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长白宛如猛虎出柙一般,在人胪切a横往来,钉锤旋舞扫击之际,风声劲厉无比,竟也迫得敌方的大阵不能依照法度缩紧。
大约激斗了十七八招,佟长白凶威再逞,大喝一声,钉锤过处,又把一名敌人扫飞一丈以外。
宋炎见他凶威迫人,前所未见,心想无怪他以残暴凶恶着名於天下,迄今尚未被仇家报复杀死。
敢情真是勇力盖世的魔王。
当下又转念道:“适才四下岗哨均有警讯传来,想是敌人到了不少,但眼见佟长白出手,便个个按兵不发,在暗中静观我们作两虎之斗。我可不能上这个当,假如我现下参战,催动分大阵的威力,最后或者可以杀死佟长白。但其时我这一方最多剩下三、五个人,岂堪当得那些高手们围攻。”
这么一想,登时萌生退志。
他这个人素来诡计多端,凡事总是先留退步,即如他进驻此地之时,便已拟定了几种情形下,应当如何逃走的路线。
黑龙寨的凶手们仗着分大阵的威力,对抗那天下知名的魔星恶人,若然这刻单是以真正武功拚斗,这一舰M都是厉害角色,却也未堪佟长白的一击。
但有了分大阵,情况就不大相同。
不过佟长白现下还是略占上风,使得敌人的分大阵至今尚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
宋炎情知自己一落场,出手挡那佟长白两三招,就可以扭动整个局势,使佟长白陷入大阵之内捱打。
然而他却没有这样做,迅即取出一枚铜哨,鸣鸣地吹了几声。
哨声一起,院中战况更为激烈,但听“砰”地大响一声,又有一名黑衣人被钉锤击出圈外。
可是佟长白发觉不但没有阻遏住对方渐渐增长的威力,反而因为击杀一人之时,手法迟滞了一下,竟让对方得以更进一步的发挥大阵威力,应付之际颇感困难。
宋炎冷笑道:“佟长白,你把本寨弟兄杀到只剩下三四个人之时,就是你分之时了。”
激斗中的人全都听不见他的话,假如听得见,对军心士气当然影响极钜。
事实上宋炎这话乃是向潜匿四下的对头敌人而说的。
倘若龙门队诸友当真隐伺在四周的话,听了此话,定要等到佟长白被分之后,方会出现。
这一来他就可以利用这一段时间从容逃走了。
他悄悄向后动,陡然间一个人从厅中出来,朗声笑道:“宋二爷别来无恙。”
宋炎心头大震,转身望去,但见那人英姿飒飒,俊美异常,却具有一股迫人的气慨。正是当今武林慧星朱宗潜。
朱宗潜迅速撤下刀剑,又道:“宋二当家若能在我刀剑之下各走十招,就算你已闯过在下这一关,今晚决不再出手拦截於你。”
他如此说法有两个用意,一是使对方错以为尚有别人伏伺四下,因而打消了突然逃走之心,免得多费手脚追赶。
第二个用意是使宋炎动手时决心力守而不肯抢攻,这一来差别甚大,正如俗语所云狗急跳墙。
那宋炎亦是罕见的高手,若是情急以死相拚,危险性当然极大。
揆诸事实情理,他朱宗潜的雷霆刀法只有几招,胜负立分。干元剑法亦是在十招之内可决生死存亡。
因此,他只要事先不让敌人激起了拚死决斗之心,就容易得手。
宋炎那张骷髅似的面上,泛起一丝冷笑,道:“姓朱的用不着故示大方,宋二爷可不领你这份情。试想你在四下布置约有十位高手的话,每人出来拚我二十招,换了你也受不住,倒不如与你决一生死。”
他一面说,一面转眼向黑暗中张望,不时移动郧B,一会就移开了六七尺,但这一来他一边是墙壁,另一边是院子,由於尚有一根合抱巨柱隔在当中,他根本不能直跃到院中。因为他身处走廊之中,头上有屋瓦梁木,更难逃走了。
朱宗潜一面观测他如此移动有何用意?一面提聚功力,激发出一股森厉杀机,遥迫敌人。
但见宋炎往柱子那边移过了一点,朱宗潜立刻厉声大喝道:“别动。”
