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走了十天,从大雪山南下千里,终于走到冀州中部的北原城,从北原城为界往南,便算是玄霄王朝地界,北原城也是玄霄王朝最北的一座城市。
月满如镜,月华照耀在这座城市上,顿时将北原城化作一座白银之城。
黑衣人面无表情,冷漠的看了一眼雪原城,继续沿着官道,一路向南。
黑衣人一步一步轻轻的走在玄霄王朝特有的宽敞官道上。
突然,一道剑光撕裂夜空。
接着,第二道剑光也紧随其后绽放出光华。
咄!咄!咄!
七道剑光迅速绽放,将黑衣人困在正中。
黑衣人抬眼扫了扫空中的七道剑光,每道剑光之上各有一名剑士,踏剑凌空而立。这七人衣冠各异,有老有少,有僧有俗,有官有道,却都有一身说不出的潇洒。
“蜀山剑阵?”
黑衣人声音嘶哑,仿佛几百年未曾说过话。
七人之中,一人当先而出,厉声喝道:“魔教孽障,速将你背后剑匣交与我等,我等留你一条性命回大雪山!”
黑衣人眼神一凝,终于开始认真了起来。“尔等知道我身后所负何物?”
“魔门贼子,妄想携首阳十剑其二,前往首阳山暗害嵩阳前辈,吾等正道,岂能让你如意!”
“众师弟,起剑阵!”
七人剑光落地,将飞剑持在手中。相隔百丈,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高手过招,空凭挥洒剑气,恐怕没有几天几夜分不出胜负。所以七人相视一眼,收敛剑光,将黑衣人围在正中,剑阵成型,接引北斗星力,彼时阵中剑气无穷无尽,任你如何强横,也挣脱不出。
黑衣人脸色漠然,看着身前的七人之一,问道:“看你们行阵御剑,是蜀山的手段?”
为首一人脸色微变,怒喝:“动手!”
顿时阵中剑气纵横交错,俱以奔雷之势斩向黑衣人。而黑衣人对七道纵横而来的剑气视而不见,继续喃喃自语:“大雪山在北,蜀山在南,我下山不过十天,竟然被蜀山的人堵在了北方。”
黑衣人抬头看了看北方,轻声说道:“萧长风,你还真是废物啊。”
剑气纵横而过,实打实的斩在了黑衣人的身体上,但黑衣人身后剑匣微微波动,剑气便消失不见。
“神剑见不得剑气,大伙贴身枭首!”
七人身形纵横交错,身形身位居然跟方才剑光一模一样。显然是以身作剑,又成了阵势。
黑衣人被身后剑匣压的身形缓慢,这七人也不是庸手,剑吟激荡,一时间整个北原城都是剑器的嘶鸣。
嗤!
一柄剑刺在黑衣人前心,接着其余六柄嗤嗤嗤统统正中黑衣人身体,七处伤口排成一排,刚好是一个北斗七星形状。
黑衣人眉头一皱,伸手将深入身体寸许的七柄飞剑拂下,看了看身上的七处伤口。皱眉道:“你们刺痛我了。”
七人冷笑不语,接引星力,依旧仗剑刺来。黑衣人略显吃力的将背上的两件剑匣放在脚下。但是剑匣太重,压的黑衣人迟钝不堪,只这一个动作,他浑身又被这蜀山的七名剑客刺出了四十二处伤口。
背后剑匣被黑衣人轻轻放在地上,剑匣落地的一瞬间,七名蜀山剑客脸色大变。
他们分明感觉到,厚重无比的大地轻轻颤了一颤。而回首黑衣人从大雪山走下来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都深有尺许!
黑衣人终于将剑匣放下,重重的呼了口气。看着地上了剑匣,他由衷叹道:“你们。。真的好重啊。”
下一刻,一股浩瀚无匹的气息从黑衣人体内喷涌而出,将漫天星光遮掩的黯淡无光!
接着黑衣人探手一抓,一只遮天大手将蜀山七名剑客统统抓在空中,动弹不得!
“蜀山小辈!只凭你们七只杂鱼,连腹中婴儿也未成就,也敢向我动手!”
