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今儿心情好,就绕你狗命,快去快去!”锦衣卫心满意足地咧开大嘴,松开了手,目光却顺着小二的视线顺便往桌旁的三人脸上一溜,最后停留在姬羽凰身上,再也不移开。
“……官爷……”小二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但他毕竟还是道,“若是您要找姑娘呢……”
“怎么,今儿你真是不想活了?”这人瞪着店小二,张开的大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店小二呆了片刻,终于发出一声惨呼,夺路而去。那锦衣卫望着他狼狈的背影,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又道:“你看这妞儿皮白肉嫩,生得还挺标致,正好可以给咱哥儿俩陪酒。”
南宫佩闻言脸色微变,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佩在腰间的兵器,哪知姬羽凰却当此时,款款站起,冲着那锦衣卫盈盈下拜,接着掩面微微一笑,眼角媚色如丝:“二位官爷真想要小女子陪酒?”
那人哈哈大小,几分醉态此时更是显露无疑,他伸出手来,一把扯住姬羽凰的衣衫,将她拉到自己跟前,用臂环住:“岂止是陪酒那么简单!”
姬羽凰声音如同发腻的蜜糖般,牢牢地黏住了那人的目光:“就算要我与你同赴鸳帐又有何妨?只不过嘛……”
“只不过?”那人微愕。
“要买我一夜,可是很贵的。”姬羽凰勾唇浅笑。
那人恍然笑道:“贵到什么程度?”
姬羽凰格格娇笑,一蹲身从那人怀里钻出来,接着伸出纤纤玉指,往那人眉心一点,道:“贵到要拿你的命来换!”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突然,南宫佩与另一名锦衣卫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姬羽凰跟前那人便已软软地瘫倒在地,接着双眼一翻,竟再也没了呼吸。
唯有珠儿清脆的笑声破空而过,字字吐得清晰:“小姐,你这招叫什么?”
姬羽凰微微颔首,眼睛闪着奇异的神色,道:“伏牛式。”
珠儿明知姬羽凰是在说笑,却故意拍拍手,一面跳着一面赞道:“伏牛式专杀野牛,真是精妙!”
余下的那锦衣卫已是惊疑不定,此刻那容得二人再多说半分?只听见一声脆响,那人拔刀砍将过来。
姬羽凰长袖挥过,峨嵋刺已然在手,她眼光一寒,道:“那桌下铐着的是何人?”
原来方才起身时,姬羽凰便已看清了那团灰色的物事,竟是一个蓬头垢面,手脚都加着镣铐的犯人。而那犯人的身边还有一样圆圆的东西,姬羽凰递着眼波却看得明白,那圆圆的东西,赫然便是一颗首级!
作者有话要说:整合完毕。
请表霸王啊!!!
修改部分包括:一、添加兩名逡滦l的對話(要不我覺得兩人的潑皮無賴不夠生動)
二、將姬羽凰cos歌姬那節拿掉了,因為有點幼稚又有點莫名其妙……但是她的假裝媚態是保留了的,並且還有所增加~~此外還故意kuso了一下伏牛式……
~額~差不多這章加了一千字左右~各位……可以看看~下一章的修改也是比較多的~
七、皇城闻变
姬羽凰看着那首级,创口处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像是刚被砍下没多久。那对眼睛到最后都没有闭上,像是有许多不甘与绝望。
这个人到最后都不曾瞑目!
“说,”姬羽凰跃动步伐,如流星一般闪身而过,几步晃到那锦衣卫跟前,一拖一带间,峨嵋刺的刺尖已经逼在了那人的咽喉,“他们犯了什么罪?”
“他们犯了什么罪岂是你们能知道的?”死到临头却还嘴硬。
这时,南宫佩走上前来,一脚将刚被姬羽凰杀死的那人踢翻过来,扯出他的衣襟,指了指上面画的纹路图案,忽而对着那人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想假作锦衣卫?”
那人脸色有些复杂,道:“我们原本便是锦衣卫,又何须乔装?”
