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一天的都城注定是热闹的,可那大牢中,却是另一番的光景,冷冷清清,凄凄凉凉…
贾拾一镇静自若的坐在牢房中的一角,闭目养神,简直有种修生养性的意味了。她是在等天黑,天黑了,就好办事了。难道有这般清净的时候,现在要养精蓄锐,好为晚上的跑路做准备!
狱卒们自作聪明的没收了贾拾一的轮椅,以为这样定是万无一失,不怕个瘸子越狱而逃了。只叹他们是太傻太天真了。
清幽了一上午,午时过后,牢房之外似乎起了一阵的骚动,贾拾一心知肚明,那该是上官朔来了。
果不其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牢房之外。
听声音,上官朔该是让所有人都到牢房之外守着了,眼下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进到牢房之中,因此贾拾一是听得分外清晰和省力。
牢门的锁被上官朔打开了,动作不疾不徐,一会儿之后,上官朔就站在了贾拾一的面前,只有一步之遥。
上官朔想了一上午,想着如何收拾残局,他不愿贾拾一死,更希望她可以成为他的王后。
“你该是知道我的心意的…”上官朔坐在了贾拾一边上的干草堆上。
两人并肩而坐,贾拾一闭目端坐,上官朔直视着前方,并不看着贾拾一说话。
“皇上错爱了…我不配…”贾拾一轻启朱唇,心头的平静不再,被上官朔的话激起了丝丝涟漪。
虽是早已感知,可听他亲口说出,还是有种莫名的感觉。若说没有惋惜,那是骗人的。还有的,是不习惯。就像两个玩惯了猜心游戏的人,其中一个有一天忽然不玩了,开始坦白了。
一句错爱,上官朔明白了,一直以来,她不是不知。原来我早已出局了。
“如何不配?只是你不爱我而已…”上官朔平静的说道,目光仍在前方游离着,漫无目的。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享受。
有时候,凡事看得太过透彻,会很累…就像上官朔…
“被你发现了呢…”贾拾一倒是不否认,上官朔说得没有错,我们往往为了让自己和别人好受些,去苦苦捏造一些借口,结果,是伤得更深。
“不过,我说的也没错。”可是,贾拾一口中的“不配”也不全是“不爱”的借口,“我已经有个儿子了,真的,就是十六。”贾拾一特意的强调。
“你是皇帝,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贾拾一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但绝对是出自真心的愿景。
上官朔凄凉的一笑,正因为我是皇帝,所以我注定是寻不到真心爱我的女子,比你好又有何用?
“多少能猜到些了,你对十六的好,不只是师父对徒弟的好…”可他现在如果说他从来不介意,她会信么?他爱的只是她,无关其他…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是砌词,只会徒增厌恶…
“你爱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上官朔仰头,看着满布蛛丝的牢顶,“是不是,我只是输在了时间?没再你遇见他之前,先认识你?”
“他…”贾拾一在思考,好像,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好像他除了那张可观性极高的脸之外,就没有啥是胜过上官朔的吧?甚至,只会气她。
可贾拾一嘴角的笑意已经给了上官朔答案,他侧头痴痴的看定贾拾一,这样的笑,该是从来不会是因为我吧…
上官朔知道自己彻底输了,就算是比他先遇见那又如何?爱这回事,无关先后…
“我要丞相帮我做最后一件事。”上官朔缓缓的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去趟叱夷国…”
贾拾一猛然睁眼,要让我去劝忽烈收兵臣服么?
“事成之后,这世上,便再无丞相唐煜…欺君之罪,一笔勾销。”
“唐煜要保住自己这条命,着实不易。皇上未免高估唐煜了吧?”
