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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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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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声干涩刺耳,与他的形貌一样不讨人喜欢。而这话的内容,更是残酷可怕,令人激起反感。朱宗潜缓缓道:“那些乡下人都骇死了么?”
  黄发怪人道:“当然都死啦!这可大大的便宜了阿黑,直吃了许多天都未曾把人肉吃完。”
  他用空着的右手指一指鼻子,又道:“我是屈罗,外号拘魂阴曹。阿黑便是勾魂使者,有些人管它叫做黑使者。你叫什么名字?”
  朱宗潜没有回答,还反问道:。
  “这座人骨塔上面的骷髅头骨,都是你下的手是不是?”
  屈罗怪笑道:“可惜不是我下的手,若然我的功夫已达到这一步,我就用不着躲在这等鬼地方捱日子了。”
  朱宗潜讶道:“原来那是很高深的功夫?”
  屈罗不知他乃是设法诈出他的底细,立刻说道:“当然啦,这是天下间第一等厉害功力。叫做『摧心裂骨手』,像我师兄炼到这等地步,已经是天下无敌了。任何人只要被他掌力击中,不论伤在那一处部位,都是心脉震断,热血上冲把头骨冲裂而死。我只要有一日炼到这等地步,就心满意足了。”
  朱宗潜实在没有听说过“拘魂阴曹屈罗”之名,所以全然猜测不出他的来历。当下故作骜讶而又不大相信的样子,道:“真有这么厉害,我可从来没听过。只不知令师兄是谁?想必是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屈罗傲然道:“当然啦!他的名字一说出来,天下无人不知。”
  若论心机智计,朱宗潜当真是年青一代之中,罕有伦比的健者。那拘魂阴曹屈罗,虽然年岁比他大一倍都不止,亦曾行走江湖多年,但天份有限,斗起智来,却远非朱宗潜之敌。
  朱宗潜听他如此夸耀他的师兄,心想:我若能够从他口中多摸出一点底细,自然是上上之策,当下说道:“我虽然一直都家居不出,可是也不完全是孤陋寡闻。然而我却从未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么一位人物擅长这等『摧心裂骨手』的,你别是在骗我?”
  屈罗放声大笑,但见他一头乱糟糟的黄发,随着笑声无风自动,忽竖忽伏。朱宗潜暗暗大吃一惊,寻思着:此人竟是内外兼修之士,气功极是高明,已经达到贯注毛发的境地。如若炼到所有头发一齐起伏的话,那就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了!顿时间对他言中提及的师兄更生凛戒之心,因为显然他师兄武功比他更高一筹。
  他那刺耳的怪笑停歇之后,方始说道:“我师兄虽是炼成了这天下无敌的『摧心裂骨手』,但他平生很少亲自出手,什么事都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他的话声突然停止,眼中射出凶光,向朱宗潜注视了一会,又道:“奇怪,我今日为何变成老太婆那般嘴碎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何故来到此地?”
  朱宗潜心想已是动手的时候了,当即暗暗提聚功力,口中胡诌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说时,离开墙壁向对方走去。
  屈罗一怔,道:“什么事?”
  朱宗潜道:“我想拜你师兄门下学艺,可使得么?”
  屈罗又是一怔,却凝目认真地寻思。此时朱宗潜已迫到一丈之内,正是拔剑偷袭的绝佳机会。但他眼见对方竟然很认真的考虑这话,不由得感到自己这等用心太卑鄙了,便决意放过这个机会。
  那屈罗考虑了好一会工夫,才道:“你的胆力根骨都很不错,我师兄说不定愿意收录你。我可以向他说一说,不过你先得替我办一件事。”
  朱宗潜触动了好奇心,问道:“什么事?”
  屈罗面上又泛出凶光杀气,说道:“我急须一个女子助我炼功,你或可助我一臂之力。”
  朱宗潜听道:“我?怎么做呢?”
  屈罗道:“前两日我派人抓了两个人回来,一男一女,现下囚禁在里面两个地牢内。男的无关重要,不过是准备过几日拿来试验我的功夫,瞧瞧他的头骨裂成什么样子。但这个女的却大关重要,须得她肯与我合作,才能着手修炼。”
  朱宗潜已听得怒火填胸,但仍然忍住不发,道:“我那有法子使她愿意帮你呢?”
