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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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娇-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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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初梦,扶瑄以为她因妒恨初梦取代了她的地位而为之,可亲自动手杀人,扶瑄眉头深凝,仍不愿信。

    “你叫侍卫着重于长公子屋苑至厢苑的沿途去寻,人烟僻静处,花园小径那些,桃枝倘若真的动手将云澄杀害,应不会藏尸太远……”可她又一转念心惊,倘若桃枝将此事告知了维桢或桓皆,里应外合将云澄运了出去,“再留意近日出入府内的马车或货车!”

    扶瑄回了一声“好”,便出去吩咐了,少时,他又返身回来了,步履极沉的拖沓过来,入了卧房,便将那门合上,怆然悲戚。

    初梦望见他神色凝滞的面庞,已然猜到了结果,她怔怔地望着扶瑄,企图从他眼神中得到一些否定的回答。

    良久,她低头道:“没事,你说罢,我受得住。”

    “人寻见了……”扶瑄启了颤动的唇齿,心中惊骇难平,“在花园古木园那废井里。”

    初梦瞬时宛若遭了一道惊天霹雳,险些又晕厥过去,她本支起的身子明显支持不住,臂下一软,便朝地上倒去,扶瑄冲上前扶住,将顷刻间涕泪纵横的她搂在怀里。

    “没事,哭罢,哭罢,哭出来好受些。”扶瑄亦是红了眼眶,“千怨万怨全是怨我,倘若姨娘来请时我将心一横拒绝了她,断不会枉送了云澄一条人命。”

    “我为何如此……蠢……云澄她那般性子……我怎会将此事告知她……”初梦忽然睁大眸子,“凶徒,可有调查么?”

    扶瑄摇摇头:“云澄身上明显无伤痕,又在水里泡了许久,暂且验不出确切死因,大抵判断是雨后地滑,失足坠井,废井旁的青苔上发现女子足印,大小与云澄鞋履相似……”

    “那杯盏呢?”

    “她身旁并未发现杯盏……”

    渐渐的,初梦泣涕着,转为了苦涩的笑,那笑容如哀如怨,如恨如叹,又渐渐转为了大笑,她不管不顾了,只便放声在扶瑄怀中嚎啕。那撕心裂肺之声响彻卧房,倘若屋苑外之人听见便听见了,人至此时,眼见着心心念念之人步步离别而去,纵然奋力伸手却无可挽留住,更那人是因她而去,无力与无奈,愤恨与怅惋,如万箭穿心。

    窗棂外送来一道风,将那方云澄绣的丝帕轻轻吹起,梦里砂的花蕊渺小而极具勃勃生机,透着光亮笼着淡淡的光,像极了云澄大大咧咧的笑。

    女子或生如牡丹,一生雍容,或如莲花,品相高洁,但更多的是如云澄这般渺小而极具勃勃生机的寻常女子,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胸无大志,却自在快活,会因几口好吃的糕点而手舞足蹈,会因好友蒙难罹病而伤心掉泪,这样微渺却精巧的小花蕊一簇一丛,漫山遍野,才聚集成这世间女子香花相好,人间才有了实在而动人的春色。

    可物是人非事事休。

    初梦不明白,她尚且如此年轻,为何总要经历种种尘世纷扰,将她亲近之人,亲切之境一项一项自她生命力夺取。但凡有一丝安定时,命运总将她推至风口浪尖,任凭她瘦小的身子在狂风里遭受风吹雨打无处躲藏。

    她才二十岁,却已死过一回。

    她心想倒不如是自己去了。

    她已无所畏惧了。

    初梦将那方丝帕紧紧攥在手里,用力用心至不住地颤抖,那泪悄无声息地不断滴落在手背上,滑下一道道痕。

    扶瑄心疼不已,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柔声说着:“有我,有我。”

    可心痛的感觉,是旁人谁也代受不了的。

    我知有你,可云澄不可这样白白死了,她本有大好的年华,生命中将食未食的美味糕点堆积如山,但这话,初梦未道出口。

    “扶瑄。”抬起眸,那对从前上善若水的杏花眼眸,顷刻之间,已染上了风霜,“云澄她安顿在何处?她的最后一面,我是必定要去见的,明日你帮我安排。我,初梦,要醒了!”