“你去了自己就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说着,上官朔就要出牢房。
“可我的腿…”贾拾一真心不愿趟这趟浑水,委屈着声调,可怜兮兮的说道。
“你早就能走了,不是么?”淡淡丢下这句话,上官朔头也不回的走了。
贾拾一愣在了那里,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这样的你,若是当真要追捕逃狱的我,想来我也是没有多少安生日子吧?罢了罢了,照你说来,此事该是不难,蘀你办了,省得一群的追兵扰了我最后的清幽…我还想多陪陪小五子呢…
据说,在丞相唐煜被关进大牢的当天晚上,大牢烧起了一场大火,火势异常凶猛。就连狱卒都是逃生无路,更何况是不良于行的唐煜。一场大火,吞没了所有…
事后上官朔念唐煜多年来亦是有功于社稷,命人将其烧得像块炭的尸骨风光大葬了,不再追究其欺君之罪。敕令丞相唐煜之事,就此在至元王朝中封口不提。
而贾拾一,早就一匹快马去往叱夷国,顺便,让幽冥鬼使给申云鸿捎了个口信报平安和她的去向。
你倒是干脆,一把火烧去了所有的麻烦,还落个深明大义、宅心仁厚的好名声!你这把火倒是放得狠,若不是我手脚快,只怕也是难逃生天了!如今还要在此累死累活的赶路蘀你卖命!上官朔呐上官朔,你真真是占尽了所有的好处!
第三十四章人彘
一场莫名的凶凶大火,瞒骗得了所有的人,却是独独瞒骗不过徵。此时的徵独坐在龙枢堂中,难得的慵懒的斜靠在座椅中,手中却是在一遍遍的擦拭着柳叶刀。
上官朔岂会舍得拾一死?可亦不见得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他们二人定是达成了些不为人知的协议。让我来猜猜…如今上官朔头疼的,大概就剩桃花坞和在边界闹事的叱夷国了…僵持不下间,看来,上官朔是给忽烈送去个下台的阶梯…可为什么会是拾一呢?
徵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晓得,以上官朔最近整出的这点小动静看来,上官朔是要开始反击了。若是他不及早动手,一旦叱夷国的牵制让上官朔给化解了,那他便处在劣势了…
徵本来就不指望忽烈能带给他多少助力,拉拢忽烈,不过是权宜之计,以求能牵制住上官朔些兵力。
既然你等不及了,那我就尽快送你一程!
徵收起被他擦得亮晃的柳叶刀,缓缓的起身,整了整衣衫,朝前走了几步,在堂中一个扭动着的麻布袋前停下脚步。原来,堂中央的地上一直躺着一只扭动着的麻布袋。
徵慢慢的蹲下身子,一晃眼,那把被他擦拭得亮晃的柳叶刀又重新捏在了他的手中。他动作极其悠然的用柳叶刀割断了捆绑着袋口的绳子,缓缓的褪下麻布袋,一张黝黑的脸面出现在了徵的面前。
“我说过,不许你动贾拾一,难道,你将我的话都当做耳边风了?”柳叶刀的刀尖处轻轻的划过商的脸庞,滑至嘴边,轻轻一挑,将塞在商口中的白布挑出。
那天,商很不负责任的从朝堂上溜之大吉之后,并没有即刻离开都城,而是打算在都城中待上几天,等着看看贾拾一的下场,手中有个殷实的筹码后,再去叱夷国同忽烈谈生意。
虽然没等到砍头或凌迟,但晚间的一场大火将唐煜烤做一块比他还要黑的黑炭,效率之高,方式之与众不同,他心里头还是解气且痛快的。
于是,心满意足的商揣着个金闪闪的憧憬赶往叱夷国,面前的路俨然已是一条铺满金砖的路,通往更多财富的所在。
不想,尚无半点的进账,他半路上却是着了羽的道。之后就被很不客气的塞进这只麻布袋中,再次回归外界时,已是在徵面前了。
“坞…坞主…”久经厮杀的商,竟是结巴了起来,眼前的徵,周身萦绕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甚至令商为之震颤。
“你是打算去投靠忽烈么?”徵的双眸深邃而幽暗,令人捉摸不透,“人各有志,你若直说,我是不会阻止你的。可是我最讨厌有人背着我做事了,那样,我会理解成那个人是要背叛我…而背叛我的人是怎样的下场,你该是最清楚的,不是么?”
