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一面听一面点头,道:“我以后就不会再相信的了。”
沈胜衣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中,仍有疑惑。”
可儿嗯的应一声。
沈胜衣道:“这是因为你自小就听的太多神神鬼鬼的传说。”
可儿说道:“很多人都对我说过神鬼的故事。”
沈胜衣轻叹道:“我也实在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不好好地教导孩子,尽说这些荒谬无稽的废话。”
可儿更就不明白的了。
沈胜衣接道:“不单止不要相信,而且不要说,否则你就会变成他们那样。”
可儿道:“那不是事实,我才不去说。”
沈胜衣笑道:“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只要你记着,那等于说谎,你就知道应该怎样做。”
可儿道:“我知道。”
沈胜衣仰眼望天,道:“说谎事实是一种儒弱的行为,一个人敢胆面对现实,并没有说谎的的需要。
他叹了口气,接又道:“一个谎言一定要用另外的谎言加以弥补,否则它就会漏洞百出,再来的几个谎言,本身又已有漏洞,只要别人肯细心分析,真相还是不免有揭露一日。”
“虚伪非独与事实不符,它们之间亦相互矛盾!”沈胜衣转顾听涛院那边,一再叹息。
还未到日落时分,张送便已赶回来。
银鹏的坐骑本来就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张送的马上功夫亦未曾完全忘掉。
“方玄唯一的姐姐就嫁给许家村的一户人家。据他的姐姐说自下嫁许家村之后,他们姐弟就没就有再见过面。”
张送带回来这两句说话。
沈胜衣并不意外,道:“这正与我的推测相符。”
他连随转向耿亮,道:“耿镖头稍后找一个机会,替我传话给林家天烈天智兄弟,请他们今夜二更走一趟听涛院!”
耿亮点点头,道:“可是林天智……”
沈胜衣截道:“他的伤势虽然也不轻,在行动方面并无多大影响。”
耿亮转问道:“还要通知什么人?”
沈胜衣沉声道:“他们兄弟之外,不要再惊动任何人。”
耿亮道,“我们又如何?”
沈胜衣道:“今夜二更我们就在听涛院的小楼内等他们。”
耿亮道:“那是五个人?”
沈胜衣道:“也许还有一个人。”
耿亮道:“什么人?”
沈胜衣道:“死人!”
第四章 剖析揭凶案 维护掩真情
二更。
风急天高。
小楼箫瑟在风中。
灯光虽然被锁在楼内,院子里多少仍可以沾上些昏黄的色彩,却显得更阴森。
林天烈林天智并立在月洞门外,盯着灯光迷蒙的那幢小楼,一动也不动。
林天智面色苍白,身子仍站得很稳。
林天烈当然站得更稳,却不知怎的,面色也好像异常苍白。
风在吹,吹起了两人的衣袂。
林天烈一整衣袂,忽然道:“三弟,我们不入去还等什么?”
林天智微喟一声,道:“大哥的秘密,看情形,他们也许已经发觉了。”
林天烈亦自一声微喟,道:“天下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林天智摇摇头,道:“大哥只怕怎也想不到耿老头竟找来了沈胜衣,莫非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林天烈道:“沈胜衣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但即使他不来,耿亮张送两个人不放手,怎也要追查下去的话,我看迟早也会给他们找出事情的真相!”
林天智诧声道:“二哥这样说,是出于什么原因?”
林天烈攒眉道:“根据我所听到的关于当天晚上的说话,我就已发觉,事情一开始便出现漏洞,大哥实在不应该将事情弄成密室谋杀的样子。”
林天智点头。
林天烈又道:“那一来岂非弄巧成拙。”
林天智苦笑道:“我提供给他的计划并没有要他那样做。”
林天烈叹息道:“怎样做也好,现在都已成为定局,无可挽救。”
奇林天智道:“你以为他们知道了多少?”
书林天烈道:“要清楚他们知道了多少还不容易!”