黑衣人气息惊天动地,整个北原城都被笼罩在这浩瀚的内息之中,城中老树,也随着黑衣人的呼吸左摇右摆。北原府衙的官吏,也都躲在府衙瑟瑟发抖。
接着,整个北原城的百姓,都听到了一声厉喝。
“一群蜀山离字辈的小辈,居然敢惹到大雪山头上!你们不怕萧长风,也不怕薛嵩阳吗!”
空中死死挣扎的七人,被大手捏的脸色涨红。却还是勉强出声:“我等七人散修游侠!与蜀山……并无关系!”
“散修游侠也会蜀山正宗的北斗剑阵,如若不是李仙禅早已老死,老夫倒是要去蜀山亲自问他一问!”
说完空中大手猛然一握,七人连同金丹,被这一握之力,握的灰飞烟灭。
黑衣人看了看天色,刚过子时,于是俯首捡起剑匣,吃力背在背上,继续向南走去。而此时,他身上的四十九处剑伤,已然消失无踪。
黑衣人一路向南,每日只行百里,有了三个月有余,终于走到首阳山脉附近。他抬头望了望身前连绵不断的群山,犹豫了一下,却始终不敢抬脚走进去。
眼前的莽莽青山,在世人眼中是一片绝佳风景。在他眼中,却是一个极凶的剑阵!
什么北斗剑阵,南斗剑阵!
给眼前这片剑阵提鞋也不配!
黑衣人站在剑阵之前,观看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向着首阳山主峰高声道:“嵩阳师兄,齐崇求见!”
声音响彻整个首阳山。
此时天色不过寅时,天色尚未大亮。李清第一个听到,赶紧到老师的木屋前敲门。
“老师,外面有个叫齐崇的要见你。”
“知道了。”
薛嵩阳从木屋中走出来,伸了伸懒腰。没好气的说道:“他叫喊的如此大声,为师一场好梦也被他扰了!”
“取我剑来。”
李清赶紧走进木屋,将挂在门后的铜剑取出来,递到嵩阳祖师手中。
“为师去见他,你在剑谷好生看着。”
“是。”
一道华光冲出剑谷,刹那间便冲到齐崇身前,剑光并未停下,而是狠狠一剑刺向齐崇眉心。
齐崇将背后剑匣挡在身前,堪堪抵消这一道剑光,却也被剑光震退里许。
齐崇惊骇不已,刚想说话,却听见身前一袭青袍的薛嵩阳冷声说道:“齐崇齐无伤?萧长风的大师兄?”
“你不是被萧长风打的尸骨无存了吗?”
齐崇苦笑一声,并没有回答嵩阳祖师的话,而是将两件剑匣递到身前,涩声说道:“大雪山听闻嵩阳师兄收了弟子,特地送来贺礼。”
嵩阳祖师看也不看剑匣,而是盯着容貌埋在黑袍下的齐崇,问道:“你为何……这般…奇怪?”
嵩阳祖师双手负后,绕着齐崇转了一圈,奇道:“你魂魄全无,金丹元神统统消失不见,也不见术法痕迹牵扯你行动,居然可以说话言事,还背着天齐,伏波二剑不远万里从大雪山走到了首阳山。”
薛嵩阳啧啧称奇。
“萧长风对你做了什么?大雪山又研究出了什么恶心的邪术?”
齐崇低头不语,只递上剑匣。
“请嵩阳师兄收下贺礼。”
“滚。”
嵩阳祖师淡淡的声音越发清冷。
“三代恩仇,他萧长风服软低头一次,我首阳山就可以忘了?天下哪里来的这般便宜事,你回去告诉萧长风,此事没有那些心机庙算可以谈,无非是我首阳山断宗绝嗣,或者大雪山冰雪消融。”
齐崇看着负手而立的薛嵩阳,面露凶相,厉声喝道:“薛简!你不要过分!”
“你我两派争斗三代一千多年,你派两代祖师倶死在我大雪山!你还敢大放厥词!”
