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事虽然不大,但怕不禀告娘娘会对娘娘不利。”
林轻舞听了也不气愤,只“哦”了一声,尾调上扬,拖得很长,显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你答应她了?”
“怎么会!臣妾对娘娘忠心耿耿,娘娘可莫要冤枉了臣妾!再者说,臣妾若是帮着淑贵妃扳倒了娘娘您,只怕臣妾也命不久矣!”芜贵人十分激动,不由得扬了声调,还是身后的“太监”男子提醒方才知道失态。
“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本宫会怪罪于你?”林轻舞径自往前走了两步,在一株牡丹前站定,“你找本宫来,只为这一件事?”
芜贵人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在周围后,上前伏在林轻舞耳边说了几句。
林轻舞听罢,勾了勾嘴角,目光不知飘向了什么地方。
这个淑贵妃,当真是个不安分的角儿。
韶华宫内殿。
林轻舞坐在桌子边,舀着一碗甜酥络,也不去看立在她不远处的男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抬起了头,将目光斜着抛了过去。
“坐。”简单的一个字,从林轻舞的喉咙里发出来,愣是说出了一种百转千回的慵懒。
男子也不拘谨,脱下太监帽便坐到了林轻舞对面。
“阁下撇开了芜贵人来本宫这儿,是有话要对本宫说?”林轻舞没喝那碗酥络,又原样放了回去,“阁下送的这碗酥络,本宫心领了,但是本宫近日觉得甜食腻得紧,怕是要辜负阁下的心意了。”
“我觉得娘娘美得不可方物,一见倾心,特意来此表明自己的心意。”芜贵人身边的那个男子如今全然换了副模样,嘴角噙着笑,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还是那副乖巧老实的模样顺眼些,逄荣。”林轻舞伸出一双手,做出拥抱男子的样子,“你没死,太好了。”
逄荣笑得更盛,抱住了林轻舞,用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易了容你都能认出来,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逄荣,你可知你下的毒味道清香蛊惑,别有一番你独有的风格,实在是最好认不过了。”林轻舞嗔怪似地打了一下逄荣,以一种鄙夷的语气说道。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林轻舞却实在没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惊得逄荣赶忙安慰她,问她怎么了。
“我以为你死了,他们都说你服毒自尽,尸骨无存,我和白菻为此哭了好久。逄荣,我真的以为你不在了。”林轻舞的眼泪越流越凶,止都止不住。
“当初我的确马失前蹄,服毒自尽,但却意外没死,捡回一条命,被芜儿从乱葬岗救了回来,在芜贵人的娘家姜家养着伤。后来我听说你们皆被中了毒,决心远离幻崇宫这个是非之地,便隐姓埋名,找江湖隐士易了容。”逄荣想起多年前的事,还有些唏嘘不已。
“你真的喜欢芜贵人?”林轻舞略有些讶异,他实在想不到逄荣有一天也会喜欢上别人。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而且朝夕相处下来,我的确很喜欢她。”
林轻舞瞧着逄荣说起心上人的脸色神气,都带着一种爱情的甜蜜,叹了口气,又笑了。
难怪,难怪以芜贵人的性子能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之中活到现在。
“你来找我亮明身份,当真不怕我抓你回去见宫主吗?”林轻舞敛了神色,微微有些严肃。
“哪怕你会。”逄荣望着她笑得温柔,使得林轻舞也装不下去严肃。
“别贫了,你知道我不会。”林轻舞摆了摆手,转了个身,复又说道,“所以你来寻我,除了叙旧,还有什么事?”
逄荣见此也不再废话:“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和芜儿离开。”
“你想带她走?连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林轻舞挑眉,“可以,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会留她性命。不过,我也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逄荣跟林轻舞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待他走出韶华宫的时候,还有些恍然。
他隐约觉得,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林轻舞一定顾好自己的性命,到时只怕仍会出现些什么差错。
但他搞不懂林轻舞究竟想干什么,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一直以林轻舞和白菻的哥哥自居,护好这两个妹妹的周全,是比他独自活下来更重要的事。
白菻在宫外接应,倒也还好。只是这轻舞,深入后宫,险象迭生,又让人实在捉摸不透她究竟想干什么,很是让人发慌。
逄荣回到圆芳阁时,芜贵人还在床上休息。
逄荣走过去,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这一下子,惊醒了芜贵人。
“你去哪了?”芜贵人这一句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