网他举起了脚步。
林天智惟有跟了上去。
一入了院子,两人都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院子在这下,似乎更阴森的了。
小楼内也彷佛弥漫着阴森的气氛。
入户风凄冷,灯火在飘忽。
面上的投影随着灯火的飘忽亦起了变幻,每个人的脸庞都显得诡异起来。
人都到齐了。
五个人四个坐在椅上,沈胜衣负手站在那边的窗前。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沈胜衣的面上,沈胜衣的目光却只在林家兄弟的面上游移。
林天智有意无意地避开深胜衣的目光,林天烈虽则没有,神态已开始动乱。
沈胜衣的目光忽一转,转落在楼外,道:“方才我已见过老管家,请他转告其他人,今夜即使听到了鬼箫吹动,也不要理会,更不可进入这个院子,所以无论什么话,我们都可以放心直说,不必担心其他人听到。”
他一顿,接下去:“虽则有这样的一句话,事无不可对人言,但今夜我们要说的,除了张送兄,还有我之外,其他的人,也许不肯张扬。”
他的目光转落向张送,随又道:“事实事情与我们两人,也并无关系,我无可奈何,张送兄身为这里的地保,又一直着手调查,所以才少不了他的一份。”
目光连随又一转,转回林家兄弟的面上。
他的语声跟着沉了下来,道:“事情的真相,两位无疑都知道多少,之所以隐瞒,也许是别有苦衷,但不管怎样,到现在这个地步,依我看,已没有这种必要!”
林天烈无动于衷。
林天智的面色更显得苍白。
两人人却没有开口。
沈胜衣也不理会,自顾道:“这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因为凶手的刻意掩饰,再加上多方面的巧合,才变成现在这样复杂!”
林天智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巧合?”
沈胜衣道:“鬼箫方玄的路过,银鹏的前来,都可以说是巧合,当然在他们来说,是有他们的目的!”
林天智道:“鬼箫方玄的目的当然就是在杀害我的大哥。”
沈胜衣冷笑道;“你大哥跟方玄,什么时候结下了仇怨?”
林天智道:“不清楚。”
沈胜衣道:“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仇怨,甚至未必认识,只是闻名!”
林天智道:“那么他为什么找上我家?”
沈胜衣道:“他根本没有找上你家,只不过向别人打听你家的所在”
林天智道:“这分明就是有企图,要不他没有理由打听我家。”
沈胜衣道:“他不错是有企图,这企图却只因为他要到许家村!”
林天烈没有作声。
一旁的耿亮闷到这下,终于开口道:“方玄打听林家所在的目的既然只是因为要去许家村,怎么在那天中午找上林家,交给那管家林保一封信,要他转送与林天方,而信中又写着要与林天方了断仇恨?”
沈胜衣淡淡道:“你不妨想清楚林保的说话。”
耿亮一怔。
他实在不知从何想起。
沈胜衣也没有要他伤脑筋,接问道:“林保可认识鬼箫方玄?”
耿亮道:“他说过全无印象,事实亦没有可能认识。”
沈胜衣又问道:“那当时他又是否已看清楚来人的面庞了?”
耿亮道:“据他说方玄当时用黑布蒙着面庞。”
沈胜衣再问道:“来人的右手他又可曾看清楚了?”
耿亮道:“当时来人是用左手拿着信封,右手则藏在袖中,他并没有看到。”
沈胜衣道:“这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找上门的是什么人,认为是方玄,则是出自你们的意见。”
耿亮点头。
沈胜衣接道:“至于你们之所以认为来人是方玄,亦不过江湖中的传说与及比对集口茶馆那个老婆子的描述。”
耿亮只有点头。
沈胜衣又道:“那个老婆子所见的,无疑是方玄,林保所见的却只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装扮的黑衣人,只需换过黑色的衣服,脸上蒙一块黑布,再在腰带插一管黑箫!”
耿亮道:“那方玄当时……”
沈胜衣道:“方玄当时已是一个死人!”
林天智忽然一旁插口说道:“死人会不会吹箫?”
