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这些疑问连那长发老人也没法解答。只因朱宗潜在昏迷寒热中,得到林盼秋拥抱,她乃是纯阴之质,无意中正合解救禁果反应之法。这刻他已痊愈了大半,纵是再得不到解救,也能迅快恢复。
饼了一夜,翌日早晨他用功之后,便时时刻刻盼望林盼秋出现,自己却不曾觉察这等心情的根源。直到辰已之交,门上铁板一响,出现她那对澄澈乌亮的眼睛。
他大喜道:“你起来得很早啊!”
林盼秋笑道:“我早就起床了,但怕你还在睡觉,所以不敢太早就惊动你。”
朱宗潜心中甚是受用,忖道:“原来她一清早就想过来跟我说话,唉!我们被软禁此地,心情委实太闷了。”
林盼秋问道:“昨儿的丹药生效了没有?”
他点点头,在她掌心写道:“昨天你离开不久我已恢复如常,此事甚为奇怪。”
林盼秋也不以为意,只道是丹药之力提早发作。当下问道:“你现在可愿接受计香主的治疗?”
朱宗潜这回用言语答道:“不接受也不行,你好像非逼着我同意不可。”
林盼秋道:“只要你肯答应,不管是为了谁的缘故,我都十分欢喜安慰。试想你每日须得发作,饱受大寒大热之苦,别说十分不便,日子久了,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两人正在说着,那计多端忽然在她身后出现,大道:“朱兄既是答应了,本坛便着手准备。”原来他得到报告,晓得朱宗潜已经答应下来。
到了中午时分,在另外一个房间内,计多端指挥四名心腹手下作各种准备。朱宗潜入房之时,但见房间当中??着一层厚厚的木板,好多泥土堆在角落,似是在板下挖了一个大坑一般,心中甚是诧异不解。他依嘱卧在床上,双手双脚都倒翦绑紧,过了不久,身上热度渐增,片刻间已热得一头大汗。这时便有一个精壮大汉把他抱住。
但见这名健壮大汉霎时间全身冒出汗水,宛如在烈日之下奔驰过长途一般。又片刻工夫,他赤裸的背上滚滚流下的汗水被过高的热度烤成蒙蒙水气。
这景象只瞧得计多端面色大变,一伸手抓住大汉颈子,提了起来。那大汉业已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双目紧闭,人事不醒。
计多端命人把他带出去,皱眉忖道:“奇怪,若是此法能解禁果寒热之力,不该呈现这等相反现象,莫非师父乃是骗我?”
沉吟思索了一阵,一个大汉奔入来报告道:“启禀香主,魏四已经断气啦!”
计多端身子一震,猛然大悟,自言自语道:“老匹夫呀老匹夫,说什么助他化解之人也大有补益,敢情想哄我亲自施救。我若不是有更妙之法,这刻定必已像魏四一般送了性命啦!嘿嘿!这叫做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打明日起就停止供应食物,且瞧这老匹夫能熬上多少天才饿死………”
床上的朱宗潜双眼微微启开,露出一线缝隙,但旋即闭上。计多端没有发觉,独自沉思良久,嘴角泛起一丝阴险得意的笑容,便匆匆出去。
朱宗潜的热度退时比往常提早一半还不止,接着便奇寒袭体,不过今日的冷度显然远比以前为轻,而且也很快就过去,恢复了常态。他在奇寒之际,已知道有人入室,还以为是计多端去而复返。这刻睁眼一瞧,只见一个少妇站在桌子旁边,正在倒茶。她背向着他,只见到她曲线玲珑的背影。待得她转过身子,这才得睹她的面貌,长得十分冶??,年纪约在廿三四岁左右。她端着茶杯过来,神态甚是庄重的道:“少爷请喝茶。”
朱宗潜连忙道谢一声,才摇头道:“我不渴,我也不是少爷,别这样叫我。”
那美貌少妇毫无笑容,淡淡道:“香主出去以前交待过贱妾言道,少爷寒热交侵之后,定必口渴万分,着贱妾准备冷茶数壶备用………”
她话声略顿,隐隐掠过一丝几乎瞧不见的笑意,又道:“香主又说,这数壶茶之内不会有任何药物,请少爷放心饮用。”
说罢,手扶他坐起,一手端杯送到他唇边。朱宗潜双手双足仍然被困着,无法避开。心中迅快想道:“计多端想必已嘱咐此女,若见我没有挣断绳索,便不须用药茶编我,试想我既然挣不断绳索,显然毫无反抗之力,何须再用药物?”
