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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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眸-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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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桂拉住紫宁的手,感动地笑道:“我这病若是好了,宁儿是最大的功臣。从此你便是我亲妹子,若有人敢欺负你一丁点,我做鬼都不放过他。”

    紫宁听得心里一震,连忙掩住她的嘴,说道:“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等你生龙活虎起来,再认我这个亲妹子吧!”绿环也在一旁笑道:“宁儿是亲妹子,难道我不是吗?整日给你擦身梳头的,你倒拿什么好东西谢我?”

    香桂笑着,抬手指一指**榻角落的樟木箱子,打趣说道:“好绿环,待你香桂姐姐得了**,升了良姬,这边一整箱子的衣裳首饰,全都归你了,让你登时变成富贵婆娘!”满屋子都哄笑起来,绿环用手撑着肚子,笑道:“你那一箱子破衣裳旧簪子,我若穿戴身上,哪里是富贵婆娘,分明是一个乞丐婆子!”

    四人正笑闹不休,忽见画完像的蔓珠静静走进来,一进屋子便说道:“陆公子派人来说,要见紫宁。”紫宁见她回来,神色很不对劲,连忙起身道:“你喝了那断离汤,身子定有亏损,我去膳房炖些补汤给你。”

    蔓珠忧郁的神色一凝,转而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你有事快点去吧,别在这里担心我。那断离汤虽令女子不能生育,却用了极贵重的药材,是驻颜养肤的好东西,寻常人家想得也不容易呢。”说着脸色一沉,不理会紫宁,转身又出去了。

    紫宁和绿环对视一眼,都觉得蔓珠有些奇怪。姚儿忽地问道:“紫宁,陆公子这样三天两头见你,莫不是对你有企图?你是苏大人的媵女,若跟陆公子走得太近,怕会生出许多闲言碎语来。”

    绿环也是点头,说道:“我见陆公子对你甚好,他看你的时候,眼神也是不同,莫非真的”

    紫宁抬手一拧她的脸,笑道:“你这样疑心,不如陪我一起去,倒要见见陆公子给我什么眼神。”当即叮嘱姚儿照看香桂,便同绿环结伴出去。

    两人出了清霜苑的垂花门,侍卫见了也不阻拦,因长公主下了旨意,她二人可以随意进出王府和东苑之间。

    出了清霜苑,一直往清净的柳林走去,紫宁心里纳闷,不知道陆稷贤见她所为何事,忍不住说道:“绿环,你说陆公子是不是闲得慌,想找人散散闷?早间刚与他见过面,还没隔几个时辰,他又帮我画了像,刚画完像,他又要见我,难道我是他的贴身小袄不成,非要随叫随到?”

    绿环朝她挤一挤眼睛,半开玩笑道:“八成是我说的那样,宁儿生的好看,陆公子见了一眼,便神魂颠倒,一天不见几次,如隔三秋了!”

    紫宁眉头一皱,挠一挠耳边碎发,问道:“你倒说说看,长公主应允咱们随意进出,这是一桩好事还是祸事?整日出来见陆公子,岂不成了自取灭亡的引子?”

    绿环搂紧紫宁胳膊,悄声说道:“我看陆公子那样一个好人,长得跟画上的一样。你出门跟他多见一见,才是好事呢。他若喜欢你,跟苏大人开口要了你去,若给他当媵女,你一辈子享福了。”

    紫宁白了她一眼,抬手重重戳她的额头一下,笑着说道:“绿环,想不到你这样坏,画像的时候怂恿我给苏大人当妾,这会子又让我跟陆公子做媵女。这不脚踩两条船吗?俗话说千难万难,劈腿最难,最后两头都捞不着。”

    绿环脑袋一扬,撇嘴道:“捞不着就捞不着,反正你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脚踏两条船也不吃亏。”

    紫宁登时一乐,拍起巴掌,一本正经笑道:“说得好,说得,先把这两条船备下,本姑娘什么时候想踏,就伸脚踏一踏。”心中觉得好笑,苏大人和陆公子一定想不到,他们这两个显赫大士族,却在本姑娘这里变成备胎了。

    绿环幽幽叹道:“可惜了陆公子,长得跟画一样。”