  屈罗怪笑道:“其实这事很简单,不过坏就坏在我的样子长得太凶恶,所以她一见了我,就骇得魂不附体,根本无法跟她说话。而你却长得英俊漂亮,待你出面哄骗她,定必成功。”
  朱宗潜本是借说话迫近对方,以便出手一击之际,可望刺杀对方。却万万想不到他忽然提出这个要求,内容新鲜古怪。
  当下问道:“假使她真的肯了,便如何做法?”
  屈罗道:“容易之至,你去哄得她答应帮助你的话,只须背贴背打坐就行啦!到时咱们暗中一调换,她当然不会晓得。”
  朱宗潜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话大有漏洞呢!”
  屈罗瞠目道:“什么漏洞?”
  朱宗潜道:“莫说凭你的功夫气力,可以迫得她这么做,即使是我这个远比不上你的人,也能迫她听话。”
  屈罗道:“你说得有埋,但我和她背贴背而坐之后,我一运功,她便会生出忽寒忽热的感觉。其时她要须全心全意帮我抵抗这种奇怪的现象。
  如是她心中不帮我,那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朱宗潜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门功夫在这一关上,倒是很奇怪,任何人炼到此处,势要被迫舍去强暴之法,以求得对方合作。我猜他此举,定是借重对方阴柔气质,助他冲破这一关,才能修炼更高一层的功夫。嘿!嘿!像他这等凶恶横暴之人,我焉能当真助他?不过那女子不知是谁?他既是说一男一女同时送来的,会不会就是李兄和褚王钏姑娘?这么一想,浑身热血立时沸腾奔流。勉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道:“好,但这件事办得成功的话,你一定要帮我拜在你师兄门下,学学功夫。”
  屈罗大为高兴,裂唇而笑,露出两排又尖又黄的牙齿,看起来好像是吃人肉多了以致如此尖锐。他左手向空中一堆,掌心上的巨鸦就扑翅飞起,盘旋空际。
  他举步向长廊走去,足下的尖底木屐,又发出“独独”之声。但见他每一跨步,就出去了六七尺远,是以“独独”之声不密,而实在移动得迅速无比。
  朱宗潜跑步追去,口中叫道:“我跟不上啦!”
  屈罗却没有理他,也不缓下速度,片刻间已走完这条相当长的走廊,转入一座大殿前面的空地。在空地的东南角上,有一口水井,石砌的井栏,高达胸际。他一直走到井旁,道:
  “下去吧!”
  朱宗潜双手一按井栏石墙,矫健地翻上去。探头往井底一望,但见此井深达三丈有馀,底下甚是黑暗,却仍然瞧得出是口枯井。不过常人的目力决瞧不出这是枯井。因此他怀疑地道:“这口井又大又深,若是跳了下去,底下的水不够深,说不定会碰在水底的石头上。”
  屈罗伸手抓住他手臂,怪笑一声,突然向井内冲去,两人顿时一齐急堕下去。那屈罗先踏到井底,手掌一使劲,一股力道托住朱宗潜全身,顿时抵消了他急堕之势。而朱宗潜手臂被抓住之处,所受的力道一点也不比别处重些。这时朱宗潜不由得对这个恶汉的武功,重予评价,同时又想起他的师兄,比他更是高明,无疑已是当世间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了。两人身在井底,可就很容易瞧出,这下面敢情甚是宽阔,原来是上窄下宽的一口古井。在一侧的墙上有道矮窄门户,门内甚是黑暗,全无所见。
  屈罗至此压低语声,道:“从这道门进去,便是一条狭窄甬道,彼端并无出路,但在这条甬道中,却有两间石室,建造得坚牢无比。那一男一女,,分别囚禁其中。”
  朱宗潜盘算一下,问道:“我怎么下手呢?”
