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发觉眼前一汪清澈的湖水。
众军兴奋得齐声叫好,沐易也激动地问岳霆,为何老马能找到水源。
岳霆得意地道:“你看这马脸如此之长,鼻子也自然很长很大,嗅觉极好。我听京城养马的师傅说,常在干旱地区生活的老马,能嗅见水汽,十里地外就能感觉到哪个方向有水源。这马耳也宽大,还能随意转动,对声音也极为敏感,能听声辨位,听到数里之外的声响,自然也从不会迷路。”
沐易当下佩服不已,不过又迟疑道:“不知这湖水有没有被吐火罗人下毒。”
“定然没有,老马也能辨别这水质是否可用,你看这周围也有不少动物的蹄印,老马也在湖边饮水,自然没有问题。”
沐易四处张望了下,发现这湖边并无动物饮水,想必是被众军的声音吓跑了。岳霆教众人到下风口方向找地方隐蔽,等这些动物回来继续饮水时,就可抓捕一些。
若不其然,约莫一刻钟后,这些动物陆续回到湖边。有成群的羚羊、野马,还有牛一样的动物。至于一些野鼠之类的更不计其数。众人饿了一整天,看着这些动物都差点流下口水。
沐易低声传令:“众军即刻上马捕猎。但不可斩尽杀绝,幼小者不准射杀,尽量捡些老弱病残的下手,这些生灵生存不易,切不可断了它们的繁衍。只需够吃即可,不可无故杀戮。”
众军领命,即刻催马上前,不多时就满载而归。沐易看捕获的皆是些老弱病残的动物,连壮年的都很少,颇感满意。这些兵将近日对沐易深感佩服,对他的军令当然是无不服从。
沐易又命有经验的老兵下河摸鱼,再到岸边寻些野菜草根,一起煮汤烤肉。众人吃的满嘴流油,吆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伏,极为开心。直教在山顶放哨的斥候口水横流,恨不得赶紧换岗回来大吃大喝。
沐易随意吃了一些,就独自坐在附近的一座小山顶上休息,俯瞰着夕阳下的清澈深邃的湖水、听着耳边将士们的笑声,心情也极好。躺下又看看广袤的蓝天、变幻莫测的云朵,身上说不出的放松,竟然逐渐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所吸之气不再直接呼出,反而随着任二脉运行一周后方才吐出,感觉整个身体仿佛与这万物融为一体,离天空也好像越来越近。
岳霆正与几名士兵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玩骰子。他在幽州城时,到城中买了几坛当地最好的女儿红,一直藏在胯下战马的马鞍里。这会正好就着大肉喝。他一人喝酒也没意思,就拿出来跟众军分,这些兵士也多日没酒,馋的不行,哗啦啦围了上来,最后没办法只能玩骰子,谁赢谁喝。
岳霆连输十几把,也极是郁闷。忽然想起叫沐易一起来玩玩,就朝沐易所在的山头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差点把他吓出屎来。
只见沐易竟躺着飘到了空中,离地约有三丈。周围白气环绕,以他的身子为中心,竟然呈八字形在循环往复,渐渐地把沐易包围其中。看的岳霆嗔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围军士看这军师不再赌酒,反而回头看着空中发愣,也好奇的随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疑惑山顶的云怎么这么低。岳霆回过神来,赶紧说是戈壁上的云偶尔就是这样,拉着他们继续赌酒吃肉。众军觉得他山知天文、下知地理,说的肯定不会错,当下也不再怀疑。