    紫宁一拍她肩膀,惊奇问道:“你想跟画过一辈子?就算我没有意中人,陆公子再怎样俊俏,在我眼中也仅是一幅画。你若心仪他,我帮你引荐,只是陆公子人虽好,性子却是一块木头,整日又念一些酸诗,你要想清楚了,喜不喜欢念诗的木头。”

    绿环闷闷地一嘟嘴,皱眉想了片刻,认真说道:“宁儿,我不喜欢木头!”说着展颜一笑,脸庞红透了。紫宁抬指羞她,两人顿时嬉闹起来,一路追逐奔跑,转眼跑到一片绿色幔帐般的柳树林子里。

    “春风得意,林间满花;清影飘摇,铺尽繁华!”一个悠悠的声音从遮挡的柳荫下传来,紫宁一听,便知道是陆稷贤。转眸看去,果然见一道青衣站立柳树下,双手背后,正慢慢吟诵着。

    紫宁头皮一紧,心想:“这陆公子真是文人骚客,每次见他都吟诗,风雅得紧。”几步紧跑上去,笑道:“陆小木,这一会不见,又念叨你的歪诗吗?”

    陆稷贤缓慢转身,一双如雾似烟的眸子晃动两下,淡笑道:“怎地又是歪诗?”

    紫宁鼻子轻皱一下,抬头指一指林间的绿树鲜花,说道:“我且问你,这些树,这些花,你要看几眼,才看得尽它们?”

    陆稷贤抬眼而望,半晌摇一摇头,若有所思地答道:“看不尽。”

    紫宁一拍手笑道:“这就对了。任何人的得意,总有一个限度。就像翠鸟飞不过苍海,片纸画不尽青山,你的一眼也看不尽繁华。天底下的得意,大抵如此,你却说什么春风得意,林间满花,可不是一句歪诗么?”

    陆稷贤登时领悟,笑道:“紫宁说的有理,果真如此。”

    紫宁莞尔一瞥,“既是如此,你就该把这歪诗放下,什么铺尽繁华的,若要一心志得意满,便是一双小脚穿大鞋子,走不得远路。”

    陆稷贤笑眯起眼睛,凝视她半晌,深深一作揖,“稷贤多谢紫宁姑娘。姑娘聪慧如此,倒让须眉男儿也汗颜了。”

    绿环在一旁不懂,偷偷拉了紫宁,悄声问道:“你们说什么,春风啊,繁华啊,是什么意思。”紫宁眼珠一转,打趣道:“木头上落了一只呆鸟,我把那呆鸟赶走,免得它往木头上拉一堆鸟屎。”说着瞅向陆稷贤,见他脸色登时红了。

    绿环仍然不解,呆问道:“木头在哪里,呆鸟又在哪里?我为何没看见。”

    紫宁“噗嗤”一笑,悄悄在绿环耳边说道:“你看看,木头都脸红了。”绿环愣愣瞪着陆稷贤,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却见陆稷贤的脸色更红。

    紫宁清一清嗓子,转头问陆稷贤道:“陆公子叫我来,莫非有要事?”

    陆稷贤正红着脸专注看她,听她一问,猛地回过神来,从袖中拿出两个摞在一起捆好的黄纸包,郑重其事地交给紫宁,说道:“这是我得来的两包生肌粉,可祛除你身上的疤痕。那****见你手上有伤疤,定是不容易痊愈的,这生肌粉极难得,你拿回去用。”

    紫宁双手接过生肌粉的药包,隔着纸包放在鼻下嗅一嗅,药气并不浓重,却带着一股薄荷的清香气。看了片刻,感激地说道:“既是难得的好东西,一定费了你不少银钱,我不知该怎样答谢你。”

    陆稷贤的双眸看向她,目光愈发清澈起来,温和说道:“生肌粉用银钱也买不来,是我求了苏大人,才得了这两包”

    话没说完,紫宁皱起眉头,厌恶地说道:“陆公子既认得苏大人,又何必求他?我若是要了这东西,往后便平白矮他一截,岂不让他更目中无人,在他眼前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冷哼说着话,脸上怒气升腾,将两包生肌粉扔回给陆稷贤。

    ――

第71章 药粉() 
陆稷贤慌忙接过生肌粉,愣愣地望着她,只听紫宁又道:“清霜苑里那些感怀伤神的事情,全是苏大人害的。他把媵女们弄过来,却又说我们是‘蒲柳’,不愿露面相见。那么多人肝肠寸断,又哭又病的,连夜里的箫声都那样凄凉,苏大人竟一点不在意,像他那等倨傲无礼,矫揉造作的小人,不见他倒是我们的福气!”

