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搜索完成,可以提出进一步限制。”
“有没有各族语言分布和我原来的世界十分相似的?”
“有。请精确十分相似的程度。”
“考虑语法、发音、书写,典故不计,尽量接近百分之百,以我们现有的一般勘探手段为标准。”
“以此为标准,有百分之百相似的。理论上有无限个,初步搜索中有三千一百九十七亿亿亿,零六百四十二亿亿千万……”
“STOP!”你们的文明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
“谢谢你的赞美。”
“干脆,有无社会各项元素和原来相似度很高的?”
“有,理论上有无限个,需要初步搜索结果的具体数目吗?”
“不要……”
“理解。”
“谢谢……把他们的资料依次给我浏览一下吧,看到差不多的我就直接投胎了。方便吗?”
“方便,请看。”
“就这个吧。”一岁多的小男孩,肛门期,起码不会随地大小便。“他的师父倒底会什么?”
“五百七十六年内没有人超过的一套武艺——不考虑你转移后的的不确定因素,包括心功、剑法、轻功,足够你攀爬最高的山峰用了。他的妻子有天下第一的医术易容,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他的结拜兄弟阵法世出无二。”
“阵法?”对这个没有什么研究。
“冷兵器时代很有用的行军策略,事实上更接近综合考虑问题的思维训练方式。”
“COOL。”确定,拍板,“那么,麻烦你们了。”
“我们的荣幸。”
“告辞。”再见这个词不吉利。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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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新添的几座公墓前,保险公司办事人和律师向一对六十左右的夫妇年有礼恰当地表示了遗憾,结束了自己的职责后告辞。
老太太拿手绢擦着红肿的眼睛,悲恸,但仍不失仪态。
她身边的丈夫竭力劝着她。
—— —— —— —— —— ——
他们身后,一棵大树旁,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男子随意捏着份保险单,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轮廓立体明朗的脸上,蓝灰色的眼睛里浮上水汽。风吹过他浅金色的头发,带走了他轻轻的念叨。
“我以为,虽然漫长艰难了些,我既然抓住了机会,也就有足够时间,慢慢和你达成比情人更亲密的状态的……”
苦笑了一下,男子转身走开,迈步的时候,他抿起唇,侧转头向风吹去的方向,挥挥手里的单子,用一种玩笑的语调轻声地责备,“嘿,你答应让我来一次的,是不是以为填了我的名字,就一笔勾销了?”
再次迈步后,便没有回头。
一人高的空中,几只小虫疑惑地盘旋,躲开了些什么。
那是一小串从男子脸侧脱离的晶莹湿润,它们随风飘落,划出了弧度美丽的轨迹。
初聚时节忧亦喜
奎睁眼,觉得自己胯下凉飕飕的。不由低头——不对,是抬起脖子,因为躺着的关系。
看看自己湿透的开裆裤。
不止开裆裤,全身都湿透了。
“小师弟,小师弟,小师弟醒了!”一个五六岁女童的声音兴奋地响起。
奎吃力地看向一旁的声源。
柳眉凤眼,黑溜溜亮晶晶的眸子,小巧端正的鼻子,漂亮的小嘴巴,红仆仆圆润润,初具雏形的瓜子脸。
——咂咂,长大了不是绝色也是一流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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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习习,春阳暖暖。
幽静的小院外,浅浅的荷塘边,二十几岁的白衣男子袖管高高卷起,神情紧张地蹲在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小小男童前,似乎浑然不知自己一身泥水。
不过,说真的,那泥水,并不曾掩没他的出尘气质。
他身边,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个五六岁的女童,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们的师父一下下按着那一岁多些小儿鼓鼓的肚子,盯着小儿嘴角流出来的浑水,咕嘟咕嘟咽着唾沫。
小小单薄的胸膛忽然起伏了下,而后又是一下,接着,小儿眼睫微动,露出亮晶晶的眸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这四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稍瘦些的那个男孩此时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但喜色里更多的乃是惭愧懊恼。结实些的那个粗中有细,看看他神色,拍拍他肩,却碍于嘴拙,一味挠头憨笑,劝不上什么。
一旁小女童并不知道她两个师兄的心思,只觉得这小儿能醒来真正是好事,不由欢呼。在她小小年纪被保护得好好的有限岁月里,单纯晓得“醒不过来”属于非常非常糟糕的结果,却还不明白那倒底是为什么。
白衣男子回头看了眼那三个徒儿各自不同的神色,泛起一抹微笑,伸手抹了把自己额头的汗。
下一秒,对着自己浸透了池水沾满了塘泥的袖子,他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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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情况?
奎盯着面前一大碗热热的白色|乳液,愣了一愣。
刚醒来时,躺在池塘边上,身着小褂和开裆裤,浑身湿淋淋的也就算了。可是,一岁半的婴儿不是应该已经断奶了吗?
