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攻防从这一刻开始，持续了整整三天……
第九百四十一章 两颗头颅（）
九月十九日，清河城开战的第十天，战争还在僵持。
说是僵局，但更像是弦月平原顾忌损失的一种克制。
在最初的三天，在完成封灵大阵后，攻防形势逆转。城内的破杀军团，和城外分成两部的伏虎军团，几乎倾巢而出，对詹家大军进行了凶悍至极的分割吞噬。等到詹世清收缩军队，开始全面防御，两大军团的攻势，才变得克制而有条理起来。
所谓的克制，是指在破杀军团正面牵制詹家主力的情况下，伏虎军团左右两部，每天都集中优势兵力一个一个的拔除詹家的据点，刺杀伏击詹家的高手，没有展开大规模的强攻。
在初战失利后，詹世清迅速的改变策略，拿出海量的资源，令随行的阵法师不惜成本的增强守护阵法。
经过这一战，詹家损失惨重，即便詹青俞的左翼及时回撤，没有中了对方的埋伏，詹世清手中也只剩下八万大军了。
接下来的几天，伏虎军团左右两部窥准詹家大营的薄弱点，在杨虎和苍猛的带领下，轮流出击，每天都会强攻一处，斩杀数百人后大摇大摆的离去。
詹世清不得不继续完善阵法，分发大量资源鼓舞士气，同时带领亲卫军四处救援，这才将局面稍稍稳住。
但他心里明白，两大军团之所以不强攻，并不是他们没有强攻的能力，而是通过这种袭扰战术，不断打击詹家大军的士气，消耗他们携带的资源，令反抗降至最低，以减少自身的损失。
担任家主近百年，詹世清自认已经尽心竭力了，如今的詹家与当初的浮躁混乱，已经有了彻底的转变，具有了几分传承世家的底蕴和气象，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有信心，挥师攻打清河城。
在他原本的想象里，十万大军即便不敌两大军团，至少也能打个平手，给对方造成足够的损失。然后在持久的大战中，依靠家族浑厚的资源储备，生生拖垮弦月平原，同时为家族锤炼出一支强大的军队，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求得生存。
却没有想到，对方的反击竟会如此凶狠，且不说他们哪来的这座覆盖方圆千里的封灵大阵。詹青俞率领的三万左翼大军，在保持了最坚定攻势的情况下，却仍然被苍猛以弱势兵力死死拖住，哪怕杀的血流成河，山峰崩碎，都没能靠近阵法核心一步。
这才是当头棒喝！
此后弦月平原的克制，不过是属于林傲和天瑜的冷酷和吝啬罢了。
十万大军兵临清河城，就像是直接闯入巨兽的口中，一点一点的被吞噬，如今想要掉头归去，都难以做到。
但詹世清相信，白水城、天丹宗密谍、豚蛟一族，都不会坐视自己覆灭，仅靠宁缺率领的陷阵军团，绝对拦不住后续的援军！
与此同时，数千里外的白蟒江畔，林傲巡视防线，并制定了阻击广云城援军的计划。
傍晚时分，金霞灿烂。
大军潜伏在密林中，以阵法遮掩气息，望着波澜起伏的江面，等待詹家楼船的到来。
林傲趴在灌木丛中，目光向左瞥了瞥，在云空身上转了两遍。
这几天，他详细了解了云空在地牢时遭受的刑罚，很担心这种噩梦般的经历，会成为云空修行路上的心魔，扭曲他的心理。
有了这样的担心，林傲力排众议，让伤势未愈的云空参加这次伏杀，希望战场上的酣畅宣泄，能缓解他心中的压力。
“哎，师兄！”林道匍匐着往云空身边挤了挤，因为是上阵厮杀，他也没去警戒。
小声打了招呼，又看了看云空苍白的脸色，林道笑着问：“怎么样？有没有热血冲头的感觉？”
“嗯？”云空抬头看向江面，瞳孔微缩，有些弱气说道：“刚开始有点，现在人清醒了，还是有点害怕。”
“是么？”林道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等成千上万的敌人涌过来，你就没时间想了，就会像以前一样，一直往前冲，一直往前杀，直到杀穿他们……”