岳霆又赌了几把,就推说要上茅厕,急忙赶到山顶看看沐易的情况。观察片刻后发现他离地太高,怕他不小心掉下来摔坏了,便又去找来周三和刘福贵两个心腹,到下面接着。万一沐易行气结束,从这三余丈跌落下来,那小命可就不保了。
二人随岳霆赶到山顶,瞧见云中躺着的竟然是沐易。立即吓得跪地磕头如捣蒜。周三更是认定了沐易定是神仙下凡,不敢再有半分异心。刘福贵也以为沐易是天上星宿转世,自己父母差点害的他投不了胎,心下极为惶恐。
岳霆忙摁住他两个道:“你们这俩没出息的,小心惊着了老二,到时候我让你俩吃不了兜着走。赶紧在下面接着,万一他掉下来也好缓冲下,起码要不了命。”
二人听完赶紧起来站到了沐易正下方。三个人张开手臂,眼睛直盯着上方三丈处的沐易,姿势极为怪异。
却说沐易入定,自觉与这万物融为了一体,根本不知自己竟飘到了半空。只是一直行气吐纳,顺其自然。他周围的白气其实是经过他吐纳后提纯的天地灵气,极为粘稠,乍看起来确实跟云朵一般。
道经云:“吐纳者,吐故纳新也。”《庄子》也记载:“吹呵呼吸,吐故纳新。”道家将这呼吸分位内外两层,外呼吸即是肺之呼吸,由鼻入,由口出,循环往复,人方能生存。内呼吸则是气随经脉、毛孔、血液游走全身,淬炼身体。道经认为,吸入生气,吐出死气,便可长生不起,羽化成仙。
但练气之道极为艰难,不知这内呼吸之法究竟如何修行,灵气于何处才能入体。据传数千年前,全真道长吕洞宾在终南山修行,忽开天目穴,天地灵气一涌而入,游走于督脉之中,自此功力大增,倏忽千里,游历人间三百余年不见衰老。
后又在终南山开宗收徒,座下弟子三千余人。众弟子为了开天目穴,竟有八百人死,生者也无一能引灵气灌体。吕洞宾心灰意冷,便离开这终南山,不知所踪。
沐易平时不断行气吐纳,有意修习胎息之法,逐渐延长闭气不息的时间,打坐时每次呼吸的间隔时间竟能达到半刻钟。肺气在胸中无处宣泄,在压力下有少许便会涌入穴位。长此以往,穴位也松动了一些。
在攻打新宋城时,因气急攻心,肺气竟然冲破膻中穴,进入任脉。等城破之后,膻中穴闭合,再也无法引入灵气。没想到今日在这湖边山顶偶然入定,膻中穴竟然随之松开,天地灵气在任脉中往复运行,将这膻中穴也愈撑愈大,再也无法闭合!
这一入定,就是一夜时光。待天黑时,岳霆见沐易还不下来,只得自己去安排众军扎营休息,让周三伢子二人继续等待。所幸吐火罗的狼骑兵果真没法进这戈壁滩。戈壁滩上都是碎石,不好留下脚印,老马又带着带着众人七绕八拐地乱走。吐火罗即使率步兵来寻,也难找到众人所在。
第二天凌晨,当太阳从东方徐徐升起时,沐易也渐渐苏醒。这是一天中灵气最为充沛之时,他身边的白气粘稠的近乎凝固,几乎笼罩了整座小山。还好此时沐易已经入定完毕,否则再这么下去,就是岳霆巧舌如簧,也瞒不下去了。一旦此事流传出去,被二皇子等人得知,对他来说是祸非福。
沐易睁开双眼,忍不住一声长啸,周围的白气被震得四下消散。好在昨日众军奔跑了一天,人困马乏,晚上又大吃大喝,直到深夜才熟睡,这会正睡得死沉死沉,无人注意这啸声。就连守夜兵士也迷迷糊糊地以为是战马嘶吼呢。
沐易舒展了下腰肢,四下一瞧,发觉自己竟在半空中,心里不免一惊。但他为将已多年,颇是镇定,当下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弹。
他屏气内视,发现体内竟有气流在任脉中往复流动,视听也变得极为灵敏。他试着停止经脉中灵气的运行,身体果然开始徐徐下落。
下方岳霆三人守了半夜,已忍不住困意坐着睡了过去,却犹自保持着伸开双手的动作。沐易明白他们几人是为了接住自己,心里极是感动,从旁取来几件毯子为他们轻轻盖上。
