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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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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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宫雪女呆了一下,随即一跺倒,恨声道:“我早先不该把密告诉了你………但我还是能够杀死你!”
  她话声冰冷之极,一听而知不是开玩笑之言。但见她右手一抖,衣袖飙然翻到臂上,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手臂,玉掌之中,有一口小剑,长仅五寸,用食拇二指捏住剑柄,宛如玩具一般。
  一影大师双目大睁,口中轻噫一声。原来他习武多年,感觉反应极是敏锐。那口小剑虽不经眼,但他却已发觉具有一种异常的威力。同时他又恍然明白了她的衣袖何以能有一小半不被掌力击退,敢情是因为她手中这口小剑,在袖影之内,暗暗破去朱宗潜的一部份掌力。
  那冰宫雪女跃向空中,宛如一头白鸟般迅快扑落,这一起一落之际,快若飘风,手中的小剑出无数细碎银芒,有如百数十点光雨向朱宗潜下。
  朱宗潜挺剑迎击,一口气变化了五招之多,仍然封架不住,只好左窜右避,好不容易才把对方这种连绵不断的怪异剑式和身法摆脱,因此心中大为惊讶不已。
  殊不知那冰宫雪女心中的凛骇比他还甚,因为她这一路剑法已是她平生所学精华所聚,乃是冰宫传三大杀手之一,称为“冰花剑雨”。
  据她所知,武林中能够抵挡得住这一大杀手之人,当真寥寥无几。
  此外,这朱宗潜强毅的意志以及过人的机智,也令她十分震惊。即如刚才地发挥“冷剑”的奇异威力时,朱宗潜竟能事先窥破其中密,退出那一处范围。这才迫得她使出冰宫绝学,那知仍然不行。
  朱宗潜见她凝眸寻思,立即趁这机会向一影大师问道:“大师可知道她这一路武功是什么门道吗?”
  一影大师沉吟一下,才道:“惭愧得很,老衲竟认不出来。”
  朱宗潜道:“在下正要大师说出这话。”
  他这样说法,不但一影大师感到稀奇,连冰宫雪女亦大感兴趣,脱口问道:“为什么?”
  朱宗潜冷冷道:“因为一影大师这话,足以证明你门中之人定然极罕得在江湖走动,再证以你自称是『冰宫雪女』,可知不是胡乱捏造。”
  冰宫雪女道:“一共三个嘴巴子啦!”
  朱宗潜向一影大师笑道:“这姑娘好没来由,竟不准别人提及冰宫雪女这四个字,一提就要打人嘴巴,你老评评看可有这等道理没有?”
  他平日也不是爱说话之人,这刻向一影大师说这番话时,其实却是暗暗窥察一影大师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当真不知“冰宫”来历呢?抑是有所顾忌而诈作不知?
  以他观察所得,那一影大师似乎是真的没听过冰宫一派的来历。
  当下故意又同她叫一声“冰宫雪女”,她道:“一共五个嘴巴子了。”
  朱宗潜道:“且记在账上吧!我说你莫以为我查不出你的来历,我若是真的想知道,毫无困难。”
  冰宫雪女冷笑道:“你真是我平生所见最骄傲最自负的人。”
  朱宗潜傲然道:“要不要打个赌?”
  她立刻欣然道:“好极了,赌什么?”
  朱宗潜道:“我若是查得出你的来历,那么我问你任何话,你都得据实回答,不准违背。”
  她点点头,道:“很好,若是你查不出来,我也不罚你,反而把我们冰宫的密告诉你,这样好不好?”
  朱宗潜心想:天下间那有如此占尽便宜之事?这里面必有古怪。
  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有什么古怪,冰宫雪女却迫着他答覆行不行。他只好点头答应了。
  冰宫雪女又道:“那么你要多久的时间查探?三年够不够?”
  朱宗潜决意使个狡猾,仰天冷笑道:“太长,太长!”
  冰宫雪女道:“一年吗?”
  他又摇头,她一直减下去,直到减三日之期,朱宗潜才点头。
  冰宫雪女怒道:“好!瞧你三日之内,如何查得出我的来历?”
