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王永红?”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审讯室中响起,对面坐着的女知青明显抖了一下,显然不知为何突然叫她过来。
“是。。。是的,我就是王永红。”女知青头埋得低低的,心中忐忑不安。
“丁晓雯你认识吧。”
“认识啊,我们是一个营房的。”女人小声道,边说边想着是不是该早些跟丁晓雯划清界限。
“丁晓雯揭发鲍连长强奸女知青,其中一个受害者就是你,你承认吗?”对方的声音不大,在王永红听来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响。
“什么!晓雯。。。晓雯她竟然。。。”
“有没有这回事!”负责审讯的人再次发问。
“我。。。我不知道。。。”一时间,王永红心烦意乱,既怕受到报复,又有些不甘。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不知道。”对面的人干笑了一声,“再提醒你一句,鲍连长已经死了。”
“什么,他死了。”王永红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本来很漂亮,这么一瞪眼却看起来有些狰狞。
“是的,他死了,现在能说了吧。”审讯者好像知道对方的心理,向旁边的记录员使了个眼色,让他准备开始记录。
王永红眼中愤恨之色渐浓,怒声道:“有,他就是个畜生,是个禽兽,是个王八蛋。。。”
这样的情景,在审讯室中已经发生几十次了,记录员麻利的捏起钢笔,开始记录这女人的证词。
很快,鲍连长**五十多位女知青,并杀害其中三位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林区。知道内情的仰头欢呼,不相关者议论纷纷,杨指导员又召开了批判鲍连长的大会,七八个胆大不怕丢脸的女知青站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下当初的惨状,下面的知青们无不义愤填膺,恨不得把鲍连长生吞活剥。
不过,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据侥幸脱离了鲍连长魔爪的丁晓雯报告,鲍连长在跟见义勇为的沐易搏斗中跌下了山中的缝隙,一同摔死的还有当地来的两个小流氓。
至于鲍连长的遗体,由于缝隙太窄、太深,连队又没有相应的设备,无法下到缝隙底部,也就无人再管了。用杨指导员的话说,一个混在革/命队伍中的流氓,不值得连队再为他冒险。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在沐易与指导员深谈了一夜后的结果,那一夜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沐易三人为此还立了功,享受到了干部待遇,虽然只是待遇。他们不是真正的军人,不可能真的成为干部。
但受益最大的还是杨林指导员,因为揭发鲍连长罪名有功,他连升了两级,成为了副营级。不过因为建设兵团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排,就让他留驻五营三连,暂且负责全连事务。
鲍连长**案的风波很快平息,通海大地震的后续安置工作也完成了,高大乡的良田都被清理了出来,一万多劳力的损失让这些耕田无人耕种,于是通海县革/委/会又下了命令,让支援河西林场的劳力返回高大乡。
有了干部待遇的沐易其实可以不用回去,随便跟杨指导员打个招呼就能留下,可他依然坚持要返回高大乡,这让总缠着他的丁晓雯很是不理解,他只能找借口说想去老家寻找失去的记忆,这才好不容易脱身。
其实对他来说,找回记忆确实是最重要的,不论是高大乡还是河西林场,都不是他的久留之地,他必须先搞清楚自己是谁,又该去干什么。
沐家村已经没有了,沐易被分到了五里村,正好还在话唠张大胆的院子旁边,这下可让张大胆乐坏了,每天没事就到沐易的木屋里闲唠,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每到晚上,沐易就会取出当初在黄肠题凑里找到的那卷帛书研究,这是是他在回乡前,特地去林区外取出来的。
帛书记载的是一种奇怪的修炼办法,名唤“尸解大法”。沐易读了之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沐家先祖死前要自己躺进棺材,原来是要尸解升仙,想必黄肠题凑中的人,就是修炼这种尸解大法的吧。
尸解大法认为人的躯壳是个累赘,会影响人的修行。因此在修行时,将周身灵气全部集中于头部丹田,逐渐将神识剥离出来,最终让神识完全脱离旧的躯体,塑造出新的身体,这样可以直接到达元婴期。
沐易对这一套将信将疑,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试着修炼起来这“尸解大法”。虽然没达到帛书中记载的效果,但每次按照功法的要求打坐半夜后,总会感觉头脑情形不少,之前的记忆也慢慢有些回归。
找鲁班,寻找姜子牙,这是他记起的最清晰的东西,他好像怀揣着某种使命,必须找到那两个人。
日子就么一天天过去了,意外的是,林子再也没出现过。据张大胆讲,他去找林子的时候,发现木屋已经废弃,里面值钱点的东西也被拿走,看来是远行去了。
十月里的某一天,沐易正在屋里听张大胆瞎聊,忽听门板上有人“咚咚咚”敲门。
“请进。”沐易纳闷地应道,在这村子里,他还没遇到过知道敲门进来的人。
一个靓丽的人影闪入了视线,沐易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不是因为他对眼前的丽人有什么想法,而是感觉麻烦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没事就给他写信的丁晓雯。半年多的时光没让她忘了沐易,反而找上门来了。
“你。。。你怎么来。”
“还说呢,都半年多了,没看过我一次。”晓雯撅了撅嘴,接着又笑了起来,这一颦一笑间真是恍若天人。
张大胆虽然话多,但不代表他没眼色,看到这种情形便讪笑着离开了沐易的木屋。
“我正打算忙完了这阵就去看你的。”沐易挤出一点笑容,这个借口很牵强,乡下早就忙完了农事,还能有啥活干。
“不用啦,我来就是带你走的。”丁晓雯不识五谷,对沐易的谎话没一点怀疑,不过她的话却让沐易错愕了。
“带我走,去哪里?林场吗?我现在可不是林场的人了。”
“不是,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父亲被放出来啦,还托人开来了介绍信,让我回太原呢。你不是想见我父母吗?正好咱们一起去!”晓雯兴冲冲地说道。
沐易下意识道:“为啥要见你父。。。”
说到一半,感觉不对,立马改口:“为啥要介绍信啊?”