下山途中,沐易随意一纵,竟然掠出三十余丈,把他吓了一跳,还好众人沉睡,无人注意。之后他只敢慢慢行走,慢慢适应下身体的变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众军才陆续醒来。沐易命人将昨天吃剩的肉块一锅煮了,又加了些野菜,味道极是鲜美。待吃过早饭,沐易又令老兵都去下河摸鱼,晒制鱼干,充作临时军粮。戈壁上烈日暴晒,这些简易的鱼干很快就制成了。
等岳霆几人醒来,天都快黑了。岳霆连连懊恼,自己本来要为沐易护法,却忍不住睡着了。
“大哥莫要如此说,兄弟我感激都来不及。我这不小心入定,反连累大哥受累。”沐易叹道。
“说这些干啥,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岳霆大度的摆手道。
“不说这个了。大军已经休整完毕,我准备明日就开拔,向北行军到草原后,就折行向东,寻路再回幽州如何。”
“不好,不好。”岳霆摇头道。
这先向西突围,再向北迂回回幽州的计策,正是岳霆定下的。这会他竟然又反悔,真是让沐易摸不着头脑。
第二十九章 吐火罗沙漠()
岳霆嘿嘿笑道:“这先向西后向北的计策,是之前在大夏国之时所想。现在既已到吐火罗境内,我等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就这般回返岂不可惜。”
“这茫茫戈壁荒漠,百里无人烟,又能有何作为,大哥不是在说笑吧。”沐易望了望这荒凉的戈壁滩,摇头不信。
“吐火罗国的国都,就在西边的大沙漠中。吐火罗北部的草原虽然物产颇为丰富,但地势平坦,没有险要之处,根本不适合建城。吐火罗便将国都建在这沙漠中最大的一块绿洲上。绿洲四周都是数千里的沙漠,只有几块绿洲,军队进去就是找死,唯有驼队才能在绿洲间往来。所以自吐火罗立国后,历代虽有敌人入侵到吐火罗草原,却并未敢深入沙漠去寻找吐火罗国都。这也是吐火罗屹立几千年不倒的原因。”
“那既是如此,咱们这些人去了沙漠不也是找死么。”
“不错,若是这两万骑兵都去,不被渴死也要被饿死。所以,我打算只领一千人携带连弩徒步进这吐火罗沙漠,去寻找吐火罗的国都。这吐火罗全军尽出,都在我大夏境内烧杀抢掠。想必这国都的守卫肯定不多。而且国都历代又没遭过侵略,防守也一定极为松懈。若是我等能寻到这吐火罗国都,一顿连弩齐射,不怕攻不下这沙漠中的城池。”
沐易皱眉道:“这计策虽好,但这数千里沙漠,我等这些人又从未在沙漠生活过,如何能在其中生存。”
“这就要靠老兵了啊,”岳霆很是得意,“这些玄甲军兵士我都询问过,有几人原先在镇西军中效力,还曾做过斥候,在吐火罗沙漠边缘活动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虽未深入过沙漠腹地,但在沙漠中寻找水源,辨明方面的本事还是有的。这沙漠虽然险恶,可绿洲也遍布其中,只要能不断找到绿洲,就能慢慢进入沙漠深处。”
沐易沉思半天,点头道:“大哥这个计策虽然冒险,但也绝妙。行军打仗,就少有万全之策。我看此计可行。”
“好,那我明日就选一千人去,你率剩余的骑兵,按原计划向北前行,半年后在北部的吐火罗草原跟戈壁的交界处会合。若到了后三个月内等不到我,你就先回幽州。”
“不,还是我领军前去。大哥有所不知,昨日我入定后,竟然一举打通了任脉。现在一纵便可数十丈,仿佛跟万物融为了一体,在这戈壁中竟没有之前口干舌燥的感觉。如是我去了沙漠,即使遭遇不测,逃出这沙漠也不是问题。再说行军打仗,大哥你也不擅长。”
岳霆思考片刻后就同意让沐易前往。他出谋划策还行,领兵确实差得远。开始也是担心沐易的安危,才想自己去沙漠,现在沐易既然逃出沙漠没有问题,那自然是沐易领军最为合适。
要说沐易最放心之人,自然是这一千安川亲卫了。周三伢子自从见了沐易凌空之后,变得死心塌地。沐易也觉得他身手不错,顺便将他也带上,又将玄甲军中几名在沙漠中生活过的老兵划入了自己的亲兵,准备好足够的水和鱼干,只等明早出发。
