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越说道:“你想让欧亚忘记你?”坐在我身后的他笑了笑,语气冰冷地说道:“若是别的地方,还有法术能达到消除记忆。可妖境的人,他们对你的记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
这下我完全不懂了,连忙问道:“为什么?”
林炎越没有回答。
我听到欧亚那声嘶力竭的呐喊声越来越远。渐渐不可闻,不由又喃喃说道:“我就去魏国看一看,又不是不回来了,他这次激动干嘛?”
林炎越依然没有说话。
在鹰马上飞翔的感觉,远不如云车上来得舒服,我们飞了一阵后。夜色渐深。
随着一轮明月挂上天空,我仰着头望着澄澈天空里那轮月亮。忍不住朝着林炎越怀里一躺。
拿着他一只手放在胸前,我一边扳着他的手指玩,一边仰望着月亮出神。
这样出神了许久许久,林炎越伸手捂上我的眼,低声说道:“夜了,睡吧。”
“我不想睡。”我挣了挣,轻轻地说道:“这夜这么美,月亮这么美,你也在我身边,我不想睡。”睡过了一日,便过去了一日。
林炎越见我坚持,他低声道:“好,不睡,等你想睡再睡。”
从妖境到魏国,鹰马全力飞翔,也要近月的时间,我百无聊赖时会算着,这般来一个月回一个月,我们在魏国呆着的日子,最多也只有一个月了。
真是太短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里熟悉的故土,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激动了。这人真是奇怪,这个地方明明再也没有一个让我眷恋的人了,可我见到它,却还是亲切的,习惯的,喜欢的。
我在胡思乱想时,林炎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到了魏都了。”他低声道:“魏枝,要下去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是去顾城吧,那才是我的家乡。”
“好。”
林炎越策着鹰马继续飞翔,又过了三天后,他指着下方的水城,说道:“顾城到了。”
我低下头来怔怔地看着。过了一会,才指着城主府的方向说道:“我以前就住那儿,林炎越你看到那院子没有?爷爷和父亲还在时,我最喜欢在那里玩了。”沉默了一会,我说道:“下去吧,挑个没人的地方下去。”
“好。”
林炎越策着鹰马,在离城主府不远的一片山林盘旋而下。收了鹰马,我们一出山林,便入了巷子。望着前方熟悉的景色,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魏枝回来了。
林炎越走了过来,他帮我整理了一下纱帽的带子,又按了按自己的斗笠,说道:“行了,过去吧。”
“好。”
几年没见的顾城,还是依旧的繁华热闹,人流如潮。我慢慢走着,越是靠近城主府,周围的一切便越是熟悉。对了,右侧那几株梧桐树还是我自己栽的呢,那年我才五岁,当年那幼小的树苗,现在已是二三层楼高了。
我仰头望着梧桐树一会,说道:“林炎越,我们进城主府吧。”林炎越说道:“好。”
……自然,我们的进入,是敛了气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城主府的花园中的。我对这个地方实在太熟悉了,牵着林炎越的手,熟练地带着他避开一*来往的仆人婢女,不一会功夫,一栋精致的木楼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望着那木楼,低声说道:“林炎越,那就是城主府的藏书阁,里面有很多孤本呢。”像那牵机盅的解法,我也是从这里看到的……现在那盅虫留在我身体里了,这样下去,不知何时会发作,会要了我的性命。这里能找到最终解决办法吗?
虽然,我记得很清楚,那牵机盅被转移后,是真无解的,可在内心深处,我还是免不了会存一丝希望。
林炎越听到藏书两字,双眼一亮,他说道:“我们进去。”声音一落,他便拍出一张符箓,转眼间,我们出现在二楼的书阁中。
城主府的书楼大,书阁也大,一排排书柜林立,阳光照耀下,长久没有人打理的书架上灰尘处处。
我还在怔怔地看着这些书籍,林炎越已松开我的手,朝一侧书柜走去。
我发了一会呆,也低头寻起盅虫类的古籍了,就在我寻得入了神时,林炎越的声音传来,“魏枝,这里确有不少难得一见的藏书。”顿了顿,他又低声说道:“居然还有这种不知年月的远古书籍……奇了,这小小顾城的一个城主府,难道还藏龙卧虎不成?”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一个慵懒又邪恶的动听男音传了来,“小小一个顾城,自是不会藏头卧虎,这里之所以古籍众多,不过是这个地方与我一位故人有点渊源罢了。”
就在这个声音传来时,我也罢,林炎越也罢,都是身子一僵。
一个玄袍俊美,极具侵略性的男子从后面转了过来。他径直走到林炎越的身边,从他旁边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一边翻阅一边说道:“像这本妖语奇谈,现在存世虽少,在五千年前它可是最流行的故事书呢。”说到这里,男子转过头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炎越,道:“林炎越林侯爵,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林炎越还面不改色,我这时已是心都揪起来了,我屏着呼吸望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真是不明白,明明是心血来潮到顾城看看,明明到这书楼也是心血来潮,怎么这么巧,就遇上了这个可怕的巫族大尊了?