“那么,这个纹路是怎么回事?”南宫佩步步紧逼。
尽管被姬羽凰挟持着,那人却依然忍不住哈哈笑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地行门中有一大半都是锦衣卫么?”
姬羽凰挪过视线,看了看那纹路,顿时难以再离开,刺尖却又逼近了几分:“地行门与朝廷还有牵扯?纪旸派你们来干什么?”
那人的颈项上顿时流下了黏稠的血液:“我不说。”
“你就不怕我要你的命?”姬羽凰的言语有些危险。
那人闻言,不禁狂笑道:“若你不要我的命,迟早也会有人要我的命!”
姬羽凰森然道:“谁?”
那人微笑着望向姬羽凰的瞳孔,忽而神秘地一笑,轻轻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杀了我们。”
“你……”姬羽凰一怔,还想再问什么,却哪知那人居然一下向前倾过来。
南宫佩忙走上前来,将此人架住,却发现他脸色发黑,早已经断了气,只得一松手,任其倒在地上,摇摇头道:“死了。”
“他嘴里咬着毒药。”姬羽凰弯下腰来,掰开那人的嘴唇瞧了瞧,接着叹了一口气。
南宫佩盯着那人嘴角的一缕黑色血液,迟疑道:“不知道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姬羽凰撇撇嘴,看看地下瘫着两具死尸,颇有感慨之意。停了许久,方走至两人刚才坐的那桌跟前,扶起地下的人,道:“你是谁?现下怎么样了?怎么会被他们抓来?”
这才发现那人瘦弱至极,躲在桌脚还兀自地发着抖。姬羽凰不禁生出一丝丝怜悯,忙招呼珠儿将桌上的酒端来递往他唇边。
暖酒下肚,这人咳嗽了两声,缓缓抬起头来,姬羽凰乍看之下,着实惊了一惊。这蓬头垢面的人,原来不过是一名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但见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全是惊恐,眼睛四周红肿红肿的,脸上一道一道全是伤痕。看着姬羽凰一众,她眼里的害怕才终于慢慢退去,紧接着,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滑下来,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河流。
南宫佩走过来,用剑斫断镣铐,将少女扶起来坐下。接着微微叹道:“乱离人,不如太平犬。连这么小的姑娘也不放过。”
少女抽泣着,像是有多日的委屈不得发泄。待到许久,才发出受伤的小兽般细柔的声音:“我、我叫阿玉,前些天在、在地里摘、摘野菜的时候,被……被他们抓来的。”
“那个人是谁?”姬羽凰轻拍着阿玉的背脊,指了指那首级,轻声问道。
阿玉的目光转向首级,又很害怕似的迅速收回来:“他……我不认识……是、是他们昨日在道上抓来,然、然后杀掉的。”
语毕,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
姬羽凰忍不住瞧了瞧身旁的南宫佩,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不约而同地都咯噔了一下。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们?”南宫佩问。
“他们俩问过我,说是……说是什么图……,只能、只能抓我们回去……说、说我们知道。”阿玉结结巴巴地答,虽然语句不甚连贯,姬羽凰等人也算听了个明白。
南宫佩点点头,直起身来,从怀里摸出好些银两,递到阿玉跟前,道,“姑娘拿着这些银两做盘缠回家去吧。”
哪知阿玉并不接,反而摇摇头,道:“我家里已经没人了,回去也没有地方可去。”
“小姐,”珠儿此时走过来在阿玉身旁坐下,伸出手来挽住她的胳膊,抬头冲着姬羽凰嘻嘻一笑,随后又转着眼珠瞧了瞧南宫佩,大声道,“咱们不如带阿玉姐姐一起去京城吧!到时候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姬羽凰托着腮,思忖了一会儿,随即点头道:“这样也好,阿玉姑娘你就先跟着咱们上京城,你看如何?”
阿玉点点头,泪水一并又涌了出来,倒身便要下拜。幸而珠儿及时止住,阿玉这个响头才始终没有磕下。
这一来,便耽误了不少时间。待到南宫佩将那记首级好好葬下,阿玉略微换洗过后,大约已经到了深夜。这才唤出马车与车夫,再贴了些银票交予早已吓得发傻的店家,匆匆忙忙地上了路。
这一夜颠簸,虽是无语,各人却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哪里还睡得着?