这么一想,立即一饮而尽,免得她老是抱扶着自己。那冶??少妇问道:“还要不要?”
朱宗潜摇摇头,她便让他卧倒,自去收拾杯壶等物,隔了一阵,走到床边,突然拔出一把锋快短刀,冷冷的瞪视着他。
朱宗潜眉头一皱,问道:“可是奉令取我性命?”
她没有回答,刀锋缓缓向他小肮插落,锐利的刀尖已隐隐碰触到他的衣服。朱宗潜的眉头又皱了一下,道:“若是有令杀我,何不明言?”
那少妇仰天一笑,道:“尝闻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虽是人头落地,也不皱一皱眉头,但你却连连皱眉,真真可笑。”。朱宗潜被她奚落几句,并不生气,心想这算是什么话?人家至死也不皱眉头那是在某种环境之下,须得逞英雄做好汉,我为的什么?
当下再问道:“倒底是不是要取我性命?”
那少妇手中短刀迅快移到他足踝处,一下子挑断绳索,接着揪他坐起身,割断腕间粗索,收起短刀,道:“少爷随我来。”当先走出房外。
朱宗潜被她弄得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地跟她走去。穿过六七重庭院,到了一处院落。但见墙边种了不少花卉,院角有一株古槐,遮去大半阳光,使人感到此院特别阴凉。她一面跨上台堵,一面道:“我姓姚,名红杏。这儿是古槐院,你听清楚了没有?”
潜的口气突然不大客气,朱宗潜暗自讶异寻思,口中应道:“听清楚了。”
姚红杏走到左方走廊的上房门口,向他招招手,便进去了。
朱宗潜大步走去,一迳入房,心想:“房内不知有什么人在等候我?”入得房中,放眼一看,陈设家具都极是名贵华丽,绝不是普通女人的闺房。房内只有姚红杏一蚌人盘膝坐在软榻上,她伸手示意他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两人默然对坐了一阵,姚红杏道:“你竟不动问我带你到此地的用意么?”
朱宗潜道:“你肯说自然会说,不说问也没用。”
姚红杏一笑,道:“你一向都很沉默寡言的么?”
朱宗潜索性不开口,只点点头。
她起身落地,缓缓向他走去,姿态妖媚,风情骀荡。朱宗潜心中喝声??,暗想:这姚红杏须得这等风骚举止才配得上她冶??的面貌。眼见她一步“步迫近椅子,心中微慌,不知如何招架才好?於是不知不觉的举手摸摸额头,这是他平常苦思不得时的习惯。姚红杏忽然停步,有趣地望着他,道:“怎么啦?可是感到不大舒服?”
朱宗潜支吾道:“是……是的!奇怪,好像………”
她接下去道:“好像昨天服了药汁后的感觉一样是不是?”
朱宗潜心头一震,暗暗提聚真气,口中顺势应道:“正是如此,难道说刚才的那杯茶之内………”
她点点头,道:“不错,若不是禁制住你的武功,我岂敢让你自由?但不要害怕,阿计已离坛他去,我这古槐院除了他之外,无人敢来。”
他听出她话中的“不要紧”的深意,心想谁跟你不要紧,我可觉得十分要紧。当下道:
“你是计香主的什么人?”
姚红杏媚笑道:“是他的如夫人,但他从不干涉我的行动,我爱跟那一个好就跟那一个好,他只诈作不知。”说时,柳腰摆扭,移步上前,直到碰到他的膝盖。
她媚眼如丝,流露出饥渴的光芒,诱人的身段在薄薄的衣服下放射出魅力,还有阵阵香气扑鼻。任何男人见了此情此景,定必怦然心动,任她投怀送抱。
但见她美妙地扭腰旋身,丰满的臀部向他怀中落下。砰的一响,却坐在硬木板上,抬头讶望时,只见朱宗潜已站在门口。
姚红杏从椅中蹦跳起身,露出泼悍之态,叉腰骂道:“贼囚,你敢戏弄老娘!”
