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人迹罕至,若非高升特异走在此地,甚至都不会有人在意。
道边枯草丛生,无人打理。
仿佛被人遗忘。
方士心中略微有些紧张,压低了身形跟上高升的步伐。
他觉得今日或许能够发现一些关于高升的隐秘。
那些高升从未与他提起,却要在今日被他知晓的事情。
眼看着前方的道路变得崎岖,杂草已经差不多没过方士的膝盖。
却仍旧未曾见到高升的影子。
正想着对方会不会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
却听见远处一阵高亢的叫声。
是高升!
小径尽处有一片空地,青石块杂乱地堆砌着,空地正中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铜钟。
只是铜钟被锁链紧紧缚住,捆在地上。
锁链上还贴满了各种黄色符纸,四周也摆放着许多物件,有石像,也有炉鼎,都是当初堆在住处的东西,如今看来都被高升放到了此处。
高升正手持长剑舞动着,剑锋划过虚空,带起一丝罡气,呼啸声不绝于耳。
却像是在做法事一般。
这一幕让方士惊诧,莫非高升还是一位道士不成?
此处有妖邪,高升若是道士自然会对其感兴趣。
如此想来,他的某些举动倒也说得通了。
正因为是道士,才会专门的降妖剑术。
虽说早晨舞剑是瞎砍一通,但如今却是正统的降妖之术。
单是眼睛看着,便觉正气凌然。
就在长剑挥舞间,却忽闻一声诡异钟鸣。
摆放在祭坛上的诡异铜钟猛地震颤,缚住它的锁链绷紧。
高升再次怒喝。
“九剑正气化天雷,妖魔邪祟还不俯首受诛!”
“吼——!”
一道锁链竟时猛地崩断。
霎时,火花四溅。
在方士眼中,高升身周幻化出白色流光,在手中长剑流转。
长剑指天,便有光华万点自天穹降下,落在那铜钟上。
寻常人怕是见不着,只因那光景并未对现实有丝毫影响,不过在光点中,铜钟徒然冒出无尽黑气,化作一道模糊的身影。
竟是那老僧模样!
“还不俯首受诛!”
高升再次厉喝。
又是一道白光落在那老僧的身上。
此时老僧面庞急剧扭曲,化作一道道黑色流光四散而去。
铜钟总算是恢复了正常模样。
高升的本事还算不小。
方士不禁感慨,却忽见一道黑色流光正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
顿时惊呼。
隐约听见那老僧模糊的怒吼。
方士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面前,却见掌心无端冒出一道紫色雾气,将那黑色流光抵住。
流光几回欲飞往方士身上无果,最终还是消散于无形。
长吁一口气,他真切地感到劳累。
紫气也不知是从何而来,不是他能操控。
但将其散溢至体外还是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
又听见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便见高升已经收起手中长剑,与一人攀谈起来。
那人正是见过两回的下人。
“高道长果然是行家,那妖邪定然是伏诛了!”
“……既然已经做完了法事,那答应好的事情可万万不能搪塞于我,可曾明白?”
“高道长放心,您后日定然榜上有名!只希望日后高家可以一直照拂我等……”那下人垂首谄笑,对高升颇有巴结之意。
“咱们这是买卖,银货两讫的买卖!”高升却是强调,“做完了这笔买卖以后就互不亏欠,当然你们温家日后还有什么需要拜托我们的,能帮衬自然也不会不帮,只消你们准备好……”
正说着,却是两手比划了几下。
那下人连连点头。
“别的没有,银子管够!高道长这点请放心。”
“那便退下吧。”
“可是高道长,那边还有一人……”
“是我朋友,来帮忙一起降妖的。”
“原来如此……”
高升不耐烦地摆手,将下人屏退。
却是徐徐朝着方士的方向走去。
朗盛大笑。
“果然是方兄,方兄不是凡人,竟能抵御那等邪秽之物。”
“你就继续吹吧,刚才可把我吓个半死。”
方士已经瘫坐在地上,面色有些惨白。
“这就是你不参加小考的原因?没想到高兄还有这一手本事,当真是让在下长见识了,这世间灵异之事果真奇妙。”
“世上灵异之事常有,不为寻常人所得见,不过方兄已经窥见了一二而已。”
“果真常有?”
“方兄可是怕了?”
“废话,若换作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大白天见鬼骗谁呢!”
方士倒不是当真怕了,只是身子有些疲惫。
但如今他作为一个未经世事的读书人,如此才应该是他会有的表现。
“方兄看来是受惊过度,快些起来回去休息吧,地上凉。”
高升将方士从地上扶起。
两人互相搀扶沿着小径往回走。
“高兄是道士?”