薛嵩阳面色转冷,袖中铜剑划出,一剑劈斩。
齐崇再不敢硬接,放下剑匣,大雪山大自在气脱手而出,想阻挡剑光,却被剑光一剑斩断真气,正劈在他手臂上,伤口深可见骨。
薛嵩阳皱眉:“你好硬的身体。”
剑光飞舞,片刻以后,齐崇双手只剩白骨。
薛嵩阳嗤笑一声,收剑回山,对着齐崇冷声道:“背着剑匣,滚回大雪山。告诉萧长风,我会亲自去取。”
齐崇双手血肉已经尽数消融,只剩惨白的手骨。他用已经是白骨的双手,弯腰捡起剑匣,额头全是汗水,却还是吃力的捡了起来,负在背后,一步一步走回北方。
齐无伤刚刚走过北原城,便力竭倒地毙命。
如果不算他上一次死的话。
齐崇,字无伤,终年八百八十三岁。
第十二章 有女仗剑首阳山()
齐无伤北去之后,首阳山再度恢复了平静,李清也每日进剑经玉壁之下照印剑经,这剑经玉壁极为通灵,一眼望去,内容尚且记得,转头一想,脑海中却空无一物,让李清颇为苦恼。
薛嵩阳限他三年之内将剑经一笔画都不漏的悉数印在心中,这种境界当初李清并不是很懂,可接触剑经玉壁久了,李清便想通了。
这玉壁看久了之后,脑海中便会自主浮现出一块玉壁,纤毫毕现,惟妙惟肖。抬眼观看剑经玉壁,脑海中那块玉壁上也会浮现你所观看的内容。但是,稍一转头或忘,脑海中玉壁尚存,但却变成了一块空空如也的白壁!
甚至回屋歇息一夜之后,第二天脑海中那块无字玉壁也变得若隐若现,险险消散。
薛嵩阳要李清做的,便是让脑海中的剑经玉壁将剑经悉数拓印在心里,无论岁月流转,时过境迁,都不会有半点遗忘。
李清每天在剑经玉壁之下,默印剑经三个时辰。其余时间跟随薛嵩阳习练首阳山入门的体术《炼鞘》,闲暇之余,也常常下山看望赵十七,此时赵十七尚在跟随薛子川习文练武,薛子川待李清极好或者说稍微有些客气,但对赵光则是倍加严厉,仿佛打定主意要将这个初来首阳时神气勃勃的皇子,教成一个文武双全的伟男子。
再来说李清所炼的《炼鞘》,《炼鞘》是二代祖师从剑经中《铸鞘篇》演变出的炼体功夫,《剑经铸鞘篇》中说“人成金刚躯鞘,方纳万丈剑心。”,先要将肉身打造成剑鞘,再把心神磨练成神剑,然后一剑开天,万邪辟易!
从李清上山开始,嵩阳祖师便从后山采摘一些年份久远的灵药,炼化成药酒,给李清洗练筋骨。
原本先天境界特征是肉身纯净,可以接引元气,震荡气血,然后形成先天罡气。结果是李清远远没有到达可以接引元气的境界,也没有震荡气血的技巧,但是肉身却早早的内外纯净,成就先天。
那日李清洗练完筋骨,只觉自己从里到外,再无一丝污垢,抬眼望向四周,居然可以隐隐感觉到元气起伏,然后便听到一旁嵩阳祖师微笑道:“从今脱得凡人体,且问长生有何难?”
这是说李清从此有了问道长生的资格。
岁月流转,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首阳山遍地金色,大雁南归,又是一年秋天。
此时李清一十五岁,上山已经整整四年了。
秋高气爽,薛嵩阳盘坐在望天崖,一阵阵秋风拂过青袍,薛嵩阳迎着秋风微微眯了眯眼,显得有些惬意。首阳山的一切仿佛都在薛嵩阳的掌控之中。
赵显在学习如何成为玄霄王朝的皇帝。
李清在学习如何成为下一个薛嵩阳。
而薛嵩阳自己,则将目光转向了北方,他仿佛看见了那座高耸入云的晶莹雪山,用刺眼的白在向他挑衅。
而此时,一阵充满怒意的女声,打断了嵩阳祖师静享秋风的惬意时刻。
“薛简,你给我出来!”