翌日午后,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奔了一夜加半个白天,终于到了京城门口。然而此时的京城,却哪还有半分昔日繁华的景象?城门之外,几个官兵还在一味盘查着那些进进出出衣衫褴褛的百姓,横行跋扈,早看得车内的几人义愤填膺。
车夫赶着车,一路溜到城门下,早有侍卫提着刀迎上前来,粗声粗气地吆喝着:“兀那马夫,车上都是些什么人?”
南宫佩见状,赶忙随着车夫跳下车来,打个起手,从腰间摸出一样物事递予守兵,陪笑道:“官爷辛苦,咱们一家子打江南来探亲。”
守兵乍眼一见那物事,嚣张的神色顿时收敛得干干净净,赶忙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咱们有眼不识泰山,莫要得罪了爷!”
南宫佩伸手在那人肩上拍了几拍,哈哈大笑:“不知者不罪!这不,官爷可让咱们进去了?”
“请,快请!”那守卫赶忙一挥手,众侍卫立时闪出一条道来,让马车通过。
南宫佩爬回车上,调皮地一笑,亮了亮手上的那物事,居然是一块雕有小字的木牌。
“这个是什么啊?”珠儿抢在前头问,伸手便向抢过来看。
南宫佩迅速地把手一缩,让珠儿扑了个空,笑道:“沐兄真是深藏不露,送了这么个好东西给咱们,而我竟然也不知是何物。”
姬羽凰摇着头,轻轻叹道:“方才我虽仔细看了看,却也没看明白上面写些什么。依我看,沐公子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语毕,忽而想起了那日在苏堤上遇见沐青旋的场景,仿佛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日一同听者湖面上歌女的调笑与歌声时,姬羽凰虽早猜到对方有所目的,但她万万想不到那人竟然会是纪旸的师兄,一个连身份也颇显得神神秘秘的人。难道,沐青旋也是因为那山河社稷图,才会在那时遇见自己么?
姬羽凰摇摇头,发现心里隐隐希望,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纺织和歌,永远也别有那样的身份,知道那样的秘密。
而车外渐渐喧闹起来的声音,却让姬羽凰无法再潜心细想。她伸手将帷帐轻轻拨开,见人们都慌慌张张地奔走呼告,有声音大的,终于将那个消息远远地送了过来——
洪承畴战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地方:那人的死法= =
埋了个小伏笔~谢谢~
八、长亭送别
案几上有砚台,砚台里的墨汁浓浓厚厚。用大毛笔蘸些许,在水罐里轻微撩拨。水纹便与丝带般的墨色一同荡开来,而那湿润的笔,却早已跃动到洁白的纸上,跃然而成一幅绝美的泼墨山水。
丹青上柔和的线条,是远处隐隐的山峦;再近些是平静的湖面,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是无数的雕梁画舫,最近的地方是一道长长的堤,堤上柳叶青青,垂下万条丝,,三分妩媚,七分动人。
笔锋流转间,苏堤春晓已跃然于纸上,姬羽凰满意地露出笑容,趁着墨色未干,立刻提笔在丹青左下题上一列小字——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别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首《长相思》,为北宋隐士林和靖所咏成,题在图上,与画面交相辉映,更显出一般飘逸的情怀。
而后,落款盖印,完成。
几点水滴打在帘外的石阶上,发出一阵轻轻的呓语,姬羽凰将帘子慢慢卷起,然后探头往外看了看天色,似乎早已大亮。原来自己潜心画画,不知不觉竟不知黎明已至。
来京已是第四日上。洪承畴在松山战死,纵然是街头巷尾的话题,纵然全国上下皆惊,纵然民心大动,却鲜有人能够看到姬羽凰倚着窗儿,勾唇浅笑的慵懒样态。
整日躲在小小客栈的厢房内,没日没夜地作着丹青,什么都不听,也算是奔波一段时日后的休憩。
几声骨节扣动木门的轻响,突然间在房内掠起一阵波澜。姬羽凰惊了一惊,手中的毛笔应声而落,丹青上顿时多了一点难看的痕迹。
回过神来,便是一阵懊丧。赶紧拾起来,凑过头去想擦拭,但只得摇摇头作罢。那墨迹就好像是心口的一道伤疤,无论如何也拭不掉了。
敲门声的频率越发地高,这才催促着姬羽凰移步走至门边,轻轻拉开。
接着,一阵惊慌飞快地跃上了面颊。望着门外立着的老妇,姬羽凰的声音变得又细又低,从中没敢有半分近日而来积成的倦怠。
“师父,您来了?”