  一影大师说道:“朱檀樾虽有神鬼莫测之机,可是这等事不比等闲,三日只怕不够用呢!”
  老和尚出身於名门正派,所以就事论事,并没考虑到一点,那就是朱宗潜纵然三日内查不出来,也没有丝毫损失,反而可以从她口中得知冰宫的密。
  朱宗潜拱拱手,道:“这事不劳大师挂怀,日下此寺之内,不知还有没有黑龙寨之人藏匿,我们非搜查一番不可。”
  一影大师点头道:“那么咱们就在大殿前的广场中会晤,老衲先从这一边搜查。”说罢,迅即去了。
  朱宗潜也要举步,冰宫雪女却伸手扯住他的衫角,道:“等一等,你非告诉我用什么法子查出我的来历不可。”
  朱宗潜笑道:“在下炼过一种奇异功夫,只须打坐一昼夜,一切疑问皆可从心灵中找到答案。”
  她闻之一怔,道:“真的?”
  朱宗潜反问道:“若然不真,我还有什么法子查得出来?”
  她疑惑地道:“若是当真如此,你就是十分了不起的人了,但不管是真是假,你也是我生平所见到最奇怪的人。”
  朱宗潜道:“你加诸我身上的形容词太多了,一会说我最骄傲自负,一会又变成最奇怪的人。我可支不了这许多衔头。”
  冰宫雪女被他取笑得忽喜忽怒,跺脚道:“你太可恶了!须知我一辈子也不愿跟男人说话,只有跟你说了这许多。”
  朱宗潜淡淡一笑,道:“这样说来,我还得感激你跟我说话之恩了?”
  冰宫雪女气得摔开他的衫角,但朱宗潜向广场奔去之时,她又在后面跟着。
  这刻她已被这个英俊轩昂而又骄傲不群的少年征服了,自然她自己还不知道,甚至想着各种方法报仇出气。
  她当真从未碰到过一个男人胆敢这样对待她的,他既如此机智,武功又高,对她好像不大放在眼中,态度很坏。不过他又是个守礼君子,这从对她的行动和言语中都如此的表示出来。
  像这种条件十足的男人焉能不受女性垂青?可惜的是他那种不在乎的态度,实在令她难以忍受。
  她跟着他的背影到了广场,朱宗潜一直奔到角落上的古井,俯首一瞧,突然惊得跳起数尺,迅即奔向那堵残垣,叫道:“李兄………李兄。”
  李通天跃出来,道:“恩公回来啦,真急煞我了。”
  朱宗潜指住迸井,道:“屈罗的首不见啦,敢情他尚未死。”
  李通天道:“在下早先窥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蒙面人跃落井底,带走了屈罗的身。他的动作迅快之极,功力之高,竟是在下平生仅见。”
  朱宗潜和雪女闻得此言,都不禁惊讶四顾。
  李通天又道:“还有就是那黑衫蒙面人抱住屈离首出来之后,沉思片刻,便仰头四顾,随即发现了恩公挂在树上的镜子,他在底下瞧了一会,便跃起取下镜子,迅即离开了。”
  冰官雪女皱眉道:“那是我的镜子,你快还给我。”
  朱宗潜道:“在下马上就购买一面还给姑娘。”
  冷宫雪女皱眉道:“不行,我非要回那面镜子不可。”
  朱宗潜颔首道:“这也不难,但李兄的话中有一点难解之处,想必是当着别人不敢说出,待我私下查问一下,便晓得如何取回姑娘的镜子了。”
  他拉了李通天走出七八丈,但仍不停步。
  李通天道:“恩公有何话要下问?”
  朱宗潜道:“就是要问你关於这个蒙面黑衫人之事,不过在问你之前,我得想个法子不让你说谎才行。”
  李通天怔一下,忽见朱宗潜连打眼色,便点点头,道:“在下倒想知道恩公有什么手段可以使人不说谎?”
  朱宗潜道:“简单得很,那就是说谎者死!”
  他加快脚步,心中很为了李通天的机警而高兴。
  此刻已奔出十丈以外,两人停在殿阶转角,可以瞧见远处的冰宫雪女而不虞对方瞧见自己。他这才说道:“那冰宫雪女炼过『心视神听』之术,所以要在十丈以外方可交谈。又须得监视着她的行动,免得被她偷偷移近听到,现在请李兄告诉我她的来历吧!”