    陆稷贤安静听她说完,才缓缓道:“你也是孩子脾气,是不是矮他一截,又能怎样?若一辈子不在他眼前伺候,你又跟谁怄这干气?况且苏大人素来目中无人,对朝中百官、公侯贵胄也是如此。你一个小小媵女,他无论态度如何,都未必是轻视于你。”说着又将药包递到她面前。

    紫宁将双手往后一背,仰头倔强说道:“我才不用他的药!我身上的疤痕虽重,却总有法子医治,但若心上有了疤痕,哪怕轻轻的一道纹,这辈子也难以抚平。苏大人再有灵丹药,也治不好心上的伤!你若见了苏大人,便告诉他,我的日子何等清净雅洁,不愿理他一颗又臭又硬的老鼠屎,白白地玷污了一锅好汤!”

    陆稷贤听她说完,不由得朗声哈哈大笑,“紫宁真是可人!头一回听这笑断肠子的趣话,我必将此话转告苏臻。”

    独自笑了半晌,硬将紫宁的手拉过来,将那两个药包放在她手中,说道:“这真是好东西,我说了两回,长公主也让人说过一回,好容易得了这两包。你就算心里气恼他,却不能辜负我和长公主的心意。”

    一旁的绿环见紫宁不肯服软,也着急劝说道:“长公主待宁儿那样好,宁儿可不许耍小性子,这两包药定要收下的。”

    紫宁低头不语,见那两个纸包被陆稷贤轻缓展开,一黑一白两种药粉,都磨得细细的。黑色的如新研的铅粉,暗暗的晃出来一片哑光。白色的犹如精打的香粉,用手捏上去,润泽腻滑,却有一种淡淡的清凉之意。

    “回去将这黑色用花蜜调成稠稠的膏子,夜间睡前涂抹在疤处,来日醒了便洗去。如此敷用十来日,那伤疤便淡去了。这白的是洗温澡用的,一次只需用一茶勺,加了桃花瓣混在一澡桶温泉水里。”陆稷贤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一番,将两包生肌粉仔细包裹起来,转而交到绿环手中。

    绿环笑盈盈接过来,转头看向紫宁,“陆公子知道宁儿是不省心的,说不定转身就把这药扔进池子了。我倒要替宁儿保管着,每日叮咛你去敷药,陆公子便可放心了。”

    紫宁抿嘴一笑,抬头眼眸盯住陆稷贤,说道:“我只念着长公主和陆小木的好,那一颗老鼠屎谁去惦记?这两包既是好药,我且留着用。待疤痕好了,顾全长公主和陆小木的心意,才是正理。”

    她与陆稷贤虽只见过几次,却有一种亲近自如的感觉,仿佛是亲人一般,相见便毫无罅隙。过了半晌,紫宁正色说道:“你那日只看了一眼,便记得我身上有伤疤,费力去弄了这些生肌粉来。苏大人虽是媵女的主人,却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他万万比不了你。”

    “紫宁”陆稷贤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触动,望向紫宁的目光也深邃迷离起来。

    绿环一抬眼,见陆稷贤痴望紫宁,便故意要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忽地说道:“宁儿你跟陆公子说着话,我去膳房给香桂姐姐熬药。”说着把那两包药藏进袖子里,转身急匆匆地跑了。

    春日的天气有些返寒,两人从柳树林子里漫步走出来,来到一道静谧的竹林小径,傍晚的雾色无边,隐隐透着淡然的残阳。两边白花花的石子地上翻出一簇簇浅坑,长嘴的雀鸟频频啄着土,随即黑仁似的双目伶俐一转,“吱”地一声飞去竹林深处。

    紫宁边走边拽着自己鬓边的一绺碎发,陆稷贤双手背后,转头细看她,点一点头笑道:“这副打扮比早上更俏皮,戴了簪钗也不如这样好看。”

    紫宁抬头看陆稷贤,见他一身青色镶金锦袍,头戴白簪缨子银翅冠,腰上系着碧玉青铮带,又披了一件青缎面的斗篷,面如美玉,目若点漆,看得她一时愣住,恍惚如在梦中。

    半晌才幽幽叹道:“可惜我是苏大人的媵女,依着士族里的规矩,媵女不能与别的男子见面。这高墙之内难找一个说话的人,不然我们倒可成为好朋友。”

    说着这话,却想起了谦离,暗暗有些郁闷,心想:“因陆小木是男子,我感慨不能与他经常见面,可我为何从未如此看待谦离,莫非在我心里,没把谦离当做男人,而是当成闺蜜了?”