“不过是祖传的一些小把戏,方兄可要替我保密。”
“自然不会乱说,不过高兄既然是道士,缘何谋求官职,来此地读书小考?”
“这个嘛……”
高升终归是没有说出原因。
虽然只是感觉,但方士依旧察觉出对方在说话的时候透出的些许哀伤。
在他的身上应当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
那老僧似乎是真的消失了。
除了每日清晨都会有的疲惫感觉,一整晚都过得十分舒坦。
高升依旧与平日里一般在白天不见踪影。
而方士也乐得如此,与少女结伴在澹州观光。
而今日方士与高升难得早早离开了古刹,朝着澹州城内赶。
毕竟是澹台书院放榜的日子,这榜单由澹台书院和州牧府一同定制。
虽说足有千人名分,但唯独前一百人才拥有离开澹州的机会。
“方兄跑慢些,我有点喘不过气……”
“高兄还是要多加锻炼,这一身的肉若是再继续长下去,怕是要把床给压塌了。”
方士身后正跟着壮硕的高升。
虽然已经尽可能降低了速度,但高升却依旧大汗淋漓。
“若是实在跑不动了便晚些再去如何?”方士提议,“反正高兄定然是榜上有名,只消我一人去确认自己的情况便好。”
“那可不行,方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期待感,就算知晓了自己定然在百名之内,但那份期待感还是让人神往。”
“所以高兄还不跑快些?”
“方兄咱们还是先歇会儿吧……”
最终还是执拗不过高升,两人在道旁歇息了片刻。
眼看着还住在古刹里的书生一个个朝着城内跑,方士倒也庆幸自己未能挤进人流。
结果就在那里,不论是好是坏。
过不多时,眼看着有些书生垂头,耸拉着一张脸。
便知道他们是落榜了。
有几人精神并未受挫,反倒是攀谈起来。
“这位仁兄不知位列第几?”
“今年时运不济,仅仅三百有六。”
“那还是在下更胜一筹,一百五十三列!”
“恭喜恭喜……”
……
澹台书院前有一巨大木牌。
上面贴着一张黄布。
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
木牌两侧有官差把手。
此处便是展示此次小考名次之处。
方士二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
那两个官差有些木然地倚靠在木牌边上。
四周围观的人也少了许多。
但就在方士二人出现的瞬间,却引来一阵哄闹。
虽未能听清楚周遭人们在讨论什么。
但他依旧察觉到无数道炙热的目光盯着他。
方士面色微微一红。
将目光落在榜单第一百位。
李思,也不知是哪位幸运的学子,刚好卡在此处。
但不是他的名字。
将视线迅速朝上移动。
刚好见到七十三位的姓名。
高升高云竹!
那日温家答应了他的东西,对方果然是说到做到。
只是……自己的名字又在何处?
视线迅速朝上看。
甚至在第十五位见到了那温家公子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却依旧无从看见。
莫非这就是温家的报复?
还是自己本就没有那个能力?
苦读了那么多年,就算中途荒废过一段时日,再拾起来的时候,却是已经不及同辈了吗?
心里不由得如此想着,却是眼睛一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方士,方尘仙……小考第一!
“哈哈!方兄果然大才,咱没有看错你!”
高升在一旁感叹着。
倒是让方士吓了一跳。
自己竟是第一?
虽自觉在那些寻常读书人之上,但也没有料到会是如此成绩。
正在这时,立身木牌边上的两个官差却是蓦地惊呼。
“这位……莫非便是方尘仙方公子?”
“正是。”方士对那两人欠身行礼。
“恭喜方公子登顶榜首,他日定是国之栋梁。还有这位高云竹高公子也是……”那两位官差倒也客气,与方士高升一同大国招呼后,便道出缘由。
“若是不嫌弃的话,还望两位今夜来温府小酌,温府为前一百名公子安排了送别宴。”
方士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终归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算与那位温家少爷有些仇隙,但眼看着将方士摆在榜单第一,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参加。
或许也正如那位温亭玉所说,温府根本就不计较那些小事。
第44章 秋色渐浓,离人意()
一夜觥筹交错。
甚至都未曾见到那位温家少爷的影子。
方士也只是选择了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独自斟酒,一人面对着不远处的万千灯火。
此处是温家宅邸,位于澹州郊外。
蜿蜒的回廊立着不知多少根的红漆木柱,艳丽的锦缎系着灯笼。
位于回廊尽处有一巨大空地。
空地正中央站着一个白发老人。
“这老先生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喝的动酒吗……”
“不过也是,官场上的人,如何能喝不了酒,若我日后入了上京,怕是也难以免俗……看来这酒量还是得先锻炼起来。”
方士微微点头。
却是忽闻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顺着声音看去,却见到几个陌生的面孔。
“方兄大才,当真是一鸣惊人啊!”其中一人看着眼熟,似乎是从前在一个教习室里念过书,他自来熟般地坐在方士身侧,理所当然地将一个瓷碗递给方士。
瓷碗中盛着美酒,映照出斑驳灯烛光点。
只是那刺鼻的酒味让方士不禁皱眉。
“不知方兄可否赏脸喝上一杯?”