在影卫待久了，想到在万千大军中冲锋，无所畏惧，林道自己热血沸腾了。此时他所描绘的画面，在云空脑海里清晰浮现出来，让他也茫然纠结了一下。
“报告统领，他们来了。”血影凑近林傲，小声报告，然后返身指了一下斜向的江面。
一艘黑色的大船，正由小变大，向预定的渡口驶来。
“好的。”林傲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刀。
大船靠岸，甲板上站满了身穿黑甲的武者。
林傲站起来，从灌木丛里走出去。
在他身后、两侧，潜隐起来的五千大军，从灵元境到涅槃境，所有人都在凝神细看，目光一刻不离。
大战开启，先死密谍，再死斥候，然后才轮到军团将士。
这短短数月里，林傲亲手调教出来的影卫，先后战死两百七十九人，伤残五百二十三人，伤亡比例远超参战的三大军团。
作为影卫的统领，弦月平原的第一道防线，林傲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告诉这些始终把信念寄托在他身上的属下，你们的统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始终强悍无敌，给他们注入无畏的信念。
“哗哗！”
江水拍击岸边，两头豚蛟从水中探出巨大的头颅，狂暴的气息荡漾，在空气中形成震动。
狂风席卷，树木被压弯折断。
林傲一步向前，跨越千丈距离，急如闪电，空气鼓荡呼啸。
“砰！”
豚蛟纵身跃起，庞大的身躯来到岸边。
林傲在空中，虚影横掠。
两头豚蛟昂首咆哮，张开血盆大口，一左一右，合咬过来。
长刀破风，虚空爆裂。
林傲双手反握长刀，两臂从身后向前，切割而去。
“嚓！”
只一声！
两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现场沉默了两息，然后，广云城援军呆立，埋伏的众人呼喊如潮。
一击，双杀。
云空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凌霄宗的时候，自己曾问过师祖一个问题：凭借功法武技等优势，武者可以瞬杀同阶灵兽吗？师祖当时说：能啊，只不过这种人太少了，否则我们人族，何至于被山脉、森林、湖泊、大漠、沼泽等险地隔绝，被灵兽威胁欺压？
“砰。”“砰。”
两具庞大而沉重的身躯，重重倒地。
林傲虚影落地，单手持刀，刀尖滴血，背身站定。
众人在欢呼，两千影卫冲锋，三千血狼铁骑声势如雷。
广云城援军士气跌落低估，仓皇逃窜。
云空却没有随众人杀敌，呆呆的站在那里。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修为精进神速，战绩辉煌，刚不久前，甚至触摸到了涅槃境的门槛。
曾经一度以为，这大概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现在才发现，武者的极限，原来犹在云雾之中。
好高，好远，高远到他根本看不清楚。
林道发现云空的神色不对，担心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没事。”云空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就是看傻了。”
他没说实话，其实至少这一刻，他的心里有种挫败感。
因为修为和见识的差距，云空对林傲瞬杀两头六阶中期修为豚蛟的感触和想法，和在场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回溯之前的战斗经历，虽然也有过几次生死时刻，几次身受重伤，但是事实，云空这一路下来，除了被俘的那几天，依然得算是很顺利的，至少他从没有那种过完全无力的感觉。
第一次，云空的自信，被打击到了。