喝声中举步迫去,气势雄猛绝伦,果然使宋炎有透不过气之感,当真不敢移动分毫。
原来那宋炎身侧的巨大柱子,内藏古怪。宋炎只要能於敌人不知不觉中靠向柱上,便可掀动机括,柱上迅即出现一道窄缝,可容一个人侧身挤进去。
柱子下面是一条暗道,通到邻舍。
因此宋炎只要有机会打开柱上门,便不须畏惧敌人势大,必能逃生无疑。
这一条逃生道当初设计之时,乃是故意把入口弄得那么狭窄,任何敌人眼见门如此的窄,定然不敢迅快追入去。
朱宗潜及时喝止他移动,使他无法争取足够的时间打开门,宋炎既是没有把握,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要知他出手去掀动机括,门开以及侧身挤入去这些动作,都得花上一些时间。必须在敌人没有注意之时,把门开,方有逃脱的希望,此所以他不敢动弹。
院中杀声震天,尤其是佟长白叱之际,声如雷动。
朱宗潜冷冷道:“宋二你休想在我眼前闹鬼,我这刀剑各十招之限,已经给你一个绝佳机会了。”
宋炎眼看当真无法遁逃,当即振起雄心,怪笑一声,道:“很好,我宋二爷今日非要瞧瞧你的真才实学不可。”
他举起那一只新月刀,刀身上发出森冷晶莹的光芒,显示出这一对利刃极是锋快,已不知有多少人丧生於此刀之下。
朱宗潜沉声喝道:“那么你小心了。”
右手长剑起处,迎面刺去,这一招出手时似是平凡无奇,但时间捏之准,劲道之韧,以及气势之凌厉,都有令人叹为观止之概。
好个活骷髅宋炎,竟不着忙,双刀疾起,一攻一守,居然迫得朱宗潜长剑不能再进。
朱宗潜深知宋炎一身武功极是高明,除了本身另有师承之外,又尽得沈千机的真传。
因此他并没有一招就取胜的希望。但见他长剑劈出,剑上内力重如山岳。
他一使出这等招数,宋炎立刻晓得他乃是想设法拚斗内力,打算在十招之内拚掉自己的气力,再用长刀的十招解决自己。
这个打算果然高明之至,错非是朱宗潜这等聪明机智之人,可真不易想得出这等办法。
他那骷髅骨似的面部掠过惊凛之容,但他却无法改变这等局势,只好运刀招架。
不一会工夫,他们已拼了十招。
朱宗潜眼见敌人双刀已运转不灵,口中发出气喘之声,不由仰天一笑,迅快把芙蓉剑归鞘,刀交右手。
他测度对方断断不能在这片刻间恢复气力,是以一点也不慌忙,蓄势凝神,抱刀待发。
口中说道:“宋二,还有十招,你须得多加小心才好。”
宋炎迅速地喘气,已不暇开口回答。朱宗潜举步迫过来,长刀未发,已有一股凌厉无比的气势涌到。
宋炎突然间抢先出手,双刀并出,凶毒无比。这一招刀法虽然不及雷霆刀法的威猛迅厉,可是论起凶毒诡变,却远有过之。
这一招已是宋炎一身武功的精华所聚,自从他出道以来,凡是施展这一招,没有一次失手的。
尤其是他这一招使得神完气足,全无气力衰竭之象,更足以令人讶疑不解。
朱宗潜不遑推究他何以尚有气力之故,长刀疾出,使出独步天下的“雷霆刀法”。
“呛”响了一声,宋炎瘦削的身躯竟被震退了两步,后背贴住柱子。他手中的新月刀其一已断了半截。
这一回他当真感到气力衰竭,一时之间无法恢复。而使他最震骇的是对方的刀招竟一如沈千机,恰好能破解自己这一招名叫“天翻地覆”的绝毒刀法。
他当然想不到朱宗潜已得传七煞中的武功,是以也识得他这一招“天翻地覆”的奥妙,晓得如何抵御。
朱宗潜胸中恶气难消,反而不急於出手,因为敌人已退无可退,绝不虑他逃走。
因此他举刀指住对方,森森刀气涌卷出去,只要敌人向左右一跃,他的长刀便受到感应而发出,定能立诛敌人。
他冷冷道:“好一个奸狡恶徒,竟敢在我面前施诡弄诈。我若不是有十分把握,焉肯说出廿招之数,你一定仗着尚是童身,内功精纯,是以顷刻间就恢复了气力,是也不是?”
