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瑶
第一卷 青衣并蒂无纤尘
一、夜火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武侠第一章果然要灭门的,我真俗……泪奔……
伏笔全部在此埋好了=。 =
可能在20话之前会很慢热,但是相信20话之后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的。所以大家请坚持昂~~
近期会将前20话好好整合修改一遍,但是主线剧情8会有大变动~
此话整合完成。
请乃们不要霸王啊。。。要鲜花!要板砖!要评,乃们都给我啊啊啊!!!
月色如水,打更声似乎还在无边的黑夜里萦绕不息。秋叶打着旋,在有些凉了的风中簌簌散了一地。小巷深处依稀传来狗吠的声音,听得不算真切。所有的场景都一如平素般安静而祥和。
然而巷尾骤然出现的点点火光,却开始肆意蔓延。一声惨烈的“救命”,预示了这个夜,将会永远在一些人的心中留下不寻常的记忆。
凌乱却浑厚的脚步声与木门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那声音仿佛一个讯号,激得柳成荫一个鲤鱼打挺便跃然起身,手中长鞭落地无声。
他一夜不曾合眼,因为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爹爹,爹爹,出什么事了?”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淡淡的月色伴着嫩稚的童音一并涌进来。柳成荫定睛一看,那身披月白色袍子,腰间悬着翡翠佩饰,足蹬牛皮小靴,正用手不断揉弄着惺忪睡眼的孩子,却不是自己的爱儿是谁?
柳成荫心脏骤然缩紧,心想这孩子怎么现下还四处乱走?但他依然定了定神,将儿子唤到跟前,轻轻将他拉进怀中,低声在他耳边慰道:“别怕。”
孩子盈满水意的眼睛剔透清澈,如一泓清泉,但从中毕竟掩饰不了淡淡的恐慌之意。可当孩子望着自己的父亲时,他却极力隐藏着内心的恐惧,轻声答道:“孩儿不怕。”
柳成荫赞许地点点头,眼光里顿时多了几分爱怜。他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问道:“既如此……你妹妹可藏好了?”
孩子抿了抿嘴,点点头,道:“爹爹放心,什么人都找不到。”
“什么人都找不到……”柳成荫将儿子的话重复一遍,脸上忽然爬满了复杂的神情。还想开口再哄儿子几句,忽然闪到跟前的人影却早已将透进门来的月光挡住了一大半。
微微地叹了口气,松开怀抱中的儿子,然后在心中这样想,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啊。
来人一袭黑衣,蒙着脸面,看不清究竟什么模样。然而方才此人出现在门口那一刹那,却已经让柳成荫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可柳成荫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明明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却还是镇定自若地执鞭抱拳,运气朗声道:“阁下何人,夜闯我柳府,却又所谓何事?”
对方一声冷笑,摆开架势:“柳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请将少主和图一并交出来吧。”
“当年在下保护夫人逃出来时,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全身而退。”柳成荫语气一沉,言语虽然得体,却已有了几分寒意。
“这么说,柳大人是不准备交了?”黑衣人的眼睛眯成一道危险的缝隙。
“还说什么,上吧!”柳成荫索性不再多言,一糅身,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到对方跟前。
“柳大人,”那人懒洋洋地地隔开柳成荫屏气凝神的一击,一阵白光过后,他的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那就别怪我们五回门手下无情了。”
兵刃相交的乒乓声响,夜色里翩飞的衣角逐渐汇聚成永恒的画面。柳成荫与那黑衣人,、一个鞭法灵动飘逸,一个剑招迅捷无伦;一个门户极严,一个步步进逼,看那相争之象,一时也难分胜负。
然而柳成荫终已是迟暮之人,而那黑衣人正当壮年,如此长时间地耗费体力,他又怎支持得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他已气虚力竭,逐渐呈出了败象。
罢了罢了,柳成荫心底下暗暗感慨,毕竟此时离自己纵横江湖的岁月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若不是因为当年的所作所为,柳成荫何不希望带着家人归隐田间,安然终老?然而,柳成荫心头的那个秘密,却是他必须以死相偿的存在。不仅如此,还须得赔上柳家上上下下这许多条人命。
顷刻之间,柳成荫的思绪已经转了好几圈。可以性命相博之事,又岂能容他分心哪怕片刻?只自己周身的一个小小破绽,黑衣人的长剑便已乘虚而入,截住柳成荫的皮鞭,随着一声闷响,那剑顺势而去,已直直刺入了柳成荫的胸膛。
温热的液体从胸前涌出,在衣服上溅起大片大片的花朵。那孩子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奔上前来,一把拉住柳成荫的衣袖,眼泪顿时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爹爹,爹爹,你可还好?”