沈胜衣道:“不会!”
林天智道:“那么三夜的箫声你又怎样解释?”
沈胜衣道:“懂得吹箫的除了方玄之外,好象还有不少人。”
林天智面露揶榆之色,道:“那是说,吹箫的并不是方玄了。”
沈胜衣道:“本来就不是方玄。”
林天智面上揶揄之色更浓。“不是方玄又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不是人!”
林天智冷笑。“那是鬼了?”
沈胜衣道:“竹鬼!”
沈胜衣冷冷地道:“鬼箫接连吹响了三夜,除了第一夜,相继的两夜,鬼箫一吹响,就有人伤亡!”
“第一夜第二夜的鬼箫,我没有听到,第三夜,却听的非常清楚!
“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种箫声,一入耳我就有一种感觉,认为那绝不是人吹出来的箫声,而之后—番调查,又给我发现了几件奇怪的事情!”
“第一件,三夜的箫声,据讲是完全一样的!
“第二件,凶杀发生在同一地方,其中的两人甚至在同一位置被刺!”
“第三件,杀人凶手所流下的血掌印非独清楚,而且同是右掌,更留得莫明其妙……”
林天智的打断了沈胜衣的说话,道:“你方才说什么两人在同一位置被刺?”
沈胜衣盯着林天智,道:“你大哥伏在那边窗旁,至于你虽则倒在门外,却是同样在那边窗旁负伤!”
林天智道:“你怎么知道?”
沈胜衣道:“洒在地上的鲜血告诉我!”
林天智的目光垂向地上,又闭上嘴巴。
沈胜衣的目光转向窗那边,道:“此外窗纸上也有几点血珠,却是在向外的那面,这实在很奇怪的事情,所以我将窗打开,搜查对窗那面的竹林!”
林天智霍地抬头,面色又一变。
林天烈的面色亦开始变了。
“由箫联想到竹,由竹想到竹枝强劲的弹力,去搜查竹林,我那种举动并不难理解!”沈胜衣说着走向那边的窗口,再一次拨开窗栓,将窗户打开。“结果却给我找到了一样很可怕的杀人凶器!
“在你们四人未到之前,我已将那样杀人凶器取来!”沈胜衣说着霍地一纵身,跳出了窗外。
林天烈林天智兄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面面相觑。
耿亮、张送却不约而同,起身一个箭步,左右扑到窗前,探首外望。
那会子,沈胜衣正在解开紧在廊外栏杆上的一条绳子。
绳子的一端,穿紧着一株竹树接近末梢的地方。
听涛院围墙外那一片竹林数不尽参天竹树,这一株亦是其中之一。
绳子并不长,整棵竹树给拉的弯过围墙,弯过院子,末梢的竹叶几乎已触及栏杆。
绳子还有的一端,却穿紧着一管箫!
箫长两尺,乌黑发亮,正就是方玄那一管鬼箫!
沈胜衣握箫在手,越窗而回,探手先关上左面的窗户,握箫的右手旋即穿过窗纸的破洞将箫交在左手,然后将右面的窗户也关上,再拉上窗栓。
窗虽已在紧闭,系着绳子的那管黑箫已在楼中。
沈胜衣牵扯了几下,道:“那棵竹树的弹力相当强劲,没有多少气力,休想拉住它,同样一松手,它自己亦会弹回,穿系着它的那条绳子,绳子相连的这管箫当然也随着它弹入半空,弹入竹林的深处!”
语声甫落,沈胜衣的左手就往箫管上一接,哧一声,箫管的一端猛可弹出半尺长短的一支利刃!
“这管箫也就是方玄的兵刃,据讲伤在这箫刃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无论用来杀人抑或杀都是一件适当的工具!”说着他右手往箫管一抹,铮一声,半尺长短的那一支利刃便自缩了回去。
他连随一翻腕,作势将那管箫往自己的胸膛一插,回手穿出了窗纸上的破洞,倏的一松指,放开了握着的那管箫!