宋炎宛如斗败的公事一般,显出一副垂头丧气之态。他不但表情如此,连手中之刀亦都垂低,表示任何敌人诛杀,实是无力对抗之意。
事实上他还有最后一着,那就是柱上的机关,他只要争取到可乘之机,即可缩入柱内,逃得一命。
他十指一松,双刀都坠落地上,口中连连喘着,却暗暗移手摸到枢纽,但须一掀,即可打开门。
朱宗潜自然不晓得敌人尚有那么一着,他眼见对方连兵器也抛弃了,不知不觉松懈得多,气势略减。
他道:“说老实话,我真想不到你竟是童身,假如你不是如此的穷凶极恶之徒,冲着这一点,应当饶你一遭。”
宋炎感到对方刀气森寒,实是无法发动机关逃命。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试上一下的话,也难免一死。
他冷笑一声,道:“谁稀罕你的怜悯开恩?我目下尚有一口气在,仍难服输认命。”
这话当然使朱宗潜十分奇怪,皱眉道:“难道你能抵御得住我这一刀么?那也不妨试试看。”
宋炎道:“不错,我既不向左右闪避,亦不能后退,就站在这儿等你的长刀剌来。
不过你必须退后五步,刀气稍弱,我才提聚得起功力。”
这话似无理而有理,朱宗潜估计距离,迅即确信自己一定能追得上他,假如他是向左右跃逃的话。
但除了这一条途径,难道他真能抵御自己一刀之威么?这事自然万万不能置信,他非得找出答案不可。
他颔首道:“使得,我退五步,且看你如何抵御我的一刀?”
当下连退五步,距离对方已超过八尺以外。
自然朱宗潜也估计过对方捡刀应战之举,但这一着他全不放在心上,即使已有刀在手,他也有把握一击成功。
何况他捡刀须得费耗时间,反不如向左右跃逃更为上算。因此,他实在想不出对方有甚么办法可以抵御他这一刀。
当下大喝道:“你准备好了没有?”
活骷髅宗炎摇摇头,表示尚末准备好。
朱宗潜只好暂时蓄势不发。
忽见他整个身躯陷入柱内,朱宗潜登时晓得上了当,怒喝一声,驭刀猛扑过去。
宋炎身子不但陷入柱内,而且迅即失去蟚迹,那是窄门已极快地关闭之故。
朱宗潜已瞧不见敌人,其时他刀势已发,宛如雷霆迅击,霹雳横飞一般,自家既不容易在这等时候煞住刀势,亦不想煞住。
但见刀光如虹,挟着风雷之声,快如电掣奔雷般击中巨柱,如若宋炎尚在,这一刀便是刺入他胸口的部位。
那柄精钢百的长刀赫一声没入柱内,竟把那一层漆上同样颜色的薄爸门刺穿,刀锋深深地扎了入去。
要知他这一刀已运足了全身的精神气力,加上招式的势道,业已形成有去无回的局面。
因此,他如若这一刀不能刺透钢板,自己将遭反震之力而受到严重的内伤。
幸而他功力精纯深厚,意志毅无比,这一刀居然刺透了钢板,深深没入柱内。
更凑巧的是他这一招称为“荆轲击柱”,事实上当真击在柱上。
他随手一拔,那口长刀嵌在钢板上,纹风不动,假如定要拔出,须得耗费许多气力。
当即放弃拔刀之念,在柱上查看一下,找到枢纽,出手一按,那道钢门迅即移动,不过只开了一条数寸宽的缝隙,便因长刀所阻,不能再动。
朱宗潜从这道缝隙望入去,里面空空如也,底下一团漆黑,难以查看清楚。
他一点时间也不浪费,伸手入缝,在刀上摸一下。
须知朱宗潜乃是机智而又沉稳无比之人,从不轻易出手。刚才明明见到敌人隐没,仍然运足全身的精神和气力,驭刀猛击,其实大有深意。
他计算敌人隐入柱内,假如不能迅速离开此柱,则他一剑刺透了钢板,仍然可以取敌人性命。
反正刀势已发,纵使此举白费气力,亦没有什么损失。