商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他从来不曾如此恐惧过,方毅的下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今,或许还被摆桃花坞的某处展览。
徵最终还是查出来了,当日,是方毅将奄奄一息的宫救出桃花坞的。今日的申云鸿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徵岂能轻易饶了方毅?死,简直是对方毅的恩赐了,所以,徵没有给方毅死的恩赐,而是,将方毅变成了人彘。
那时候商在一旁由始至终的见证了人彘的制作过程,他无法想象,这一过程有一天若是重现在他身上…
“呵,你很热么?都流汗了…”徵将柳叶刀的刀尖移至商的额角,将一颗豆大的汗珠化开,“对了,冰火煞的解药,你还有么?”突然,徵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的一问。
“冰火煞?”商努力的在重整慌乱着的思绪,“属下不是将所有的解药都给坞主了么?”话一出口,商就有点后悔了,或许这是他最后的一线生机了,可他竟在慌张中如此诚实的将它错失了。
徵闻言,原本淡然的神情一紧,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那你一定还可以再制的吧?”徵的语气,不是在打商量,而是在直白的告诉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了,冰火煞的解药,是可以再制,可若是有人已经中了冰火煞,只怕是等不到解药制成了…
“是!是可以再制!”为了保命,什么办法商都要试一试。
“要多久?”徵总算是把柳叶刀收起来了,商顿时松了口气。
“两…一个月!”商差点又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幸好及时收住了嘴。除了算钱时精明点,商的扯谎造诣,似乎不怎样。
可那戛然而止的字音,早已落入了徵的耳中。“晓得了…”你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价值了。
徵双手撑在膝盖住起身,“辛苦你了…”
在商以为自己勉强保住一条命时,徵用极轻极轻的口吻说道:“既然辛苦你了,就该让你好好休息休息。方堂主想必很是孤寂,不如,你去做个伴…”
语毕,徵的袖中飞出一把柳叶刀,却不是刀尖朝着商而去,而是,以刀柄触及了商的一处穴位,商的嘴巴张开在了半空中…
徵抢在商咬舌自尽之前,好心的阻止了他…
没有解药么?那你是不是会死去?是了,上官朔不是急召了上官闻贤蘀你诊治,还有那南海神珠,你的性命,该是无忧吧?南海神珠,那可是柏骁特意告诉我这个“儿子”,嘱咐我一定要去取的,为了你,我放任申云鸿取走了…否则你以为,以那晚申云鸿,能如此轻易取走南海神珠,还全身而退么?
走出龙枢堂的徵步伐飘飘浮浮,有些蹒跚。越想想要抓住,却越是失去。
我不是为了你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么?可最后,竟是伤你最深…我到底,在做什么?!那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但徵发现,自己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于自己的初衷,渐行渐远,以致迷失了自我。现在的他,已然摆脱不掉那征服一切,让所有尽皆臣服在其脚下的痴狂!
第三十五章各怀思量
当上官朔收到徵派羽亲自送来的信函时,他止不住的讪笑了起来,他以为徵又多精明,原来不过尔尔。
徵在信中说,他知道唐煜没死,也知道唐煜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他告诉上官朔,若想唐煜活命,就舀蓝翎尧的命来换!
原来你将我对唐煜的心意看在眼里,你笃定对我来说,唐煜的命重要蓝翎尧的么?你以为我杀了蓝翎尧,那就无人可挡战罕的大军了么?那你也太小瞧我至元无将帅之才了!还是你想挑起蓝家堡与朝廷为敌?好,我就陪你玩一玩!