同时，也激发了无尽豪情！
林道有些不放心，追问道：“真没事？要不我和师尊说一声，接下来的战斗，你就别参加了。”
云空拍了拍林道的肩膀，笑道：“真的没事，只不过，我大概要入涅槃境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丢盔弃甲（）
深夜，詹家大营灯火通明，满脸疲惫的詹世清奋笔疾书，记录多次交手时，有关两大军团的发现：
对方战甲坚固，刀剑锋利，弩箭的射杀力犹为惊人，且破焰玄雷等宝物储备极多，对我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可见在过去的交易中，弦月平原隐瞒了太多实力……
或许这次面对的皆为百战老卒，他们战意昂扬，悍不畏死，且彼此间配合默契，所组战阵几乎没有弱点，人数和实力等同的情况下，我军难以抵挡。如今大阵封闭，原本准备的诸多战术，已经不再稳妥……
影卫在战场上神出鬼没，善于在混乱中偷袭我方统军强者，战至今日，已有四名涅槃境供奉惨死，九位千夫长陨落，高层人心惶惶，已生畏惧之心，不可不细察……
如今所见，大军作战，战阵最为重要，有鬼神之效，此后战场对垒，并不能完全依靠宝器、丹药、阵法等先决条件。穷其变者，即能占尽先机。我方当吸取教训，奋起直追……
账外有亲卫巡逻，天空有阵法守护，符文如灿烂星河闪烁。詹世清揉了揉眉心，轻咳了几声，右手有点抖，但书写中不曾有丝毫轻率，试图将惨败的经验完整的送出去，警惕族人。
不久，有亲卫过来报告，詹青俞在外勘察时，遭遇影卫伏击，被三枚寂灭玄雷炸伤，生命垂危。
詹世清顿了顿笔，继续书写：形势危如累卵，我军唯有尽出底牌，拼死一搏，方有一线生机，若能侥幸取胜，或有占领豚蛟一族领地的机会，家族可早做准备……
八万人驻扎的营地，在平原上延绵数里。那阵法浩荡，远远看去，却又像是夕阳的火光，即将在这夜幕中，熄灭下去。
牛角山。
除了死守阵眼的八千精锐外，其余武者被分成了六个小队，轮流清理詹家斥候。经过几次针对性的伏杀，詹家派出的武者大多修为不高，因此任务难度不大。
洛离抖了抖手腕，甩掉剑上的血珠，笑道：“听说云空那小子，已经度过六九天劫了，等这场大战结束，怕是要接替宁前辈的位置，成为陷阵军团的新统领了。”
徐乘风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啊，想当年他刚进凌霄宗时，说话都不敢大声，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现在都成长为独当一方的人物了。”
迁徙过来的年轻一辈，在资源供给相对充足，厮杀磨砺较多的情况下，大多还在灵海境、凝神境摸索前行，进入神玄境的寥寥无几。即便是身为执法堂堂主，与杨天同龄的徐乘风，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泪汗水，也不过在大战前夕，勉强进入涅槃二重天。
但有些人天生便是骄子，不能以常理度之，云空在兼顾炼丹的情况下，依然高歌猛进。
别人修炼都是以年为单位，他是以月为单位，若不是杨天有意压着，恐怕早就突破了。
庄阔笑道：“不过涅槃境的修行，可不仅仅是天赋和资源的问题了，最重要的还是积累和感悟。咱们努力修炼，争取早日进入涅槃中期，这样面子上也能好看些。”
清理完附近的斥候，派人到各个山口戒备，徐乘风大袖飘摇，直入云层，眼中青光闪烁，扫视四周。
就在这时，庄阔手中的传音石，突然闪亮起来，从中传出：“救，救命。。。。。”
紧接着一声闷响，声音戛然而止。
庄阔脸色大变，立刻整合队伍，向阵眼的方向驰援，在山脚边缘，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我们常说：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蝼蚁。