“真笨,介绍信就是工作调动手续。你也要有的,不过你放心,我都帮你办好了。”晓雯炫耀般从挎包取出两封信。
沐易立刻傻眼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能替我开介绍信,这。。。这符合规定吗。”
晓雯笑嘻嘻地解释:“还不是杨指导员帮咱们打的招呼么,上次咱们也算帮了他的大忙,这算是投桃报李吧,反正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沐易哑口无言,事已至此,他想不走都不行了,就算跟晓雯说明白对她没有感情,这介绍信也断没有再送回革/委/会的可能。
“走一步算一步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还能把我这老爷们吓着不成,反正也不吃亏。”沐易暗暗想道,随即简单收拾了下,跟隔壁张大胆打了声招呼,就随着晓雯踏上了返城的路途。
驴车换汽车,汽车换火车,火车又换汽车,倒腾了七八天,辗转了五六个地方,俩人终于来到了太原城,晓雯拉着沐易兴冲冲地赶回自家大院,刚进门就哭开了。
“妈!”
院里正在晾衣服的中年女人听到这一声喊,哆嗦了一下,随后便看到了梨花带雨的丁晓雯,母女俩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看得旁的的沐易一阵心酸。
晓雯的母亲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却已经两鬓斑白,想必是受到了什么折磨。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人,当妈的自然也不会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依旧能从她那张久经风霜的脸上看到当年美艳的痕迹。
俩人哭了半晌,晓雯才想了旁边干看着的沐易,略带羞涩地介绍道:“妈,这是我的好朋友,沐易。”
“伯母好。”沐易乖巧地鞠躬问好。
“好朋友?”晓雯母亲见女儿带了个后生回来,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关系,笑眯眯地道,“来来来,一起进屋,你爸还在屋里呢。咱们哭了这半晌,估计他早就听到了。”
沐易跟着母女俩进了这间不大的屋,一室一厅,房间虽小,摆设的却很讲究,书架洗脸架摆放的错落有致,地上铺了砖,打扫的很是干净。正对着门的是一张桌子,桌旁坐了个看上去年纪很大的男人。不过这个男人的屁股底下,坐着的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一张轮椅。
兴奋中的丁晓雯一眼就看到了父亲身下轮椅,就像被泼了盆水似得,全身都僵住了:“爸,你的腿。。。你的腿怎么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哭什么,又不是真瘸了。”丁晓雯的父亲想拿出当父亲的威严,可话到嘴边忍不住又软了下来,“没事,乖女儿,就是受了些风湿,慢慢会好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假戏真做()
到了晚饭的时候,一家人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景象,晓雯妈特地去了趟供销社,用半月的粮票换了半斤肉,做了她最爱吃的小炒肉。
“小沐啊,多吃点。”晓雯妈殷切地给他碗里加了几片肉,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伯母,您跟伯父多吃点。我年轻,吃面条就行了。”沐易赶忙客气几句。
“年轻人才要吃好的,长身体。我这一把老骨头,吃多了都不消化。”晓雯爸乐呵呵地笑道。沐易之前听晓雯说了,她父亲名叫丁磊,年纪已过六十,母亲叫刘春风,才四十多岁。两人虽是老夫少妻,感情却非常好。
一旁的晓雯也是满脸幸福,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日子,有自己的父母,又有心爱的男人,比起林场那暗无天日的生活,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小沐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平时工作忙不。”晓雯爸第一个话题就说到了这个,这个年代,最重要的就是成分问题,谁也不能例外。
沐易态度很好:“伯父,我就是个农民,分了二十多亩地,一年到头就忙四五个月,其他时间都闲着。”
“农民好啊,根正苗红,晓雯跟了你很不错。”晓雯妈满意地点了下头,女儿能过上安稳生活,是她最大的心愿。
可身为少将的丁磊就不是那么满意了:“农民是好,可也得有个奔头。老是田间地头的,以后怎么办呢。”
“我说老丁,你管的可真多,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升官发财呢。”晓雯妈突然变了脸,把筷子使劲往碗上一扔,把脸扭到了一边。
沐易一下子慌了神,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一提起他的工作问题,老俩口就翻脸了:“伯父伯母,我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道上进的人。”