隔天,上官朔的一道圣旨就八百里加急送往了边界,圣旨中痛斥蓝翎尧此番战事中的诸多不是,以致战事拖延至今,末了,还给他安了个通敌卖国之嫌,要他即刻赶回朝廷解释。
而几乎同时,一只信鸽飞进了叱夷国国都,抢在贾拾一到来之前,将她即将到来的消息带给了上官朔安插在叱夷国国都中的细作。很快,这个消息将会化作一张纸条,神不知鬼不觉的递送给颜穆。
上官朔虽是身居皇宫,可宫外之事,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中…他就是那蛰伏在最深处的那只黄雀,耐着性子等候了许久,只等着最后的收捕。
申家堡的消息网,实在太过强大了,强大到比起桃花坞更令上官朔忌惮。知道得太多终归是不妥的…既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那就该将它毁灭了!
所以,他明知徵的企图,却是袖手旁观。若不是贾拾一恰好中毒了,只怕他亦是会寻个借口离开的。只是枉费了羽煞费苦心的通风报信。
他一直没有中断过对贾拾一过往的追查,时至今日,已是清清楚楚了,甚至,包括贾拾一一家的灭门始末。紫狐,颜穆,都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了…皇宫之中的上官朔,嘴角是抑制不住笑意。
既然注定了高处不胜寒,那我宁愿站在那最高的一层,傲然的俯瞰天下,将万里江山尽握手中!到那时,你亦会回到我身边的!
可他没料到,这一场角逐的最后,竟会是那样的结局…
千算万算,我独独是算漏了你的心…
……
太久没有长时间穿女装,贾拾一真的别扭极了,可比起以唐煜的模样示人惹麻烦,她情愿别扭些。
一路上她多少听幽冥鬼使说了,似乎,上官朔开始着手暗中对付桃花坞了。虽不是刻意为之,可这间接倒是帮了申云鸿兄弟一把,也算是值得高兴的消息。
贾拾一对上官朔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就那么肯定我能搞定忽烈么?就这么信我能在你开始行动之前搞定忽烈么?竟敢在我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有所动作了,是不是心急了些?因为,我自己都是没底。
从幽冥鬼使那里听来的,还有一个消息,令贾拾一高兴之余,大大的兴奋了一回,大赞了幽冥鬼使一句:查了这么多年,你们总算是扬眉吐气,查到线头了!
据幽冥鬼使探查,当年贾拾一一家以及唐家的灭门血案,和叱夷国中一个神秘的组织紫狐有关,但因为在这两件灭门惨案发生后,紫狐亦是销声匿迹,不曾再有任何活动,且紫狐行事一向周密细致,这才查来查去到了今时今日方有所获。
贾拾一顿时觉得是否老天怜悯,晓得她命不久矣,如果不了了这一桩萦绕心头多年的心事,怕是没脸下地府见父母兄长。
也好,这最后一次的出公差再加上了私事,亦是不亏了!
如此想来,贾拾一心理平衡了不少,心满意足的双腿一夹,缰绳一抽,催促着马儿跑得再快些。
可这边的颜穆,却是愁云惨淡。
当颜穆收到上官朔好心透露的消息时,他对这个匿名的好心人是没有半点的兴趣,而是一脸的凝重,如临大敌。他以为,贾拾一终是查明了一切,要来叱夷国兴师问罪了。
终究还是躲不过么?以为就此躲开,至少,我在你心中,还是一心守护着你的欧阳常,而不是毁你家门的罪魁祸首。
一连几日,颜穆都郁郁寡欢的窝在了寝居中,他不做挣扎,静静的等候着贾拾一的到来。几次忽烈来找,都被他懒懒的轰走了。
最近凝妃是难得消停,连她的父亲在朝中,亦是安生了不少。以忽烈的智商,稍加推衍,便深知其中原委了。定是颜穆着令紫狐暗中动了手脚。
许多事情,忽烈是不方便做的,可对于颜穆来说,就没有那些顾忌了,又有忽烈的默许,简直是如鱼得水了。更何况虽然沉寂了十几年,可颜穆的手段却是毫不逊色于忽烈,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忽烈是想去道声谢,谁知几次都是吃了闭门羹。正是乐得清闲时,他是一点都不恼。现在,忽烈有大把的时间在晚上的时候摸去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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