“乖孩儿,你看,爹爹没事,”柳成荫感到有血从自己的嘴角渗出,而浓浓的血腥味正渐渐明显起来,但他依旧还是轻抚着儿子的小手,轻轻地问,“孩子,答应爹爹的事可曾忘了么?”
孩子瞪大眼睛,怒视着杀人凶手,眼角虽挂着泪,语气却坚定无比:“不敢忘。”
“呵……”柳成荫察觉到生命正离开自己的躯体,却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乖孩儿,你不愧我我们柳家的……”
欣慰的笑容在柳成荫脸上凝聚成形,长鞭一坠已落倒在地。孩子觉得父亲握着自己的手先是一紧,然后又忽地松开来,掉了下去。
“哼,不堪一击,”黑衣人迈步走上前,一把拽过孩子,将他拎到半空中,威胁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压低嗓门喝道:“说,少主被你们藏在哪里?”
“我不说,”孩子的眼里写满了怨愤,四肢不断地扑腾着,“你杀了我爹爹,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了我也不说!”
黑衣人一脚踢开柳成荫的尸身,眼角勾勒出诡异的弧度,然后慢吞吞地轻声在孩子耳边耳语:“你当真不说?”
“我答应过爹爹的,绝对不告诉你!你这个恶人、坏人、你小心有恶鬼找上你,你这个——啊——啊——”
孩子最朴实而狠毒的谩骂还没有完结,就被硬生生地掐断,转化成了两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便不再有声音。
火光蔓延进来,照亮了整个大屋。黑衣人缓缓地解下蒙在脸上的布帛,将孩子的尸身一把攒在地上,又用力踢了两脚,嘴里低声咕哝着什么。然而火焰舔舐着木梁的声音太大,他说过什么,已经没有人听见了。
天正在渐渐泛出白色。
天亮的时候会有人聚集在柳宅的门口扼腕唏嘘,会有人因为看见十六具焦黑的尸体而恐慌无比,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有一袭青衣始终挂在墙角未曾烧去。
连同那夜的记忆,一直都没有烧去。
二、青衫鬓影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一首白居易的《忆江南》,词句清丽脱俗,秀丽无比,写尽江南迤逦。此时,长短错句从这西湖上最负盛名的歌妓唇间脱出,更显得字字圆润,如同珠落玉盘一般清亮有声,曼妙无比。
酒不醉人人自醉,歌妓的一个眼波、一声浅唱无不牵动着坐于画舫之中的宾客的心,丝竹声四起,一片靡靡之音中,哪有半分乱世的景象。
“唱得好!”叫座声此起彼伏,从珠帘里挤出来,然后在湖面上慢慢散开,一盏小灯在湖面上倒映出淡淡的红晕,如同少女娇羞的面庞。
柔和的月光投下来,微风轻轻地拨弄着画舫,将它推移到湖心,各种声色里,依稀有一个沙哑的男人带着几分宠溺地从舫内飘出来:“素儿,你的歌声真是越发美妙,唱得我心都醉了。”
“咦?傅大人啊,难道素儿今晚没有越发地美了么?”似是有些撒娇的回答,正是出自方才唱《忆江南》的那名歌妓。
“美,怎么不美,”傅青竹笑着一把将这娇娃揽在自己的胸膛里贴得紧紧的,“素儿自然是这西湖上千千万万画舫里最美的姑娘。”
“此话当真?”美人在怀内微微扬起俏脸,勾唇浅笑。
这一笑,眼眸流转,带着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足以让世上任何一名男子为其倾倒。傅青竹忍不住在美人的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道:“那是自然,我何时骗过你了?”