    陆稷贤停住脚步,怔怔看她一眼,淡然说道:“即便隔了深墙内院,也可结为相契之交。自古以来,君子与女子难成知音,今日却让我陆稷贤遇见一位巾帼知己。”

    紫宁双眸一眨,忍不住“噗嗤”笑出来,说道:“什么巾帼知己,这样别扭。那叫红颜知己!红颜和蓝颜的故事,真比牛郎织女还要感天动地呢。”

    “红颜知己!”陆稷贤目光闪动,仿佛心中一扇亮窗敞开了,顿觉周遭的花草竹林都现出别样动人的风情,“若能得紫宁一红颜知己,此生便足矣”

    紫宁牙快酸倒了,仔细打量陆稷贤一眼,见他面带红晕,神色有些怪异,忍不住问道:“陆公子,难道你对我有意?这样可不好,苏大人的势力据说连皇族都要敬几分,你若对他的媵女动了心思,那就是送一顶绿帽给他戴,恐怕会遭无妄之祸。更何况你也并非我意中之人,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才行。”

    陆稷贤脸色一红,双眉微微抖动两下,目光转向别处,闷闷地不说话。

    紫宁看他片刻,不由得焦急,心想:“这是什么情况,他究竟有没有喜欢我,不会是我自作多情吧?谁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的心,是太平洋暗黑三角洲的一根针,想捞都没得捞!”

    轻轻咳嗽一声,紫宁抬眼望向发呆的陆稷贤,正色说道:“陆公子,你若真当我是红颜知己,我问你一句话,你要据实相告。”

    陆稷贤秀丽双眉向上一挑,转过目光来,微微笑道:“稷贤一定知无不言,言必据实。”

    紫宁点一点头,犹豫了片刻,走近他一步,悄声问道:“你是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男人喜欢男人”说到最后,自己也脸红起来,却见陆稷贤专注看她,眼睛也不眨一下。

    静了半晌,陆稷贤笑容一展,抬头望向路旁一棵高大的白玉兰,见刚刚吐出几根花梢来,却已有了幽深的香气。他闭目细细嗅去,却又寻不见花香的踪迹,一股若即若离的感觉浮上心头。

    紫宁见他如此一笑,更是摸不着头脑,抬眼也看那白玉兰的花蕾微绽开一点,样子甚是净白纯洁,心想:“也许是我想多了,陆小木这样一块木头,连女人都吸引不到,男人恐怕更摆不平。”

    只见陆稷贤淡淡一笑,柔声说道:“不顾残莺遮望眼,静心寻觅为花香。那一朵白玉兰就是你,我为它的香气着迷,却不忍采摘玉兰花。它长在高高的玉兰树上,便能凌风夺目,傲然盛开,花香愈浓,倾倒众生。”

    紫宁一听顿时晕乎,嘴里喃喃说道:“什么跟什么呢,我问你是不是断袖,你跟我整什么残莺花香的,真心不能聊了!”

    但她与陆稷贤说过几次话,大概能摸清他的套路,便展颜笑道:“也好,也好,那玉兰花就让它长着吧,反正那么高的树,你也爬不上去,就算你爬上去,也摘不下来。更何况辣手摧花的都不是好男人,女人如花,花也需要环保是吧”

    自己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些什么,陆稷贤抬头望向白玉兰,若有所思点点头,说道:“有理,有理!”

    紫宁抬手扶额,深深吸一口气,十分无奈,随即做出摇头晃脑之态,文绉绉叹道:“陆公子果然不是凡俗之人,那么我也不理会酸腐之说。既与公子结成知己之交,往后便毫无嫌隙可避。”

    细风一吹,树梢上的白玉兰花蕊微微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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