因为极度的紧张,我手足都冰凉了,就在我被巫族大尊漫不经心释放出的威压压得仿佛整个人被按在沼泽烂泥里,眼前昏黑呼吸艰难得仿佛再也没办法呼吸到第二口气时,骇怕到了极点的我,陡然记起林炎越现在还是个凡人,他是个没有灵气护体的凡人!
我费力地挣扎起来,并就在巫族大尊收起威压的那一刻,迅速地跑到了林炎越身侧。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巫族大尊的注意力都放在林炎越身上。见我到来,他淡淡的瞟了一眼便不理会,朝着林炎越紧盯了一会后,巫族大尊啧啧连声,摸着下巴说道:“奇怪,真是奇怪,以我的眼力,居然看不出你的根骨和丹田情况……怪哉,真是怪哉!”
说着说着,他突然伸出手扣向林炎越的手。
随着巫族大尊的手一伸出,我与林炎越同时出手了。
我手一挥,便是一排人高的火焰,不过我那火焰刚刚出现,也不见巫族大尊有什么动作,转眼间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林炎越那只慢腾腾伸出的手,陡一伸出,便是一道道如闪电状的黑暗缝隙,这黑暗缝隙直如刀剑,森寒地朝着巫族大尊伸出的手劈去!
一直懒洋洋,漫不经心地巫族大尊,这一刻终于变了脸色,他失声道:“虚空成剑?”腾地抬头盯向林炎越,巫族大尊沉声喝道:“这是你领悟的?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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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又回魏相府
巫族大尊的表情十分慎重,脸上那一直漫不经心的表情也给收了去,他收回掌势,一瞬不瞬地盯了林炎越半晌,认真问道:“你是何人?”
林炎越自是不答。
巫族大尊又道:“当今天下,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人杰?你是谁?把名字说出来!”
林炎越身躯笔直,这个我爱的男人,永远是这般玉树临风,他依然置之不理。
这时,巫族大尊冷笑起来,他说道:“五千年不出世,一出世竟然遇到你这样的后辈,不错,真不错!”他说出这几个字后,右手再次伸出。
这一次,巫族大尊的手伸出时,我和林炎越都有面对着巨大山峰从天空滚下,转眼便要把我们压辗成灰的感觉。
这一次,反应更快的是我,毕竟他已是凡人,而我身怀二十年灵力。
我深吸了一口气,脚步一闪,便先于林炎越的动作前闪了过去,生生地挡在他和大尊之间。
我挡在两人之间,伸出双手,随着我伸出的手臂,一道道火墙呼啸排出,它们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海浪,层层叠进,重重地向着大尊辗压了过去!
可能没有想到我居然还敢还手,巫族大尊冷笑起来。这个人长相俊美邪异,那双泛着琉璃红光的凤眸,这般冷笑时,直有一种说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刚刚感觉到大尊的杀机。我那排山倒海的火焰便无影无踪了。再一转眼,大尊那只手,便破过虚空般轻轻握住了我的肩膀。右手压着我。巫族大尊漠然地说道:“区区一个玩物也敢对本尊动手?”
声音一落,他右手收紧,而随着他右手这么一缩,我周围的空气被压,虚空被压缩,一种让人窒息的疼痛,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
不过一个转眼。我便被这种压力挤得口鼻出血!
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死亡危机!
眼前这个可怕的巫族大尊,他动动手。便可要了我的性命!
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人,在临死前都会这么浮想连翩,这个时候的我,清楚地感觉到死亡来临后。不是恐惧,也不是痛苦,我只是反射性地转过头,瞬也不瞬的朝着林炎越看去。
……我想再多看他一会。
林炎越显然也没有想到这种变故,那张永远淡定自若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了一种张惶,他白着脸看着我,手迅速地拍出一张张符箓,可巫族大尊那是什么人?他这些符箓拍出再多。也如水滴入海一样无影无踪。
不过一息之间,林炎越的额头上便汗水涔涔,他这时也感觉到了无望。抬头定定地迎上我,那双片波不动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楚地流露出痛苦和无力。
说得这么多,其实这些变化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在我的眼睛也开始流出鲜血时,巫族大尊突然轻咦一声,收回了力道。
陡然死里逃生。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林炎越冲上前来。紧紧把我抱在他怀里。
感觉到林炎越抱着我的手是那么冰冷,我抬起头来,想对他说一声‘没事’,也想对他说,我很听话,你看,你以前交待过我,如果遇到巫族大尊,无论遇到何等境地,都不可激发血脉,这一点我也做到了。当然,更深的原因也许是,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心里并没有那么的痛苦和怨恨,根本达不到激发血脉的条件也是一点。可是这些话,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我一张嘴,便是一口口鲜血迸出,刚朝他一笑,眼角便沁出了红色的血水。
我与林炎越还在两两相望,巫族大尊低下了头,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直看了好一会,他才疑惑地说道:“为什么我下不了手?”他转头看向我,认认真真,非常专注地盯着我,“为什么对你,我会下不了手?”