箫声凄厉而短促,一刹那消失!
这一下箫声,最少吹散了四个人的魂魄!
张送一双眼暴睁,眼瞳中充满了惊惧!
耿亮目眦进裂,两手握拳,拳头几乎已握碎。
林天智面无人色,身子瘫软在椅上,林天烈满头冷汗淋漓,不觉长身而起!
沈胜衣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神已多少有些异样。
好可怕的箫声!
张送突然脱口惊呼道:“鬼箫!”
他向来说话流俐,这下竟似要成了结巴。
沈胜衣点头,道:“箫激飞夜空,风急贯箫管,这就是我们所听到的鬼箫!”
他探手再将窗户推开。
窗外风仍急,竹树,绳子,黑箫已消失不见!
耿高瞪着窗外,眼角已有血流下,嘶声道:“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其实他心中经已约莫猜到,只是他实在难以相信。
张送替他说了出来。
“林天方是自杀的!”
语声在颤抖,张送的心头同样震惊。
沈胜衣一声叹息,道:“杀了耿香莲再自杀!”
耿亮的面色立时铁青。
林天烈的一张脸也白了,林天智却脱口叫了起来!
“荒谬荒谬,你简直就在胡说!”
沈胜衣霍地迫视着林天智,道:“你们兄弟情深,本来无可厚非,只可惜到现在这个地步,怎样掩饰也掩饰不来的了。”
林天智叫道:“我掩饰什么?”
沈胜衣道:“事实!”
林天智破声笑道:“你们所说的难道就是事实?”
沈胜衣冷笑不答。
“洞房之夜,新郎杀了新娘再自杀,这居然就是事实,哈哈……”林天智腰都笑弯了。
给林天智这一说一笑,耿亮的眼瞳不由现出了疑惑的神色。
张送也不例外。
沈胜衣只是冷笑。
林天智接笑道:“这除非我大哥的脑袋有毛病,不过据我所知,我大哥的脑袋向来正常得很!”
沈胜衣冷笑道:“一个人的脑袋是否正常,并不难知道。”
林天智道:“你这是说我大哥的脑袋是有毛病的了?”
沈胜衣道:“而且病得很重。”
林天智道:“你几时变成大夫的?”
沈胜衣道:“我并不懂得医病,也没有郭药剖尸的本领,但我却懂得用自己的脑袋剖别人的脑袋!”
林在智正想问他剖出了什么,张送已忍不住插口道:“沈兄,以我所知,这头婚事完全是出于林天方的主张,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大都反对,他却毫不理会,一意孤行,可见得他本人是的确喜欢耿香莲……”
沈胜衣道:“这是事实!”
张送道:“然则他实在没有道理在新婚之夜先杀耿香莲,再自己自杀。”
沈胜衣道:“以常理推测,实在是没有道理。”
张送道:“那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的?”
沈胜衣叹息道:“与其问为什么会发生,不如问为什么不会发生!”
张送怔住在那里。
“这件事的诡异、恐怖,也就在这里!”沈胜衣再声叹息道:“张兄在这个地方出生,又在这个地方做了这么多年的地保,这个地方的人事当然清楚。”
张送愕然道:“沈兄想知什么?”
沈胜衣还有说话,自顾道:“再加上这两天的细心调查,对于林家,张兄必又已有更进一步的认识,所以才有了方才那番话。”
张送点点头。
沈胜衣目光一扫林天烈林、天智兄弟,道:“但讲到清楚,还是你们兄弟清楚得多,所以我们以下的说话如果有错误的地方,不妨指出来。”
林天智没有作声,林天烈亦不过一颔首。
沈胜衣接道:“要解释这件事为甚么不会不发生,得先从林天方的性格与及林家背境说起!”
他的目光转回张送的面上,道:“林家是官宦人家之后,这虽然是陈年旧事,林家的后人始终引以为荣,犹其在年长一辈的心中这种优越感更根深蒂固,加以百家集附近一带容许他们这种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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