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汉子面有难色。
“老板娘,那道爷不好说话……”小二又插口。
“你带这位客官去,就说是我安排的。”
“是!”小二应了一声,转向那汉子道:“客官,进随小的来!”
那年轻汉子还想说什么,口启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又深深望了胖女人一眼,跟着小二向后走。
店里真的客满,吵嚷不休,另一个小二忙着在各房燃灯。
出了角门,耳根顿时清静,所谓角院,一个小天井,正面两间房,一间燃着灯,另一间却是锁着,小二在天井里一站。
“道爷!”小二开了声。
“什么事?”房里传出声音很刺耳,让人听就感到不舒服。
“店里客挤,有位客官司跟道爷同房将就……”
“这是什么话,本道爷出高价包这间房就是图个清静,你小子居然还加客人,赚钱也不是这等赚法!”
“道爷,您别生气,是老板娘安排的。”
“老板娘怎样?有这规矩么?”
“道爷,老板娘说这位客官是她的半个乡亲……”
“半个乡亲?”一个苍老得缩了水的白发老道出现门边,朝那年轻汉子里了几眼,改口道:“也罢,看在你们老板娘的份上,道爷只好委屈一晚,进来吧!”
小二哈了哈腰,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那年轻汉子等小二出了角门,“噗哧!”一笑,大步进入房里,直眼望着老道,道:“老哥,你可是真绝?”
老道以手指横口,低声道:“嘘!从现在起,你称我师父,我叫你小黑,咱们是师徒,要到山里采药的,我的名号是”百草道人“,专以草药丹方治病,慎防隔墙有耳,明里路里都不能改变称呼,你坐!”
老道是“狐精”卓永年乔装的。
粗黑年轻汉子是东方白的化身,蒋大牛在鬼树林外交给他的那包袱,便是卓水年替他准备的易容道具,包袱里附有字条,除了指示他易容道具的使用方法外,只说了桐柏清凉客店见,所以东方白一直都是瞎摸。
东人白在炕前桌边坐下,道:“老哥……”
“嗨,刚刚才交代过。”
“哦!师父!”东方白觉得有些好笑,|读书论坛:210。29。4。4/book/club/|抑低了声音道:“我有许多话要说,这里……不能随便说话么?”
“当然可以,这小角院最稳当不过,我要你不改变称呼,是让你习惯,以免无意中漏嘴,你来得够快,只比我慢一天,一路辛苦了,咱们先好好喝上几杯,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你先净面吧,天井里有水缸用具。”
东方白起身到天井里净手面。
小二又来到,天井边止步,面对房门道:“道爷,您的晚饭……”
“小二,听清楚!”卓永年站到门边道:“拣几味你们厨下拿手的好莱,两壶好酒,道爷要庆祝师徒重逢,哈哈哈哈!”
附加的笑声虽不怎么悦耳,但让人舒服多了。
“师徒重逢?”小二瞪大了眼。
“俺叫小黑!”东方白正洗完脸接上嘴道:“十年前跟师父失散,见面几乎不认识了,要不是你们店里客满,师徒还碰不上,这是老天的意思,小二,对不对?”
“对,对!真是难得,太巧了,也太好了!”
“小二,快去办!”卓永年似乎迫不及待。
“小的这就去!”
“随时记住关角门,道爷不喜欢被人吵!”
“是,知道!”小二离去。
东方白进房,两人上了炕。
“师父,那胖掌柜一听说我是打徐家集来的,马上便认我做半个乡亲,安排我跟你共房,莫非她便是……”
“不错,你猜对了,她叫水二娘,为人十分道地,在这里是远近驰名,早年死了丈夫,留下个宝贝女儿叫水宝跟她相依为命。”
就在此刻,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道爷,听说您……”
只说了半句,一条影子旋风般到了门边,后面的半句话咽回去了。
东方白抬头一望,一对乌溜溜的大眼正对着他,而这亮丽的大眼是长在一个身材十分矫健的短装少女身上,少女手扶门框,灯光映照下,只见这少女出落得相当标致,眉眼分朗,鼻是鼻,口是口,微微下弯的嘴角和灵活的眼珠子显示出她是个任性而带野气的少女。
“水姑娘,你听说什么?”
“听小二说您来了个徒弟?”大眼镜溜了一溜。
“对,就是他,小黑!”卓永年手指东方白。
“咕!”少女掩往口,亮丽的大眼停在东方白面上。
东方白下意识地面上一热。
“水姑娘,你笑什么?”卓永年的声调变得很平和。
“道爷这徒弟名字取得好!”眉毛扬了扬。
小黑,人如其名,少女话中调侃之意谁也听得出来,但东方白根本就不在乎,倒是很欣赏她那股子纯真的野性,生长在这边城里,作风性格是不同于繁华之区的,看样子,她就是水二娘的宝贝女儿水宝,老天爷也真会开玩笑,把母女俩塑造成两个绝对不同类型的人。东方白也笑了,他是想到巨无霸型的水二姐,母女俩要是站在一块,便成了大母鸡带雏,完全不成比例。
卓永年笑笑道:“他姓黑,正巧人也黑,所以将就喊他小黑。”
说着手指少女道:“她就是水二娘的千金叫水宝,贫道一来就跟她投了缘。”
东方白唤了一声道:“水姑娘!”