他显得非常困惑,非常不解,盯着盯着,巫族大尊缓缓说道:“怪不得上次我拿出一滴精血,却还是被你们两个小辈逼得无功而返!”
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一个法诀,只见他手一伸,便抓住了我与林炎越,朝身朝那突然出现的空间门走去。
转眼间,我们三人消失在书楼,一阵天眩地转后,我和林炎越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熟悉的花园。
花园里的仆役来来往往,巫族大尊这一出现,便有好些声音同时叫道:“大尊回来了!大尊回来了!”
叫嚷声中,脚步声奔跑声不断传来,过了一会,巫木仙使和魏三小姐跑了过来。他们刚向大尊行了礼,一眼看到我与林炎越,都是瞪大了眼。
大尊松开我们,他随手打出一个法诀,把它拍在我与林炎越身上后,转向巫木仙使交待道:“安排这两人住下。”说罢,大尊转身匆匆离去。
魏三小姐等人还在怔忡,巫木仙使大步走来,朝着我与林炎越上上下下打量一会后,巫木仙使看向五窍中还有鲜血的我,道:“师尊对你出手了?”
我倔强地看着他,自是不答。
巫木仙使却蹙起了眉头,他严肃地说道:“能在师尊出手后还活着的,你是唯一一个。看来得当贵客招待了。魏凌月,你知会你们魏府的那些下人,让他们别怠慢了咱们的贵客。”
转眼,他又看向林炎越,朝着林炎越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巫木仙使轻咦一声,道:“炎越仙使好风度,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让所有人自然而然的忽略你。看来我上次确实错了眼。”
他越是打量林炎越,表情便越是慎重,又过了一会,巫木仙使挥退上前的仆人,道:“还是由本仙使亲自安排两位贵客吧。”说到这里,他朝我们右手一扬,客气地说道:“两位,请。”
林炎越提了步,我连忙也跟了上去。
魏三小姐一直在看着我,一直没有吭声,直到我从她身前走过,魏三小姐才惊疑不定地抓住我的衣袖,低声问道:“你的伤是师尊造成的?他真的对你动了手?他都对你出手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
我自是没有回答魏三小姐的疑问。
巫木仙使一直把我们领到魏相府的东厢院,走在这樟木和沉香树林立,暗香流动的院落里,巫木仙使介绍道:“我与师尊都住在这个院落,如果上界来了人,一般也是住在这里。”“呶,那栋木楼是师尊住的,那栋前面有竹林的是我的住处。林炎越,你们喜欢哪一栋,不妨说一说?”
林炎越开口了,他淡淡说道:“不必。”
巫木仙使也不在意,他笑了笑,“既然你也不讲究,那就住那栋前面有溪水的吧。你与魏枝随便挑一个房间住下,呆会我会安排一些仆佣来服侍。”刚要转身,他又记起一事,回头交待道:“魏凌月那女人心眼有点小,魏枝,如果她对你有什么要求,通通不用去理会。”
在巫木仙使派出的仆佣过来时,房间里,林炎越端着一盆热水,拧干毛巾,正细细地擦着我的脸。
大尊的出手,确实是可怕的,我这么一会是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这样躺在床上,感觉到林炎越手下的温柔,我好想睁开眼朝他笑一笑,可那眼睛就是粘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不止是眼睛,现在的我,仿佛手脚被人抽了筋一样,没有半点力道,更感觉不到半点丹田中的灵气。
这时,外面有人唤道:“公子,我等是仙使唤来侍侯两位的……”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炎越已低声喝道:“退下!”
“……是。”
婢仆们退得一干二净后,林炎越关上房门,再把窗户都扣上,又打了一盆水,开始解起我的衣裳来。
他的动作轻柔却也生涩笨拙,这个男人只怕是第一次帮他人脱衣解衣,感觉到身上的凉意,我瑟缩了下,低低嘟囔道:“冷。”
“一会就好。”林炎越用热水帮我细细地擦着身上,他擦得缓慢,过不了一会,我甚至听到他呼吸有点急。
又过了许久,终于帮我把亵衣穿上的林炎越替我盖上被子,他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低声道:“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我双眼睁不开,感觉一口气总喘不上来,虚弱地说道:“好。”过了一会,我又声音细细小小地说道:“你也睡……大不了一死。”
林炎越握紧我的手,他唇凑在我脸上亲了亲,哑声说道:“死不死的事以后再说……阿枝,我知道你难受,可你这种内伤需要他人把灵力打入你体内,助你疏通血块后才能服下丹药治疗,你夫君无能。”
我忍着四肢百骸中传来的疼痛,喃喃说道:“……不,不怪你。”
林炎越却沉默了,过了良久良久,他低低哑哑地说道:“魏枝,刚才以为你将……”他说到这里直是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那时,甚是害怕。”
我连忙握紧他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