  屈罗道:“总之,你想法子骗得那个女孩子答应就行啦!我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到时却须得使她面向内,我方可以溜进去代替你。此事办得成功,你要学到绝艺之举,包在我身上,假使你不想吃苦练武,则我可以送你一大笔银子,终身吃用不尽。”
  朱宗潜点点头,便向那道窄门走去。那条甬道之内,又黑暗又潮湿。
  虽是如此,他的夜眼仍然瞧得清清楚楚,这是因为他至今尚是童身之故。
  但他却伸出双手,摸索而行,两丈之内,故意碰撞了几次。
  他一声也不哼,因为屈罗警告他不可说话。又走了丈许,屈罗拉住他。微响一声,墙上透出光线,原来是一道铁门上的小洞透出来的。
  朱宗潜向小洞内望入去,只见这间石室内,比甬道光亮得多,一个女子背向门而坐,地上了一层干草。他虽是瞧不见她的面貌,可是从她的衣着装扮中,即可以瞧出,她不是普通村女。他顿时大感紧张,忖道:“她会不会就是褚姑娘?”
  他瞧了好一阵,那女子始终没有回过头来。这时已感觉到屈罗悄悄从背后经过,改站在他左方数尺之处。他没有理会,暗自想道:“不管这位姑娘是谁,但既是被屈罗掳来,总须救她出去。待我把他引出外面井底宽阔之处,便下手把他除去。”
  当下转眼向屈罗望去,伸手拉拉他,自己便先向出口走去。屈罗紧紧跟随,到了窄门之时,朱宗潜正弯腰出去,突然间腰间一麻,已被屈罗抓住三处穴道。
  他发出怪笑之声,推他出去,道:“好小子,屈二爷差点儿阴沟里翻船,原来你武功不错,却一直深藏不露,几乎栽啦!”
  朱宗潜没有做声,屈罗把他一推,蹬蹬蹬连奔几步,几乎仆跌在地。
  屈罗厉声道:“有话就说,不然二爷就要下手了。”原来他点的穴只封闭对方武功,却仍能走动和说话。
  朱宗潜缓缓转过身子,道:“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你如何窥出我的破绽?”
  屈罗道:“我如果不告诉你,只怕你死不瞑目。那就是我换过位置之时,分明不曾让你知道。但你一转头便对正我移到的地方。由此可知不但炼就上乘武功,感觉敏锐无比,当时不须回头,就已晓得我移动,同时又炼有夜眼,才能见到我。”
  朱宗潜这才恍然大悟,忽听上面有人叫道:“三爷,三节。”
  屈罗大声道:“什么事?”
  朱宗潜讶然忖道:“他自称二爷,为何又变成了三爷?”
  本来在称呼上这等小小不同之处,谁也不会注意,可是朱宗潜机智过人,心细如发,不但十分注意,而且晓得关键重大,不比等闲。
  井外之人说道:“有个老和尚潜入本寺,五爷正以大阵围困住他。”
  屈罗讶道:“那老秃驴是什么家数来历?”
  井上之人应道:“是少林寺的,自称一影。”
  屈罗厉声道:“没用的东西,连少林寺一影老秃的名声也不知道,他是武林中老一辈的高手。老五的分大阵可困得住他?”
  井上之人道:“小人见陋寡闻,罪该万死。五爷目下已占上风,不过五爷非亲自出手不可。”
  屈罗哼一声,道:“眼下还有多少人空着?”
  井上之人道:“只有小人一个。”
  屈罗喝道:“蠢材,快去寺外巡逻,瞧瞧敌人还有援兵没有?行动隐密些,若有丝毫大意,定被敌人杀死。”
  井上之人应声奔去,朱宗潜忖道:“此人外貌虽是暴戾粗野,但调度有方,颇得缓急先后之宜。”当下瞪眼望着他,看他如何摆布自己。
  现在他已晓得对方虽是自称“二爷”,但在黑龙寨中却坐起第三把交椅。因为他们对话中提及“分大阵”,所以不问而知。至於他们口中的五爷,必是那“丹青客井温”无疑。
  屈罗一言不发,凶睛瞪着对方,口中尖啸一声,眨眼间一股劲风从天而降,原来是那头巨大乌鸦,这刻又停在他左手掌心之上。
  屈罗冷冷道:“如此讲来,你也是少林门下弟子?”
  朱宗潜摇头道:“不是,我若能拜列少林门下,何须托你荐入你师兄门下?”