第二百零一章 醒时归来() 
桃枝将杀了云澄一事与维桢汇报后,维桢寝食难安,坐立不是。本想着取初梦性命是手到擒来之事,却不料桃枝办事如此荒诞,竟节外生枝徒惹了云澄来杀,维桢每每想及此,便随手抄起手边的物件掷在地上泻火,莺浪便劝:“小姐,往好处想,此刻她杀的到底还是我们通州王家的婢女,天大的事担下来,最后我们王家不追究,便无人可兴风作浪,最后还不是变成赔些钱给云澄家里人的事。”

    是夜维桢好不容易才入睡,却立马有婢女来报了惊天之料:“初梦姑娘醒了,维桢小姐要不要过去瞧瞧?”

    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劈得维桢眼前一黑。她素来自持着小姐身份,是不愿屈尊降贵去探望婢女的,可此一次,她比谁都迫切。

    “小姐小姐,放勋公子过去瞧了。”莺浪去屋外张望一圈,便急急回来报。

    “哼,贱婢。”维桢听罢,淡淡道出这二字,“替我更衣,去会会她。”

    “倘若她当场指证小姐怎办?”

    “那我更便去了,不然岂非纵容她肆意咬我了?”

    与维桢一道急匆匆赶去的还有扶瑄请来的钟太医,钟太医一颗仁者之心,听闻初梦姑娘醒了便立刻起了身,漏夜奔赴乌衣巷来诊治,他住城北,马车奔驰而来,竟比府中不过相去数百丈的维桢更快。

    单凭初梦的身份地位而言,空降的人儿却集扶瑄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赵姨娘不喜欢她,更受乌衣巷中大多数婢女的排挤。她醒了本无多少人为之欢喜,更有些心思歹毒的暗暗愤恨,但此一次却事关王谢世家的家族仇怨,初梦是唯一一名亲见过囚禁她与维桢凶徒之人,故而谢安亦来了,谢安来了,赵氏便来了,诸位公子小姐更不可不来了,便各个有或一或二的贴身婢女仆从一道来了。

    扶瑄这屋,自他摆花街受刺负伤后,许久未涌入这般多人,那卧房本是天然清凉地,春时初梦需燃着炭火来烤,此刻却闷热异常,各人身上熏附着各各差别的熏香,那气味混杂一道,竟厚重而刺鼻。

    众人当中,初梦只怔怔地望着屋脊房顶出神,眼瞳空空的,一手如雪皓腕轻搁在床榻边沿,钟太医三指轻落,正为她诊着脉。

    “初梦姑娘,你自己觉着如何?”钟太医号了良久,未下结论,却反而发问初梦。

    初梦怔怔地,缓缓望向钟太医,微微张了张嘴,喉头发出嘶嘶两声,瞧得出,她颇是吃力。

    众人面面相觑,颇是不解。

    “钟太医,她如何了?”扶瑄显得万分焦急,他宠初梦是乌衣巷内人尽皆知之事,也便接着当着众人的面宠,此刻不宠,反倒显得生分叫人生疑了,“她自醒了便是这般咿咿呀呀的,问她什么话,她也不回,便是张张唇,眼神亦是很迷离,这究竟是怎了?”

    “烦问公子如何发现她醒了?”

    “方才我洗漱毕便欲寝了,只随意望她那处望了一眼,不曾想竟见她躺在那处,眼睛睖睁地硕大,我见她醒了,心中自然极是欢喜,忙过去查探,可她却痴痴呆呆的,不问不答,望着我的眼神亦是呆滞……”扶瑄说着那眉便凝聚一起。

    正说着,维桢赶到了。她一路已是盘算了种种初梦揭发她时的说辞,又盘算着哪种说来更具信服力,她本以为初梦揭发她后,她的步履一踏入长公子卧房便是众人目光聚集焦点,可当真来时,并无人理睬她,只排在后头的几个婢女见了她行了个礼问安。那人群中蔓延着一股怪异的又不可名状的气氛。

    “钟卿,初梦姑娘病情如何?”谢安问。

    维桢在外围听着,既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她此病症,恐是痴症加之哑症,不甚乐观啊……”

