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他怎么会来?”
“据探子来报,说是他年初就开始离开梁国四处游学,前几日刚刚到此。”
“是吗、、、”
闵升涛还是有些怀疑,这个卫西,一直是自视颇高的,自己几次礼贤下士去招募他都被拒绝。现在突然出现在北汉,时间点也未免凑得巧了一点,还是说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说听闻梁国使团抵达北汉,想特来拜见您和公主。之前您不是一直想招募他吗?如今他自己主动来结交,不是正和我们的意?”
“卫西这个人的确是个治国之才,但心思太过深沉,不好掌握。之前去结交他,只是不想他为老二所用,后来知道他不想参与这场斗争,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那六皇子您准备?”
“你先下去吧,且看看他明天过来怎么说吧。”
马车压着青石子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夜晚已至,出宫的路上,宫人们点起了长长的宫灯。所有的明争暗斗被掩藏在黑暗之中,融合,交织,像一段漫长无比的走在悬崖边的旅程,容不得一丝喘息与懈怠。
夜很长,路更长。
“跪下!”
官父一回到家,就把家里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现在更是怒的一发不可收拾。
“咚!”
膝盖重重地碰在地面的声音,官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
好像这是官家人固有的天性,执拗,倔强,只要是自己认准对的事情,不管别人如何说,都无济于事。
“你可知错了?!”
官父努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坐在老藤椅上,弓着背脊,看着官二。
父亲好像真的老了许多。
“儿子没有错!再一次,儿臣也会这样做!”
官二直着背脊,扬着头,丝毫不输气势,却倔强的让卿暖内心狠狠一抽。
“父亲!”
“咚!”
卿暖也跪倒在官父官母面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她自己又给狠狠地憋了回去。
“二哥没有错,梁国使团故意挑刺,如果我北汉大臣连一点反驳的胆量都没有,我北汉威严何在!”
“啪!”
“侯爷!(父亲!)”
官父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卿暖脸上。官父自己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了女儿一巴掌,那个他如此宠爱的女儿。
但他不能就此心软,否则侯府的平静顺遂将会或早或晚被打破。
“我北汉的威严是要争,但不是让你们呈口舌之强!朝堂上波谲云诡,两国的博弈更不是两句气话就能轻易左右的,威严也不是一两句气话就可以争得的!也许你们要怪父亲胆小,但是你们尚且太过年轻,此时最重要的是不要锋芒太露,不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威远侯府!”
大厅之中,陷入一种可怕的沉默,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皇上在朝堂上并没有阻止,还当着大臣们的面赏了哥哥,为什么?因为皇上正是希望这时候朝臣们向他表忠心,让梁国人看到北汉团结一心的样子。”
卿暖看着官父逐渐平静,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是韬光养晦,就能避开所有明枪暗箭了吗?不管是朝堂还是生活,一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没有用的,主动权始终在别人手上,任由别人刀俎。”
卿暖不再说什么,扶着膝盖,缓缓起身,绘意过去扶她,被她轻轻避开。卿暖低着头缓了一下,迈开步子,走出去。
门帘被掀开,一个黑影隐隐一避,看着她孤独而倔强地走入黑暗。
“她说的很对,是吧?”
那个黑影身躯一震,回过头看见十爷站在他身后。
黑影微微一笑:“出去两年,轻功练得不错。”
十爷:“是呀,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却还是想回到这儿。”
黑影:“父皇这两年虽然没有说,但看得出他很想念你。即使不喜欢皇宫,还是回去多陪陪他吧!”
十爷:“他想让我当皇帝,但我知道,我更本不是这块料。与其给父皇一丝希望,还不如让他一直认为我就是这样的浪荡子弟。”
黑影笑出声:“我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我们这样的情景下说话、、、很奇怪。”
十爷微微一愣,也开始笑起来。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十爷拉住黑影:“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兄弟之中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个人。而且我也觉得,你最终会成为皇帝,九哥。”
“或许吧。”
三哥太过庸能,没有主见,只适合做一个安稳王爷,不适合守住江山。七哥执念太强,太过在乎得失,容易剑走偏锋,迷失本心,将大好江山送入邪路。所以,你是最合适的。
官二被官母送回院子,官擎正也被官母遣回去陪柳依依。
官父:“孩子们长大了,或许是应该任他们去拼一拼。”
官母将官二送回去,回来看见官父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官母走到官父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帮他按摩着肩膀。
官母:“侯爷有侯爷的想法,孩子们现在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总归是明白侯爷你的苦心的。”
官父看着自己的手掌:“我不该动手打她的、、、她这么大我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一句、、、”
官母轻轻拍着官父的的后背:“没事,卿暖会懂的,这个丫头一直比我们认为的更机灵。”
官父:“但愿吧,你去看看她吧。”
官父说着站起身,朝外书房走去。
官母盯着官父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哎!一家子都是倔驴!”