奎伸长脖子看看桌上丰富的饭菜,香喷喷的红烧野兔肉,碧绿绿黄白相映的荠菜蛋花汤,下饭溜溜的咸渍腌笋,还有……
“来,小师弟,乖——”同一只调羹重新伸到奎面前,里面是大半勺奶,不知道是羊奶还是牛奶。
握着调羹的手有些粗糙,不过有力沉稳的样子。指间不少新新旧旧的细伤,应该是被坚硬的小物件弄伤的。
学暗器不容易啊。
奎顺势抬头去看手的主人。
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此刻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算是剑眉星目吧,另自有几分夺目不凡的气韵。但是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看上去过分成稳老重了些。
“二师兄,小师弟怎么不肯吃饭了?”丁兰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嘴角沾了半颗饭粒的小脸忽然凑到了跟前。乌溜溜的眸子里是纯粹的担忧。
“慧儿放心,或许是受了些惊。为师已经把过脉了,并没有伤到身子。”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开口,“让盘儿慢慢喂他罢,你自己好好吃饭,不要跑来跑去。”
“哦。是的,师父。”啃着手里的小半个玉米,丁兰慧回到那个师父身边,重新爬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就着碗沿扒了口饭,又伸手去够兔子肉。因为胳膊短,有些困难。
一边的一个灰衣少年见了,忙帮她夹了一块。
正是那个样子憨厚结实的十来岁少年。
被称作师父的男子已经换了一身淡青布衫,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
奎收回目光,看看等在自己嘴边的调羹,又看看耐心无限的二师兄。
“来,啊——”
奎想起了自己的宝贝侄子侄女,当年自然见过他们这么被哄着吃饭的时候,心下不由自嘲好笑。张嘴,很合作地喝了那一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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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第十六天。
早上。
在奎刻意的努力下,他已经可以吃一半固体食物了。当然,是容易消化的那种。师父说小孩刚改食要少吃多餐,所以现在虽然不是正餐时间,他也在努力消灭第二块米糕。
“方弟,我们回来啦。”小篱笆门应声而开,一个粗布常服,却不掩明媚气质,三十左右的妇人推门而入,下一刻,木在当口成了美人像。
“怎么了,敏儿?”她身后探出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美须男子,扫一眼院子,也定住了,“呃?”
院子里,十来岁的少年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男孩,正喂一块糕点给他。
“你们是找师父吗?”少年一边顾着膝盖上的男孩,一手兜着小孩的下巴,免得碎屑落到衣服上,一手把最后一角米糕送进小孩长大的嘴巴里,一边抬头回答,“师父和三师妹,大师兄去后山里了。大概再半个时辰回来。”
“那,这个是……”妇人一根纤纤玉指颤畏畏点向少年腿上的小孩。
“哦,是小师弟啊。”少年仰头,把手里的碎屑往自己口中一倾,理所当然地回答。
小孩无辜地看向几欲昏倒的妇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吓倒她。
——也是个美女,徐娘未老,开朗阳光,气质型。奎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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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青翠,林木沙沙。其间又有溪水潺潺,十分幽静恬美的山水。
隐藏在这绵延绿色中的竹篱小院里,却不是这般的氛围。
“方弟,这些孩子……”妇人倚在树荫下的竹躺椅上,揉着太阳|穴。
美须男子讪讪地陪站在一边,略略有些尴尬。
“我收的徒弟。”被问及的年轻男人带了几分骄傲,快活地微笑,拍了拍手,转身向一边的四个小孩道,“石二牛,廖君盘,丁兰慧,嗯……盘儿顾着你小师弟,来,给你们师伯和师伯母见个礼。”
“不用不用。”妇人忙示意面前几个少的小的起来,“我说,方弟你下山时候捡……收的么?”
“是啊。”年轻男子没有看到美须男子打过来哀求而又带了警告的眼色,乐悠悠道来,“下山给人看诊时,在破庙里见他们四个可怜,就收了做徒弟了。我带了他们回来时候,一个个皮包骨似的。那小的还闹痢疾,差点把命给拉没了。幸亏我从嫂子你那里沾了点岐黄,粗通了些医术,否则……”言语间带了几分自得,蛮有成就感的样子,“嫂子你看,现在养了才两个月不到,他们个个长了不少肉,都有模有样了呢。”
“刚刚嫁出去那两个没半分闺女相的女儿,这回添了四个……”妇人低声抱怨,俏眉微蹙,面色薄怒。
美须男子挑挑眉,数着天上云朵,装作没有听见般。只是稍微往后缩了缩,移了一小步。
“嫂子,你……”你不喜欢他们吗?年轻男子终于察觉了些不对,担忧地开口。
——奎暗忖,原来是嫌两人世界又添了四盏灯泡……
当下不由看向这妇人。
恰逢这妇人一个个看过来,目光正好落在最小的一个上。
奎习惯性地回以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这笑容绽放在小小的孩子身上,配着清澄单纯的目光,看上去却是和阳光一般,透明灿烂,温温暖暖。
妇人虽也是腥风血雨里过来的,但毕竟是做母亲的,疼惜小人。见了这么漂亮的笑容,想到世道里孤儿乞丐的苦楚,心里几分不耐竟全数化去。
她对自己道,其实收几个徒弟解闷,也不错。
美须男子何等伶俐的目光,又何等了解身边这妇人,哪里不晓得自己妻子这一会会念头转圜里,已经软了心肠,去了恼意。当即凑前几步,俯身问面前笑着的小孩,“你叫什么?”