朱宗潜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极是轩昂潇酒,姚红杏登时情热如火,换回媚荡笑容,道:
“小朱,你可怪不得我生气啊!”
她一时怒气填胸,一时欲火攻心,竟没想到朱宗潜武功既失,怎能如此灵巧的闪出老远?朱宗潜真拿她没有办法,心想:这婆娘如此泼悍淫荡,怪不得计多端对她没可奈何,只好任得她做出墙的红杏。
他摇摇头,道:“银衣帮两堂八坛在江湖中威望何等昭隆?我有几个脑袋敢沾惹坛主的如夫人?”
这话原是实情,银衣帮在江湖上当真声威赫赫,由南到北,势力遍布,姚红杏果然深信不疑,暗念:此人不是不想打我的主意,只是惧怕银衣帮的威名,须得想个什么法子,使他不惧怕才行?
她见朱宗潜长得如此轩昂英俊,潇洒之中自具威仪,当真是阅人千万,还未见到这等风流可喜的人品,死也不肯放过。念头一转,道:“你说得不错,我空口白话的苞你说定难教你相信,现在你且藏在那帷幕后面,我教你瞧一场好戏………”
朱宗潜好奇之心大起,便依她的话藏在帷幕后面。姚红杏扯动一条丝缎的带子,饼了一阵,外面传来计多端的声音,道:“找我干什么?”说时,人已掀??而入。
朱宗潜大为惊讶,轻轻弄开一条缝隙向外窥着,只见计多端一把抱住姚红杏,在她身上动起手脚。
姚红杏嘻嘻直笑。一面道:“那姓朱的小伙子真没劲,干脆宰了他吧!免得我想起来就难过。”
计多端道:“那不行,这家伙是林姑娘的朋友,林姑娘已被少帮主看中,说不定有一日飞上枝头作凤凰。那时节她要是让少帮主下令澈查那小子下落的话,咱们吃不消兜着走,现下你既是跟他有一脚,将来他自然不敢在少帮主面前捣我的鬼,哈,哈………”
姚红杏道:“好吧,这小子虽不中用,却很中看,留着解解闷也行,外边有事么?”
计多端道:“少帮主马上就到,须得出去迎接,我还拿不定主意把姓朱的留下?
抑是抽空把他送走?待会见过少帮主再说好了,你暂时别让他走开。”
他放开姚红杏,匆匆走了,朱宗潜从帷后走出来,道:“这场戏精彩之至,只怕当真是一扬假戏。”
姚红杏道:“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不相信的话,我也没有法子了。”
朱宗潜念头一转,计上心来,道:“要我信你不难,只要你肯听我摆布就行。”
姚红杏道:“怎生摆布法?”
朱宗潜蹑足走到??后,悄悄向屋外张望,又出来搜索了一会,才回到房中,压低声音道:“你听我说,咱们不许弄出声响,我要瞧瞧有没有人突然闯入来捉奸。”
姚红杏一笑,表示同意,当下她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任由朱宗潜去捣鬼。
朱宗潜此举乃是拖延之计,目的在暂时避开她的纠缠,希望拖到计多端来送他离开或是决定把他留下。此时计多端率了本坛三名很有名气的舵主,远出庄门之处,恭候少帮主欧阳谦驾到。不久工夫,大道远处尘头飞扬,一道白线移动得甚是迅快,转眼间,已迫近计多端等人,尘土飞扬中,但见一个银灰长衫少年骑的一匹白马,陡然停住。
计多端催马迎上,满面堆满谄笑,行礼道:“少帮主回来得好快,那件事想必已经顺利办妥了?”
