹谋对策。” 


  风雨欲来的前夕,似乎特别平静。 


  岳州城内,本来就没有多少走狗公然露面,现在更是不见走动。 


  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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