  原来早先李通天正要向他说出冰宫雪女的来历,但他急於出战屈罗,只听李通天说了一句就扑了出去。
  正因此故,他才敢向冰宫雪女夸称很容易查出冰官之。当然若不是李通天自称因为博知天下武林事,他也不敢如此肯定李通天当真得悉冰宫之。
  李通天面色变得十分严肃,道:“恩公幸好问到在下,方有答案,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在下知道。但如在下不是深信恩公为人光明磊落义心侠骨之人,亦不敢说出。”
  他的开场白如此奇怪,更惹起朱宗潜的兴趣。
  李通天又道:“这冰宫一脉,传说出自藏边喜马拉雅山脉中一座刺天室顶之上,该处终年冰雪峨覆,称为圣母峰。”
  朱宗潜颔首道:“原来是乌斯藏境内的山峰,怪不得如此神而又从来不为世知了。”
  李通天道:“恩公年事甚轻,居然对乌斯藏亦有所知,当真是出类拔萃之士。那乌斯藏共分四部,圣母峰乃属藏札什伦布部,自从元代忽必烈封萨斯迦为大宝法王之后,红教大盛,原本信奉黑教之人大减,多数迁移居地。这冰宫中的圣母便是黑教中一个支派的领袖,至今已达数百年之久。在下因为略通藏语,昔年又曾碰上一件奇事,所以才对这神无比的冰宫略知梗概。假如那位冰宫雪女得知在下晓得密,后果不堪设想了。”
  朱宗潜若有所悟,通:“原来知道冰宫之的人会有祸事,无怪她要亲自告诉我了。”
  李通天知道时间宝贵,很快地接口说道:“总而言之,在下昔牢曾经因受人之托,前赴西川的唐古喇山以及乌斯藏一行,费了在下两年时间,交上无数藏人朋友,也学晓了藏文。
  其中一位藏人朋友便是信奉饶丹巴熹的黑教教徒,是他临终之际,把这件密告诉我。
  据他说那冰宫圣母掌握该派数千人的生死之权,她命令一下,数千人皆争相为她赴死,而毫不后悔。
  懊派有一条极严厉的规定,那就是任何得知冰宫之的外人,都须杀死灭口。但若是有用的人,则收禁为奴,终身不得自由。据说那圣母法力广大无边,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能,是以数千教徒视她如神明,敬畏非常。”
  朱宗潜道:“这也不足为奇,咱们中原亦有擅长这等幻术方技之士,她只能唬唬愚民俗子罢了。”
  李通天点点头,表示赞同此语,接着又道:“据说那冰宫之内以女性为主,男性皆是奴隶。而这些奴隶们个个都是极为悍勇武之士,可是他们却并无一点反抗之心,亦不自知自己的出身来历。现在说到最要紧的一件事了,那就是这群奴隶之中,竟有不少汉人在内,有些年纪已不小,他们亦是全都不晓得自我出身,不过平常行动言语都很正常。这便是我那位朋友殷殷嘱我小心,免得被冰宫捉去做奴隶而透露这密与我的真正理由了。”
  朱宗潜果然一惊,道:“若然真有此事,这冰宫一派的力量不可轻视,尤其是那雪女的武功别创一格,乃是上乘武功家数中的一种………但她乃是汉人,难道会是冰宫内汉人奴隶的儿女吗?”
  李通天道:“冰宫为了维持女性人数,每年都派得力教徒或奴隶远赴青海西川等地找寻聪明灵秀的女婴,掳返冰宫抚养。这等女婴中以汉人占大多数,因此她是汉人毫不出奇。”
  他面色变得十分严肃,再道:“关於冰宫之一事,还望恩公小心处理,免得惹起轩然大波,遗祸无数世代还不能解决。”
  朱宗潜颔首道:“这话甚是,我定要小心行事,你不必忧虑。”
  但其实他已感到那远在天边的冰宫魔网业已缠绕到他身上,他很怀疑冰宫内那些汉人武林高手,便是因一念好奇而至於终身为奴,又正因此故,冰宫的密始终不曾为世人所知。
  他道:“关於冰宫之,咱们说到此处为止,只有一事我尚感迷惑不解。”
  李通天道:“恩公何事迷惑?”