“师兄,他还不怎么会说话。身上也没有什么物件。盘儿说,是在路上,从一个死了的贫妇人怀里捡来的。”
妇人将心比心,更多了几分心疼,“我看这孩子也就一岁左右,拙了几分,大概因为吃了不少苦头罢。好歹你嫂子我也拉扯过两个假小子,认了他做干儿子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日子不错,就当是他生辰,给他抓个周吧。”
——奎第无数次认识到,女人是感性动物,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
禁不住好笑,小小眉眼乐得弯溜溜,脸上的笑容也就愈发灿烂,招得三个大人喳喳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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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四个少小坐在一旁看着大人往席子上放东西。
“师兄,你们抓周时候抓的什么?”小女童摇晃着脑袋,两根羊角甩来甩去,问。
“我抓了爹的猎弓,和鸡腿。”石二牛挠挠头,带了几分自豪道。
——奎心下点点头,鸡腿代表福气,猎弓则是承继父业,想必是让父母满意又安心的结果。
“剑。”廖君盘吐出一个字。
——说话这么简洁,果然是少年老成。奎验证了自己的看法。
“三师妹你呢?”石二牛侧头好奇地问。
“印章,脂粉,算盘,笔墨。”
——奎闻言也不由侧头惊讶地看向自己唯一的师姐,那么小的两只粉嫩嫩的手……
“三师妹你怎么抓了这么多?”石二牛抽气,瞪大眼睛。廖君盘也是一副诧异的样子。
“我娘说,我推着算盘,把印章,脂粉,和笔墨放在上面,在桌子上转了一圈。”丁兰慧得意洋洋地宣布答案。
“……”石二牛嘴巴张得大大的,“三,三师妹,你好厉害。”
“……”廖君盘翻了个白眼。
“师兄,你们说,小师弟会抓什么呢?”
“吃的。”石二牛伸手逗逗廖君盘膝盖上的小孩,理所当然道,“二师弟你说是不是,小师弟不是总在缠着你要吃的吗?”
“……”廖君盘依旧沉默。
“……”丁兰慧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反驳不出所以然来。歪歪头,轻轻蹙起两根好看的小柳眉。
—— —— —— —— —— ——
“来。”年轻男子从廖君盘手中接过小男孩,正要放到席子上,美须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伸手道,“方弟,让我看看这孩子。”
不明所以的年轻男子依言递过小娃儿去。
美须男子从头到脚拿捏了一遍小孩的四肢,不敢置信,又从脚到头重复了一次,面上泛起喜色,连连赞叹,“百年难得,百年难得,侠骨天成,侠骨天成啊!”
——奎哀叫,你捏得我好痒啊。
“任大哥,怎么?”
“没错,方弟,我任仲遥的一身武艺,终于能有个衣钵传人了!”美须男子,也就是任仲遥,举着小孩乐了好一会,把小娃递给一旁的妇人,急急闪了人。不过须臾,再回来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剑。
“湜匡……”妇人喃喃,郑重了神色问道,“仲遥,你这是……”
“没错。让他抓。”美须男子斩钉截铁地回答,一边放下手中叫做湜匡的好铁,又解下自己随身佩戴的剑放下,一边对着奎板起脸严肃教导道,“你要学我的武艺,就得抓剑。”
也不管一个小娃儿能不能听懂。
——奎当然懂。
面前现下,任仲遥眼中,灼灼的明亮,分明是武痴才会有的神色。
明白这种执着,熟悉这种执着,想起那几个室友对着厚达尺余的资料,对着电脑,对着器官标本时的眼神,想起登山的同伴们抬头看向峰顶时的眼神,感慨着,奎不由点了点头。
“哈哈,夫人,你看,他点头了呢!”任仲遥大乐。
“真的,奇了!”
妇人没有说话,抿抿唇,掏出一块玉,也放了上去。
却是刻着何家医经篇首的信物暖玉。
“这……”
“怎么,抓得你的,就抓不得我的?”
“哎呀,夫人,哪里是这个意思。抓得,抓得。”任仲遥赔着笑脸,一边却暗自叫苦。
看看,看看这娃儿不皮不闹,不甚聪明的样子,学多不精,自己又抢不过夫人,到时候怎么好……
亏得他不想想,小娃娃怎么就一定会抓了剑了玉。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平日里双栖双飞惯了,潜意识里总是把两个人想做一个人。
“好,我也来加一份。”年轻男子看妇人放下那块通体碧脆的玉,笑着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