“芜儿,我们就快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你开心吗?”逄荣没有回答她,而是坐在床边,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你说什么?那孩子呢,孩子能保住吗?”芜贵人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忧。
“那人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保得住。”逄荣自顾自地出神,却又肯定地答道。
“芜儿,舍得离开吗?”逄荣低下头瞧着腿上的女子,一张脸显得很娇俏。
“原本想给孩子谋个前程,如今想来,不要那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剑也罢。只要能跟你一直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芜贵人此时收起了平日的任性嚣张,活脱脱一个成熟的小女人。
逄荣没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吻了一下芜贵人的额头。
第七十五章:鹤顶红(五更)()
今日一早,淑贵妃来人请林轻舞去梧华宫喝茶赏花。
“说是今年花开的极好,用百花做成了各类吃食,请娘娘过去享用。”流苏一边帮林轻舞梳着发髻一边说道,“皇上这还病着就想起赏花了,不晓得淑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轻舞微微一笑,她猜,淑贵妃是要唉她还等不及了。
等着到了梧华宫,淑贵妃早已命人在庭院摆好了桌子,且就在那坐着候着。
没有别人,只请了林轻舞一人。
“来,坐吧。”淑贵妃冲林轻舞招了招手。
按理说,她喊一些有地位的妃嫔都姐姐妹妹的来,唯独对这跟自己而已一般大的舞妃,就拉不下脸喊一声妹妹。
“贵妃娘娘有心了,臣妾受宠若惊。”林轻舞行礼过后,坐到了淑贵妃身边,恭维道。
淑贵妃是老狐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暗自笑里藏刀,唇枪舌剑了一番,直看得身边的宫人们冷汗直流。
“如今皇上还病着,舞妃这般年轻,该是很寂寞吧。”淑贵妃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林轻舞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马上又恢复如常,轻轻地啜了口碧螺春,夸了句好茶。
待她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磨蹭到淑贵妃都有些烦了的时候,才幽幽道:“贵妃娘娘似是话里有话。”
“呵呵,舞妃多心了。只不过本宫听人说,舞妃的宫中时不时有男子进出,借此开个玩笑罢了,本宫自是知道都是下人们杜撰的。来,不说这些了,尝尝本宫宫里御厨新做的玫瑰花糕。”淑贵妃笑着用筷子夹屁一块红色的糕点,亲自递到了林轻舞的盘子里。
林轻舞赶忙谢过淑贵妃,夹起玫瑰花糕就送到嘴边。
在即将张嘴咬的时候,林轻舞瞥了一眼淑贵妃的神情。
镇定中夹杂着一丝紧张,像是生怕花糕会掉了似的。
林轻舞自觉得好笑,她将糕点放回盘子中,正了正坐姿,以一种唠家常的语气说道:“听说贵妃娘娘的哥哥是兵部尚书,官居一品,深得陛下宠信。”
淑贵妃使劲掩饰了自己失落的神情,勉强笑着回道:“不错,本宫以哥哥为傲。”
林轻舞听着淑贵妃话里的倨傲,也不恼,而是接着用平常语气说道:“前些日子臣妾这儿来了个人,叫马易镖,听说先前在梁大人手下任职,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追杀,娘娘可认识他?”
淑贵妃脸色大变,几乎要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她强撑着身体,尽量不让声音太过颤抖,尖声问道:“本宫听哥哥说起过,哥哥说那马易镖杀人犯法,其罪当诛,舞妃怎么见到的他?”
“原来如此。臣妾也不知他为何找到了臣妾,只可惜永远也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林轻舞惋惜道。
“死了?!”淑贵妃这一嗓子声音极大,语气里难掩兴奋,听的林轻舞直想笑,确实生生憋住了。
“对啊,上吊自杀了,可惜了。不过既然犯了法,死了就死了吧。只不过他留给臣妾几封信,臣妾还未来得及细看,只匆匆扫了一眼,里面说的什么买官。”林轻舞又瞧了一眼玫瑰花糕,“娘娘怎么不吃这花糕?”
“本宫……本宫不喜欢甜食。”淑贵妃的气儿都要喘不匀了。
她没想到马易镖竟然会向林轻舞告发他们!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不管林轻舞看了那信与否,这个女人都绝不能再活在这个世上!
淑贵妃的眼神忽然狠厉起来,语气也变得生硬:“本宫赏给舞妃的花糕,舞妃是看不上吗?怎么动也不动!”
林轻舞瞧这架势,便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淑贵妃狗急跳墙了。
林轻舞突然笑了出来。她捻起玫瑰花糕,起身走到梧华宫养着的猫面前,扔给了它。
“舞妃!你干什么!”淑贵妃疾言厉色。
只见那猫嗅了嗅花糕,似是没嗅出味道,便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没过几秒钟,那猫便七窍流血,死了。
林轻舞拍了拍手,扫了一眼被乌血染脏的白色猫毛,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倒是可怜了你这小家伙。”
林轻舞说罢抬头,一步一步逼近淑贵妃,灿然一笑:“有劳娘娘费心,还特意为臣妾下了鹤顶红。”
“你……你……你怎么知道这有毒?”淑贵妃惊得一连着说了三个你,险些咬了舌头。
“趁着陛下昏睡不醒就想迅速解决掉臣妾这个绊脚石,娘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林轻舞坐回了原位,“只是不知若是陛下硬了,娘娘如何解释?说臣妾害了疾病?刺杀?自杀?”