嵩阳祖师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他从崖边坐了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道袍女子,从南方踏剑而来。
这道袍女子,青丝飞舞,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年纪。头发扎成了一个很是精致漂亮的道门朝天髻,一身玄黑道袍也颇为出彩。
道姑御剑到了首阳山脉的范围之内,便不得不停下剑光,徒步向首阳山主峰走来。
看这道姑满脸怒容,显然并不是一个讲礼貌的客人。她之所以停下剑光,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柄剑,可以飞在首阳山的天空。
除了首阳十剑。
除非你打得赢牵连中州地脉的首阳剑阵。
嵩阳祖师探头一望,见山下的道姑正飞速向主峰走来,顿时满脸尴尬,掩了掩面,向自己的木屋走去。
而道姑见半天薛简还没有出来见自己,顿时大怒,横冲直撞,一路来到首阳村门口。
首阳村门口有一个幻阵,本为了防止外人无意闯入首阳山,由于主要是防止凡人,阵法并不如何高明,只要略懂法阵的金丹真人,便可毫无阻碍的走进首阳村。
但是道姑显然并不懂任何法阵,被老槐的幻阵困住,在村外转了几圈之后,才慢慢醒悟,于是火气更盛!
“你这山野精灵,也与本座过不去!”
“含光,诛邪!”
一道雷光从天而降,落在道姑的佩剑之上,原本清澈如水的剑身顿时雷光闪烁,道姑目光含怒,一剑便劈向老槐!
这剑光原本就是名剑含光所出,更带着天雷之力,只要击中老槐,这颗存活了不知道多久的首阳精灵,顿时便会灰飞烟灭!
一柄铜剑从剑谷飞下,后发先至,看看接住这道雷光,同时也传来嵩阳祖师惊怒交加的声音。
“沈青茯!你疯了!”
道姑半点也不畏惧,望着从剑谷飞跃而下的薛嵩阳,恨声道:“怎么?薛宗主生气了?生气了便递剑过来,本座倒想见识一下放声古剑的厉害!”
薛嵩阳从空中落下,急忙上前查看了一下老槐的情况。老槐树哪里见过如此凶恶之人,被吓得战战兢兢,连树叶也开始泛白。此时见到嵩阳祖师,忙向祖师告状连连。
“宗主,这个恶婆娘,好生凶恶!你快将她赶出首阳山!”
薛嵩阳连忙躬身道歉道:“此事怪我,此事怪我,教槐兄受惊了,这里交由我处理,回头我让我那徒儿送些养神的丹药与你压惊。”
嵩阳祖师对老槐树连连道歉,这才安抚了吓坏的老槐。然后嵩阳祖师抬头望着身前两眼有些微红的沈青茯,苦笑道:“青茯师妹,槐兄已经在我首阳山扎根不知道多少年,一千多年以来更是守护着我首阳山安宁,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朝槐兄递剑。”
沈青茯大声道:“这老槐树卖弄阵法阻我,殊为可恨!难道不当死?”
薛嵩阳苦笑着解释道:“槐兄是我山门幻阵的阵眼,它又不曾认识你,如何能怪到它头上。再说这幻阵浅陋的紧,也只有你们蜀山的剑客,才会不得走脱。”
“山野精灵世上千千万万,杀便杀了,薛宗主如若心中有气,此时杀了我与你的槐兄解气就是!”
嵩阳祖师脸色尴尬,不知道如何应对。
而沈青茯见嵩阳祖师讷讷不语,气势更盛,叫道:“薛宗主何等威风,一剑便劈碎了大雪山山门,好不霸道!不知道何时你家这看门的老槐也被人一剑劈了当柴火烧!”
薛嵩阳陪着笑脸,对沈青茯唯唯诺诺。
首阳山众人避居世外,并不知晓沈青茯是谁,如果放到神都提起沈青茯的名字,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蜀山三仙之一的含光仙,青茯仙人。
也是蜀山剑派青字辈硕果仅存的三位宿老之一,当代蜀山剑派掌门青苍真人的师姐。
嵩阳祖师终于打破了充满火药味的气氛,陪笑道:“槐兄既然无碍,此事便不再提了,师妹请进剑谷一叙,为兄这些年新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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