银衣少年向他还了一礼,又与三位舵主打过招呼,当下与计多端并骑向庄门缓缓而行,一面应道:“不但没有办妥,连一点眉目也查不出来。这三日三夜之内,我们十个人简直没有休息过片刻,险险把我的万里雪也累坏了。”说时,伸手拍拍胯下矫健神骏的白马。
计多端摇头道:“你们十大高手一齐出动历时三昼夜之久,也查不到一点眉目的话,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此事只好永远成为疑案了。”
欧阳谦靛俊秀的面上浮起谦虚的笑容,道:“计香主只应说九大高手,我只不过得到家父荫庇,勉强跻身其间,岂敢与那九位前辈名家相提并论?”
说时,马匹已踏入大门,计多端正色道:“少帮主何须如此的谦逊礼让,依属下之见,少帮主不但当得起十大高手之称,而且还是名列前茅的人物。”
这话倒不大像是谄媚而是出自衷心之评。
入得厅内落坐休息,只??下计多端一人陪伴欧阳谦时,欧阳谦便流露出轻微的不安。
计多端何等精明,立即说道:“好教少帮主得知,属下已查出那位姑娘的姓名来历,她不但不是哑巴,甚且十分能言善道,声音甚是悦耳。”
欧阳谦大喜道:“她现下在那儿,”计多端暗暗好笑,心想:你还未听出报告她的姓名来历,就只急着去瞧她,可见得已被那丫头迷住。他道:“这位姑娘姓林,芳名盼秋,出身於落日谷埋春庵,以前从未踏入过江湖。”
欧阳谦哦一声,道:“然则她这次到江湖中有何事故?”
计多端趁机奉承道:“属下用尽心思只哄问出这一点点,至於她何事离庵,她不肯说,看来只有少帮主才能探问得出来。”要知拍马屁之道极不简单,决不是猛捧一阵便能收效。
这计多端手法巧妙,一则抓住对方手中觉得重要之事来捧。二则在自己最擅长的本领上表示还不如对方。所以虽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能搔到痒处,使对方大感受用,不知不觉中又对他亲近几分。
他接着又道:“本坛这两日发生一件大事,损失了八名弟兄,这都是属下无能之笔,还望少帮主酌情处以应得之罪。”
欧阳谦面色微变,顿时打消了往见林盼秋之意,沉声道:“请计香主说个明白。”
计多端装出惶恐的样子,道:“都缘属下帷薄不修,闹出丑闻,连累了八名弟兄的性命。这个凶手姓朱名宗潜,长得年轻貌美,不知何时勾引上小妾红杏。前日被属下发觉时,他仗着一把淬毒匕首先后暗算了五名弟兄,后来在外面搜捕之时,又被他伤了三人,现下凶手在逃,尚未擒获。”
这计多端装出既惶恐而又激忿的神情,欧阳谦显然深信不疑,也流露出甚是难过的表情,恨恨的道:“若是如此,总坛方面我替你报上去,那就不会再受查问,以致触动你的隐痛。这个凶手却容他不得,否则本帮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这人长得什么样子?”
,计多端把朱宗潜的面貌身材等等描述一番,便道:“反正追捕凶手也不急在一时,请少帮主先去跟林姑娘会晤才是正理。”
欧阳谦迟疑了一下,他的心情已因本坛弟兄惨遭杀害之事搅乱,所以兴致大大减低。几乎不愿去见她。但他终是年少心性,转瞬间,又勾起渴慕之情,当即向厅后走去。不多时,他已走到一间上房门口。
他扬声说道:“在下欧阳谦特来拜见林姑娘。”
房内传出一阵娇弱的声音,应道:“请进来。”
欧阳谦掀帘而入,但见林盼秋坐在窗边,似是观赏院中花卉,眉宇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幽怨。这等神态,使得欧阳谦心中如醉,念念不忘,这刻猛又见到,不觉怔住。
林盼秋的美眸微微转动,目光从他面上一扫而过,重复投向窗外。她向来不爱说话,这时见他表情有异,心想:定是因为我杀死了几个银衣帮之人,连他也无法庇护我,所以显得很不安。既是如此,那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
饼了一会,欧阳谦恢复常态,说道:“在下因急事离开,有屈姑娘耽误了几日行程,实感不安。”
林盼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