“你还知道些什么?”淑贵妃的声音已经带着一股阴森气。
“没什么大事,无非是娘娘和梁大人卖官鬻爵,谋财害命的龌龊事,不值一提。”林轻舞摆手笑笑。
“你是谁?你不可能只是个青楼女子,说,你到底是谁!”淑贵妃说着说着就要伸手掐上林轻舞的脖子,被林轻舞一闪,躲了过去。
流苏好忙上山拦住淑贵妃,淑贵妃的贴身宫女有上来强行掰开她,两人瞬间扭作一团。
林轻舞避开混乱的场面,脱身出来,与淑贵妃对视。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谁先死在谁手上。”林轻舞避开了淑贵妃问的问题,斜着勾起了嘴脚,颇有些挑衅淑贵妃的感觉。
“流苏,走吧。”林轻舞转身向梧华宫宫门走去,唤了声与梧华宫大宫女互相揪着头发不撒手的流苏。
也许是被这种场面惊到了,也许是没有淑贵妃的命令,梧华宫众人竟没有人拦住林轻舞,只看着她们离去了。
“娘娘,淑贵妃那女人欺人太甚,她竟然想杀您!”流苏散乱着头发,拖着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衣裳,咬牙恨恨道。
林轻舞偏过头瞧了瞧她,看她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小了。
“娘娘,你还笑!你可是在鬼门关捡了条命的人!”流苏气急败坏,跺着脚喊道。
“你出宫之后,想做什么?”林轻舞当软了语气,朝着流苏问道。
第七十六章:刺杀()
“娘娘说什么?”流苏不由得一愣。
“若是他日你离开皇宫,想做什么?嫁人?”林轻舞猜测着说道。
流苏不知道林轻舞忽然问这做什么,她低下头想了会儿,方才微笑着抬头,道:“若是真能活着离开这皇宫,奴婢也希望嫁个普通男子,他种田,我织布,或者我们还可以做个小本买卖,日子清贫,但也安乐。”
流苏说完又自我否定似的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林轻舞,说道:“娘娘,奴婢愿意一辈子待在韶华宫服侍您。”
林轻舞没有停下步子,依旧目视前方,声音缥缈而虚无:“你我非亲非故,本宫自认待你也并不是十分厚待,为何要同本宫一起老死宫中?”
“娘娘,奴婢相信您是不是个普通人。您能让淑贵妃那么难堪却没有办法,奴婢知道奴婢没有跟错人。”流苏忽然跪了下来,冲着林轻舞的背影说道。
“况且,奴婢相信娘娘是个好人。”
林轻舞脚下一顿,说了句起来吧,便率先离去了。
疲q领了林轻舞的命令连夜出宫,去褚府寻尹子昭,让他过几天瞅准时机带着梁家卖官鬻爵的证据进宫。
天黑了以后,林轻舞老早便命流苏熄了灯,却也不就寝,和衣坐在桌边。
将近子时,林轻舞的房门忽然被踹开,闯进了数名黑衣人。
黑衣人们看见林轻舞悠哉游哉地坐在桌子边,一手撑头,有些疲乏地看着他们,纷纷吓了一跳,不由得一愣。
闹哪样?
“贵妃娘娘当真是个急性子。”林轻舞惋惜地摇摇头。
黑衣人们忽然反应过来,提剑便朝林轻舞刺了过来。
林轻舞一个起身,掀起桌子挡了那几只剑,旋身退了几步,在不远处站定。
“舞妃娘娘好身手!”打头的一个男子喊道,“可惜命不久矣!”
黑衣人话音刚落便冲上前去,提剑便刺,招招致命。
林轻舞脚尖轻点,说着一旁的贵妃榻便腾到了上方,脚下冲着那黑衣人的头再一发力,后者支撑不住倒地。
林轻舞落地正好拾起那人落在地上的剑,瞬时刺进了他的胸膛。
整个过程,不过一晃神。
林轻舞拔出剑,起身斜睨着已经断了气的男子,语气不见波澜:“可惜命不久矣。”
她抬头看着正前方持剑盯着她的余下几人,那几人被刚才的场面震撼到,一时没了动作。
不知谁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句:“上!”几人就一齐冲了过来。
眼瞅着那剑越来越近,林轻舞却不躲,直直地盯着。
“呲”的一声,那把剑生生刺进了林轻舞的身体。
与此同时,门口涌进来一大批人。有侍卫,宫女,太监……
还有人群前最扎眼的奚祉。
林轻舞血流不止,渐渐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合眼之前,她似乎看见了奚祉惊慌失措的那张煞白的脸。
等林轻舞醒来,已是十天后的事。
映入眼帘的,是床边永定帝的那张病脸。
再向后看去,便是奚祉同样憔悴的脸,还有芜贵人,几位妃嫔,流苏抹着眼泪站在最末。
“舞儿,你终于醒了!”永定帝的声音很哑,听得出病还没好,便又为着她遇刺的事忧心了一番。
林轻舞忙挣扎着起身,说道:“皇上醒了?陛下病还没好,不必挂念臣妾了。”
“你躺着,不用起来,朕就是担心你。”永定帝握住了林轻舞的手,安慰道。
“舞儿,你可知是谁伤了你?”永定帝咳嗽了两声,接过了奚祉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是几个黑衣人。”林轻舞刚刚醒过来,身子着实还虚得很,说了几句话便男头虚汗,更让人生出一阵怜惜之感。
“可知道是谁派来的?”永定帝复问道。
这下林轻舞沉默了,装出了一副知道但说不出口、不想说的样子。
“你说便可,朕不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