“怎么,”老妇冷然一笑,迈进门来,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沟壑分明,显得骇人无比,她抬起眼角,沉声道,“还记得有为师的么?”
“徒儿不敢。”慌张地摇摇头,忙不迭地回答。
“哼,在江湖上也算听了你的名头,本事可不小,不过,”老妇朝着案几踱过去,停在丹青旁,伸手摩挲着尚未干透的湖面,脸上微有讽意,“令人闻风丧胆的‘青衣’,居然也会如此风雅?”
言毕,把丹青猛地抛在半空里,一把扯成两半。
画卷飘然落下,一半悬在案几,一半平躺在地,几分颓丧,悄然在厢房里蔓延开来。
“师父,我……我……”心中虽是心疼那幅丹青,却也没敢违拗师父的意思上去夺画,反而为自己辩解着,言辞中有惶恐。
“怎么?还敢强嘴?”老妇乜眼道。
姬羽凰神色闪烁,勉强一笑,道:“不知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找到你还不容易,”老妇脸色阴沉,目光如炬,似要把姬羽凰的身体灼穿,森然道,“只是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可知闹了多大的动静?”
姬羽凰又是一阵慌乱之意,忙急急道:“我出来是为了那……”
“山河社稷图”五个字,她说得极其小声。
“山河社稷图的事情固然重要,”老妇森然道,“但你在丝毫没有预兆的状况下来到中原,难道忘了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么?”
一个踉跄,姬羽凰倒退了两步,将桌上的茶壶一下碰翻在地。她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显得落寞,语气也变得干涩无比:“回师父,玉嫣不敢忘。”
“既不敢忘,那还留在江南做什么?”老妇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没有半分相让。
姬羽凰神色一紧,心中忽然掠起一些回忆,但那回忆转瞬已逝,姬羽凰不由得道:“师父……嫣儿这就回去。”
老妇点点头,表情决绝:“你早该回去了。近日我得知几个来路不明之人与你有所交集,我看你江湖阅历并不太深,这几人看来也非寻常之辈,回去自然最好。”
姬羽凰埋下头来,道:“徒儿知道师父的意思。”
如此这般表明心迹,老妇的神色才终于渐渐缓和下来:“为师是为了你好。你看这乱世……唉……”
边叹着气,边颓然坐下。姬羽凰见状,赶忙抢步上前,柔声劝道:“玉嫣今后不再任性了便是,师父也莫太伤神。”
老妇点点头,不住一阵猛咳,接过姬羽凰递来的半盏凉茶一饮而下,方略略止住。这才放下茶盏,拉过姬羽凰的手来握住,悠悠叹道:“为师知道,你如此身份,这般与你说话甚是不妥,但是若不这么样,你又怎会听我的话乖乖回去?玉嫣啊,你切莫责怪师父。”
姬羽凰陪笑道:“嫣儿怎会责怪师父?”
老夫摇摇头,道:“你虽说不是,心中早晚一日是会责怪我的。但为师不在意。为师此番前来催促你,实则还有一个原因。”
姬羽凰道:“什么事?”
“你母亲,”老夫微微叹道,“夫人的病重了,希望你能回去。”
姬羽凰闻言,全身立时一阵收缩,手也不自主地抽出来按在胸口,两只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得老大:“不是说……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么?”
“那些庸医,唉……”老妇摇了摇头,一声长叹,然后抬起眼来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