这话一出,沐易就感觉不太对,这么说,不就是承认了自己女婿的身份了吗。
果然,晓雯妈的脸立即又像积雪融化似得,露出了满面春风:“晓雯看上的人,肯定不会差了。我这闺女从小就心气高。别理你伯父,一辈子让我担心受怕,好不容易出来了还不省心。”
晓雯爸也讪笑了一声,毕竟是曾身居高位的人,见到年轻后生改不了想指点的习惯。见自己破坏了饭桌上的氛围,也不再说别的,只是一个劲地让沐易多吃点。
晚饭过罢,趁着母女俩收拾饭桌的空档,丁磊却悄悄把沐易唤进了里屋。
“伯父,您有什么事吗?”沐易率先开口,他还真希望这未来的老丈人对他不满意,这样他倒是轻松了。
可事与愿违,未来老丈人拍着他的肩膀道:“没啥事,晓雯我就交给你了,以后你可得对她好啊。”
沐易机械地点了点头,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还说其实不喜欢人家的闺女。
“刚才呢,伯父就是给你提个醒。晓雯毕竟是城里出身的,我怕他受不了乡下的环境,这才到处托关系把她调回城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丁磊拐弯抹角道。
沐易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老丁是不想晓雯再跟他回到乡下种地。这正好给了他推脱的机会。
“伯父,我明白。晓雯在云南确实受了很多苦,我也不忍心让她再回到乡下。要是您觉得她跟着我不合适,我可以再考虑考虑。。。”
“爸,你说什么呢!”晓雯一把掀开里屋的门帘,两眼通红,跟在她身后的晓雯妈也是一脸愤慨。
“老头子,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晓雯妈气的一把把门帘都揭下来了,“这还没咋地,你就想拆散他们俩了?是不是又看上哪位革/命小将了?”
“我,我。”丁磊一时间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只是想让沐易留在城里,不再回云南老家而已,没想到引起这么大的误会。
始作俑者沐易也很是无奈,谁能想到忙着收拾桌子的母女俩竟然在外面偷听,他只能帮腔道:“伯父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沐易,你不用担心。我丁晓雯这辈子跟定你了,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晓雯赌气似的一把搂住沐易,向老父亲示威。
“唉,这都什么事啊。”丁磊使劲拍着轮椅的扶手,“我没有反对你们在一起,就是不想你以后再受苦。”
“跟着沐哥才不会受苦,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晓雯没听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还是不依不饶。
晓雯妈也是在一边长吁短叹,不停翻这几年的老账,什么官大了,就不顾家了,这些年自己在家里怎么怎么苦了,也没见当官太太有啥好的之类的。
丁磊被憋的满脸涨红,差点没背过气去。本来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应该高高兴兴的,却弄得满屋子火药味。
沐易暗叹了一声,事到如今,也没法置身事外了,只得道:“伯母晓雯,你们误会了,伯父的意思是不想让我回云南乡下了,打算让我留在太原。”
“对,对,我就这个意思。”老丁好不容易逮到个明事理的主,赶紧点头同意。
“这。。。这也不太好吧。。。”晓雯妈停止了唠叨,老头子这话可说到她心眼里了,谁不希望自家闺女能待在身边啊,可瞅了眼沐易,又觉得不好意思,“人家小沐毕竟是男人,家里还有双亲吧,怎么能倒插门到咱家呢。”
晓雯赶忙接口:“沐易家里人都不在了,就还剩他一个。”说完后,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忙对沐易道:“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说说你家里的情况。”
事到如今,沐易也打算和盘托出:“伯父伯母,也怪我一直没说清楚我的情况。我来自云南通海的沐家村,上半年地震,沐家村就剩我一个了,而且我还失忆了,可我右手无名指一直戴着个戒指,这代表着我可能以前结过婚,妻子可能还活着。我也不想耽误晓雯,这事成不成,完全看您二老的意思。”
沐易刚说完,晓雯就在背后狠命地掐他。沐易戒指的事情,她是早就知道的,她也说过,就算以后他的妻子找来,也绝对无怨无悔。可这事情不能当着她父母面说啊,这等于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出乎所料的是,俩老人反而喜上眉梢,老丁考虑了一会道:“地震都快过去一年了,如果你以前的妻子真的还活着,不可能不回去找你。我娶你伯母之前,也结过婚的,这没什么。况且就算带了戒指,并不代表就结过婚吧。西方人的习俗,不太可能这么快传到村里。”
晓雯妈也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