卿暖回到清水院,想着今天闵升涛的神情,上一世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这次来的目的不简单。他今天听了那个随从的话之后是在高兴什么呢?是什么事情办好了吗?他到北汉,到底是为了办什么事情?
“暖儿?睡了吗?”
卿暖听见绘意回复着官母说小姐还没有休息,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卿暖:“母亲,快进来吧,夜里风凉。”
官母走进去,轻轻捧着卿暖的小脸,“很疼吧?你爹也是,还真的下得去手。”
卿暖微微一笑:“不疼。”
卿暖没有说谎,她不怪父亲,因为她承认父亲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今天自己家也确实比较强出头,但她认为自己也同样没有说错。
官母:“你父亲今日是气急了,不要生他的气、、、他这辈子都只求一个父慈子孝,平安顺遂,报得威远侯府的安宁。”
卿暖:“女儿懂的,明日女儿会与二哥一起去和父亲好好说明白。”
“嗯,好。”
官母轻轻拂着气卿暖的柔发,家人是什么?不就是要相互体谅,相互着想吗?生活不会一直都没有矛盾,但矛盾之后,还是一样的很幸福。
第四十四章 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
欲织相思花寄远,终日相思却相怨
“拜见六皇子、公主!”
卫西翌日如约来到驿馆拜见闵升涛和云裳公主,白衣款款,不卑不傲。
云裳:“卫西公子快快请起。”
云裳今日有些燥急,被闵升涛狠狠地睨了一眼,低着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敢再插一句话。
闵升涛:“卫公子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呀!来人呀,赐座。”
闵升涛笑呵呵地去扶住卫西,真的有一种礼贤下士的感觉了。但当闵升涛扶住卫西的手臂时,卫西眉头微微一皱,巧妙地一避。
“六皇子有礼了。”卫西依旧地波澜不惊,丝毫没有被闵升涛这只笑面虎吓住。
“早闻卫公子周游各地,这几日刚到北汉京城?”闵升涛玩味地一笑,用杯盖轻轻拂着茶水里飘着的茶叶。
“年初开始从梁国出发,前两日刚到北汉都城,拜访域安学士。”
域安学士,北汉有名的古经学者,出身尊贵,却一生不涉朝政,只专研于先秦古经古文,考究历史,博古通今。
“域安学士?”闵升涛知道他,倒不是因为他的文章成就有多出名,只是那个人在北汉,特别是北汉文人中的影响力十分大,被奉为圣人。
“正是。”卫西缓缓抬起手臂,品一口茶。
闵升涛:“早年听闻域安老先生早已闭门谢客,我初到时也有心拜访,不过被老先生婉拒了。不知,卫西公子如何得见?”
卫西:“我早年曾受教于老先生门下,对老先生来说,我自然也不是客,故而得以一见。”
陷入沉默,云裳低着眼睛,暗暗瞥着卫西,仿佛在看一个可怕的东西。
另一边,神机营。
韦曲:“你还不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九爷坐在一旁,低着头,没有一丝表情。但周围的人熟悉九爷的人都知道,九爷此刻的心情极差,整个神机营有压抑得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油桶。
“你现在还有什么挣扎的意义了吗?你已经成为了卫西的一枚废子,不在有任何价值。”张威柯将烧红的烙铁压在那个人的肚子上,发出嘶嘶地烤肉的声音。
阴冷的地牢,响起灼热的声音。
“啊!”那个人一直不开嘴,终于,疼痛使他不能忍受,“你们这些北汉人,终将一日会被我们梁人踩在脚底,像蝼蚁一样,向我们求饶!哈哈!哈哈哈、、、”
突然那个人神情一边。
“掰开他的牙!”
九爷沉沉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说那时急那时快,韦曲一个箭步上去,将白布绑在他的牙口,不让他有机会咬舌自尽。
“哟!还挺能耐的!”张威柯嘲讽地一笑,“那就先给我涂上蜂蜜,扔到晒场上去晒着吧!”
你不说,神机营有的是方法,让先你生不如死,然后再让你开口。
韦曲:“爷,那现在怎么办?”
威柯:“还能怎么办?现在卫西那小子去找了梁国使团的人,那边的人势必会保护他,我们,没有办法轻易动一个使团成员吧!”
九爷不语,没有回答,只是暗暗念着一句话。
、、、你们这些北汉人,终将一日会被我们梁人踩在脚底、、、
如果是只求夺嫡时的相互支持,这些死士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说,正如自己所料,他们的目的并不简单,他们想要的远远比我们料想的要多、、、
驿馆
“卫公子想和我们一起走?”
