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祉皱了皱眉,瞥了眼女子的脸。
这一瞥,可谓惊鸿。
奚祉曾觉得这世上最好看的女人是他母妃淑贵妃,宫中人都说她倾国倾城,不然也不会盛宠不衰。
可如今看来,却还是逊色于这个正在台子上跳着舞的女子。
“褚公子好福气,正赶上轻舞姑娘献舞。我们轻舞一月只跳三次舞,日子随心,多少人日夜守着是为一睹轻舞的芳容和舞姿!”老鸨瞧着奚祉看得出神,见怪不怪的。
毕竟这样的事不在少数,让她说话都带了三分自豪。
“把她带上来。”奚祉突然出声,却还是没有别开眼神。
“这…轻舞只是舞妓,不接客的……”老鸨表示为难的话还没说要,便被桌子上的一锭黄金噎住了。
奚祉看她没动作,眼神示意小华子接着拿钱。
小华子“啪”地一声,将两锭金子拍在了桌子上,昂头骄傲地看着那个老鸨。
“够了吗?”奚祉纹丝不动,轻声问道。
“够够够够!我这就请轻舞上来,褚公子莫急!”老鸨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一把将金子揣了起来,忙不迭地地跑下了楼。
奚祉在楼上看着,老鸨等到那跳舞的女子下台后便拉住了她,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女子轻轻抬头,正好与奚祉四目相对。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移开眼。
林轻舞秀眉轻蹙,她觉得那个男人让她有些熟悉。
“轻舞?轻舞?你就帮妈妈一个忙,去见见吧!见一见又没有别的事,啊?”老鸨晃着林轻舞的胳膊,追问着。
“王妈妈,莫要再摇了,我去见见便是了。”林轻舞无奈道。
如此大手笔,看来又是一个纨绔子弟。
王妈妈如此求自己,也不好拂了她的脸面。
重要的是,她不很排斥那个男子,因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王妈妈喜出望外,拉着林轻舞的胳膊就往楼上走。
到了奚祉所在的雅间,王妈妈还未撩开帘子便喊道:“褚公子,人我可请来了!”
奚祉闻言别过头,看向雅间内多出来的几两个人。
其实他只是在细细打量着老鸨旁边的女子。
外穿缦纱,内衬绣花大红舞衣,袖口处接了两段窄而长的宽袖,很是飘逸。
女子的脸白皙异常,几乎要不见血色,一双狭而长的眸子像极了褚正卿口中的狐媚女子。因着要登台献舞,画了精致的妆,更衬得人楚楚可怜起来。
红颜祸水。奚祉忽然想到了这么个词。
“你退下吧。”奚祉这话是对着王妈妈说的。
王妈妈担心林轻舞不愿意,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林轻舞会意,浅浅柔柔地说道:“妈妈先出去吧,有需要我再唤你。”
王妈妈如蒙大赦,赶忙出去忙活别的事了。
雅间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人出声。
小华子在一旁看着,心想今日终于见着了这鼎鼎大名的头牌美人,瞧这模样,果真是名不虚传。
沉默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奚祉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林轻舞。”林轻舞微微低头,不急不躁地答道。
没有任何修饰,没有宫中女子动不动奴婢、臣女的自称,奚祉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显得格外动听。
“我叫奚祉。”奚祉站起身,温和地笑了笑。
小华子在一旁吓得变了脸色。
太子如此草率便说出了名号,这要是传出去,谁还不都得知道太子来了青楼!
林轻舞听着这个名字像是有些熟悉,多问了一句:“敢问公子的名字如何写?”
“奚落的奚,福祉的祉。”奚祉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坐下吧,陪我喝一杯酒。”
纵使林轻舞再不问世事,身处醉欢楼这种地方,知道的却也一点不少。
眼前之人,分明就是当朝太子。
她跪了下去,不卑不亢地说了句“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如今我只是醉欢楼的一个客人,不是什么太子,无需对我多理。”奚祉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又指着对面的位子,示意林轻舞坐。
林轻舞略一沉吟,也就提着裙摆坐下了。
奚祉给林轻舞倒了杯酒,看她也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是福了福身子以示礼节,对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便又生了三分好感出来。
“何以在这里生活?”奚祉一边倒酒一边问了一句。
“我是孤儿,被王妈妈收养,又教我习舞,自然便留在这里了。”林轻舞知道奚祉想问什么,又接着说道,“王妈妈对我有恩,待我又甚好,在这醉欢楼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问有答,倒也不显得生疏拘谨。
“太子殿下,出来太久怕是……”小华子实在忍不住上前提醒太子,同时又多看了林轻舞两眼,想着她是不是得了太子的喜欢。
这样好的容貌,就算真得了太子恩宠,他也不会奇怪的。
第五十八章: 渡劫()
“可这到底是杀亲之仇,我不可能忘掉的。”陵染垂眸,苦笑了一声,“扇儿,今日谢谢你,可你我百年的情谊,如今便算断了。”
颜无心闻言点了点头,表示了然。她一步一步下了台阶,径直走下了涂山。
陵染望着颜无心离去的背影,听清了她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对不起。
颜无心这一路没有御轻功,只那么徒步走着。
她如今的心情很复杂,说难过也难过,说不难过,也的确没那么难过。
她难过固然是因为陵染,不难过则是因为这不过是她数万年生命长河中一个延续百年的小插曲。
颜无心只是想不通,为何活在这世上,总是要承受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和肝肠寸断?