“这……”
方士略微犹豫了一下。
此处的百人对他来说,或许有日后需要长期共处的人。
虽说不胜酒力,但贸然拒绝反倒是得罪了别人。
只好接过酒杯,与对方小酌了一杯。
“多谢,方某承蒙诸位照拂。”
“哈哈……说得好!”
却又见另一人坐在他身侧。
倒也没有如先前一人那般,显得拘谨了许多。
但手中依旧拿着一杯酒。
“那个……方兄日后定是国之栋梁,今日还请方兄赏脸……”
“多谢这位兄台。”
“还有我……”
“好……”
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杯。
只知道自己手中的酒从未干涸。
甚至最终都意识不到自己手中的是酒水。
……
空旷院落正中央,老人面色红润,正面对着一众书生慷慨陈词。
他正是澹州州牧。
“诸位都是我从我澹州走出的天才,不管你们从何而来,既然在澹台书院里学习过,便是我澹州的荣耀!祝愿诸君入主上京,报效朝堂,若是诸位遇上什么困难也千万不要吝惜书信,与我说道……”
“明日之后诸位便启程前往青州,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老人说到兴致之处,垂袖举杯,对着四周欠身行礼。
虽是一州州牧,此时却是姿态放得很低。
他也是经过各路考核才终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虽说日后升迁的机会渺茫,但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如此想着,老人的嘴角却是微微泛起一丝笑意。
却是忽地想起一人。
对身侧一位家仆笑声吩咐着。
“去把那位方公子请来,小考第一……此人若是不出意外,定能……”
“是,大人。”
那家仆兴冲冲地走开了。
老人捋了捋下巴的胡须,脸上笑意更甚。
那方士是此次小考第一,若是不出意外定能在上京谋求个一官半职。
就算失意,也不过是多花些年岁读书,总能在上京有所发展。
在这时候打好了关系,日后也定能有所助益。
为了将来打算,家里面的小打小闹又算得了什么?
老人心中如此想着。
在得知自己的孙儿被人劫持威胁的时候的确心中愤怒,欲将那人除之而后快。
但见识到那人才气,却是果断抛却了如此想法。
为了将来考虑,此时就算是将他的孙儿胳膊打断了又如何?
只是如此念头还未细想多久,却见那家仆神色慌乱地回来。
“大人,那位方公子……”
“怎么,让你带的人呢?”
老人有些微愠。
但家仆却是单膝跪地,轻声说道:“方公子已经离去,据说是喝了太多酒,实在是身子吃不消……是被那位高公子带走的。”
“一介书生连酒都喝不了,若是你你会相信?”老人面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家仆俯首,不敢多言。
却听那老人继续自语。
“当年老夫意气风发,与友人对酌了一夜都未曾露出醉意,他一介书生凭什么就不胜酒力,是在愚弄老夫不成!”
“不过是得了个小考第一……便如此轻视于我,当真是……有胆识!”
语气渐渐变得阴冷。
却见老人袖袍一挥,对着那下仆吩咐。
“你在此地主持一番,我先离去。”
“可惜有胆识的人终究爬不了多高的,更何况是半路夭折……”
“青州?也不知他日子过得怎么样,是时候修书一封了……”
……
空荡的青石街,显得有些寂寥。
干枯的树上最后一片叶子也被风吹落。
让人不由得心中叹息。
距离那夜的宴会已经过去了三日。
治好了那位剑客的伤,看遍了此处风景,尝过了各处的美食。
目送着一个个同期离去。
其中有人黯然退场,也有人仰天高歌。
终于也到了他离开的时候。
“高兄还要继续在此地小住一阵吗?”
“不错,家里传来书信让我在此地等上几日,怕是不能与方兄一同上路了。”
“原来如此,那当真是可惜了……”
澹州郊外,是一望无际的低矮林木。
正是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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