第二天一早,沐易就跟岳霆分别,向西徒步深入吐火罗沙漠。
这吐火罗沙漠,白天的温度能直接烤肉了,众人只能找些遮阳处休息,等天黑后赶路。这几名老兵也确实有经验,靠着天上的星宿,就能辨清方向。沙漠极为干旱,基本无雨,也不怕有云遮住星象。
众军向西行了十余日,干粮倒还有些,水却所剩无几。老兵虽有寻找水源的经验,但沙漠中气候恶劣,不是有经验就可以横行的,只能说保命的把握多上几分而已。
沐易命看守水袋的刘福贵将饮水将尽的事情瞒住,以节约饮水的借口,将众人每日的饮水量减少了一半,他自己更是数日都没饮水。
其实沐易也奇怪,他自来到沙漠后,就不曾感觉炎热,也不觉得口渴,就连鱼干都吃的很少。每当任脉中灵气运行时,就自然补充了身体的一切需求。
但沐易心知自己是没事,可众军士没水活不下去,就趁着白天众人休息之时,悄悄出去寻找水源。
沐易提神行气,发觉这天地灵气仿佛就是他的眼睛耳朵,周围数里范围内的任何事物,都能有所察觉,好似道经中所言的神识外放,不过这种感觉很模糊,想来还是功力不到。他一发力,最远可达百丈开外,高可达十丈。不过每次跃出后都得调息少许。越往后需要的调息时间越久。沐易也不敢走的太远,怕调息时间过久赶不回去,让众人担心。
待跃出百里左右后,他终于感知了一处水源,在心中牢记住位置后,就匆忙返回。
在沙漠中,徒步每个时辰最多能行十里。众人傍晚就开始朝沐易所说的方向前行,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到。不过众将士看到水源,也极为振奋,在老兵试过水源可用后,就迫不及待地煮上鱼干吃,这些天只能干嚼鱼干,牙都快磨掉了。
这片水塘,不过半亩大小,倒是清澈见底,水也算甘甜,估计下面与地下河相连。可这虽能解决饮水问题,但水中无鱼,周围也只有些胡杨树,连能吃的野菜草根都没。沐易也知这里非久居之地,必须寻到真正的绿洲,才能真正脱险,有希望继续走下去。
沐易稍稍喝了些水,就嘱咐周三和刘福贵帮他掩饰,趁众人水足饭饱休息之际,自己又溜出去寻找绿洲。刚才老兵告诉过他,此处既有清水,说明必有大股的地下水与之相连,附近很可能有别的水潭或者绿洲。所以,他不再像昨天那样直线行进,而是绕着小湖呈螺旋状搜寻。
虽然行了大半日没有收获,但是在空中滑翔的感觉让他十分舒畅。行在半空,看着黄色的大地一直延伸到天尽头,沐易心中涌起了一种苍凉和悲壮。造物者的伟大让人惊叹,人在这大地中如此卑微,却拥有无匹的智慧,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心中逐渐涌起了一种yuwang,他很想知道,人为何为人?这世界又从何而来?
怀揣着这些遐想,沐易漫无目的地一圈圈寻找,不单单是寻找绿洲,更像是寻找心中那份答案。
一直到太阳偏西,沐易眼前陡然出现一片广阔的草原,上面牛羊成群,还有不少牧人在放牧。沐易吓了一跳,难道已经不知不觉跑到吐火罗草原来了?
沐易估摸了下自己的速度,应该不至于啊。他小心地沿着草原的边界转了转,才发现这竟然是沙漠中一块草原,准确地说应该是块绿洲。
沐易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绿洲,都不敢相信这绿洲竟这么大,足有幽州城大小了。沐易小心地进入绿洲之中,发现正中是个巨大的湖泊,四周是美丽的树林,绿的胡杨、红的枫树、黄的榆树,跟深蓝的湖泊交织在一起,看的沐易心旷神怡。树林中不时露出几座木屋,屋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