    人群中只听细微哗然一声。

    扶瑄转身望着初梦,竟是一道泪便那么缓缓得,静静得,流淌下来。初梦微微倾过头,回应着他的凝注。倘若不是事先已与扶瑄串通过此事,她险些以为他真信了,可如今这泪又如此的真,晶莹剔透,含情百转自眦角溢下,初梦情难自禁,伸手去抚他的面庞,扶瑄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更是定定地凝注着她,她的口中喑哑地“啊啊”两声,两瓣白惨的唇不住地颤着。

    锦庭在一旁挺身而出,问:“钟太医,初梦姑娘可还听见?倘若听得见,那应是可以写字的。”说罢他又去循谢安的眼神,言下之意便是倘若初梦尚能写字,那应是能指认凶徒。

    “写字倒应是还能写,但……倘若她只单纯的哑症倒还好办,可偏偏又叠加了痴症,如同雪上加霜。这姑娘颅脑内的淤血仍未散去,引发了诸多病症,她虽能写字,可前时的记忆已大为受损,究竟记得多少,全看她病情变化。”

    锦庭听罢,去望谢安颜色,明显觉着他父亲心内一凉。

    “初梦,你可还记得我?记得便点点头。”扶瑄道。

    初梦微微颔首,但那动作比寻常人有些木讷迟钝。

    “初梦姑娘,你可还记得冰室内谁人囚禁了你与维桢小姐?”锦庭问。

    维桢一下将心悬到喉头,垫脚眺望,那卧房内本就闷热,她心烤得更惹,瞬时她便觉着后背前胸全贴上了汗。

    万众期盼中,初梦怔怔地望了一圈围着的她的人群,目光中满是不解与疑惑,摇了摇头。

    一股泄气之声在众人间流溢开来。

    众人当中,初梦唯独最怕谢安那对眼,他虽不显山露水,却深邃暗藏,那底下暗流涌动比表面上惊涛拍岸更恐惧,扶瑄亦有一对那样深邃如星辰般的眸子,但那到底是晴空之夜,而谢安的却是风霜凛夜。

    谢安凝着初梦,良久,淡淡道:“钟卿,劳烦为这姑娘开些好方子,此病也无法急在一时,但以这姑娘身子医治好了为重,其他指认凶徒之事,待她好了再议。”

    扶瑄不动声色地听着,不知是否是心虚作祟,隐隐觉着此不是父亲的一贯作风。

    初梦躺在床上,极力扯着喉咙似的朝谢安启了两声,虽只简单的“啊啊”,大抵满屋之人应可明白那是感激之语。

    “谢卿放心,钟某自当竭尽全力。”

    谢安听罢这句便回去了,赵氏本不待见初梦,亦是随着谢安一道回去了,谢安与赵氏走了,锦庭自然亦跟着走了,卧房内三三两两如潮水般褪去不少人,一下那空气便凉爽下来。维桢本亦应是一道走的那一个,却反常的留下来,与为数不多的真正关怀初梦的人一道,听着太医试探初梦病情。

    自然,初梦的戏是无懈可击的。

    之后任凭众人再如何试探,都毫无进展。维桢那颗悬着的心暂且稍稍放下,可隐患仍存在着,她这失眠之夜仍需日复一日重演。

第二百零二章 亮声高昂() 
毫无收获的维桢又听了良久,直至那外头四更打过,维桢问道:“放勋兄长,你可回去了么?”

    放勋彼时仍淡笑着望着初梦,目不暂歇,似在观赏一件极喜爱的精美玉雕入了神定,由维桢一唤才惊觉过来,忙问:“何事?”

    维桢又重复了一遍那话,放勋才道:“好,该是回去了。”

    维桢才与放勋结伴回了厢苑,那时卧房内仅剩婢女已寥寥无几,悉数是打点医药的。

    穿过花园小径时,那夜极深暗,维桢素来避走夜路,最近又出了云澄那事,更是心虚担惊,不住地扯着放勋衣角来躲,一叶一影皆触动着她心弦,莺浪在她身后快步低头跟着,亦怕见着什么不该见的,可反观放勋,提着灯笼掌明大步走在前头,却似心不在焉,唇角轻勾,双颊漾着那似笑非笑的邪魅之笑,似心情畅快轻松,维桢看在眼里,满腹狐疑,二人一路无话,草草便回了厢苑歇息。