  屈罗道:“不管你是那一派出身,但今日注定得死在我这黑使者尖喙之下。”
  朱宗潜应声道:“这也未必。”拔出芙蓉剑,黑暗中闪出一道淡红光华。
  屈罗怪笑道:“凭你一点微未道行,也敢瞧不起黑使者?嘿!嘿!在它尖啄利爪之下丧生的高手,已不知凡几,它吃的人心比你吃的馒头还多。”
  朱宗潜一听这等凶残恶毒的话,便不由得怒火上冲,仰天冷笑道:“叫它来吧,我就不信邪。”
  屈罗口中低喝一声,掌心一吐,那头巨鸦突然间像流矢一般向他激射而至。
  这一刹那间,朱宗潜已戚到那鸦嘴破风之声极为锐利,比之暗器还要急快得多。当即施出内家上乘心法“移形换位”的功夫,身子也是快到极点地移开数尺。
  巨鸦呼一声掠过,“砰”地一响,已射中石壁。黑暗中但见火星溅射,一如钢铁之物击在石上溅出火花似的。由此可见得乌鸦的尖喙何等坚硬尖利。它虽是如此猛烈地碰在石壁上,却振翅便起,竟不昏眩跌落地上。
  屈罗厉声道:“原来你这,已自行冲开了穴道。”
  朱宗潜长剑微竖,指住那头巨鸦,冷冷道:“你自家分明不曾闭住我的穴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让我有机会出手抵抗呢!”
  事实上朱宗潜却是凭藉那一口“玄关锁”之内的真气,冲开了穴道禁制。要知任何高手点穴,都无法闭得住对方的“玄关锁”,虽说这并不是没有法子可以应付,但若在不知内情之人,决计不会另用特别手法对付。
  朱宗潜机智百出,长於应变,这刻特地这样说法,以淆惑对方视听。
  屈罗果然一怔,朱宗潜岂肯放过这个机会,脚尖挑起一块比拳头还大的石头,“呼”的一声向屈罗激射过去。同时之间剑光暴涨,化作一道淡红色的光虹,电掣芒飞直向空中的巨鸦射去。
  屈罗方自闪身避开石块急袭,已见剑光电射巨鸦,心中大震,但此时想发令指示那“黑使者”已来不及了,恨得他怒吼一声。
  吼声震耳中,那巨鸦已被剑光卷住一绞,“呱”的一声惨啼过处,毛飞血溅,顿时分作两截,掉在井底。这一头啄杀过不知多少武林之豪的“黑使者”,就此死於朱宗潜剑下。剑光处,朱宗潜落在另一边的墙下。
  屈罗虽是怒火攻心,但他深知那黑使者乃是异种恶鸟,不但飞行快速灵动,而且羽毛坚韧,寻常刀剑难以毁伤。加上喙爪坚如精钢,实在比武林高手也要难惹。目下却在指顾间死在对方剑下,可知此人剑术通神,功力极高。是以他忿而不乱,伸手入袍取出兵器,却是一柄缅刀,精光闪闪。
  朱宗潜朗声大笑道:“屈老三、你的师兄就是活骷髅宋炎么?”
  屈罗粗壮的身躯在黑袍内渐渐涨大,敢情正在运聚一种极霸道的外门功夫,口中应道:
  “笑话,宋老二的一身能耐远比不上我。”
  朱宗潜道:“这就是了,宋炎似是以诡谋见长,武功并无惊人之处。
  那么是那黑龙头炼成了摧心裂骨功了?”
  屈罗粗厉地道:“也不是龙头大哥,你打听这事又有何用?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此井。”
  朱宗潜固然一心想探出多少端倪,可是又发觉这屈罗竟肯对答不休,实是不合情埋,大有拖延时间之意。不过据他所知,黑龙寨其馀的人,都在对付少林一影大师,可知拖延之意,不是等候援兵无疑。
  他这一犯疑,便运足目力向对方望去,登时发觉对方的黑袍微微震汤,心中立即雪亮。
  沉声说道:“你小心了。”提剑举步走过去。
  两下相距两丈有多,朱宗潜步伐不缓不急,发出“哧哧”之声。
  他发动之时,那屈罗运聚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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