  朱宗潜道:“既然冰宫乃系以宗教神权统治数千徒众,你那朋友如何还敢漏此?”
  李通天笑道:“恩公问得好,我这位朋友乃是改奉了新兴的黄教,是以诈死而离开日喀则。他以前的朋友尽皆以为他业已亡故,殊不知他因故信释迦牟尼佛祖出此计策。”
  朱宗潜恍然道:“原来如此,假如他不是改奉黄教的话,那是至死也不敢,免得死后魂魄还须在地狱中受那无量之苦!”
  谈到此处,朱宗潜不单是因李通天说出冰宫之而感到佩服,还有一个原因在内。这便是李通天实实在在是很有学识之人。
  例如关於乌斯藏的地理和宗教,他都不仅只是听说,而是曾经加以细究。
  要知乌斯藏在古代称为三危,汉称西羌,唐称吐鲁蕃,元称西蕃,明称乌斯藏。明以后都称为西藏。
  那冰宫所在地本名圣母峰,现代称为“埃佛勒斯峰”,乃是世界最高的山峰。而由於西藏乃世界高原,喜马拉雅山脉诸峰皆在雪线以上,故又称为雪山。
  西藏境内各部均以宗教力量统治,共计有红、黄、白、黑四种宗教。黑教即我国之道教,於汉时传入藏土。其馀黄、红、白三教均为佛教。
  在明朝之世,交通不便,中土之人对边疆所知甚少,若非饱学而又究心边务之士,决计不会知道乌斯藏在那一方,更别说详识藏土地理及宗教了。同时藏土的黄教乃是刚於永乐年间由宗巴喀创立,中土之人知者甚鲜。李通天不但完全晓得,甚且还查出各教所信奉的神佛。
  因此朱宗潜可不敢把他当作一般的武林人物看待,当下道:“以后有机会还要向李兄请教一些关於藏土之事,目前还想请李兄猜量一下那个救走屈罗的黑衫蒙面人是谁?”
  李通天缓缓道:“这人无疑是与屈罗极有关系的人,请恩公记下他三个特点,一是这人的身量属於高而瘦的。第二,这人的武功在当今之世而言,恐怕已少有敌手。第三,他智谋过人,城府深沉。”
  朱宗潜道:“李兄如何得知此人城府深沉,智计过人呢?”
  李通天道:“这人一奔入广场四望一眼,首先发现屈罗的一只钢屐。他立即奔到井边瞧看,果然找出了屈罗身。由此可知他思路极是敏捷不过,判断准确非常。其次他下井把屈罗身带上来,举头四瞧,发现了镜子,可见得他是下井验过屈罗伤痕之后,便推断出屈罗如何中计致死的。”
  朱宗潜大为动容,道:“这一点倒是十分惊人之事。”
  李通天道:“在下当时见你悬挂镜子,许久还想不出其中奥妙,但此人一瞧伤痕便知其故,思路之快举世罕有,所以我说他智计过人。还有就是他带走屈罗之举也有极深的用意,因为若是留下屈罗身,说不定会由他身上找出线索,又或是屈罗尚可救活。总之,他留下一个谜让咱们不能安心,此是极厉害不过的手法。”
  朱宗潜颔首道:“不错,而我最佩服的是他居然不到那边瞧看战况,而且立时带走屈罗身,这种种举措,都足以证明这人乃是铁腕处事之士。”
  当下两人走回广场,冰宫雪女问道:“找到办法了没有?”
  朱宗潜皱起眉头:道:“很难,很难,我还是另购一面镜子还给你吧!”
  冰宫雪女冷冷道:“不行,我非要回镜子不可,此镜不能落在外人手中,再说你借我的镜子之举,可说是全无道理。”
  朱宗潜道:“这么说来,你竟是怀疑我藏起你的镜子了?”
  雪女道:“当然啦!你想从那面镜子上找寻线索,查究我冰宫的来历,对不对?不然的话,在这等凶杀之地,你又是个大男人,要镜子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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