现在他一瞧柱内的空间一直深深陷入地面之下,便料到很难如愿剌中对方。
因为宋炎一挤入柱内,身躯顿时向下跌坠,并非站在原处等他长刀剌入,不过朱宗潜这一刀迅快绝伦,说不定还赶得上刺中宋炎的面部。
假如他当初攻击的部位不是胸口而是小肮的话,那是一定赶得上,恰好在宋炎下坠之际,变成剌入他的面门。
除了这上下数寸部位之差,还有就是柱内空间不如想像中之窄,假如宋炎紧贴一侧,则他一刀亦将刺空。
朱宗潜手指摸过锋刃,心中微喜,缩手出来一瞧,果然有点血迹。
由此可知宋炎已经负伤,这一刀并没有白费,只不知宋炎伤了何处?会不会是致命之伤?
这个问题在别人定须寻思一下,方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但朱宗潜却毫不迟疑,一转身走到台阶上,就是宋炎刚才观战之处,瞧看院中的战况。
他晓得假如宋炎伤在要害,则已经死在底下的道。假如只是轻伤,此刻定必已经远逃,与其花费时间查证,倒不如先解决了那一谵U恶凶手们,免得没有一件事办得好。
但见佟长白在分大阵之中,把钉锤舞得呜呜直响,凶厉异常。
不过他这只钉锤的威力却有大部份自动消失,根本没有威胁到敌人。
此是分大阵阵法的威力,能得抵消了敌人一大半的力量。下来一部份威力,他们刀光如潮,左拒右挡,亦全部抵消了。
因此佟长白已略显狼狈。这个分大阵发挥威力以前,他已击毙了三个以上的敌人。以他估计,此阵威力定必大减,殊不知居然全然没有影响。
他激斗至此,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并非没有击毙敌人的可能性,但目下想要击毙一人,就须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这么一来,照此推论,他击毙十名敌人之后,自家也差不多到了不能应战的地步了。
故此他迟迟不曾出手攻击,竭力维持现状。不过若然这样搏斗下去,终久会达到被敌人分的愿望。
朱宗潜微微一笑,用传声之法向佟长白说道:“对付这个分大阵我有办法,你只须反应够快,听到我叫前,你就向前面猛攻,我叫左就攻左,如此类推,包管你连杀数人。此时敌阵一破,你就能痛痛快快地把这批凶徒通通杀死。”
佟长白大叫道:“好哇!你快说。”
他声如雷动,把那十名黑衣恶汉全都骇了一大跳。
朱宗潜喝一声“后”,佟长白的钉锤本已向前猛政,势式力道都无法逆转向后。但他是何许人也,一听朱宗潜的声音,登时吸一口真气,运足力量,硬是逆过来。
那枚钉锤鸣一声向身后砸落。“砰”的一声,后面一名黑衣汉登时血肉横飞,横就地。
但分大阵并未因此而涣散,刀光从四方八面卷到,凶毒无比,教人不禁想到此阵取名“分”,真是贴切不过。
朱宗潜看了一会,捏时刻,口中喝一声“左”。佟长白反应之快,不愧是一流高手。
钉锤呜一声横飞出去,击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他的钉锤立刻向别人击去,锤上的利钉带去了一片血肉四下飞溅。
如此残酷的扬面,连朱宗潜那么坚韧毅之士,亦不由得暗皱眉头。
他暗自忖道:“假如我不是调查得清清楚楚,深知这一批人马没有一个不是恶性重大,死有馀辜的话,此刻定必感到不忍而停止指点佟长白了。”
他仰天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