素儿满足地抿嘴一笑,然后轻巧地挣脱傅青竹的双臂:“那么若是素儿有任性地请求呢?”
傅大人摆摆手,示意素儿回到自己身畔,温言道:“好素儿,我几时不曾答应你了?你要天上的星星,我傅青竹也会给你摘下来。”
素儿嘻嘻笑着,也不理会傅青竹伸过来的双手,只从旁抱起琵琶,铮铮拨弄了几下,眼角却媚色无边,勾勾地望向傅青竹的双眼,似要将他的魂魄都收了去。
婉转的乐声,配着素儿撩人的眼神,让傅青竹再也按捺不住。他扑过去有些粗鲁地夺过素儿手中的琵琶,一把摔在地上,然后将她掀翻在船舱地板上,口中狂乱地低喝着:“还唱什么,你这个小妖精,简直把我的魂都要勾走了!”
素儿虽被推倒在地,脸上却忽地绽放出一个除了傅青竹之外谁也看不见的诡异笑容。只见她红唇轻轻撅起,如同一个任性的少女般撒娇、嘟嘴,但她的口型,汇聚成的一句话却让傅青竹顿时全身冰冷:“我想要你的命。”
“啊——”
傅青竹惊惶地想要翻身而起,却哪来半分多余的力气,他连一句呼喊都没能结束,就感觉到已有一把匕首插入了他的身体。
丝竹声戛然而止,素儿抬脚踢开傅青竹沉沉的身体,然后慢慢地从船底爬起身来,任傅青竹的尸身软软地倒在一侧。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眼神,环顾了一下画舫内所有目瞪口呆的宾客,声音里哪还有半点方才的缠绵悱恻:“别留一个活口。”
浮云遮住了月色,画舫的一盏孤灯到最后,只剩下浅浅的光点。几声落水的音色,惊不起太多波澜。没有人知道江心的画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方才垂死之人在被扔下湖水前的片刻,看见素儿除去了华服之后恍然地惊呼——
“你是,你是——”
后面的话,很快便被另外的声音淹没了。
素儿飞速地换好衣衫,一声令下,画舫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奔岸边。岸上早有一顶素色小轿在等候,轿夫都是清一色的灰衫汉子,见了素儿平安无恙地归来,均不约而同地吁了一口气。
趁着月色,轿夫健步如飞,很快便奔至一座大宅前。看门的仆妇迎上前来,挑开帘幕,附在素儿的耳畔轻声道:“姑娘可算回来了。此行安好?”
素儿微微颔首,跨出轿来,刚行几步,却又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来,脸上爬满了疑惑,问道:“李妈,这里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仆妇压了压腰身,回道:“是位姑娘,怎么说也不肯离开,下人们都觉得……”
“等候许多时间了?”素儿回身,转向大堂方向而去。
“有些时候了。”仆妇伸手往堂内一指,便不再言语。
循着所指的方向望去,堂内果然立着一名黄衫少女,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虽是丫鬟打扮,却显得灵动可人。
“让姑娘等候多时,真让素儿过意不去。”
素儿迈步向前,冲着少女欠身行了一礼,脸上浮满愧意。
少女急忙回礼,清脆的声音冲口而出:“苏姑娘见外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哪能受苏姑娘的大礼!”