通常这句话是高高在上的强者，对低阶武者说的蔑视和威胁。
如今，在徐乘风等人面前，一头百丈大小的豚蛟，蛮横的撞入军阵，屠杀武者如同碾死蝼蚁。
没有象征性的反抗，甚至没有还手的机会，守护阵眼的第一道防线，整整八百名武者组成的强大战阵，在这头豚蛟面前，脆弱的像纸糊的一般，只是一击，便四分五裂，死伤了大半。
徐乘风心中涌起狂暴的愤怒，这些都是并肩作战的袍泽，有的是关系极好的同门，有的是年轻的晚辈，有的是新加入的朋友，但都有好几年的交往基础。
但这些情绪，在豚蛟猩红的目光望来时，统统烟消云散。然后，发自内心的恐惧涌起。像是低阶灵兽遇到了高阶天敌，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抖，两腿不自觉的发软。
洛离喉结滚动，脸色煞白，彻骨寒意涌遍全身，“豚蛟王怎么会在这里？它为什么会发狂来攻击我们？！”
徐乘风咬破舌尖，疼痛让他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涅槃境的气势汹涌而出，让众人摆脱豚蛟王的威压影响，大喝道：“结阵，快点结阵！”
众人迅速组成九九归元大阵，以战力最强的徐乘风为阵眼，洛离为战阵先锋，庄阔为后盾。汇聚十二名神玄境武者，一百零八位凝神境武者，以及九百名灵海境武者，千人气势汇聚，足以与豚蛟王抗衡。
战阵中的武者士气大震，生出了可以与之一战的信心。
豚蛟王扭动庞大的身躯，呼啸而来。
“迎敌！”徐乘风大吼。
所有人元力齐震，宛如江河汇入大海，在洛离头顶凝聚出一道九丈高的人形虚影，手握金光长剑，仰天长啸。
地面炸裂，豚蛟王以蛮横姿态冲撞了过来。
洛离与虚影融为一体，主动迎了上去，金剑挥舞，斩在了豚蛟王的头顶上。
“嘭！”
金剑爆碎，洛离右半边身体炸成血雾，身体飞出几十丈，倒在灰褐色的地上，一动不动。
“嘭嘭嘭……”
撞击声不断响起。
豚蛟王生生以肉身凿穿了战阵，横行了近千丈才停下来。
在它身后，战阵中间出现一条血色缺口。
像是冰水浇在头上，幸存下来的武者如坠冰窖。
他们转过头，愣愣的看着豚蛟王，每个人脸上凝固着深深的恐惧。
这一刻，所有人仿佛被剥夺了声音。
六阶后期，堪比涅槃七重天的存在！
这个级别的灵兽有多强大，在三国的时候，他们根本没见识过，只在一些典籍中了解一鳞半爪。
直到几年前，在平定叛乱的时候，碧睛猿王现身，杨天纠结弦月平原半数强者，合力将其斩杀。
当时，也是以战阵死磕，主阵的是同级别的御灵魔，并且有九位涅槃境强者为先锋，杨天亲自掠阵。
就这样，碧睛猿王狂性大发之下，依然杀死了数百人，撞破了战阵。危急关头，杨天燃烧生命本源，递出最为狂暴的崩天式，这才让御灵魔将其顺利斩杀。
也就是说，想要斩杀豚蛟王，需要有涅槃后期的强者主阵，再辅以数位涅槃境武者才有希望。
徐乘风的心沉入谷底，他们根本没能力与豚蛟王抗衡，兴许不是蝼蚁，但撑死了是会咬人的虫子。
“洛离还没死。”庄阔惊喜道。
洛离半边身体没了，但涅槃境的旺盛生机没有让他当场死去，一息尚存，只要治疗及时，绝对能救回来。
庄阔手忙脚乱的从空灵戒取出一枚丹药，正要跑过去。这时，豚蛟王忽然转过身来，猩红的竖瞳盯着他们，脑袋上皮肉翻卷的伤痕，让它平添了几分凶戾。
“谁都不得擅自脱离战阵。”徐乘风头皮发麻，厉喝一声：“擅自脱离战阵者，杀无赦！”
哪怕无法与它抗衡，战阵也不能散，战阵要是散了，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然后被豚蛟王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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