闵升涛刚开始就不明白为什么卫西会突然来找他们,也的确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理由。其实让他和使团一起上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卫西这个人太不好掌握控制,之后办什么事情可能都会束手束脚。
闵升涛:“云裳,你先出去。”
“哥哥、、、”云裳不知道他们要背着自己谈什么,有些惊恐,讪讪地不想被他们隔绝起来。
闵升涛看着云裳,眉头一皱,一只手按着太阳穴,云裳知道,这是表示他已经十分不耐了的信号。
“知道了!哥哥,卫公子,云裳先告退了。”
卫西看着云裳惶惶恐恐地出去,无奈又嘲讽地一笑,“云裳公主这个样子,北汉这边都、、、”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闵升涛打断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来使团,但有些事情,希望你做之前想好,至少你也是一个梁国人。”
“我是梁国人,但做事之前,我知道自己至少还是一个人。”
四目相对,看着闵升涛有些泛红的、阴郁黑沉的眼睛,卫西没有一丝躲避。
“我们还有十日出发,卫公子这几日可以搬来驿馆,也可以住在外面。”
“那就多谢六皇子了,卫西告退。”
闵升涛看着那个人没有一丝波澜地走出去,心中像梗着一块石头一样不畅快。
“爷,没事吧?!”
“给我把他给看住了!”
闵升涛不敢确定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表示他知道了多少,但是如果他一旦挡在他的面前,他也会不念任何情分道义地赶尽杀绝。闵升涛惜才,但更珍惜自己的千古霸业。
七爷府
“七爷,这是那边送来的。”张全递给七爷一封密信。
“哼!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该做什么轮的到他来教我?”七爷有些不悦,走到烛台将那封密信点燃。
火光映衬在他脸上,仿佛在阴笑。
信中,闵升涛希望他告诉他这几****都不会待在驿馆,有些事情要去办,并且希望在他走之前,自己拿出结交的诚意。
诚意?
娶他妹妹吗?
七爷心中其实还是矛盾的,夺嫡,他终觉得是兄弟间内斗,不想牵扯到太多。只是,自己手上的筹码太少,也看得出康顺帝不想将江山给自己、、、
苦闷。
在那么多兄弟之中,父皇宁愿扶持那么庸能的三哥,都不愿真正地信任自己,委以大任。自己从小就是最优秀的,不管是功课还是后来帮着处理朝政,为什么?!
从小开始都是隐忍,他很清楚,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七爷:“那个卫西呢?听说他去找闵升涛了?”
张全:“对,昨日去驿馆拜访,今日去闵六皇子和云裳公主见了他,不过、、、”
七爷抬眼看着张全。
张全继续说道:“我们的探子说,这位卫西公子好像受伤了。据说在梁国国内的时候,闵六皇子去结交过他,不过都被这位卫公子给婉拒了,突然来找闵六皇子他们、、、”
“先叫手底下的人不要动作,且看看这位卫公子想干什么再说。”
“是。”
第四十五章 何处西南待好风?()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
“小姐脸上的疤、、、”
卿暖微微一笑:“余大夫但说无妨。”
余大夫叹一口气:“怕是只能这样了,原本是可以恢复到没有印记的,现在只能淡到这样了。”
其实这样卿暖已经很满意了,如果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的。
“无妨,多谢余大夫了。只是、、、一会儿回禀我母亲时,还要请大夫帮忙。”
“小姐尽管吩咐。”
“请大夫就告诉母亲疤痕最后都会慢慢消除,让她不必忧心。”
余大夫看着这位侯府明珠,如此体贴,心一软,也就同意了。
“你说什么!疤痕消了?!对她没有影响?!”官雨嫣看着传递消息的那个丫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她喝了那么就都没有发现,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妹妹,会不会是、、、那个丫头没有遵着我们的意思办呀、、、”官雨欣此时有些害怕,怕这件事一旦被官卿暖发现,自己两个会吃不了兜着走。
官雨嫣:“那要不要找一下、、、”
官雨欣:“不行!如果这个时候被发现我们没有办好,她倒是把我们两个供出去撇干净,我们两个就惨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外面丫头急匆匆进来禀报。
官雨欣皱着眉头,十分不悦:“怎么回事!给你们说过多少次,在京城就不能大呼小叫的,被人看见像个什么?!”
那个丫头急忙跪下来说道:“小姐,不好了,大人被吏部查到贪污,刚刚被吏部的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
官雨嫣不敢相信,前些天自己父亲还和吏部侍郎一起喝酒呀。父亲还说,吏部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很快留驻京城任职的文书就会下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