一句话,就仿佛是一记重锤。听着那个称谓,素儿有些站立不稳。她的脸上原本娇润无比,然而此刻,就连脸颊的那一抹桃红也黯然失色。
“姑娘借一步说话,还请教你们家主人高姓大名。”素儿不禁肃然。
“不敢,”少女盈盈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份信笺,恭恭敬敬地呈上前去,泰然道,“我们家小姐说了,与苏姑娘见面是迟早的事情,苏姑娘不需问太多。”
“素儿不过是好奇,你们家小姐如何知道我的真名实姓?”素儿定了定神,料想这少女来头不小,与其蒙在鼓里,倒不如索性问一个明白。
少女摇摇头,淡笑不语,只将信塞在素儿的手心,然后又福了一福,转身便要迈出大堂。也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素儿已施展起轻功来,欺近到少女跟前,使出一招伏魔手,青葱玉指转眼已变得杀机重重。
哪知这少女年纪虽小,身法武功却不输素儿,只一推一拿,少女便已躲开素儿的拿捏,跃出一丈之外,亭亭立住,朗声道:“苏姑娘不必惊疑,我们家小姐并无恶意,苏姑娘看了小姐的信自会明白。”
语毕,便轻身跃上墙头,体态轻盈,若不是中途那微微的一滞,素儿几乎要相信对方乃是一等一的轻功高手。
一个丫鬟的功夫便已如此,那她口中所说的那位小姐的功夫又有多高?
想到此处,素儿的背后渐渐地惊出了一层汗,被风带过,只觉得一阵凉意。素儿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赶忙提步走回屋内,拾起方才被自己丢落在地的信笺,然后迅速地展开来。
不算是一封信。微微泛着黄色的纸笺上,只有丹青勾勒出的淡淡痕迹,画中似是一名凭风远眺的青衫女子。画的一角,密密地写着几行字,字体娟秀,一看便知出自大家闺秀之手。
匆匆浏览一遍,忍不住又看一遍,如此反复。几番下来,素儿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而画上的一个名字,却牢牢地衔住了素儿的目光,让她无法再离开——
苏娘。
陌生而又熟悉。
那是素儿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最后整合完毕。
这一话基本来说也没啥好改的,和后面基本没矛盾。
老话,亲爱的们啊,乃们不要霸王不要霸王啊,哪怕说一个字也好= =!
猛虎扑地式……偶泪眼朦胧滴看着乃们……
三、花港观鱼
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像是被魇住了,脑子里昏昏沉沉。一会似乎是看见了父亲临终时安然的面容;一晃眼又变成了师父临终时血淋淋的场景;再一转眼,师父和父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初到江南时遇见的那张堆着厚厚脂粉的脸,鸨母的脸;破脸的那一天,被逼接客的那一天……所有经历过的事情,鬼使神差般,全都出现在这一夜的梦里。
梦的最后是一片烈火,烈火深处,有凤凰涅槃,有苏娘浴火重生。但,这个代价未免也太过于巨大。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还依稀感觉到牡丹绣花枕头上湿润的触感和梦中悲哀莫名的心情。
好似失去了太多。
“姑娘这一夜休息得不太好,”盥洗更衣时,服侍的仆妇凝视了苏娘片刻,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莫要太操劳了才是。”
“劳你老人家费心了,”苏娘捋着一头乌发,斜斜在脑后盘成一髻,眼帘却轻轻地垂落下来,“但,这是我的命……”
仆妇从首饰盒里拾起一枚翠玉珍珠相映的华美珠钗,插入苏娘的云鬓中,接口道:“可是,姑娘这样岂不是作践自己?若是少主人问起来,咱们也不好交代。”
少主。
“……如此已是最好,”苏娘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将华服披在青衫外,细细束好,然后勉强打起精神,敛出一个温柔的神色,岔开仆妇的话题,“梨香院的口信可带到了?”
“早些时辰就到了。”仆妇拉开房门,侧身让出路来。
苏娘跨过门槛,回头望望躬身跟在背后的仆妇,又问:“此番又是谁?”
“是苏杭一带有名的一霸,唤作薛怀义,今次是特地来西湖游玩,指明了要素儿姑娘作陪。”
“哼,可真是浪费了这好名好姓,”苏娘柔和的面容里顿时多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她不由得沉下声来吩咐道,“备轿吧。”
且说那黄衫少女逾墙而走,奔了一程,便已赶到一处偏僻的所在。不知何时,那里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