    “莺浪,你说那贱婢,究竟是真痴哑了,还是假痴哑了?”莺浪方才关上门,维桢便迫不及待将那拳捶在了桌案上。

    莺浪却是一身一额的豆大汗珠,不住地拿袖揩拭,维桢见她未回话,便去睨她,这才惊觉自己亦是一身一额的汗。

    “小姐,莺浪替小姐先传水沐浴。”莺浪稍稍喘着急气。

    “莺浪,世上无鬼怪妖魔,即便有,那便是你心内作祟,是你的心魔。”维桢有些底气不足,又道,“倘若云澄要去索命也应是去寻桃枝,与我们无干,你这心虚模样,幸好今日是放勋与我们一道行,倘若换个精贼些的人早生疑惑了,从今往后你切莫再摆出那幅模样,本便不是我们的事,被你这一作弄倒如同我们的做得一般。”

    “莺浪知错了……莺浪记下了……”莺浪低声道,“莺浪本就怕黑,小姐不是从来也怕黑么?”

    “我那是被那些杂草刮得脚脖子痒痒才想走得快些!”

    “莺浪不敢顶嘴,小姐顾虑周全,教训的是!”

    “我总觉着初梦那事蹊跷。”

    “小姐何以见得呢?”

    “直觉。”

    莺浪稍稍一愣:“小姐直觉从来是准的,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凡是佯装之人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总会露出破绽的,小姐只需守株待兔便好了。”莺浪过去轻轻涤了涤梨花芍药雕纹木盆中的鸳鸯双梭巾帕,细细搅干,递上给维桢擦手,“可莺浪不明白,如今初梦痴哑了不更好么,虽是活着,与死人无异,更不用劳烦小姐动手除去了,那动手去除还恐留下破绽呢。”

    “你这倒说了点子上了。”维桢轻笑道,“如今倒可喘息一阵,但我总怕,万一那病医好了如何,这心总是坠坠的放不下。”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莺浪接过维桢擦好手的巾帕,狠力一搅,那帕便拧作一股白绫。

    “杀人不过是一柄匕首一包毒药的事,虽是容易,看后患无穷,如今桃枝已是捅了篓子,再害初梦便难了,但你那话倒是提点了我,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我们盯紧了初梦,她若是装疯卖傻,总有一日会露出破绽,到时只需我们将此事往赵姨娘那处一捅,这可是比叫她死更好呢,不费吹灰之力,她从此便信誉扫地,她再说什么,便无人信了。”

    “到底是小姐高明呢。”莺浪笑道。

    “明日一朝,你去带话给那桃枝,叫她盯紧些初梦,记住,需是悄悄的。”

    长公子卧房外的夏花许是得天独厚,长得分外的好。此是诸天以来,初梦头一遭步行至院中观花。午后,乌衣巷上空积起了不薄不厚的云,恰切地遮蔽了烈阳,这恰如其分的暑热倒叫初梦觉得分外适体,屋苑极静,唯听些鸟鸣虫喧的自然悦音,那空气也好闻,混着泥土青草的自然芬芳,那株木槿花傲自盛开又凋敝,周而复始,一日不怠。

    扶瑄不得已得离开卧房去至锦庭那处商议些拜作之事,千叮万嘱初梦切莫出卧房,他本想寻蓖芷来保护她,蓖芷有一阵未在乌衣巷内出现了,却叫初梦推却说不必了。

    可初梦仍是起身出了卧房了,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初梦了。

    “出来罢。”初梦立在那株野生自发的木槿花前,静静观赏,冷不丁淡淡说了这一句,叫藏匿在屋苑墙角树丛中的那一双铜铃大眼大吃一惊。

    “出来罢,桃枝。早瞧见你了。”初梦眼眸仍是凝望着那花,温柔怜惜,但与她口中冷如凝泉般的语调极不相称。

    那树丛沙沙作响,少时,只见桃枝拨开绿叶从里头跳出来。

    “初梦,你果真没哑?”桃枝尖利的声音因惊恐而微微有些颤抖,为何惊恐她自己亦不明白。

    初梦转头望着桃枝,那目光是桃枝从未见过的冷冽,她唇角却是淡笑着的,更为桃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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