“唔!”了一声,水宝道:“我叫你小黑哥如何?”
“那敢情好!”东方白点点头。
“小黑哥,你的武功一定很好?
“谈不上,会那么一点。”
“一点就成了,等哪天我带你到山里打猎!”
“好哇!我一向喜欢打猎!”
就在此刻,小二的声音道“道爷,酒菜来了!”
水宝眉毛一扬道:“我走了!”
转过身,又回头道:“小黑歌,记住,陪我去打猎!”然后像野兔一般一溜就不见了。
小二进房,把酒茶杯筷铺陈在炕床边的桌上,斟上了两杯酒,说了声:“两位请用!”
然后退了出去。
卓永年起身道:“来吧,咱们师徒庆祝一番。”
两人下炕对坐吃喝起来。
吃喝了一阵,东方白实在憋不住了,道:“师父,徒儿可要说话了!”
“说吧,小声些!”
东方白喘口气,压低了嗓音道:“师父,在徐家集你藏身的地方我们找不到你,以为你已经发生了意外……”
“我是发生了意外,只怪我太大意!”卓永年满了杯洒才又道:“我潜进牛府,想摸一摸牛大户的底,一时大意,陷入地牢,他们想从我身上逼出‘击石老人’的下落,我跟他们泡蘑菇,最后逮到机会脱身出来。”
“牛大户是什么底?”
“乾坤教开设在徐家集分航的负责人!”
“乾坤教?就是放鬼火的……”
“一点不错!”
“那我们为什么舍近求远?”
“追本溯源,要得虎子必须入虎穴。”
“嗯!我明白了!”
“你说我们找不到你,我们两字是指哪些?”
于是东方白把徐家老店留毒字条,梅芳化男装与小雪先后来访,空屋里碰上毕老三直到接传信起来桐柏等等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师父,现在一件一件地谈,梅芳传信说一切照原计划开始进行是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的行动就是计划的开始。”
“留带毒字条的会是谁?”
“不想也知道是他们的人,小雪留字条与他们找上你先后巧合,于是他们将机就计换了字条,准错不了。”
“小雪是什么身份?”
“自己人!”
“自己人?”东方白目芒一闪,道:“坤宁宫属下?”
“不是!”
“那她……”
“目前她的身份不宜揭开,以后你就知道。”
东方白吐口气,卓永年故神其秘,他也没有办法。
“毕老三的身份呢?”
“也是自已人!”
东方白立即省悟毕老三对梅芳的那句“原来如此,区区明白了……”所代表的意思了,他已看出梅芳的身份,所以才抽身而退。
情况大体已经明白,再问下去卓永年也不会说,索兴就不开口了,端起酒杯便喝。
东方白不开口,卓永年反而说话道:“不是我故神其秘,你已经知道的就埋在心里,不知道的不要急着知道,因为我们面对的敌人太顽强,必须步步为营,半点也大意不得。”
“这我知道。”
“这角院本不是客房,是为我们特别安排的,一边是门,两面是墙,后面是内宅,墙外又另设有暗桩监视,所以相当隐秘,离开这里一步,就得特别当心,半点也不能出错,要是稍露破绽,全盘计划便破坏了。”
“嗯!”东方白深深点了下头。
“从此刻起,我们的戏就要一路认真演下去。”说完,放开了喉咙道:“小黑,这些年你是怎么混的?”
“胡混,做零工,当打手,卖膏药,全干!”
“没做……”比了个扒窃的手势,道:“这个吧!”
“徒儿死也不会千那种事!”
“很好!人穷志不穷,穷死饿死也不能低三下四。”
“师父,水宝是水二娘亲生?”东方白无话找话。
“这不是废话么?”卓水年回复了刺耳的破嗓子,道:“难道是捡来的,抱来的?小黑,我可警告你,别打人家的歪主意,咱们师徒可是浪荡江湖的无根草,不要自找麻烦,这小妞没心机但相当任性,惹上了可不是玩的!”
“徒儿没这意思!”
没心机任性几个字等于是暗示东方白,水宝虽是自己人,但没包含在行动计划之内,对她得加以小心,没心机便是心思不细密,任性便容易坏事。
蓦地里,角门处传来了两人争执的声音。00潇湘书院11“岂有此理,这是客店又不是官衙,还划了禁区不成,为什么不能进去?大爷我非进去不可!”尖厉且凶巴巴的声音。
“大爷,您别生气,道爷正在吃饭!”小二的声音。
“救命要紧,还是吃饭要紧?”
“大爷您不知道,这位道爷的脾气可大得紧……”
“他脾气大,大爷我脾气小?”
“大爷,话不是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
卓永年与东方白互望了一眼,静听外面的争吵声。
“大爷!”小二的声音近乎哀求,道:“屈驾您稍等片刻,等道爷吃喝完了,小的替你去通报一声……”
“大爷没工夫等,快进去告诉老道,说是求医的。”
“大爷,这……”
“闪开!”