她出神地走着,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多元,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条河边。
这河边景色甚美,绿柳红花,蓝天白云,是个难得的桃源之地。
她蹲下身,纤细的手指触碰到清凉的河水,稍稍抚慰了她躁动不安的心。
轰……
突然间,雷声大作,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颜无心皱着眉头站起身,抬头看着天空中布满天际的闪电。
她自然知道,那是劫。
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要受这么重的劫。
印象中,玄冥当初受天劫飞升不过时,也远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就在颜无心出神之时,有一半的闪电已经打向了某个方向,颜无心瞧着,像是仙庭东境。
东境……
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半的劫已经打向了她的方向,齐齐打进了她的身体。
良琛和颜无心失踪已有七日。
这七日,仙界和妖界都乱了套。
临渊他们最先想到找去涂山,却被告知七日前颜无心从涂山离开后便没再见过面了。余下几天,一无所获。
仙界亦是如此。前些日子良琛去昆仑山说是为了白泽的事,结过一样失踪好些日子,他们又找去昆仑山,却不见人影了。
珈蓝圣宫内。
“怎么办?”临渊有些懊恼,他本该同颜无心一起去涂山的。
众人四散在大殿内,一时无言。
倚在柱子上许久的终洺心中也很是不安,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将这念头说了出来:“不如去凡间寻那道士?”
话一出口,终洺便觉得非要这么做不可了。
临渊一拍脑袋,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道长知晓三界事,又是无心在还是尹扇儿时的师父,他一定知道的!”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往阴阳阁赶去。
“我已经知道这事了。”枯木道人听了几人的话,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道长可知晓无心去了哪儿?”仇笙歌性子急,脸色因为着急而有些涨红,匆匆问道。
枯木道人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八卦象前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渡劫。”
“渡劫?”众人齐声反问道。
“不错,就是渡劫。”枯木道人转过身来看着他们,“我早就知道无心要堕入轮回。曾经我以为那是万妖之源在作祟,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她命定的劫数。无心苏醒之时,就是她堕入轮回之时。”
“那这劫是何劫?又需要多长时间来渡?”临渊补问道。
“情劫,十三世的情劫。”
直到他们拜别了枯木道人,走在路上好一会儿后,几人还没接受这个事实。
情劫,还是十三世之久的情劫,还是同那青龙良琛共渡的情劫……
“道长不是说这十三世说是十三世,却是死一次便完一世吗?依我看我们不如找到无心,多杀她几次,也好让她少受那良琛的苦。”临渊恨恨地说道。
他们自然都不喜欢那个同妖界有着深仇大恨的男子。
“不可!”玄冥斩钉截铁地喊道,“这劫数一旦受了外力阻碍,必会反噬,严重者恐有性命之忧。”
他当年历天劫不过,差点死在天雷下,还是多亏颜无心救了他一命。可颜无心的外力阻碍也让天劫反噬,使得他如今成了个小孩子。
他是福大命大,才只被反噬了如此微不足道的一点。可颜无心此次情劫之重,绝不能轻举妄动。
临渊原只是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也知此举行不通,便噤了声。
除了等着,还能有什么法子?
仙界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北斗仙君所说的同枯木道人大致无二,夜珂听后阴沉着脸,让人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祈昱茉子央粟翊几人只是蹙着眉,并没有太多表示。倒是东瑶仙子,哭的肝肠寸断,跟丧了夫似的。
“凭什么?凭什么良琛竟要同一个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的妖女一起渡情劫?岂不是屈了青龙上仙尊!”一边说还一边拿着帕子抹眼泪。
“你若这么舍不得良琛,干脆本宫也罚你下凡渡几次劫好了,如何?”夜珂她哭得心烦,冷笑道。
东瑶仙子再怎么蠢也知道帝君动了怒,知趣得止住了泪水,不再哭哭啼啼的。
夜珂一甩袖子,走了。
“都怪那妖女!”东瑶恶狠狠道。
“良琛和无心互生倾慕之时,你都还未出生,是怎么敢出言不逊的?”茉子央斜睨这东瑶,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毫不掩饰。
“不过是早生几年罢了,怎能掩盖得了她是个不入流的妖女的事实?”东瑶仙子很是不屑,连带着在祈昱和粟翊面前也忘记隐藏自己的情绪,内心活动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挂在脸上。
“无心脾气不好,日后若是你们碰上,可万不要如此说。”粟翊好笑地说了句。
“粟翊哥哥此言何意?”东瑶以为粟翊是在关心她,便柔声细语的多问了句。
“怕你没命。”粟翊说完便跟着已经走出几步的茉子央祈昱二人离开了,留下东瑶仙子一人在原地绞着手帕咬牙切齿。
“竟有些羡慕起良琛了。”祈昱一边走一边扯了扯嘴角,颇为勉强地说了句。
茉子央和粟翊知晓他的心思。
他对颜无心的感情,并不比任何人少。
他当年的痛苦,也不比良琛减上几分。
上古一战,良琛因为是四灵之首,五行八荒界的守护神而不得不保天下。
而祈昱则是因为他是司战之神,以战止战是他的使命而不得不战。
其实他们几个,哪个没有苦衷呢?