“哎呀!”小二似乎被推了一把,道:“好!大爷,您稍待,小的这就去……”
“哼!快些。”
“是!”
天井里响起脚步声。
卓永年悄声道:“刚到两天便找上门,太好了!”
东方白点点头。
小二到了门边,苦着脸道:“道爷,有位……”
卓永年大声道:“本道爷全听到了,要他进来!”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卓永年又悄声道:“小心些,别露了马脚。”
一个很重的脚步声通过天井,只几步便到了房门边,是一个衣著整齐的中年人,钩鼻鹰眼,瘦削但看上去很矫健的身材,锐利如刃的目芒先在卓永年和东方白面上一绕,然后抱了抱拳,目光停动卓永年的面上,任谁只要被这种目光看住便会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卓永年也抢头直视着对方,没开口。
“道长的尊号是‘百草道人’?”中年汉子先开口。
“不错,你是谁?”
“区区周大庆,无名小卒,人下之人,说了也等于没说。”
“找本道爷何事?”
“求医!”
“唔!”卓永年闪动着熠熠精芒,在叫周大庆的汉子脸上一连几绕,气呼呼地道:“无理取闹,你根本没病,故意来寻本道爷开心是不是?”
“区区是奉命求医。”
“本道行向例不出诊,叫病人自己来。”
“病人不能行动。”
“那就抬者来!”
“道长!”周大庆又抱拳,道:“病人是位坤道,而且是未出阁的大闺女,不便抬着来就医,所以敝上特别命区区来见道长,烦请道长开一药方。”
东方白暗自嘀咕,卓永年是冒牌货,能开药方么?
“开药方?”
“是!”
“本道爷学的并非正宗歧黄,从来不开药方,只配用药。”卓永年一口推净。
“不,道爷开过的……”
“你说什么?”卓永年横眉瞪眼。
“道爷!”周大庆笑了笑道:“尊驾是否记得十多年前,在洛阳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的夫人得了一种怪病,群医束手,碰巧道爷路过洛阳,开了一纸偏方,结果那位夫人霍然回春,药方的代价是五十两黄金,现下的病人得的是同样怪病,所以请道爷开同样药方,代价当然也是一样,分文不少。”
“本道爷看过的病人何止千百,治不了那么多!”
东方白暗暗着急,如果开不出药方非露底不可。
“道行应该记得的。”
“这是什么话?”卓永年拍了下桌子。
“那班医案曾经引起不小的风波,因为求医的是当时名震江湖巨擘”阴阳秀士“李恩凡,而且先用的是强迫手段,道爷不应该忘记。”
“砰”然一声,桌上的杯碟全跳了起来,卓永年手按桌面,直吹胡子,好半晌才道:“提起这桩事本道爷就生气,怎么,你家主人也是‘阴阳秀士’?”
“当然不是,区区奉命以礼求方。”周大庆躬了下身。
“如果本道爷不开呢?”
“医家有割股之心,请道长俯允。”
卓永年默然了片刻,道:“说了半天,你主人到底是谁?”
“是位致仕的御史,埋名隐居,恕不便提及。”
“嗯!”卓永年面色和缓下来,悠悠地道:“埋名隐居,想来是位清官,本道爷破一次例,你到柜上去借笔墨来。”
“好!”周大庆转身出房。
东方白迫不及待地悄声道:“老哥,你真能……”
卓永年咧嘴一笑道:“这是运气,老夫看承!”
说完,立即起身爬上炕,打开箧子,匆忙地翻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翻到其中一页,点着头,口里念念有词,只一忽儿工夫,天井传来脚步声,他忙收起小册子,正经八百坐回原位。
周大庆带来了笔砚还有一张素笺,放在桌上。
东方白根本猜不透卓永年在弄什么(潇湘扫描,黑色快车OCR)玄虚,但他是徒儿身份,不能坐着不动,忙把桌上的杯碟挪出一角空,端正笔砚,铺好纸笺。
卓永年煞有介事地执笔添墨,闭目冥思了一阵,然后振笔疾书,很利落地开完了药方,放下笔,点点头。
周大庆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包重甸甸的东西,放在桌上,解开,灯光下一片语国黄澄,是十个金锭子。
“道爷,这是点敬意!”
“唔!好,本道爷就收下!”说完,把药方拿起来,吹了几口气,递与周大庆道:“墨渖未干,别弄污了!”
“是,道长,谢啦!”抱拳、闪目,告辞离去。
卓众年整理了一下杯碟,倒了杯酒,一口喝干,长长透了口气,按了一下额头道:“好险!”
“什么好险?”东方白紧张地问。
“你知道姓周的来意么?”卓永年反问。
“他不是来求药方的么?”
“见他的大头鬼,他是奉命来盘底的,目的是要证明我是否真的‘百草道人’,他一进门我就知道。”
“是怎么看出来的叫
“首先,小二在角门处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