第六十一章:伎俩()
奚祉斜睨了小华子一眼,后者以为自己惹了太子不快,大气不敢出。
“今日之事,还请轻舞姑娘不要说出去。”奚祉喝尽了杯中的酒,站起身来,俯视着林轻舞说道。
林轻舞缓缓起身,动作仪态浑然天成,她微微颔首,道:“轻舞明白,太子殿下慢走。”
奚祉点了点头,向门口走去。正欲撩开帘子之时却又折了回来。
“我有空再来寻你喝酒谈天。”奚祉笑得真诚,他今天是真的开心。
“好。”林轻舞也笑了,点了点头答道。
奚祉笑得更为开心,摇着折扇大步离开了。
林轻舞收了笑,转身又坐了下来,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事情进展的可还顺利?”房间内忽然闪进一个女子,正是在门外拉住奚祉的那个粉嫩女子。
“不久之后他还会再来的。”林轻舞丝毫不惊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本来想引那老皇帝入瓮,没想到老子没来,小子倒是提前到了。”粉嫩女子坐到了奚祉方才坐过的位置,打趣道,”不愧是幻崇宫第一杀手,手段就是不一样。”说完粉衣女子还冲着林轻舞眨了眨眼。
林轻舞没有去接这个话茬,而是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听说水华酒楼的掌柜昨夜死于非命,死因是毒针从左耳穿了进去,模样甚是骇人。”她喝了口酒,接着说,“白菻,我记得他并不在要杀的名单里。”
那个叫做白菻的粉衣女子被看得有些心虚,过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桌子说道:“没错没错,那老色坯是我杀的,真是的!”
林轻舞瞧着她那气鼓鼓的模样,轻笑一声,不由得软下声来:“他冒犯了你?”
“你是不是傻啊?他上次不是趁机摸了你手吗?我这是替你抱不平!”白菻更加生气,瞧着就差掀桌子了。
林轻舞一愣,她都不记得有这回事,没想到白菻倒是记得清楚。
“下次不要这样了,让宫主知道你私自行动可就不好了。”林轻舞的手覆在白菻的手上,轻声细语地说道。
白菻的怒气一下子就消了,她也把另一只手覆在林轻舞的手上,恳切道:“你我自小在幻崇宫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我不愿看你受委屈。”
“比起这些年受的苦,如今又算得上什么委屈。”林轻舞眼角眉间不见愁色,只玩笑般安慰着情绪激动的白菻。
白菻见状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了。
奚祉一出醉欢楼便急急忙忙地回宫,万幸也没人发现。托褚正卿跟太傅说自己病重下不了床,竟也糊弄了过去。
“啧啧啧,当朝太子出宫逛青楼?真是个大新闻。”褚正卿坐在石凳上,嘴里嚼着奶糕,含糊地说道。
奚祉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地喝茶,文雅了许多。
“诶,殿下,你见着林轻舞了吗?就醉欢楼的头牌林轻舞,号称京城第一美人那主儿。”褚正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扔掉了还剩一半的糕点,兴致盎然地问道。
“林轻舞?”奚祉回忆方才还在一起喝酒谈天的情景,笑了,“见了,与她喝了几杯酒。”
“你竟然与她喝了酒!!!!!”褚正卿闻声大声喊道。
奚祉赶忙起身捂住了他的嘴,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关注到他们方才回头,做了一个恐吓的表情示意褚正卿小点声。
“不是,你真跟林轻舞喝酒了?你知道这是我多么梦寐以求的事吗?难道你威逼利诱了?给她下迷药了?不对啊,轻舞姑娘向来不与人近身的,应该下不了迷药才对……”
奚祉实在不想听褚正卿接二连三的问题,赶忙打断了他:“都没有,只是像朋友一样喝酒聊天罢了。”
褚正卿终于停了下来,用古怪的眼色瞧着奚祉,好一会儿才说道:“莫不是你用了美男计?那不对啊,我这张俊脸分明不比你差啊。”一边说还一边摸上了自己的脸。
奚祉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发疯的褚正卿。
“不过,我说了我是奚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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